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放心的睡了过去
作品:《宋代第一航海家》 顾季的笑容僵住了。
这个时代的人怎么这样呢?怎么就不能做一个单纯善良的优秀商人呢?为什么就非要去那种地方呢?
“我——”顾季开口, 还悄悄瞟了雷茨一眼。
“顾君不必推辞。”源公子开口,一双琉璃般的眼眸含笑盯着顾季:“今晚大家本就约定了要聚一聚,高丽和宋国的商人都有来。正巧今天顾兄的船到了, 也别缺了这个热闹。”
源公子特别强调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聚会, 邀请众人。顾季若是拒绝, 就显得太不合群……尤其现在他不想表现得与别人有任何不同。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顾季道。
身边响起雷茨磨牙的声音。
源公子一笑:“好,那我晚上去驿馆门口接诸君。”
顾季心中惴惴不安,很快便与源公子辞别,回到驿馆。驿馆里不仅住着他们一行人, 还住着其他宋国、高丽的商人。不同语言混在一起,倒显得很热闹。
“怎么样?”看到顾季回来, 王通连忙迎过来, 焦急问道。
顾季立刻扯过王通,走进房间。
“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顾季的房间还没收拾,放着大大小小几个包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杂乱无章。王通坐在椅子上,顾季按住他:“当时截我们的海盗, 大概率就是源氏的人。”
“什么?”王通骇然。
“就是今天我们见到的上杉信。源公子说, 他长兄几个月前在海上失踪,”顾季拿起茶杯喝一口, 润润喉咙:“正和遇上海盗的时间对上。”
“而且源公子和王二间有人命官司,可能王二拿了什么好处,替源公子跑货。”
王通喉头一紧:“那源公子到底是——”
“他是贵族, 恐怕不简单。”顾季沉思:“但他目前应该还没发现不对劲, 千万不能让王二的事泄露出去。”
王通小鸡啄米一般点点头。
“他今晚要请宋国商人去看歌伎,大家都要去。”顾季又嘱咐道:“把这个消息通知下去,别露怯。”
王通愁眉苦脸。胆小如他, 想想源公子与凶神恶煞的海盗扯上关系,就已经吓得不知所以了。再要一起去喝花酒……
“小郎君,刚刚有人来打听货的事。”他转开话题:“收瓷器的价位还挺高的,不过浸水的绸缎就要差一些,明天还会有人来,您注意一二。”
“好。”顾季应答。
王通推门出去了,屋子里便只剩雷茨和顾季两人。雷茨好像忍不下去如此混乱的房间,正盘曲大尾巴,跪坐在地上给顾季收拾东西,将他的衣服一件件叠起来放进衣柜。
一边叠,还要一边皱眉评论:“这件实在是太丑了,扔了吧。”
把顾母的心血从雷茨的魔爪中拿下,顾季将它单独塞进一个衣箱。
“他确实是海盗。”雷茨嘴里叼着顾季的发带卷成一团:“手下有十几条船,也有自己控制的小港口。偶尔做做生意,大部分时候杀人劫货。”
“你是说源公子?”顾季惊讶道。
“是啊。”雷茨说:“上次我杀的那些海盗,就都是他的手下。我在岸边见过他,他也见过你。”
“他还见过你?”顾季更不可思议。
“那当然了。”雷茨瞥了他一眼,将手头的衣服全部整理好,对着镜子正了正头上的蝴蝶结:“我当着他的面沉了他两条船,他肯定记得我吧。”
顾季说不出话来了。
雷茨补充道:“我建议你离他远点。海上阿尔伯特号确实能打,但在这里你大概玩不过他。”
他从来没有任何期盼,自己能在这里比源公子强。顾季木然点点头:“这个我知道,但你和他有仇吗?为什么要沉他这么多船?”
“不是他的问题。我父亲就是被海盗绑走的,他告诉我海盗都不是好人。”雷茨道:“所以我看到一艘海盗船,就顺手搞沉一条。”
这个逻辑简单粗暴的无以复加,让顾季沉默良久。海盗随心所欲打劫商船,雷茨也随心所欲的狩猎海盗。
顾季觉得,大自然的食物链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运作起来。
“我也不想和他多打交道。”顾季叹气,他只不过是想做一个老实本分的小商人罢了,为什么生活要给他这么多磨难。
为了准备赴宴,顾季特意收拾收拾自己。他先烧水洗了个澡,又换上最靓丽的一身衣服,然后还拿出云芳阁老板娘当时送给他的香膏抹在手腕上。
平安时代是个非常重视风雅的时代,即使自己没有源公子好看……但顾季也不想差太多。
对镜一瞧,自己也是个清俊漂亮的少年郎。隐隐的芬芳馥郁弥散在空气间,分外诱人。
雷茨在他脖子上闻了闻,用舌尖舔舔:“好香。”
照镜子的顾季本像个花孔雀,如今却像兔子一样受惊躲开:“这是香膏的味道。”
他把香膏塞给雷茨:“谁抹都是这个味。”
雷茨闻了闻香膏,却露出不赞同的表情。顾季突然好奇道:“源公子这么小,手下怎么有这么多海盗?这是祖传基业么?”
“谁说他小?”雷茨反问:“八年前见到他,他也是这个样子。他只是矮而已。”
顾季暗暗算算源公子的年龄,觉得离谱但仔细想想又正常。如果他只是长得幼态又小个子,确实很有迷惑性,让人情不自禁的把他当做弟弟看待。
夜幕降临。
源公子亲自来驿馆门口接他们,赴宴的也果真不止阿尔伯特号上的船商,有足足六十人。其中许多人是第一次见到源公子,皆惊叹于他的年少。
只有顾季在心中冷笑。
雷茨走在顾季的旁边,踏上这段充满好奇的旅程。
源公子领他们来到一处庭院。这应该是源公子自己的住所,但比白天去的地方还要更大。
夜间点起几盏悠然的灯,光下火红的枫叶飘落在庭院中央,围着院落已经摆好了宴饮。几十名女子身着华服,向他们盈盈一拜。
“请。”源公子入座,各人也都在位置坐下。顾季挑了中间毫不起眼的位置,王通则缩在他身边。
王通表面不动声色,实则不敢看源公子,更不敢看源公子身边的上杉信。
菜肴上桌。几十名女子中有人歌舞助兴,剩下的便袅袅娜娜围上来,给每人斟酒。顾季十分好奇的看过去,然后当即心脏就受到了莫大的冲击。
圆圆的脸上刷满铅粉,在灯光下如死人一般惨白。眉眼弯弯,微笑时裂咧开红唇,露出黑黑的牙齿。她们弯着腰,发髻高耸入云。
顾季努力控制表情,才不让自己露出端倪。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时代的审美风格就是如此,但当面见到的冲击力还是很大的。显然不太能适应这种妆容风格的不止顾季,还有雷茨。
鱼鱼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十分受伤:“现在,这样子才叫好看吗?”
顾季尬笑。
不过出乎他预料的,张长发、王通等客商对这种妆容倒还适应良好。也许因为这时候普遍使用惨白的底妆和红唇,这些歌女比起宋国的歌女,只不过脸更白牙更黑而已。
源公子举杯喝酒。一位歌伎跪坐在顾季身边,为顾季斟满一杯清酒。
他随着大家敬源公子。
按照常态,宾客们会在宴会上一起作和歌吟咏。不过现在的宾客们连语言都无法统一,自然省略了这个环节。便是剩下一边欣赏歌舞表演,一边与源公子举杯共饮。
源公子虽然看着年少,但酒量很高。顾季在船上喝惯了米酒,忽视了清酒的后劲,等跟着源公子喝了两壶之后,才感到一阵头晕。
再抬眼看其他人,宴会开始时的井然有序已经不见,大家纷纷放纵起来。
月上中天,宴会也要进入正题了。
众人酒醉,歌伎侍女们去照顾自己喜欢的男子。像顾季这样年轻貌美的,殷勤的歌伎便围了一小圈……有些没人理会的,比如大腹便便的张长发,源公子也贴心的安排人陪着。
朦胧的光影中,宾客们纷纷被掺回庭院内的小隔间中。几个姑娘也来搀扶顾季。
顾季为了显得气派,穿的繁复厚重,但喝了两杯酒便觉得浑身发热。他顺手撸了撸雷茨的大尾巴,鳞片的凉爽让他又多摸了几下。等到凌晨不耐烦的将尾巴抽开,顾季才察觉到失态。
不过雷茨也全然没怪罪。
“我们扶公子回去。”几名脸涂的煞白的歌伎将顾季掺起。
顾季眼看着席间人越来越少,源公子却迟迟没有离席的意思。他一点都不想和源公子打照面,就任凭侍女们将他搀扶到里间,放在铺好的床褥上。袅袅的熏香中,侍女们贴心的把门拉上,却好像感觉到什么阻力。
就像是一个人从门缝间挤过去一样。
“这门该换了。”关门的侍女疑惑呢喃。
“站在门口做什么?”屋里有侍女叫她:“顾君今日喝了不少酒,要我们好好照料呢。”
顾季躺到枕头上,便觉得一阵困意,完全没有细想他们说了什么。他看到披着黑袍的雷茨从门缝间溜进来,盯着他的锐利目光好像属于维多利亚时代的女监护人,要誓死守卫他的贞操。
于是他放心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