她牙疼了。


    这只是一件小事。


    却是一件很折磨人的小事。


    周一开始，她隐约觉得牙龈不舒服，她忍了，抱着侥幸心理觉得或许明天就会没事了。


    然而事与愿违，等到周三，她的牙龈已经彻底肿了起来，能明显看见两个脸颊上的肉一大一小。


    中午吃饭时，她已经不敢再用左边牙齿，但右侧牙齿也没好到哪里去，因此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童欢，你这牙还疼呀？”叶北书刚坐下就见童欢小口吃着饭，同情地看了一眼。


    童欢吞下嘴里的食物，“嗯，好像是发炎肿起来了，这真是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呐。”


    张子怡：“我那有消炎止疼的药，你要不要？含在嘴里能止疼。”


    “要！要！要！子怡你真是太好了！”童欢忙不迭地答应。


    叶北书看不下去了，“你这牙，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看你这一天天的，疼得龇牙咧嘴的，人都蔫了。”


    童欢喝了口汤，“这不是年底了，手里活太多了嘛，哪有时间，等周末再说吧。”


    事实上，童欢周末也不打算去，童明刚知道她牙疼时便提议去医院看看，她也推脱了，一个是觉得麻烦，觉得忍忍就好了，一个是怕疼，一个是觉得浪费钱。


    高中时，她有段时间也牙疼，梅艳红带着她去医院看了之后，医生说牙齿问题有点多，她补了两三颗牙之后，医生建议要给其中最严重的一颗套一个什么保护壳，她记不真切了，只记得要一千多。


    听到价钱时，不只是她觉得心疼，梅艳红和童卫国也念叨了几次，“怎么一个牙疼就要花这么多钱？”“医院怕不是坑我们的吧？”“这吃个止疼药就好了，这去医院花钱就是多。”“肯定是零食吃太多了。”


    童欢最后主动开口说不需要套保护套了，反正牙已经不疼了。


    说出那句话之后，她能明显感觉到梅艳红和童卫国两个人松了口气，说了句“这可是你自己决定的啊，以后可别怪我们。”


    童欢无话可说，反正她牙确实不疼了。


    此时此刻，没想到安生了几年后的牙却又开始在她嘴里作祟，搅得她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清晰地唤醒了那一段不算愉快的回忆。


    看牙还是算了吧，或许吃了消炎止疼药就好了呢，万一去了医院又有更严重的问题呢，那不是要花更多的钱，她这样想着。


    叶北书和张子怡不知道童欢在想别的，他们的话题已经转移到了晋升答辩的事情。


    张子怡低声说：“欸，你们年底要报名参加晋升吗？我看另一个项目组，就有应届生报了欸，你们有意向没？”


    叶北书：“这要是晋升通过，工资能涨多少？”


    张子怡吐出她听到的消息，“据说是10-30，按我们的薪资应该差不多是2000多到7000多。”


    照理说，公司内部是不允许员工讨论薪资的，但程澜公司给应届生开的价格都一样，本科生和硕士只要岗位相同，薪资也一样，他们三个互相之间也就没有保密的必要了，茶余饭后的，偶尔还会分享一点理财存款之类的经验。


    童欢对理财没兴趣，她也不懂理财，目前的工资一部分用来还童明，一部分付房租，偶尔也会给家里打点钱，剩下的也没多少了。


    但她对加工资感兴趣，打工人应该也没人对加工资没兴趣。


    她和叶北书同时被这个数字惊讶到，“这么多！”


    两个人激动的声音吸引到了餐厅里其他人的目光，立即压下声音，凑在一起小声说，“那报名呀！一个月多了好多钱呢。”


    张子怡：“这要是通过了还好，没有通过，晋升通过会冷却一年，下次晋升只能是明年过年的时候了，而且赵哥也没跟咱说这事呀。”


    赵哥是童欢和张子怡前端组的领导，手下管了三个前端项目组，会负责一部分的业务需求排期和考勤晋升之类的事情。


    听到这话，童欢蔫了，“啊，一年啊！咱这转正答辩才过几个月呢，手里都没啥素材支撑晋升答辩，这风险也太大了。”


    张子怡附和，“是呀，虽然心动这几千块钱，但是要是没有过，咱损失可就大了，正常来说，到公司一年就可以参加晋升了，咱明年夏天的时候也来得及。”


    “我前几天好像听刘哥说起过晋升的事情，”叶北书接话，“刘哥好像推荐乔枝参加晋升了，我记得乔枝还说还要做ppt，嫌麻烦呢。”


    叶北书说到乔枝，童欢有印象，那是后端组刘哥手下的一个应届生，童欢曾经和她对接过需求，对方无论是积极性还说技术水平都很不错。


    童欢由衷地感慨了一句，“哇，这还有领导主动推荐呀，不愧是乔枝！”


    她的这话，得到了叶北书和张子怡的一致认可，“不愧是大佬！不似我等凡人。”


    三个人激情满满地开启晋升的话题，讨论到最后，都决定放弃。


    斗志来得太快，消散得也很快，他们还是安心地做三枚摸鱼能手吧。


    童欢吃了张子怡给的药之后，当天牙齿确实有所缓解，但第二天起床后，牙似乎更严重了。


    本来上班就烦躁，牙疼让她更烦躁了。


    直到周五中午时，和家里打电话，心情也不是很好。


    梅艳红发现了她的异样，“欢欢啊，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啊？怎么看起来这么没精神。我跟你说，你每天就要早点睡，不要经常十一二点钟才睡觉。”


    童欢抱怨了一句：“那我每天十点才下班，我能有什么办法？”


    “哎哟，你最近这么忙啊？怎么还要加班的啊？是全公司都加班还是就你一个人啊？你这不行呀，对身体不好的啊。”


    童欢只觉得随着梅艳红说话的腔调，牙龈处的神经又开始隐隐作痛了，甚至直达大脑，她的语气变得不耐烦，“大家都这样的。哎呀，你别说了，我本来就烦，你说的这些又没用，念叨得我更烦了。”


    电话那边梅艳红的声音消失了。


    童欢看不见梅艳红的表情，话说出口后，她冷静下来，尽量压住心里的烦躁，平静地解释，“妈，我不是说你。我没事，就是这两天牙疼，上班又忙，所以有点烦。”


    梅艳红似乎并没有在意刚刚的插曲，语气没变，“喔，那你要嘴里含两颗消炎药啊，也别忍着了。”


    挂掉电话之后，童欢只感觉到一阵疲惫。


    高强度上班的疲惫，持续牙疼的疲惫，稳住情绪的疲惫以及缓解家人情绪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