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心照不宣

作品:《纨绔夫君掉马后

    阮阮回到自己屋内第一件事,用厚实的秋冬棉被把谢明瑞严严实实地裹起来。谢明瑞烧得眼底泛红,安静如鸡地配合她,看见她端来药碗,欲言又止“其实……”


    阮阮剜他一眼,“其什么实。”


    她用瓷勺倒了一点在手背,试试温凉,谢明瑞企图挣扎,“我捆成这样,不用喝药,老老实实睡一觉就……”


    盛着棕色药汁的小瓷勺被堵在他嘴边,谢明瑞垂眸看一眼,还是没动,阮阮收回去,嘟起嘴唇吹了吹,再送过去。


    谢明瑞目光落到她唇上,这次乖乖喝了。


    瓷勺浅,一点点喂出了地老天荒的感觉,他喝了小半碗才认真道:“其实我想说,我喝过药了。”


    “……”


    阮阮端着药碗,开始想人一晚上喝两碗药会不会翘辫子。


    谢明瑞从厚实棉被里露出一颗脑袋,桃花眼可怜耷拉着,“想吃鸡蛋羹,撒一点盐,不要加葱花。”


    阮阮:“……”


    谢明瑞:“谢谢娘子。”


    阮阮老老实实去了厨房。


    谢明瑞待她一走,立刻甩开黏黏腻腻的棉被,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套银针,三两下脱了窄袖衣裳,在左臂上快速扎下几根银针。做完这一切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手指蜷缩起来,掌心微微出汗,感受左臂在纱布包裹的紧绷之外,还有一股从未体验过的陌生绞痛。


    原来她一直要忍受的,是这样的痛楚。


    谢明瑞算着烹饪耗时,赶在阮阮回来前,将一切恢复原状,看到她捧着一碗黄澄澄飘着热气和油星的蛋羹回来。


    蛋羹蒸得滑嫩绵软,咸淡刚刚好,很对他胃口。


    “下次发热想喝粟米肉糜粥,下下次发热,想吃蒸芋头糕,下下下次想……”


    “我是嫁了只锅炉吗?还能烧这么多次的?”


    谢明瑞恹恹闭嘴,片刻后低声道:“想吃不可以的吗?”


    阮阮没辙:“不用发热,不生病也可以给你做。”她伺候完谢明瑞喝水漱口,吹灭灯盏,把人赶去睡觉。


    翌日清晨,睁眼醒来,自己从小榻被谢明瑞搬到了床上。


    谢明瑞人不在,丝缎枕面躺了两朵开得正热烈的木芙蓉,压下一张信笺,大意是他有急事先骑马回皇城,让她去沈尘医馆检查一遍,确认无碍后慢慢收拾回皇城。


    一手字写得龙飞凤舞,飘逸不羁,遣词造句也言简意赅,唯独末尾留了一句肉麻的“芙蓉柔丽,赠予阮阮妻”。


    宅子里没有种木芙蓉,不知道是从哪里薅下来的花。


    阮阮盯着最后三个字,有点嫌弃地拿起花朵闻了闻,小心翼翼收入了她放最贵首饰的错金楠木匣子里。


    回程一路顺畅,没有遇到来时的塌方淤堵。


    皇城天色较湖城又冷几分,更干燥清寒,孙氏指挥着仆役搬来一小箩银碳,到来明辉堂,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


    “蓉儿,明瑞没有随你一起回来皇城吗?”


    阮阮微愣,“夫君说有事,先骑马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原来这样急,谢明瑞竟没有回忠勇侯府就去办了。


    “唉,这孩子就是不省心,”孙氏头痛地喃喃,“要是让他爹给知道了,省不了又要大吵一架。”


    阮阮送走了孙氏,指挥着春夏秋冬四个丫鬟,将湖城带回的行礼一一归置,想起她从鱼雁欢颜得的妆刷,却找不到了。


    春华被她问得发懵,“是有一个匣子装了大大小小的软毫毛笔,奴婢以为是文房用具,收拾去书房了,要取回来吗?”


    阮阮摆手:“你接着归置吧,我去就好。”


    书房那张有些年头的红酸枝长条桌上,静静地摆着放妆刷的错金匣子,经常在书房睡懒觉的小黑猫从桌底下钻了出来,绕着她裙摆来回打转,亲昵地蹭着它的小脑袋。


    阮阮蹲下去撸了它一把,目光落到桌底暗格,伸手摸到了她在凤凰山屋舍里看到过的四瓣锁。


    花瓣锁扣上有镂空纹路,即便不用眼睛看,凭借手感,也能够辨认出不一样,何况就在凤凰山等待谢明瑞的一个时辰,有大半数时间,锁扣的发明者都在反复向她演示如何开锁。


    花瓣归位,“咔哒”一声微响,暗扣机窍开了。


    阮阮拉了拉抽屉,是顺畅无阻滞的移动。


    小黑猫朝她翻开肚皮,颇为娇俏地喵了一声,那模样不知为何,让阮阮想到了谢明瑞病中嘀嘀咕咕说,下次发热想喝粟米肉糜粥的模样,仿佛在额头上写着“恃宠而骄”四个字。


    算了,阮阮心尖最柔软的地方松下来,将抽屉推了回去,伸手把四瓣锁拨乱,再改道去撸小黑猫柔软的肚皮。


    她将小黑猫抱在怀里,一边听它发出享受的咕噜噜动静,一边翻看案上的《樊国风物志》,期间春华来替她添了一次炭火,阮阮直至看得困倦了才离去。


    子时人静,明辉堂慌乱得人仰马翻。


    阮阮屋门被粉黛拍得砰砰响,“少夫人,走水了!”


    阮阮听清了一个激灵蹦起,披衣踩着布履大步冲出去,只见一群人匆匆端着水桶往南边书房跑,书房两边门板大开着,火光自原本放碳炉的方位燃起。


    粉黛要拉着她往明辉堂外走。


    阮阮迟疑了片刻,火势不算大,十有八九能控制住,“先看看,别把整府人都惊动了。”


    芦笛领着两个府兵,裹着淋湿了的袄子,从里面抢救出博古架上的贵重物件,被阮阮一把拽住,顾不上问那套妆刷,“书房里头的长条书桌怎么样了?烧没了吗?”


    谢明瑞说过书桌是长兄留下的,上次沾了点墨迹他都那般紧张,要是全烧坏了怎么办?


    芦笛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我这就找人抬出来。”


    可惜已经太晚了。


    待书房火势完全被扑灭,书桌被烧得剩下半个空架子,几盆水泼下去,焦木上冒着的火星熄灭,桌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四分五裂地散架了,暗格铜锁也烧成了焦黑色。


    阮阮拿帕子包着手,拉着已经走形的抽屉板,从里头扒拉出一本蓝皮书卷来,书脊和页角被烧出一角,封面糊着碳灰和水迹,在明辉堂四处亮起的灯笼柔光下,露出听风监三个字。


    阮阮眼皮一条,忽地听见孙氏心有余悸的惊呼:“哎哟,这怎么弄得嘛?蓉儿可有受伤?”


    忠勇侯府守夜的人到底听见了明辉堂这边的动静,去禀告了孙氏。阮阮将快要散架飞页的蓝皮书卷封底朝上,在孙氏走近之前,扔回了那堆木头残片里。


    孙氏披着轻裘,眉头紧锁,将她从头打量到脚,“蓉儿来这儿,站到光亮一些的地方,给我好好瞧瞧,真没有事?”


    阮阮安抚她:“是书房起火呢,那时儿媳正在屋里睡觉,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母亲别担心。”


    第二日挨着晌午时辰,谢明瑞回府,才听芦笛说起了书房走水的事情,庆幸无人受伤,“有查清楚是怎么起火的吗?”


    芦笛推测道:“像是放地上一筐银碳没有烧尽,不知怎么给奴狸踢翻了,燎着了旁边的幔帐。”


    “我去看看。”


    谢明瑞想到锁在书房暗格的日录,来不及去畅林苑给孙氏请安,先要调转脚步回明辉堂。


    谢昆林身边的护卫突然出现,拦住了他的去路。


    护卫一板一眼:“少爷,侯爷让您去一趟畅林苑。”


    “老头子也在我娘那儿?”谢明瑞面色微妙,有了某种不太妙的预感,施施然侧过身子,越过护卫就要回明辉堂。


    护卫看着他的背影咳了一声:“少夫人也在畅林苑。”


    谢明瑞当场表演了个原地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