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梁国文字
作品:《古代妆娘替嫁日常》 “少爷您可算回来了……”芦笛激动地小跑到他面前,“夫人晚膳后就在家祠里待着了,您要不要过去陪陪她?”
“我记得日子,换一身衣裳就去。”谢明瑞神色淡淡,路过阮阮时没有看她,右手宽大袖子拢在腰侧,似乎揣了什么东西在怀里。
他入了里屋,门扉被推开,阮阮听见了一声细细弱弱的猫叫,疑心是门轴转动声。屋门关了之后,猫叫声反而越来越明显了。
连芦笛也愣住了:“少爷抱了只奴狸回来吗?”
那叫声实在太过凄凉,简直像虐猫现场,阮阮没忍住跟进去看。
却见谢明瑞把一只黑猫放在铺了软绸的圆桌上,左手摁着,右手拿贴身帕子给它擦尾巴。黑猫是成年猫体格,但是瘦骨嶙峋,毛发蓬乱,尾巴不知沾染了何物,整根愣直,裹着一层似油污似泥浆的白垢。
不消片刻,谢明瑞的帕子就脏得不能看了。
阮阮心头涌上一种熟悉感:“夫君,这是哪儿来的猫?”
谢明瑞一顿:“路上捡到的。”
阮阮伸出手背,探到黑猫鼻尖。
黑猫自她靠近起,叫唤声就慢慢弱了下去,这会儿反复嗅她,伸长脖子用耳后蹭了一下阮阮手背,碧水色的瞳孔带了几分亲昵。
声音变哑了,毛光水滑的毛发变干涩了,但很像春水巷那只短暂地陪伴过她的小黑猫,连胸口和四爪的小团白毛都一样。
“夫君在哪儿捡的它?”
“春水巷,跑马回来路过,看它像我的马,很合眼缘。”
谢明瑞的玄风马,价值千金,威风凛凛,大暑天要芦笛泼水纳凉。
除了四蹄踏雪外,着实没有哪里跟流浪小黑猫有相似之处。而且他出城跑马,应该走最近的东城门,怎会经过贫寒百姓聚居的春水巷。
阮阮静静站着,看谢明瑞把黑猫表面的明显污垢揩拭完,又叫当值丫鬟打来一盆温水,亲手慢条斯理地洗猫,洗完喊芦笛进来。
芦笛毫无准备,怀里被按了一团湿软活物,险些拿不住。
谢明瑞洗完猫打算去净房洗自己:“跟我娘说我半个时辰后过去,猫擦干看好了,要跑丢了你也别回府了。顺便,给它取个名字。”
最后一句话是看着她眼睛说的。
这夜,谢明瑞在家祠待着,没有回明辉堂就寝。
阮阮抱着毛发变得柔顺干净的小黑猫,辗转反侧了大半夜才睡着。
翌日一早晨让粉黛去侯府地库取了一小块冰,含在嘴里,再让她去畅林苑递话,“就说我早膳吃坏肚子了正上吐下泻着,眼下没有办法一同去灵溪寺了,明日再去畅林苑赔罪。”
粉黛跟着她做这种出格事情,渐渐练就了胆量,没说什么就去了。
没想到孙氏带着谢明瑞赶来了明辉堂,忧色溢于言表。
阮阮化白了一张脸,唇上也敷了淡色,要掀开被子下床行礼,被她一把拦住:“都那样了还讲究这些虚礼,除了上吐下泻,可还有哪些不适症状?要不请郎中来瞧瞧开几贴药?”
“儿媳感谢母亲关心,但眼下已经无碍了,只是浑身无力,怕再上马车颠簸会吐。”阮阮想到忠勇侯府相熟那位仿佛黄连精转世的郎中,整个人更是透出一股说不出的苦楚来。
孙氏转头看谢明瑞:“你留下来,好好照顾儿媳妇,晚些时候自己骑马赶上来,正好昨夜在家祠陪我抄经,也没怎么休息。”
阮阮:“不用。”
谢明瑞:“好。”
两人同时开口,孙氏各看一眼,露出了你们闹什么别扭的了然,很快一锤定音,“你好好照顾蓉儿,给我收起你那少爷脾气。”
阮阮扼腕。
等孙氏走了,谢明瑞坐到她床边,仔细打量她脸色:“真病了?手腕伸出来,给你把把脉。”
“夫君什么时候还会把脉了?”她笑得有气无力,“我真的无碍,只是感觉有点疲惫,夫君随侯府车架一同去灵犀寺吧,不必费心。”
谢明瑞勾唇,满嘴胡话,分明就是想他早点走的意思。
“娘子如此虚弱,为夫怎么忍心留你独自养病?”他不等她反应,伸手去捞她胳膊,她往床后缩,还是被捉住手腕,探了脉象。
脉象沉弦,真有几分受寒腹泻的症状,很轻微。
谢明瑞凝眸,一不留神她就将手腕撤回,还把衣袖拼命往下拉,神色楚楚可怜,似在恐惧后怕,怕他的触碰。
谢明瑞心头莫名开始不舒服。
他想到了昨日清晨他在微弱天光里,瞧见她肩头锁骨的痕迹,想到前夜那场突如其来,仿佛梦境一样叫他理智控制不住的云雨。
他始终觉得那就像一场梦。
明明自己在动情时分就克制地退开了,下一瞬灼热难耐的呼吸里,他难耐地闭上眼,却感到经历过的一幕幕重演,她又柔弱无骨地攀在他身上,捧起他的脸颊亲吻。
等他再欺身反制的时候,一切变得不可控制起来。
一整夜的放肆里,他唯一记得清晰是她眼眶里滚落的泪珠。
谢明瑞探完脉象有很长时间没说话。
阮阮见他脸色难看,以为是自己伪装出了漏洞被察觉,不料他低声开口,问的却是:“前夜我有没有弄伤你?”
当然没有,毕竟什么都没发生。
阮阮垂眸摇头,谢明瑞却不信,从床底拉出一只她都没见过的箱笼,里头高低错落,都是药瓶药罐,他挑出其中一瓶,握在手里。
“你把衣裳脱下来,我这里有药,保证只上药。”
阮阮想了想,“夫君说过,不会强迫我的,我就是想自己一个人待着静一静,不想去灵溪寺那么远的地方。”
她已经发现,某些时候,半真半假的实话对谢明瑞出奇有效。
谢明瑞将药瓶塞到她手里,转身出屋。半个时辰后,他与芦笛出了忠勇侯府,二人骑马往灵溪寺的方向赶。
阮阮又等了一段时间,想谢明瑞应该赶上侯府车架,出了城门,才换了一身轻便朴素的衣裳,作平民女子打扮,翻出了侯府侧门的墙。
她要用明蓉情郎给的新黄籍和身份,在临城租一间宅子。
比邻皇城的州城只有两座,莲州和湖城。莲州地大物博,但商业不繁华,湖城则相反,州城地界小,离皇城路途最短,商业也挺发达。
阮阮的目标是湖城,她以后安身立命的地方。
此时挨近晌午,街上热热闹闹,行人熙熙攘攘。
阮阮还未走到秦姐介绍的牙行,找那位叫严崧的庄宅牙人,腿上突然被迎面走来的蓝衫稚童抱了一下。
阮阮稍微让过,只当意外,手中却被蓝衫稚童塞入了一个小物件,她愣怔片刻,那一抹瘦瘦小小的身影早融入人群,找都找不到了。
阮阮找了个人少的街角,摊开掌心,看见一个小纸团。
纸团展开是一串鬼画符似的文字,龙飞凤舞,她根本看不懂。阮阮想随手扔到街边装废物的竹篓里,把这当成小孩子单纯的恶作剧,心里却盈满了某种突如其来的不安——有可能是认识原身的人给的。
她将纸条折好,收入怀中,在裕隆牙行找到了庄宅牙人严崧。
严崧出乎她意料地年轻,不像能说会道的牙人,像赴京赶考的白面书生,斯斯文文,身上就穿着书院学子常穿的文士长衫,料子不算好。
严崧听完她的来意,眸中亮光一闪,仿佛看见行走的荷包。
“可以的,当然可以,就算阮娘子人在皇城,我也可以给你物色称心如意的湖城庄宅,只是这价钱嘛……”他右拳抵在鼻下,轻咳一声。
好吧,地产经纪穿西装,庄宅牙人穿长衫。
古来今往一个样。阮阮从袖中掏出明蓉给她的银票的其中一张,待严崧要接过时,手指收拢捏紧票面,盯着他眼睛道:“我是风月堂秦姐介绍来的,你赚我牙钱可以,但坑我不行。”
“阮娘子放心,秦姐是我家亲戚,算起来我还得喊她一声表姐。”
严崧笑眯眯,待她松手把银票收好,给她立了字据,“等会儿我就顾个车夫,亲自去湖城物色。阮娘子还有什么需要没?我这置物用人、跑腿杂役什么需要打听使唤的,都可以帮得上忙。”
阮阮想了想,看牙行左右没有旁人,“真的有。”
她从袖里掏出刚刚的字条,经过折叠,只露出了鬼画符的小部分,“你知道这是什么文字吗?或者你认识有什么人会知道吗?”
严崧还要赚她钱,不会看到异国文字就反手把她供给麒麟卫。再说这阵子麒麟卫的搜查也放松了许多,像是某种局面尘埃落定了。
严崧目光往纸面瞟去,言笑晏晏的神情僵硬了一刹,又恢复寻常,看着她正色道:“阮娘子,你知道我们当牙人的,能够断文识字已经很不错了,哪有这么博学多识,还通晓异国文字啊。”
“不用通晓,你只需要告诉我这是哪国文字就行。”阮阮从袖中掏出半锭银子,“我也不想你惹祸上身,毕竟还要靠你找我物色宅子。”
严崧抬手,在案台立契书的薄纸上,写了一个“梁”子,又涂掉。
梁国文字。
她刚嫁到忠勇侯府,在谢明瑞书房睡觉的那几天,仔细看过谢明瑞书房的藏书,里面就有梁语与樊语的互译书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