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

作品:《美人渣受他以爱意为食

    盛秾娇吓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这些年凭着好样貌跟机灵劲,他在哪个男人身边都如鱼得水混着。


    这薄离玉怎的那样凶!


    凶起来的模样又似曾相识,跟以前谢筠月,他家二爷训他时一样凶。


    二爷平日里脾气很好,可盛秾娇真惹祸了他就敛笑当玉面阎王,打盛秾娇手心都是轻的,可打完他就心疼,边给盛秾娇抹眼泪边忙着擦药哄人。


    二爷会哄他,可薄离玉定然不会。


    盛秾娇害怕掉脑袋,往日里的风月伎俩薄离玉一点都瞧不上,他似乎是把薄离玉惹怒了。


    薄离玉见他害怕了就无奈蹙眉。


    “娇娇,这房我给你睡,是好心,哪里有别的意思?”


    薄离玉叹气,“你是不是良家子关我什么事呢,我不在乎,你也别自作轻贱。”


    他朝盛秾娇勾勾手,盛秾娇凑过来,他抬指,指腹热热地给盛秾娇擦透亮泪珠子,他俯腰,俊美成熟的面孔凑近盛秾娇,“我没生气,娇娇,你别害怕。”


    盛秾娇这个视线满眼都是薄离玉胸前的白鹤,连带一截玉般的脖颈,喉结随他讲话滑动。


    老男人的韵味魅力尽显。


    刚凶完又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盛秾娇觉得薄先生的风月伎俩更胜一筹,可薄离玉的言行举止极为文雅,哪里像是久经过爱欲的?


    想必人家薄先生是话本上讲的真正的正人君子,骨子里都是书卷气。


    要是二爷命长点,活到薄先生这个岁数,是不是也跟薄先生一般是这模样呢?


    不苟言笑又成熟稳重,举手投足都是旁人学不来的优越文气。


    处处完美惹人欢喜。


    ……欢喜?


    为什么会欢喜?


    跟念想二爷时一般的、从心口涌来的欢喜……


    “娇娇?”薄离玉见盛秾娇一直不吭声以为真把人凶到了,他又念一遍:“娇娇?”


    “恁别喊吾娇娇!吾们哪里恩么亲啦?”盛秾娇面颊羞红蹭地站起来。


    青袍子些许皱了,一截白亮小腿露出来,往下是修剪漂亮的粉白脚尖,这抹色都羞到脚踝骨了。


    又细又嫩地抖起来。


    “我听他们那样喊你,以为你就叫娇娇,原来是个小名么?”薄离玉不明所以地问。


    “您……您真是,我改主意了,今夜不一块儿睡了,您既然忙,我就送您下楼。”盛秾娇余光乱晃。


    他干脆一咬牙,哒哒几步绕到薄离玉轮椅后边,扇子捡起来站薄离玉后背处远一点,扇子胡乱抛到薄离玉大腿上,然后双手按着他的轮椅后柄,一偏方向,直冲门走去。


    这勾栏院叫露华浓,名字取得好奈何外观看着没什么稀奇,深巷子里立着的红门小高楼。


    可一推门就别有洞天,它是北平最大的销金窟,里头美人如云无一处不是乱花迷人眼。


    盛秾娇作为头牌自然一出来露面就被众人瞧着,今夜更甚些,因为他是与薄家家主一并出的屋。


    露华浓建筑做得精致绝妙,修建时连带轮椅专用的直道都有,盛秾娇光着脚把人送到大厅,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连忙迎上来把薄离玉围着。


    盛秾娇听见那几个人唤“玻璃鱼”为薄先生。


    薄先生?


    盛秾娇倒是想到今夜刚丢了的姘头,也姓薄,不过年岁太小,才满十八。


    薄离玉走前余光微瞥,望了眼盛秾娇。


    盛秾娇未等薄离玉讲话就背过去,边捂心口边红脸上楼回了自己屋。


    他自己的屋就在薄离玉给他准备的那间上等厢房的隔壁,虽是挨着,盛秾娇这屋跟旁的一比是好屋,但跟前半夜睡的薄离玉给他安排的那屋一比,就是天上地下。


    盛秾娇睡自己屋有些不舒坦了,他开始想今夜遇见的这个薄先生先生到底多富,又能给他多少钱挥霍。


    而后又开始想薄先生跟他接吻的场面。


    这般优越,又俊美如神祇的男人,尝起来究竟什么滋味呢?


    如若薄先生爱了他……岂不是便不用吸食那些腌臜男人的难吃爱意了?


    ——


    薄离玉跟盛秾娇一并出屋这事闹得有点大,露华浓里有个与盛秾娇相熟的姐姐等薄家一众人走了才去找他。


    他裹着被子羞答答开门。


    姐姐笑意盈盈问他怎么跟薄先生搅一起了,是不是要发达嫁过去当夫人了。


    盛秾娇摇摇头,小声说:“你别乱讲,先生哪里看得上我……”


    “娇娇,你以前可不会说这般丧气的话。”姐姐一脸担忧,她还抬手去摸盛秾娇的额头,真的有些烫。


    “以前是玩玩而已,我哪里喜欢他们?这回……这回遇见薄先生,总觉得似曾相识,像是以前见过他,怎么办呀姐姐。”盛秾娇面颊潮红着,乌发散下来遮住滚烫的耳垂,他嗫嚅几声,“我这次好像真喜欢上一个人了。”


    宛若薄离玉就是长命百岁了的谢筠月,他今夜细细打量挨近,发觉那种欢喜的后味儿叫失而复得。


    他好像把二爷找回来了。


    他此刻这般欢喜,关门趴了床,浓睫一垂遮了薄眼皮,昏睡间便不自觉地从后腰处露了条白尾巴。


    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尾巴尖颇为雪亮,瞧着便钓人心痒难耐。


    恨不得狠狠揉着尾巴将这个蠢笨美人欺负哭。


    ——


    过几日是盛秾娇一月出次远门的日子,妈妈看他看得严,不管他怎么撒泼耍赖都十分狠心,说一月一次就是一月一次,白日里晨走晚归,若是晚了就扣他心爱的衣裳和饰品,这些东西妈妈也会看着恩客不让他们偷偷给盛秾娇。


    所以盛秾娇出远门游玩时总丧脸憋嘴,他不开心极了,须得那些富家子挥金如土才能把他哄笑。


    可四月底的这趟出门,天还没亮盛秾娇就打扮好去敲妈妈的门了,满是雀跃与欢喜地喊妈妈起床。


    妈妈一脸嗔怪地推开门,笑音带骂,她年过四十风韵犹存,眉眼十分温柔,她当年也算是救了盛秾娇,若不是她买下盛秾娇,怕他现在早就被卖到偏远山村了,那些人.贩子说是拿了一位大家夫人的钱,要把盛秾娇卖得离江南越远越好,盛秾娇本来是要到东北那边的,那边不安稳局势动荡,他要过去了,怕是会那帮子狗日的折.磨致死。


    她一时不忍便把浑身是伤的盛秾娇买回来,寻思把人养好了就给笔钱让孩子离开北平这是非地。


    可露华浓的东家不知道又发了什么疯,他这男人从不露面,连妈妈都没见过他真容,他隔日就派了一帮子人来露华浓把盛秾娇强行留下按了卖身契留下。


    妈妈跪下磕头都拦不住,说这孩子是良家子。


    无用的挣扎罢了。


    盛秾娇虽然蠢了点,但还算有点机灵劲儿,他惯会偷闲作乐,喜爱用一切优势来捞油水让自己不吃亏。


    那些客人待他像祖宗,自然他要什么就给什么。


    等时间一到,他就当负心汉把人狠狠踹了离开,怎么让恩客伤心他就怎么做,非叫他们离了他便要死要活可如何都再得不到他。


    美色愈发惑人,盛秾娇从不谙世事的金贵少年郎成了个市井气十足的公狐狸。


    妈妈对盛秾娇心里有愧,她膝下无子盛秾娇又嘴甜乖巧,她心里也把盛秾娇当成了亲儿子,不让盛秾娇经常出门是怕这孩子出事,这孩子心思单纯又张扬,给他自由太过会惹是非。


    “妈妈,我、我今日想去城郊的观音庙一趟,听说薄先生会去,我也想跟着去,您不用为我备车了。”盛秾娇今日没穿旗袍,他穿的是寻常红袍子,肩两边绣了金灿灿的牡丹纹样,宽袖又薄又软地盖住细胳膊,一截腕骨露出来,指尖水亮亮地泛粉白。


    “观音庙?薄先生?”


    妈妈思索一下便乐了,她抬指,点了点盛秾娇柔软的鼻尖:“真跟传闻里一般……你喜欢上人家啦?”


    这几日北平除了讨论战乱流民就是薄离玉跟盛秾娇的风流韵事。


    有见者说那夜盛秾娇面颊潮红眼边含泪,似是哭惨了,他衣衫凌乱连鞋袜都未穿,边帮薄离玉推轮椅下楼边低脖子不吭声,连楼都没送出去,只把人送到大堂就颤抖着背影慌乱上楼关了门。


    似是极为不舍薄离玉离开,于是忍着哭赶忙离开不看。


    这闹得满城风雨,说是盛秾娇这个薄情货色居然也有为个男人抛真心而要死要活的场面。


    当真笑话!


    若是以往的盛秾娇,听了这流言非气得咽不下气,可现如今的盛秾娇却点头称是,耳垂微红了,眼角笑意坦荡赤城。


    “我欢喜他。”


    盛秾娇把长发利落束起了,耳坠子发饰与钗子一盖未戴,浓密乌发的尾颇有生机地垂在窄腰后边,他笑得开心,小尖牙在淡色饱满的唇间若隐若现。


    薄先生那日离开后他花了好多钱才打听到人家的消息,说那薄先生祖上三代都是大贵族,清末时薄先生的长兄还考中了新科状元,好不意气风发,一家都是极为显贵的俊杰,到了这世道,薄家只剩薄先生一人了,连带三个养子。


    薄离玉早已断了贪嗔痴,一生无欲无求,风流韵事于他而言绝无可能。


    唯独人到中年,遇了个盛秾娇。


    盛秾娇出不了远门可北平说得上名堂的、露华浓能讲上话的地盘他完全进出自由,他去了几家打听,连带动用了旧情人的关系,据说薄先生刚从上海回来养病,估计要待个一两年,生意全由家中大少爷掌管了,二少爷在军政界是个翻云覆雨的人物,三少爷年纪小似是还在念学。


    以盛秾娇的手段断然查不出再仔细的,可光查到这儿就已经知道薄家地位不得了了,可盛秾娇就是铁了心要薄离玉跟他好,他特意摸准薄离玉今个儿要去观音庙烧香拜佛,他得跟去,定要攀到薄离玉这高枝。


    北平城郊的观音庙在山尖尖上,被繁茂绿树层层环绕,城区的天儿还闷着,到这城郊就冷了。


    盛秾娇坐马车上脑袋昏沉沉的,他咳嗽几声,捂住嘴,陈年老病犯了,雪白的手心落了黏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