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跨进这个案发现场第一眼就看见看见了自毕业就失去踪迹的金发同期。


    但与此同时，他看见他正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冰冷表情看着原理。


    这让萩原研二感到极大的违和感。


    原理看起来有些无措和慌张。


    这个场面在萩原研二脑海里和多年前他无意间看到的那一场失败的告白重合了起来。


    在他脑子能进行更进一步深入分析的时候，他的身体先动了起来。


    萩原研二站在两人中间，没有先去看多年未见的同期的眼睛，先和原理打了招呼。


    他朝原理温和地笑笑，然后才转身。


    “你好。”萩原研二谨慎地开口。


    出于多种原因的考虑他没有喊同期的名字——也许是因为萩原研二多年前猜想他可能是去执行某种绝密的任务，更也许是因为萩原研二单纯不想在原理面前提起。


    但第二个原因多少有些带了私心。


    假设原理也如和萩原研二一样和他相遇相识，他这般小心思只会在对方面前显得欲盖弥彰。


    萩原研二用余光关注着身后原理的反应，一边等着对面开口。


    “安室透。”


    萩原研二听对方如此介绍自己，松了口气。


    “萩原研二，警视厅科搜组。”


    萩原研二如此介绍自己。


    他没有去问起安室透和原理之间的关系：“这里发生了案件，待会儿可能需要两位做一个简单的笔录。不过别担心，没什么问题。”


    安室透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萩原研二拍了拍安室透的肩膀，这是他能在正常社交范围内做出的最亲密动作。


    他转身看原理，却看见原理一脸冷汗，而他的左手正在滴滴答答的流血。


    萩原研二瞳孔猛地放大。


    他一下握住原理的左手手腕，轻轻地抬起来，发现没有伤在手腕上才放下心来。


    但出血量仍然触目惊心。


    伤口在原理的掌心，几乎贯穿整个手掌，深可见骨的样子，伤口边缘还有些外翻和灼烧的痕迹，就像被一把烧红的利刃划开的一样。


    萩原研二轻声安抚原理：“别怕，咱们包扎一下。”


    说着，就让下属找来医药箱，亲自用镊子夹起碘伏球，非常轻柔地擦过原理的伤口。


    “先简单消毒止血一下，”萩原研二对原理说道，“如果是铁制品导致的伤口，尽量还是去医院看看好么？你可能需要打针——”


    “没事的。”原理朝萩原研二摇头，然后想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可能是刚刚从楼梯上滚下来的时候不知道在哪里刮到了。”


    “你从楼上滚下来了？！”


    仿佛这个借口更耸人听闻，萩原研二扶住原理的肩膀，仔仔细细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下：“还有点擦伤，是得去医院看看，万一有脑震荡什么的。”


    “比起这个，萩原警官难道不觉得解决案件更紧急吗？”安室透冷漠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萩原研二不可置信地转头。


    “他受伤了！”


    “死者是被早就布置好的弓弩一击毙命的，而他的伤口明显很可疑。”安室透如是说道。


    【哈？】


    【他是瞎了吗？明明我给他展示魔法阵之前我手还没有受伤，他现在却在暗示hagi说我是布置装置的凶手？】


    原理感觉一股前所未有的酸胀充满了他整个胸口。


    他知道，这种感觉叫委屈。


    自他重新产生记忆开始，原理很少有大的情绪起伏。这一点他还曾经和面包酱探讨过，面包酱说也许是因为他的愿望太过难以实现，而他那时太虚弱没有办法执行身为魔法使的职责，情绪这个部分作为代价先被预支出去了。


    而自从开始听从面包酱的要求，接近波本讨好波本开始，他就只会从这个男人身上感到无力感和挫败感。


    然后今天委屈这种情绪一下子就扼住了原理。


    原理强忍翻涌的情绪，咬住了下唇。


    萩原研二察觉到了原理的小动作。


    他此时此刻对安室透的怒气达到了峰值，他疏离地说道：“解决案件抓住凶手是需要讲究证据的，这是警方的职责，希望安室先生在我们警方下结论之前不要做出任何评判。”


    说完，他便想带着原理离开这个变得完全陌生的曾经的同期。


    然后他便听见对方不咸不淡地再次开口：


    “希望萩原警官不要被单纯的表面给欺骗了。”


    萩原研二没有回头：“这句话同样给你自己。”


    *


    原理被萩原研二带到了一个女警官旁边。


    “由纱酱，我朋友他受了点伤，麻烦帮忙照看一下，我一会儿结束带他去医院。”萩原研二对她说道。


    由纱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就真的陪在原理身边坐着，撑着脸开始发呆。


    原理看着萩原研二简单查看了一下尸体的情况，就径直顺着旋转楼梯往上一层层检查。


    他猜测他应该是在检查发出箭的发射器。


    “萩原警部真是帅气啊。”


    由纱在他耳边感慨。


    “你是他朋友吧，你知道他有女朋友了吗？”由纱问原理。


    是朋友吗？


    萩原研二好像是这么介绍自己的。


    “我不知道诶，我也不怎么了解他。”原理老实回答。


    “希望他没有，”由纱浮现出憧憬的神色，“这样我就有机会了！”


    原理不知道如何评论，只是尴尬地笑笑。


    这时，他注意到波本再次和萩原研二进行起了对话。


    原理别过头，不去看他们那个方向。


    根本不用想，多半波本是在说服萩原研二自己有多大的作案可能。


    现在原理更加确信之前波本恶意过载，过载的对象就是原理自己了。


    但原理不明白他有什么可以恨上自己的点。


    【产生恶意不一定需要理由的，你想想那些疯子炸弹犯，波本也属于这种反社会人格也说不定。】


    面包酱在意识里对原理说道。


    但这个理由并没有安慰到原理。


    波本对他的厌恶没有一刻停止过，他开始想放弃说服波本签订魔法契约了。


    不要记忆也没什么关系，原理不想老这么难受。


    原理的眼神在大厅里的其他人之间游走，他很快便看到了一个熟人。


    说是熟人也不对，毕竟他们今天才认识，S&L企划的泉山太郎。


    他在和另外的人交谈着，依然是那副客气又点头哈腰的样子。


    但原理却明显感觉他的气场变了。


    变得不再畏缩，特别有一种放松感。


    放松？


    在这个时候？


    【也许是甲方真正意义上的死透了，社畜的狂欢？】


    原理竟然觉得自己有一些些被面包酱说服了。


    但他看现场的其他人，其他挂着staff牌子的工作人员，脸上或多或少都露出紧张和害怕的神情来。


    萩原研二带着一个已经空了的弓弩回到了一楼。


    而□□位置正好是在当时他和波本所在的那个楼层的书架上。


    原理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而这一点，萩原研二在检查完死者的尸体之后，也验证了这一点。


    “位置对不上。”


    萩原研二和目暮十三解释道：“如果是从那个书架上，伤口的位置会比现在更倾斜，但现在确实几乎等于死者站着的时候垂着射进去的。”


    目暮十三顺着他的示意向上看，却只能看见塔楼顶部遥远但明显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位置被人动过，”萩原研二说着，环视了大厅一周，接着目光在挂在旋转楼梯边上的球形礼炮短暂地停留了一下，说道：“应该是被放在那个东西里面，随着箭发射，橡胶破掉，然后被凶手回收掉了。”


    “可是、警官，”泉山太郎开口，“我们当时都没有听见有气球炸掉的声音。”


    萩原研二脸上浮现笑容：“如果气球一开始就是破掉了的呢？”


    *


    案件接着被很顺利解决了。


    凶手就是在原理从楼上滚到三楼，然后本应在一楼大厅却莫名出现在了三楼楼梯口的泉山太郎。


    泉山本来是要上楼回收气球并挪走装置的，但他半路遇见了滚下楼的原理。


    他大概还是有一丝丝善良的，所以他在着急着善后的同时，还扶起了原理。


    泉山认罪很快，他看着萩原研二指出的在箭尾挂着的微不可查的细小金粉，彻底放松地袒露了真相。


    泉山的父亲因为小元的背叛而破产，因神情恍惚从烂尾楼上失足掉了下去。泉山的不满在再次和小元重逢后达到高潮，因此设计杀死了小元。


    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在第二天安保齐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于是一手促成了今天的彩排。


    并动了手。


    真正的凶手被抓住，压在原理心头的委屈也消散不见，甚至在他面对波本的时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昂首挺胸。


    他不指望波本道歉，他把波本这个人重新放回了一般同事的范畴，并决定无论面包酱再说什么他都不会再和波本多费口舌。


    想通了的原理觉得无比的快乐，他抱着面包酱穿过人群，找到了萩原研二。


    “hagi。”


    萩原研二听见原理用无比快乐的声音喊自己的名字，他也因此被感染，笑着回应他。


    “你真厉害。”原理毫不吝惜地表示自己的赞叹和夸奖，“不过，希望咱们下次碰面不要再遇到什么案件了。”


    萩原研二认同地点头，他摸摸原理头发，突然发现他短短的头发下面，竟然藏着已经松散了的辫子。


    萩原研二克制不住自己露出怀念的神色，他伸出双手，在原理瘦削的脖子后面摸索着拆掉了发夹，让原理的长辫子露出来。


    “我以为你是短头发。”萩原研二说道，“这样也很可爱，小水母头。”


    原理脸蓦地红了：“我只是、只是工作场合会把它们藏起来，这样显得我更严肃一点…… ”


    “没关系的，”萩原研二温柔地说道，“原理什么样子都很好，下次我请你吃饭，就咱们两个，好么？”


    原理看着远远看着自己的波本，然后又看向面前温柔的hagi，毫不犹豫地点头。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