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子剑05
作品:《神颜惑众【快穿】》 南华天牢。
内侍顺着廊道一直向前走,几乎要走到尽头他才停下来。跟在他身后的士官上前开了门锁。
听到有脚步声,牢内满身血痕的人才微微挣扎着要抬头,只可惜他已经没有力气起身了。
内侍冷眼看着他挣扎,半晌才抬手示意,有小太监强制将李忠拉起,他面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李公公,可愿认罪了?”
李忠通过朦胧的泪眼去看他,只觉得他的微笑在无数光线交错之间显得格外可怖,喉间不住的发出旁人听不懂的低吼。
真是难听至极。
只是一个眼神,自有旁人去塞了烂布。内侍略有些飘飘然,权利的滋味真是妙极了。
几乎不用怎么劝谏,也用不着威逼,李忠的骨头已经被打烂了,打折了,现在问什么自然是无有不应的。
眼见他按下了指纹,内侍示意小太监将李忠扔下,李忠觉得眼前一黑,接着是熟悉的湿冷感。
内侍俯视着他,眼角竟瞥到一旁有黑影闪过,莫不是老鼠,啧,真恶心,他可不想在这久呆。
“走吧,多谢郭士官了。”
廊道里传来了几句恭维声,但很快消弭了。
元彻即位一年,即新历一年冬。
李忠诛。
李忠被批午时处斩,那日南华城天晴无风,全城围游,连年的重税已经让百姓拿不出砸人的粮食,于是砸李忠的成了石子。
他穿了件单薄的囚衣,被关在木笼里,眼里净是血丝,神色麻木,脸上犹带着血痕,大的小的石子被百姓扔向李忠,扔向他们所认为的他们苦难的罪魁祸首。
握着朝露手的力道又大了些,朝露只觉得元彻的指尖在变凉,她踌躇了一会,还是轻声道“冷的话,就抱着我吧。”难过的话,就抱着我吧。
几乎是话音未落,就被揽进了他的怀里。
朝露被拥着,不似以前那种做戏的亲昵,两人反倒有些生疏。朝露低低的叹息了一声,放软身体,将身体契进他的怀里。
“他们会恨我的吧,明明是除了一个大奸臣,”元彻凑近朝露的耳侧轻声说着:“苦日子却一点都没变。”
“我真是个无能的皇帝。”他垂下眼帘,松开了抱着朝露的手。
远处突的传来一阵欢呼声,想必是李忠被斩首了。
“不会更糟了,”朝露捏了捏元彻微凉的指腹,他不懂武,在外面吹了那么久的冷风,怕是要得风寒了:“南朝本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有暖流顺着两人交叠的手指传来,元彻只觉得他像是握了一块易碎暖玉,他都不敢用力,只怕她碎了。
朝露却似乎认为他已经自责到了极点,没有松开两人交握的手。
“……回吧。”元彻其实并没有这么多莫名的责任感,他所担忧的也只是如何从世家手里再夺些权回来,但他不会放过任何让朝露心软的机会。
朝露似乎总是很闲的,元彻同心腹商量完事回了紫宸殿时,发现她正在百无聊赖的看书,她右手抵着书页,左手撑着头,满头青丝被松松的束着,发尾懒懒的垂在胸前,她似乎是有些困了,眼睛半眯着,这随意慵懒的姿态也是美极,像极了一只矜贵的猫儿。
拉进了距离朝露却还是半梦半醒,丝毫没有对他的靠近表现出不适。
他被朝露划做可亲近对象了。
元彻发现了这一点,只觉得心尖都是甜的。
半隐着的光晕被黑暗所代替,朝露差点反手就是一击,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睡吧。”
是元彻,朝露模模糊糊的想。
是可以信任的人……,她放任自己陷进了梦乡。
元彻轻手轻脚的将朝露放进他平时用来小憩的卧榻。
是梅花?
刚才抱着朝露时,就闻到了香气,此时执这发尾,一闻,香气就更浓烈了。
味浓而不妖,很好闻。
但他记得朝露从未对这些东西有过偏好才是,元彻思称着把被角压好。
“唔……”朝露醒来时外头已经全黑了,殿里也只是燃了几盏油灯。
昏黄的灯光下,元彻正在批阅奏折,在李忠那里积压的奏折都被送了上来,堆满了整个桌面。他着了件玄色对襟长袄,清俊的眉眼间带着显而易见的倦色。
见朝露醒了,元彻的脸上重又带上了温和的笑意,见她盯着桌上这一堆奏折看,轻声道:“已经不知是多久之前的奏本了,现在批了也不一定来得及,但也不能不批。”
朝露走进了一瞥,是扬州上奏的折子,说的是……粮食不足。
三月前的折子了……
“先吃点东西吧。”元彻合上了折子,向外吩咐上晚食。
“你别太担心,扬州州府里有食物。”朝露觉得灯火有些暗,用针尖挑了灯芯。
“世家门阀不至于会放任百姓饿死,”元彻握了个罐子,走到朝露面前坐下,“可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他的眉眼之中犹带着淡淡的疲惫,元彻将罐子放在桌面上,几个内侍鱼贯而入布了菜,“下午睡得可还行?”
“……很好。”朝露虽不重口舌之欲,却也不打算吃这在她看来极其简陋的一餐,左右她可以不食人间之食。
一杯清茶被递到了眼前,握着玉盏的手指上还带着明显的伤痕,朝露道了声谢伸手接过了。
“说谢可就太见外了。”元彻将小罐推向对桌,朝露往封口一敲,将封盖取了出来。
朝里一望,白色混着黄色,似是糖球,她伸手取了一颗出来。
“可还喜欢?”元彻放下玉箸凝视着她笑意更浓。
朝露捏了一颗糖丸往灯下一照,雪白的糖包着浅黄的梅花,整个糖丸散发着浅淡的香气,她吃了一颗,细细品味,不是很甜,后有轻微的苦反上来,最后是回甘,唇齿留香:“很好吃。”
“这雪渍梅花能得你的称赞,今日御膳房的忙活也算值得了。”见朝露称赞,元彻拿起玉箸慢慢地吃着桌上的食物。
糖渍梅花?雪渍梅花?
似乎但凡给天子献个东西都得起个风雅的名字。
“倒是风雅。”朝露轻笑了声就捧着杯茶慢慢的喝着。
一人喝茶一人吃饭,两相得宜,倒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直到有人通报太后来找,元彻自觉来者不善。
“我陪你去。”朝露撑着脑袋,偏头看他。
元彻伸手拉了一把朝露,“摆驾建章宫。”
建章宫很安静,安静的似乎没有人气,朝露握着元彻的手紧了些。
元彻加快了步子,身体稍稍超过了朝露一些。两个主子不出声跟在两人身后的内侍自然也不敢出声。
进到内室才见到了太后,她的脸色略有青白,目光直直的,像是失了魂似的。两个身材高壮的侍卫站在她的身后,似是门神一般。
那是太后的男宠,没什么武力。朝露的目光飞快的掠过三人的脸,挑了挑眉。
“你先下去吧。”朝露侧身向一旁的内侍道。
眼见内侍退下了,双方都未开口。
太后站起身从身上掏出了什么,元彻尚未看清,她就向下扑来。朝露将手腕一扭,挣脱了元彻,她夺了太后手上的刀子,又抽了她的腰带将她的手捆住,见一击不成,太后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那两个侍卫吃了一惊,一人拿起一个铜质的灯台,做威胁状。
太后只是微微喘息,微微仰起脸,她苦笑道:“阿大,阿二,你们别这样,朝露姑娘武艺卓绝,你们哪又是对手。”
这与他印象中娇纵的太后不同,元彻以一种从未见过她的目光打量着她,自他记事起,陈氏就极为受宠,能在百花齐放的先帝后宫独得盛宠,她是极有眼色的,但她也的的确确不爱先帝,否则也不会在先帝死后不久就找了男宠。
“朝露姑娘,你听过共妻这个词吗?”陈玉蓉垂着头,从朝露那个角度看可以看到她柔弱而哀伤的面颊,楚楚可怜。
这是在卖惨?元彻想。
先帝喜欢瘦弱的,以丈夫为天的女子,玉蓉就做得极好,她什么都没有,她被李忠送进宫里,可李忠什么都没给她。
后宫,就是一个巨大的赌坊。你总要付出点什么才能得到东西,但不是每次付出都有结果。玉蓉没有本金,于是只能用自己肉,自己的骨,甚至自己的心当赌注。
现在她要赌,赌这个美貌女子的善心。为了这钱不值钱的善心,她拿出了自己的命赌。
演戏已经形成习惯了,朝露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也蹲下来,平视这她:“民间娶不起女子的,有时会兄弟共娶一人。”这么说着,朝露轻轻顺着她的面部擦了一下,她玉白的指尖上便带上了微黑的粉末,她温声道:“别用铅粉了,对身体有害的。”
她已经很久没听到这单纯的关怀了。
陈玉蓉愣愣的看着朝露的眼睛,墨色的瞳,没有她讨厌的鄙弃和居高临下的怜悯,有的只是浅淡的温柔,一时之间她把所有的话术都忘了,这么多年了,她早就以为自己是钢筋铜骨了,可眼前却蒙上了一层水雾。
脖颈被环住了,朝露耳边传来轻微的哽咽声,颈侧也感觉到了濡湿,她稍有些无奈,单手将陈玉蓉抱起,朝她向元彻示意了一下,抱着陈玉蓉进了卧房。
过了两刻钟,朝露轻擦着颈侧铅粉与泪痕的混合物走出了卧室。
元彻站在殿中,下首跪着那两个男宠侍卫,他见朝露出来,拿着本册子正要说什么。
朝露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声音很轻:“出去说,睡了。”
元彻颌首,出去的途中他又用自己的帕子将朝露的颈侧擦了又擦,朝露拗不过他,索性随他去了。
这是一本悲剧录。
玉蓉、玉容、她那张脸竟成了她一生的灾难,除了幼年还算幸福,接下来的日子就被夺走,被转赠给他人,再转赠给他人给填满了。
朝露合上了册子,神色冷了下来。
“李忠被判斩首真是便宜了他。”她冷声道,语气中显有的带上了些怒意。
元彻倒是神色很平静:“是啊,他府里可是号称有三千佳丽。”
“……留下来吧。”元彻安抚性地捏了捏朝露的手,这是对下首跪着的侍卫说。
见他们没听懂,朝露也不详细解释只是补充道:“现在外面正乱着,何不等稍微安稳了些再走。”
阿大、阿二一直知道皇宫的生活虽是锦衣玉食,可玉容不喜欢,她一直想着走,她一直所向往的不过是像幼时一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当今陛下与先帝不同,定能安稳南朝,两位又何须担心?”
阿大、阿二皆是粗人哪懂得朝堂之事,不过他们知道是当今陛下杀了害人精李忠,又想起自己曾经拿铜台威胁陛下,但他并无责怪之意,于是连声谢恩又告罪。
事情算是解决了,朝露、元彻两人也不想在建章宫继续呆着。
在回寝宫的路上,元彻牵着朝露,慢悠悠道:“李忠贪墨之多,林承志查了两日还未统计好。”
“更别提他府中的娈宠,压根没时间安置。”
朝露靠近了他些:“若是强掳来的,多贴些钱吧。”她顿了顿又道:“自己送上来的就算了。”
元彻低低地应了一声。
“别太忧虑了,李忠先前受赂时你也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
“再说了,诛了李忠,南华城这年冬天可以稍微过的好些了。”
元彻终于笑了,他俊美的脸上终于有几分神采逼人的样子了,“也是,你说的有理。”
朝露一偏头,也是笑着应声:“当然!”
“朝露。”
“嗯?”
“你会陪着我的吧。”
“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