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作品:《穿成科举文里的炮灰堂弟》 薛、林二人并不知其中漏掉了什么,此刻听完元若甫的话,只觉元若甫变脸太快。
前几日还态度强硬,和薛钏怒目横对,这会子居然就能服软道歉。
若非旁边还有林苏在场作证,薛钏只怕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薛钏不是小气之人,他让元若甫道歉,元若甫已经照做,他便没有理由再黑着脸。
给元若甫回了个礼,薛钏也换了客气的口吻。
“大家都是兄弟,你诚心悔改,我自然要原谅你的。不过,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要放弃你姐?那可不行……虽然我都听说了,张家案子的严重程度,非同小可,已追查到礼部侍郎!但是,张家行刑的日期,还没到呢!我一会就回家求求我爹,让他出面,就算摘不清你姐的干系,至少能保住性命,哪怕被流放,都行的,是不是?”
他言辞灼灼,诚意十足,满满皆是少年人骨子里的天真。
元若甫觉得心口微涨,触动却不小。
他在这个世界拥有的东西,屈指可数,也从来不敢设想,有人会真心为他考虑、为他担心。
所谓患难见真情,诚不我欺。
垂眸低笑,元若甫轻轻摇了头。
却不知,他这个动作,又叫薛钏和林苏产生误会。
“你摇头做什么?是不是张渊现在一口咬死了你姐姐,打算拉你姐姐做垫背?”
薛钏一面说,一面扯过元若甫的胳膊,一双透亮的眼眸直直望着元若甫。
不等元若甫有所回应,一旁的林苏也上来劝道:“你别担心!姐姐和张渊只是定亲,也不算正式出嫁啊,这里面还有转机的!”
看着面前两少年脸上的愁云,元若甫慢慢翘起唇角,笑而不语。
“你别不说话,成不成?现在到底是怎样了?”薛钏眉心皱紧,也把拳头捏起来。
元若甫实在没忍住,他以为自己方才的意思已经很明确,只好又摆了摆手,“真的不用了。”
薛钏和林苏面面相觑,再看元若甫,他正朝自己的马车走过去,手臂还举在头顶,大幅度地挥动着,“都解决了,早解决了!”
“解决了?”
薛钏不解地看着元若甫的背影,扶着下巴,疑道:“那可是张渊啊,元三用了什么法子解决的?”
林苏亦是想不通。
“如今张家案子,基本算尘埃落定。可其中的种种细节,在普通人眼中,就像一团迷雾,透出神秘。”
薛钏点点头,到底是忍不下去,拔腿追过去,在马车边拦住元安。
正要细致打听一番,被元安婉言回绝。
“薛二公子不要多问了,若您执意想知道,小的便简单说吧。”
元安朝马车帘布看了眼,抬步往外走了些,才压低声线,告诉薛钏道,“咱家公子为了救出晴姐儿,付出了您难以想象的代价。包括那日,公子与您在贡院外争吵,都是公子安排的戏码,只为了保全您的清白。所以,还请您以后不要再指责公子,嫌弃他是‘卖姐求荣’的小人。因为公子他,自始至终,从没想过放弃晴姐儿,也从没想过走歪门邪道。但也正因如此,他目前的路,走得很艰难,也很孤独。”
听到这里,薛钏不由眯起眼眸,“说起‘孤独’这两字,我其实也深有感触。不知是否我的错觉,我每回看着元三,都仿佛隔了一层屏风,总觉得,看不透彻。今日听你一说,才意识到,他心里藏了好多事,从不与外人说,哪怕是我和林苏。”
“薛二公子的话,正是。”元安抿了抿唇,犹豫道:“还有件事,小的很想告诉您。那日……公子与您争吵之后,一个人去书院坐了好久,也不做什么,不说什么,只盯着那一池塘的莲叶,发呆。再后来,回家之后,公子便晕倒了!”
“竟还有这等事?”
林苏也凑上来听,面上惊讶。
元安不住点头,他不算多嘴多舌之人,但出于对自己公子的担忧,他还是很愿意将这些事情告诉给公子的朋友。
“您二位是知道的,公子在元国府,孤立无援,那日又和两位公子争吵了,想来,心里肯定是极难受,才没撑住的吧。”
一番话说得薛钏沉默无言,懊恼不已。
怪他太粗心,那日只顾着和元若甫生气,忘了换位思考一下元若甫面临的困境。
像元若甫那样冷静性子的人,会一反常态,与他争吵,他早该意识到元若甫是遇上了困难才对。
可就在刚才,他还别扭着,叫元若甫给他道歉。
更离谱的是,元若甫愿意配合他,迁就他,真的给他道歉了。
想到此,薛钏脸颊一阵烧灼。
他抬手捂了捂,就见元安行了辞别礼,转身回到马车上。
薛钏和林苏还站在原地,两人默契地交换一眼,面上皆是后悔之色。
“你说,咱要不要给元三送点赔礼?”薛钏建议道。
林苏立刻赞成,“但是,送点什么好呢?他平时也没个爱好,还真不知送什么合适。”
薛钏转了转眸子,一拍林苏的胳膊,“刚才元安不是说了么?他那日去书院看莲叶,看了好久,那咱们就找几个工匠,挖些莲叶,移植到他家的院子里!”
这倒是别具匠心的主意。
他二人当即定板,乘了马车去集市上张罗挖莲叶的工匠。
接下来几日,张家“聚众舞弊案”的处理结果在京县县衙张了告示,就在三日之后,满门处决。
其他涉案的礼部官员,全是同罪论处。
这件案子处理的速度之快,波及之光,都是本朝首次。
京城百姓自是欢呼一片,对元国公和刑部一应官员的办事能力,多有赞颂。
但朝中六部的列位官吏,心底却惶惶不安起来。
一时间,关于内阁次辅的候选人,流传出来许多的闲话。
有说,礼部尚书林徽礼的,也有说,吏部尚书薛临山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两位近来的确和元国府走得近,结盟的势头也渐渐露出雏形。
旁的户部刑部的正二品尚书们……都是看在眼中,心照不宣。
贡院那边也张贴了告示,针对府试第三轮策论,重新规划了考试,以及更严苛的监管律令,务必保证公平、公正,杜绝“夹带”、“替考”之流的再次发生。
三日后,薛钏和林苏当真给元若甫的清荷院送来一池的莲叶,一顿忙活下来,给原本低调清冷的院子添上不少生气。
赵氏见了甚是喜欢,拿出亲手做的糕点回赠两位公子,等私下的时候,细心嘱咐元若甫,要与他们好生相处。
元若甫心里自有主意,按照目前朝局的发展,往后的日子里,兴许元家会和林、薛两家越走越近的。
林、薛二人今日过府,是直接来见元若甫的,最后离开前,也去主屋见了主母宋氏。
宋氏精明着,她客客气气地招待林、薛二人,还不忘对元若甫道贺,说起元晴和张家断了干系,终于被老天爷可怜,留下一命。
元若甫听了宋氏的表演,毫无触动,甚至觉得有些恶心,但他面上没表现半分,陪着宋氏笑了笑,便敛住表情。
后来回到清荷院,元安便跑来告诉他,说宋氏今日生了好厉害的头疾,还叫夏嬷嬷出府请了太医。
“整日攻于算计,怎会不头疼?”
元若甫冷淡地评价,望着自己母亲的屋子,“不过,要想担起当家主母的责任,没有算计,也万万不行。只要她往后别给我找麻烦,我便不会主动找她的麻烦。”
元安在旁似懂非懂,眨巴几下眼睫,“公子是在担心晴姐儿接手‘晴绣庄’的事?”
元若甫转头看他,信心满满,微笑道:“我早说过,她会同意的。”
隔日便是张家受刑的日子,薛钏和林苏找人带话来约元若甫,一道去现场观礼。
元若甫以要留在家里温书为由,拒绝之,并没说出真实原因。
他也算经历过生生死死,但要他亲眼看着于立成人头落地,于心不忍,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当场情绪崩溃。
最好的办法,便是不去看,不去想。
他强制自己安下心来看书,眨眼就到府试第三轮重考日。
一早乘马车赶到贡院,周围不少人都对元若甫眼熟了,见他到场便围上来,热情打过招呼,寒暄起来,互相说些中听的吉利话,但也因为彼此没太多交情,一直操着相对客气的口吻,聊过几句,就都散开了。
时辰不早,元若甫应付完,正要往大门边走,去和林苏、薛钏汇合,这才感觉到身旁有一道炙热的目光,紧紧跟随着自己。
回过头看,只见那人衣着华贵,满面堆笑,又不说话,倒把元若甫自己弄得更窘迫。
元若甫只好侧目问元安,来人是谁?
元安凑近,“国子监的学生,和您二堂哥是同窗,叫……吴宴。”
确认了自己不认识,元若甫脸上浮笑,对那位吴宴浅浅行礼,转过身去。
“元三公子,请留步!”
吴宴开口道,上来伸手拦了下元若甫,终于自我介绍起来。
原来这人来头不小,父亲竟是户部尚书吴家。
元若甫一应耐心听完,发觉吴宴还没有走开的意思,便猜到吴宴还有话要讲。
“先前白马书院修缮之事,实在是多有误会!”
吴宴愁着一张脸,双手无奈地摊开。
“原本已经拟好了票据,可那票据压根没送到我爹手里,被内阁次辅张家扒拉走,给压下去了。上千的银两呢,都被张寻私吞,还害得我爹替他背了恶名!实在可恨……去年时,又听说白马书院的藏书阁塌了,书册都泡了水,险些酿成大错。幸好,有薛家、元家慷慨解囊,方才化解了燃眉之急。”
“就因为此,我爹给元国公赔了好几回罪。出现这样的国之大丑,如今,张家被惩办,实属大快人心!另外,也请元三公子知晓和谅解,我爹虽掌管户部,掌管国库,但上头有张寻监视,户部就算有心帮白马书院,也难以施展拳脚。目下,张家一门被连根拔起,往后,白马书院再有银两需求,只管往上报就好。”
原来还有这些弯弯绕绕么?
元若甫不觉惊讶,他先前只以为陈监院和官家有什么嫌隙,才得不到书院修缮款。
此时听了吴宴的转述,元若甫才知是自己想多。
这样也好,既然陈监院和官家并无嫌隙,往后他在科考中也省去了许多被刁难的麻烦。
“还没恭祝元三公子今次高中头名!”
吴宴的话将元若甫的思绪拉回来。
元若甫正要提醒吴宴注意言辞,一切都还没有定数,不好说这样肯定的话。
谁知,旁边又有几人过来,齐声对元若甫恭维。
元若甫听得直皱眉,他从第一眼就不愿和吴宴多谈,只想早点结束话头。
吴宴却好似没注意他的不悦,继续不依不饶地夸赞,“元三公子不必谦虚,在场各位都是一路陪着考上来,你的才学艳绝,早就为满京城的士子称道,能与你同场,实乃荣幸!今次的重考,你不是头名,谁还担得起?”
“不好这么说的,”元若甫有些烦了这人,“各位学子,皆是一步步走到今日,每一个都有机会。马上要进场了,我也祝吴公子发挥出最好水平。”
说完,便快步走开。
和薛钏、林苏见了面,又聊起刚才的吴宴。
薛钏斜瞄着人群里的吴宴,轻笑道:“这个吴宴,简直比他爹还不讨喜,将来,说不定要变成第二个‘张寻’。”
元若甫听了薛钏的剖析,也跟着笑了,“可是张寻能有什么好下场?倒是做了内阁次辅,最后照样满门抄斩,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说到张家,几人的面色顿时严肃起来。
这时,贡院门口传来开门声和脚步声,几位监吏威严地站成两队。
方才还吵嚷的人群顷刻自动噤声,安静地等待着入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