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作品:《穿成科举文里的炮灰堂弟》 因为原一甲二甲考生的处置和退出,这一场府试重新录取了一些新面孔。
单就前十来讲,张渊的第三名被撤销,所有人的名次就自动晋升一名。
林苏原是第四,如今正好变成第三,和元若甫就隔了一位,而薛钏排在第八,若是这一场发挥出色,一样能冲进前三。
元若甫由人领到第一间,刚一坐下来,就见吴宴从他面前经过,对他行了礼才进了隔壁的位置。
这人能排在第二,应是才学不差的。
但他今日对这人的初印象不佳,往后尽量避开些的好。
没再多想其他,元若甫专心拆考卷,审题、构思、落笔,一气呵成写完前一半,搁了笔才知天色渐晚。
点上烛台,又用了些水和食物,他拿出考场备好的被褥,薄薄一层,披到肩上,倒也能抵御得住四月的夜风。
可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些断断续续的干咳声,听起来挺像是林苏。
这场漫长的科考,对考生的身体状况也充满了挑战。
但愿林苏不会被天气影响了正常发挥。
一连在里面呆了两天一夜,元若甫从考场离开时,也觉得有些头重脚轻。
不知林苏还撑不撑得住,他不由担心,叫元安扶着他,快几步回了马车,咬了片赵氏准备的生姜片。
生姜片有提神、暖胃的功效,赵氏这回是用对了的。
元若甫自顾自笑了笑,还是记挂林苏,便拿出纸笔,写好一副初夏去热气的食疗方子,打算交给林苏,万万不能让林苏有所耽误。
在自家马车外等了会,就见着元安领林苏过来。
刚出来的林苏面色不太好,一边打哈欠,一边揉眼睛。
“昨夜是不是有点受寒?听见你咳嗽了。”元若甫递了浸盐的姜片过去,推开他揉眼睛的手。
林苏眼神还没太缓过来,迷糊着“嗯”了声。
他接住姜片,直接咬掉一大口,顿时被辣到惊呼,这回终于彻底清醒了,睁大眼睛看着手里的生姜。
“这什么东西?!”
元若甫看林苏的反应,不由发笑,“策论答得如何?都写完了么?”
林苏接了他的帕子,抹掉生理泪水,冷静下来,“昨天写得很顺利,夜里有点犯困,迷迷瞪瞪地,差点错了字,还好是强撑着写完了。策论嘛,大差不差,夫子在书院教的那些路数,我这回都用上了,肯定能合学政的眼缘!”
元若甫没想到,攻于书法的林苏,险些失了卷面印象分,有些不放心往后的考试,林苏的身子会不会出现问题。
任何时候,身体都是本钱,需放在第一位。
思及此,他果断地掏出写好的食疗方子,塞到林苏手里去。
“这是我娘找大夫求的食疗法,里面没有名贵药材,都是常见的。我用过几回,效果不错。你拿回家,让府上的厨娘炖给你喝,对身体有好处的。”
“谢了。”
林苏没跟他太客气,收了他的纸条,揣好。
两人正站在一块,身后薛钏也随人流过来。
许是见了林苏在藏什么东西,他别扭着看向元若甫,问怎么单单给林苏不给他。
“都有。”
元安上来,双手给薛钏也补了一份方子,这才把薛钏安抚住。
“前日你俩送来的一池莲叶,我娘和姐姐都很喜欢。可惜我手里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就拿我娘的方子借花献佛了吧,希望薛二公子别嫌弃。”
元若甫给薛钏分了片生姜,薛钏的眉眼总算没再耷拉着。
“哪里!能喜欢就好。”薛钏挠着头发,顿了一下,眸光亮起来,“那你今日要去听戏么?听说上了一场新曲目。”
元若甫对听戏,实在没兴趣,但眼下不好再拒绝薛钏,只得低了头。
三人便簇拥着一起坐上薛家的马车。
林家和元家的小厮分别赶着马车,一路尾随其后。
听戏这回事,当真装不出来。
元若甫依旧是晕晕乎乎,心不在焉。
中途,他还是找了理由跑出去。叫上元安,转进同一条街上的“晴绣庄”。
进了铺门,随堂伙计上来招呼,一下就认出元若甫,赶紧往内厅引去。
坐下寒暄几句,元若甫从伙计嘴里得知,秦娘子身子不好,染病卧了床。
掌柜师父不在,铺子里的裁缝生意都落在几个徒弟肩上。
一些老顾主愿意体谅,多等上几天,但一些奔着秦娘子名头来的新客,却不肯迁就,几乎全部退了订单。
颇有些树倒猢狲散的味道了。
健康问题,原也是无法预料的。
元若甫温声劝了伙计几句,心里不免跟着揪心。
那伙计也算性格开朗,止住这个伤感的话头,另外问起元晴的近况。
“前段日子,我听说了晴姐儿和张家公子的事,也为晴姐儿着急、惋惜,幸好最后她摆脱了张家,实乃万幸!就是吧……我师父对晴姐儿挂了心,每天要跟我问好几遍,晴姐儿来了没。”
元若甫听出这话中的意思,但他对姐姐来绣庄的事,颇有点为难。
现今,他娘那边还没缓过劲儿,对他姐看得也严,他不敢直接开口提出来。
于是他给伙计留了个活话,让伙计安心等几天,就快有好消息了。
伙计听了此话,微怔,笑着猜道:“您是想让我等到府试放榜吧?”
元若甫爽快地点了头。
也是他自己的习惯,手里没点成绩,他这张嘴肯定是没法开得了的。
“也亏得晴姐儿有您这么一位会念书的弟弟,这种事要放在其他庶出女眷身上,铁定就没了盼头了!”
伙计越看越欢喜元若甫的性子,起身送着元若甫出了铺门。
元若甫走到台阶下,没将话说满,“我一定努力为姐姐争取,但一切还是未知,再看情况吧。”
好不容易来了集市,元若甫又路过那家果干铺子,进去给姐姐买好梨脯和瓜子,忙回到戏院,陪着林、薛二人看完了今日的戏,才得以回了家。
初夏时节,蚊虫渐多。
夜里常常被吵醒,再想入睡就有点困难。
元若甫干脆坐起了床,穿了件单衣去院子里,竟意外碰见爹娘也没睡,就坐在院中的回廊下闲聊。
他手里捏着纸扇,还没走近,听着赵氏说起宋氏病得挺严重,好几回去请安,宋氏都没露面。
“你别想多了,兴许母亲不愿见你而已!”元父靠在摇椅上,闭着眼睛,说完便没再开腔。
赵氏倒是愣了一下,大约估摸着不是这么个事,又问了元父,“要不,我明日带点软和的米糕,去看一看母亲大人?”
元父依旧没搭腔,隔了会,才幽幽地叹息一声,“你真想去,就去吧。前段日子,母亲对元晴的事那样绝情,像是在我喉管里梗了根鱼刺……不过,话说回来,她毕竟是长辈,咱们该尽孝心的时候,都要做到,不能被大哥、二哥挑剔。”
“是这个理儿。”
赵氏沉默了一息,“你看,我是自个儿去就行了,还是领着三哥儿一道去?老实讲,我心疼孩子,他最近忙着科考,人瘦了不少,身心都累,咱们做父母的帮不上他,就不好再拿家里的事拖累他了吧……”
元父听到这里,缓缓睁开眼,起身坐直了些,“还是让孩子一起去的好!他是小辈,更不能留人口实。就算往后哪一天,咱们从国公府分家出去了,现在也尽量做到最好。”
赵氏跟着这个思路,想了会还是点头了,“那我明日和孩子说说,让他一起看看母亲。”
不远处,元若甫摇着手里的纸扇,暗自认同了爹娘的意见。
他与祖母宋氏没有半点情分,但至少不能在明面上表现。
就像他爹讲的,只要他们一家四口还没从这个府上分家出去,在这里住上一天,就要把宋氏尊为长辈。
一夜好眠。
元若甫一早起床,与母亲用过早饭,约好今日看完放榜,一道去主屋探望宋氏。
他没有半句抗拒,赵氏便也没多说什么,亲自送他到府门外,陪着等元安找管家要来马车。
不知又遇上什么幺蛾子,马车好久都没来。
赵氏看看时辰,有些着急了,正打算找个门房去管家那边看看,就见二房齐氏和元若离从大门里出来了。
“二嫂,离哥儿,这是要去哪儿?”赵氏主动问了安,又打听起来。
齐氏似是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面色尴尬,“弟妹也好早呢!我陪离哥儿出一趟门。”
说完,便拉上元若离继续往外走,仿佛一刻都不想多待。
可走了没几步,元若离竟然停住,回头看看赵氏,又看看元若甫,“三婶婶也要出门?”
“是呢,去贡院,今日要放榜。就是啊,这马车还没来……”
赵氏低声回答,伸手牵住儿子元若甫的手。
母子俩站在一起,脸上挂了同款客气的笑容。
“那不如,咱们一道走吧?先去贡院,再去马场!”
元若离说着,看向自己的娘。
齐氏面色一阵不自在,最后好歹应了声,“行吧。”
她招呼马夫将马车赶近了些,自己先坐了进去。
等元若离做个请的手势,赵氏便没好拒绝,紧随其后上了马车。
而后是元若甫两兄弟。
坐定之后,齐氏也没板着脸,和赵氏聊起元若甫科考的成绩,不无羡慕。
赵氏忙摆手,说元若甫运气好罢了,没什么好羡慕的。
见她俩之间的气氛融洽了,元若甫才松了口气,却听元若离也在悄悄叹气。
两人不禁互相交换一眼,同时憋着笑。
“刚才二堂哥说,今日要去马场?”
元若甫趁着两人离得近,便问出心底的疑惑。
元若离忽然以手掩口,凑过来,小声耳语,“最近我有个大胆的想法,还没敢和我爹娘讲。”
隐约猜到什么,元若甫微微诧异,“二堂哥请说。”
元若离眨巴着眼睫,随后敛了神色,认真地看着元若甫。
“那日你对我讲,人有时候糊涂些,反而比较快乐,我一直都记着。”
“不怕告诉你,从前我是羡慕过你的。你小时候智力不足,不用识字学文,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每天都很开心。”
“不像我,我上学堂,念书,是爹娘安排的。下场科考,也是为了满足爹娘的心愿……我才十三岁,没为自己活过一天。爹娘一味为我铺好了将来的路,却没问过我想要什么。”
元若甫给元若离递了块母亲做的酥饼,“那二堂哥想要什么?”
“我想学骑术,想练武,想考武举。”
元若离笃定道,又垂下脑袋,“可我爹娘,还有祖父,都不会同意的。”
“确实难办。”
元若甫知道,元若离今日能对他讲这番话,必定已经在自己心里想过无数遍这样做的后果。
本朝这个世道,重文轻武。
许多武将出身的家族,尚且逼着后辈走上科举的道路,更别说他们元国府这样的权臣之家。
但是,任何事都不是绝对的。兴许,祖父能理解元若离的想法,特别恩准了元若离,也未尝可知。
看元若离还垂着脑袋,元若甫便没再打扰。
很快,马车停在贡院前。
元若甫扶着母亲下了地,对齐氏道了谢,目送马车走远。
一转身,他与迎面过来的吴宴撞上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