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 23 章
作品:《穿成科举文里的炮灰堂弟》 除了吏部尚书府,元居正这边,自然也有人传话告知元若甫和薛钏的赌约。
这传话的人,正是元居正的继室夫人宋氏。
老夫老妻坐在一处用早膳,宋氏寥寥几语,将元若甫在书院闹的事情,对元居正说明了。
却先不提元若甫的不妥,光是夸赞元若甫人聪明,又有胆识,念书不到两个月,竟敢向吏部尚书府薛家的二哥儿发起挑战!
见元居正不言不语,发了怔,宋氏才机灵地话锋一转,说道起元若甫的失礼之处。
“这回若输了,甫哥儿自己倒没什么。只是,咱公府要落人话柄,认为咱们没教养好孩子,让孩子做出如此冒失、不知分寸的事……但若是赢了,旁人家里一样会觉得咱们教养有失,竟派个庶孙,去折辱堂堂尚书府的嫡子……”
“总归,里外透着不讨好。成与不成,都要影响公爷您的名声。”
“这是外头的,再说咱们自个儿!府上还有两位嫡孙,偏偏叫甫哥儿一个庶出的,站到两位嫡堂哥前头去,未免显得哗众取宠,让大郎、二郎两家怎么自处?”
说着,宋氏抽噎一声,拿起帕子抹了把泪。
元居正依旧面色铁青,似在评估宋氏的话,到底占了几分道理。
宋氏无声泣了一阵,堪堪止住,给元居正倒了杯茶,“还有另外一点,妾原是不打算说的,可甫哥儿当真做的有些过火。他和薛家人打赌就算了,还牵扯了银两,一千两啊!”
又艾艾地瞅一眼元居正,“这么些银子,不知三郎一家要作甚?可无论作甚,也不该叫一个半大的孩子,去书院里讹诈!”
元居正听到此处,长叹了一声。
宋氏都看在眼中,抓住机会,又倒了点苦水,“如此诸多,传了出去,我这个老婆子的脸,彻底不要了罢!兴许,在别家眼里,在公爷您的眼里,我婆子一直是苛待三郎、三儿媳、三孙子的恶母、恶祖母……”
终了,仍是忍着没哭出声,肩膀倒一抽一抽的,惹得元居正屡屡伸手,拍抚她的肩。
“旁人不懂,公爷您该知道的。若我当真心思歹毒,二十多年前,又岂会将云娘扶为妾室,还悉心照顾她生下三郎?如今闹成这样,我可真真是有口难辩了!”
“差不多行了吧。”元居正打断了,正色道。
他少时丧妻,一向不在夫妻情分上缠绵,和宋氏之间也并无太多感情。
可相处三十余年,或多或少是有感念之情的。
若没有宋氏为他生养儿孙,他这一门肯定没有今日的繁盛光景。
刚才耐心听完宋氏的一番分析,元居正体恤到老妻的用心良苦和难为之处。
他捋着三寸长须,思忖好一会,开口让宋氏去提点一下三郎一家,赶紧撤销此次的赌约。
再仔细问一问三郎,究竟是缺了哪一处的银子?
只要三郎能给个恰当的名头,便去库房拿出银子,给了三郎就是。
宋氏又认为如此处理,不好。
她劝着元居正先纵容元若甫一回!
那薛家财大气粗,自是要想尽一切办法,都不可能让薛钏输给元若甫。
如此一来,元若甫输定了!
等半月后,元若甫垂头丧气的时候,公府再出面,一面解决三郎家的银子短缺,另一面重重罚一回元若甫,与他长个教训,叫他今后不敢随便出去惹事!
至于薛家那边,面子也保全了,不会有微词,岂不双全?
元居正端起茶喝了口,面上松弛了点。
又伸手替宋氏抹了泪,许诺说,这些繁杂家务事都交给宋氏打理,自己不再过问。
日子如流水逝过。
月考前这半月里,元若甫担心与父亲见面又要起龃龉,几乎每晚散学都自愿留在书院里,温书、练字、写诗,直到夜深了,才敢坐马车回家。
不过这样安排下来,他也能随时把写好的诗作,拿给陈监院查看指点,很是便易。
后来,陈监院大概摸清他的习惯,直接将他请到自己的书屋内。
师生二人,一个坐北朝南,一个坐南朝北,各自伏案忙碌,倒也安静和谐。
天气还是不稳定,隔三差五下大雨。
春汛终究是如期来了。
元若甫夜里回家听母亲说,父亲已经连续好几日夜不归家,他心里难免忧虑,不知父亲在河道前线是否安然。
赵氏宽慰他,每年春季都有这段忙碌,倒也不是一年两年,等春汛过去,下月初的时候,他父亲就能清闲些。
又嘱咐元若甫,好生备考,不可由此影响情绪,免得落得他堂哥一样的悔恨,一步走错,哪怕考中了秀才,也得不到他祖父的半句夸赞。
眨眼到三月初一,果然天降暴雨。
元若甫晨起背书,一推门就见赵氏穿了件素色单衣,独自倚在廊檐的木柱子边,举目望天。
他都明白,母亲亦是很挂念父亲的安危,只是平日不愿在他面前表露太多。
缓步走近,元若甫把一件厚棉袍子披在母亲肩上,又朝母亲手臂里靠去,亲昵道:“娘,爹会平安的!”
赵氏忙低头,看着他的眼底分明含泪,却转涕为笑,抚他的头发,轻轻回说:“娘不知你跟薛家要一千两,有何用处,但对你是放心的!今日好好发挥,别记挂其他的,懂不懂?”
元若甫应允,暂时放下背书之事,陪母亲一道回屋用早饭。
许是为了取个好彩头,赵氏今日为他准备了,京城圈子里流行的“及弟粥”。
元若甫拿瓷勺舀起来,细细辨别,认出里面有瘦猪肉丸、猪肝片、猪粉肠三种辅料,但经过母亲一双巧手,这粥丝毫闻不出腥荤味,品相上,更是粥汤纯白鲜明,不禁叫他食欲大开,连喝三大碗。
赶到书院,雨势越来越大,几欲看不清前后左右的行人。
元安将他送到长阶前,被打发回了马车里。
元若甫自己又在雨幕中一路疾跑,进了丙子班,免不了跑得鞋袜尽湿,狼狈得很。
再看薛家二公子薛钏,就跟在他身后进了班。
两人没搭一句话,各自坐在桌后,倒显得气氛忽然紧张起来。
等陆夫子下发了试卷,元若甫刚拿起毛笔,就觉腹中有些咕噜咕噜,隐隐开始发疼。
早晨吃太多,下马车时又跑了一阵,该是饭后剧烈运动,造成胃肠负担,出现了消化不良的症状。
也不难处理,只要他坐着休息片刻,疼痛就能得到缓解。
于是他没多在意,认真审视面前的试卷,一一作答,用心书写每个字,拿出自己最高的水平来。
本次月度考核的内容,与上月一致,依旧分为三部分:夫子主观评语,经书熟练度,字迹工整度。
经过藏书阁抄书一事,他和薛钏都拿到陆夫子亲许的甲等评语,而两人在经书熟练度上,也不分仲伯,唯一能拉开等级的,就在字迹工整度上。
答卷间隙,元若甫用余光扫了一眼右边的薛钏,但见他不急不躁,一笔一划,便也不敢有一丝松懈。
可是肚子里的疼感越来越强烈,反复在咕噜噜的乱响……
书院有规定,考试中途不得走出书屋,否则,一概以作弊论处。
元若甫除了强忍着难受,也试着伸手去摁压离肚脐一寸的天枢穴。
这个穴位,有消减消化不良疼痛的效果。
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写到最后一页时,他实在忍不住,便放下毛笔,蜷曲腹部,侧趴在书案上,眼帘慢慢合上,努力调整呼吸,消除不适和紧张感。
“叩叩!”
听见有人敲他的桌,他也顾不上转头看,只以为是薛钏想嘲笑他,压根没去搭理。
谁知下一瞬,一块柔软的棉布帕子压在他额头上,手法小心地帮他擦着冷汗。
“哥儿,怎么了?”耳边响起陆夫子的关心。
元若甫顿觉不好意思,只得忍耐着不适,直起身来,虚弱无力地告诉陆夫子,“我肚腹有些疼,躺了会,这就继续写了。”
陆夫子面露担忧,收了手帕,又去前排给元若甫倒了杯温茶来,再一步一回头地走开。
元若甫心领了陆夫子的好意,却更明白自己什么情况,哪里还敢喝水。
所幸他还剩下两道题没完成,咬咬牙,一鼓作气写完,便扔下毛笔,专心盯着陆夫子书案上的香炉,只等那几炷香燃尽,赶紧冲了出去。
解决了大问题,他收拾一新。
又回到丙子班,遇上林苏来找他一道用饭,聊起今日考试的感觉如何。
回答之前,元若甫先瞥了眼旁侧的薛钏,他竟然又稳坐如山,从食盒里拿出饭食,一口一口吃起来,毫无起身离开的意思。
收回目光,元若甫幽幽道:“一般吧。”
也没骗人,的确非常一般。
因着身体不便,他全程硬抗下来的,字迹当然不能和平日状态好时的字迹相比。
“薛二公子呢?”林苏又转向薛钏,打听道。
只见薛钏回过头,面色和煦,唇边噙笑,“肯定比元三好!”
元若甫听了,颓颓地垂眸,看着手里的菜馍,又想起早晨母亲为他做的“及弟粥”。
唉,辜负了母亲的一片心意。
刚一想完,他肚子里又有了点感觉,立刻站起来跑出去。
如此来来回回,跑了不下三趟,便叫林苏都看出端倪。
酉时散学,两人踩着夕照走下长阶。
林苏问他是不是吃坏了肚子。
“也许是吧。”元若甫也不确定。
按理说,他自小就吃母亲备的食物,从来没出过问题。
这一回怎这么巧?
回家后,元若甫没和母亲说起这件蹊跷事,隔日,照例去书院。
挨到散学前,陆夫子放了月度考核的榜。
他心里忐忑没底,只好让林苏帮他去看排名。
没等一小会,林苏兴冲冲跑回来,远远朝他挥手,满面喜色。
“若甫兄!有了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