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

作品:《美人渣受他以爱意为食

    薄平戈不觉得自己方才欺负盛秾娇有什么错,因为盛秾娇在他眼里不是个乖善好人,既非好人,又作何宽容?


    况且小公狐狸年岁不大便满是坏心眼,凭着吴侬软语还有张漂亮皮囊,见有钱的便勾,勾到手了,拿完钱尝点色便将相好的无情弃掉。


    偏生不知施了什么法,那些男人简直是中了邪,被弃了非但不由爱生恨,还愈来愈爱,拿着万两金银在盛秾娇脚边盼着盛秾娇再软乎乎地嗔他们一眼。


    若旁人被这般蛊惑,薄平戈只觉得可笑,也就是军营中一个解压的乐子,谁成想这乐到了自己家中,中了邪的还是自己父亲!


    北平出了名的谪仙人,温润禁欲而仁善,民间一提正人君子的称谓,非他薄离玉莫属。


    既是正人君子,又作何会中狐狸精的计?


    薄平戈一时气急,连盛秾娇是男是女都未得知便鲁莽赶回,想把盛秾娇丢出北平,闯入厢房绳子在手只差将人捆起,一翻狐狸面才知是个公的。


    他对男色惯惯不感乐趣的,惊讶一瞬便敛了怜惜女子的心思,捆盛秾娇的力道愈狠了,谁知这小公狐狸娇气爱哭,唇都哭得软红,他也像那帮自己看不起的好色男人般被蛊惑。


    热冲颅腔便俯腰吻了小公狐狸。


    薄平戈没吻过旁人,技巧不好也不知轻重,把盛秾娇咬疼了,唇角都咬出了潮红,小公狐狸受疼就哭,泪珠子水淋淋地染湿浓长的睫毛,鼻尖都娇气微红,像是还有点机灵劲儿,知道躲不过薄平戈就讲夸张的好话。


    末尾了连求饶都是乖的,乖乖地骂他一句“薄平戈”。


    乖?


    这只是薄平戈以为的假象罢了。


    门一开,薄离玉烧香拜佛回来,小公狐狸就柔柔弱弱地半跪在薄离玉脚边,长发乌漆着垂落,雪白面皮都是哭多了的薄粉色,一边数落薄平戈的坏,一边又撒娇令薄离玉可怜他。


    盛秾娇此番目的极为明确,被薄平戈,也就是薄离玉养子的欺负不能白算,他要补偿才肯罢休。


    就要墙上那价值千金的画。


    “砍了他的胳膊或是打断他一条腿,叫他像我这般可笑,你觉得如何?”薄离玉缓缓道:“娇娇,你被欺负了,就该报复回来,不是么?”


    “不用伤他,我、我要那副画就够了,我喜欢那画,薄先生您可以送给我吗?”


    “当然可以,只是……娇娇啊,你只想要一副画么?”薄离玉声线温润,意欲赠盛秾娇更多好的。


    “爹,这小公狐狸骗您呢。”薄平戈牙尖舔舌轻嗤出声,引得盛秾娇害怯般望了他一眼。


    薄平戈不躲避,他直勾勾地看着盛秾娇,很凶,盛秾娇果真垂眼不再看他,似乎被吓到了,五指还轻轻捏着薄离玉瓷白的裤尾。


    “薄先生……”盛秾娇细声叫着薄离玉。


    薄平戈只当自己看了场风月伎俩颇高的戏码,他军装悍戾浑身匪气,听盛秾娇拿吴侬软语跪父亲轮椅边撒娇时,他余光微探而来,有种极具压迫恶狠的性感。


    盛秾娇要幅西洋人画的玩意儿便够了?换来的钱能满足这贪财狐狸?


    “嗯,您也知道,我这人没什么志向,就爱财。”


    薄平戈听到盛秾娇这样对父亲说。


    不要别的?


    就要这破画?值多少财?


    盛秾娇是真蠢还是装蠢?他大可提出让薄离玉娶他过门当北平第一大家夫人,自是风光无限一辈子高枕无忧,现如今他不做夫人……只要一幅破画?


    不、不对。


    绝对不可能有人这般蠢,盛秾娇接近薄家人,一定别有用心!


    莫非是暗中潜伏在北平的间谍?


    薄平戈骤然杀敛看客的笑意,桃花眼色泽颇阴,长眉低压,骨骼有力的手指抵着军帽的边沿,向下遮了遮,英俊年轻的脸多了病态的阴鸷。


    --


    盛秾娇真就这么蠢。


    他刚也想多拿点赔偿,可被薄平戈那般凶巴巴地瞪了一眼,仅存的一点机灵劲儿都魂飞魄散了,狐狸尾巴都不敢露,赶忙心道见好就收,拿了画就跑!


    他不打算勾搭薄离玉了!


    本想勾搭薄离玉当下家,是觉得薄离玉瞧着就好吃,若是他爱上自己了,这样短时间就不必吃那些腌臜男人一点也不好吃的爱意,可他又害怕薄平戈,要是自己真跟他父亲好了,薄平戈不得杀了他呀。


    ……想想还是算了。


    薄离玉长得虽好,名声也极好,更绝的是有钱还有病,瞧着就活不长,嫁过去指不准几年就能守活寡拿到巨额遗产。


    ……只恨他那个养子薄平戈太吓人了啊!他不敢勾搭薄离玉了。


    尽管薄离玉给他的感觉似曾相识,像是自己唯一喜欢过的谢家二爷,谢筠月。


    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命重要。


    盛秾娇下定决心今夜拿了画就跑,可不知为何,半跪在薄离玉脚边时,就这般有分寸地挨着,心口缺血的疼就淡了,连带想要进食的时随之而来的痛苦也是。


    为何呢?


    除了在谢筠月身边这般安心过,再也没人能令他留恋,他生来就不安分长情,唯一的破规矩给了谢筠月,可叹人死不复生,谢筠月死前还哄着盛秾娇给他发誓,说就算二爷没了,你也得好好活。


    这么些年吸食别人的爱意,盛秾娇也挑,就找跟谢筠月像的,于是哪怕爱意再难吃,他为了谢筠月也会忍着恶心进食,他有病的,旁人吃饭能活,他古怪,非得凑在爱他的人身边吸食爱意,又不敢跟旁人说,平日里露面他也会吃五谷杂粮的玩意儿,人一散,他就得偷摸到了无人处把那些吃的吐出来。


    吃了便有烧心的巨疼。


    他这般在心里伤春悲秋,连带出了神。


    回神还是因为薄离玉格外古怪地拿指腹摸了自己的唇。


    盛秾娇此刻双膝跪在薄离玉鞋边,模样乖软还娇蠢,指尖细细捏着薄离玉绣了昂贵金线的裤腿儿,下巴本因沉闷的思索而低垂,却被薄离玉轻轻抬高了。


    一时间盛秾娇下巴微仰,乌漆如云的长发向耳畔滑落,避无可避地对视上了薄离玉琥珀色的淡漠眼珠。


    这眼的光泽圣而冷,偏生窗外装了赤火的灯笼被雨夜寒风撞得太狠,连带喑哑的光影都泼洒进来,遮蔽了薄离玉的面色。


    薄离玉优雅垂首,脖颈如长鹤矜贵,他不留上一朝的长辫,剪过的发微长遮了后颈瓷白,这人连发都是贵气的,年岁长了,隐约有银丝在此间微晃,眼皮薄深,眼型瞧着似桃花,可眼角不尖、眼尾不抬,平行着余出一条浅红,每一丝线条都如水墨温润。


    他坐在轮椅上,松弛有度,观之冷清不敢亵渎,纸醉金迷的糜烂半分沾染不得,可他偏偏在这烧香敬了佛的雨夜里变得古怪——


    自己走下了神坛般,眼珠昏暗,薄唇生了修罗恶,成熟尊贵的正人君子诡谲露了欲,皮下的滚烫简直令人发颤不已。


    “娇娇,你不乖。”薄离玉温声道。


    盛秾娇的唇被亲红了,唇角还破了点皮。


    薄离玉拿瓷白凉薄的指腹蹭了蹭,似有似无在玩味般,轻声笑了,有点宠溺的意味,“被人亲成这般的可怜样,也不告诉二爷。”


    ——轰。


    木窗被风骤然吹闭,惊雷轰鸣刺破黑漆,春尾的大雨皆瓢泼如蛇,阴冷白光劈开酒铺的墙面刺进来,将薄离玉的脸完完整整地映照出来。


    恍惚间与谢筠月的脸重叠。


    盛秾娇吓得一时腿软失语,心短瞬失了跳,五指松开薄离玉的裤腿儿,薄背可怜巴巴地颤了颤,咬着唇,双眼失神望着地面,真像只狐狸似的在细声呜咽。


    像在害怕。


    “二爷、他……分明,死、死掉了呀。”他喃喃自语。


    长月高悬而冰冷,盛秾娇在这明灭不定的睡房内,一边被薄平戈拿疑惑的眼神考究着,一边又被薄离玉垂眼而望。


    盛秾娇的细下巴连弧度都在发颤,盛秾娇往日里漂亮病气的脸满是错愕,宛若被什么蛊惑支配般,双眼无神陷入了一场幻境似的,呢喃着:“这是哪里?”


    盛秾娇正在一场幻境里。


    他瞧着树下枕着棋盘假寐、俊秀如月的白衣少年郎,少年郎长得和记忆里的谢筠月一模一样,凤眼随笑意微眯,倦怠般,浓黑的长发间落了半开的花,他轻轻抬指,含笑而诉的话语听起来有些遥远:


    “娇娇,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请你,不要忘记我。”


    盛秾娇赤足向前,也抬起指尖,即将碰到谢筠月的手了。


    ——哗啦。


    幻境顷刻碎散成了满地的月光,猩血的红在月光里随喑哑的哭腔而晃动,盛秾娇垂眼,踝骨满是浓稠的血了。


    “盛秾娇!”


    一声来自现世的喊音令盛秾娇退了步,没受鬼魅的蛊惑。


    他骤然睁眼,现世里哪有什么血啊,直直对上的是坐在轮椅上,依旧古井无波的薄离玉那双带了点淡漠意味的眼。


    恍若方才薄离玉对他带了爱欲的逾矩行为尽是幻觉。


    盛秾娇这才回过神来。


    方才好似做了个梦般,诡谲地踏入一场幻境,还被一个披了谢筠月皮囊的鬼魅蛊惑,若不是那个薄平戈唤了他的名儿,怕是自己已经跟着那只鬼下地狱了吧。


    未着白袜的足还露在长袍子外,盛秾娇足尖粉颤着细微发抖。


    薄平戈不得其中意味,只以为盛秾娇是因着窗外那道凭空惊雷而吓傻了,他正欲嘲笑几声,谁知小狐狸哭了。


    这回是真哭,没了撒娇的甜,少年味嫩生生地从喉腔哭出来,好委屈一样,细白的指紧攥又松开,抹了抹眼泪就起身,方才跪久了,猛地起来不适应,脚踝都发颤,瞧着真可怜。


    “你、不是……不是,谢筠月。”


    “谢筠月是谁我不关心。”薄离玉语调淡淡,他移过目光,轻捻佛珠,“我只道娇娇认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