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汴京城!
作品:《宋代第一航海家》 顾季悄悄动了动腿, 但雷茨丝毫没有移开的想法,反而贴的更紧了一些,像是小夫妻一颗都不能分开的样子。
顾季只好尴尬的笑笑:“她粘人的紧。”
张长发大笑道:“举案齐眉比翼双飞, 有此等美人真是夫复何求呀!”
王通却谨慎的问:“小郎君别怪我多嘴, 我觉得妖怪总归怪让人害怕的, 她不伤人吧?”
顾季给了王通一个赞许的眼神。
雷茨站起来对着大家盈盈一拜,道:“诸君莫要担忧,妾以后一切都听小郎君的,绝不乱伤人。不过谁若是对郎君不利, 妾定要将他扒皮去骨,死无葬身之地。”
最后几个字着重咬牙。
勉强欢乐的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 台下几个人的脸色变得尤其苍白。
谁都知道, 雷茨说的扒皮去骨是真的扒皮去骨,死无葬身之地也绝不马虎,详情参照上杉信的惨烈死状。
“哈,哈。”张长发干笑两声:“若是没有顾小郎君,大家早就都死在风暴里了, 谁会对顾小郎君不利呀。”
顾季向大家拱拱手:“也请诸位不要再向外人透露内子的身份。有她在船上, 周围的海怪都不敢侵扰,也不会再怕海盗船的威胁。”
“顾某在这里给大家道谢了。”
顾季的话说的很明白。
雷茨在船上虽然让人害怕, 但他向大家保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绝不去主动找别人的麻烦。反而雷茨可以赶走令人害怕的海怪和海盗,降低航海的风险。
虽然大家心里对鱼妖多少有点害怕和抵触, 但雷茨只会给他们带来好处, 并不会带来不利。
大家各有各的想法。顾季看向一个人,轻轻勾起唇角:“符兄,怎么脸色如此苍白, 是身体有恙吗?”
被点名的中年男人一个激灵:“小郎君多虑,我只不过不习惯坐船而已。”
顾季笑容神秘。
在奇妙的氛围中,全船人吃完了这顿晚餐。顾季不知怎么总觉得有些怪怪的,等到晚上躺在床上,才明白自己是哪里觉得不对劲。
他本来的想法:雷茨是我顾季的鱼,是我的钢铁好兄弟!凶神恶煞海中霸主,谁要是敢背叛我,就等着被我的兄弟制裁吧!男人的友谊坚不可摧!
可现在的情况:雷茨是我的小鱼,是被我吃软饭的亲亲老婆……虽然老婆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但是脾气很凶哦~如果谁要是欺负我,我老婆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顾季想明白这点,差点呕出一口血。
阿尔伯特号非常及时的安慰他:“宿主不要难过,至少他们还不知道,其实你是雷茨的老婆呢~”
顾季眼前一黑,问:“雷茨呢?”
“去吓唬人啦。”阿尔伯特号嘿嘿笑着。
夜里,甲板下一层的舱室。
符成看着微弱的油灯,已经很久都睡不着了。
这是他第一次航海。先前听说同乡人航海赚了大钱,他也眼红想要分一杯羹。好不容易搭乘上王氏的船队却没想到中途遇到海难。
他可是踹下去了好几个人,才勉强抓住木板没被海浪冲走。被阿尔伯特号救上船之后,他恨自己没能挤上救生艇,但在眼睁睁看着救生艇被拍碎后又感到后怕。
好不容易保住命到了敦贺,但之前置办的货都丢了。再加上自己中途上船没有货舱,只能看着别人卖货赚钱,一杯羹也分不到。他眼红的牙痒痒,在回程的路上就起了歪心思。
只要联合几人,将顾季所做之事卖给王家……不就彻底发达了?被同行瞧不起又怎样,反正他也不会再来航海。
要怪就怪那顾季太小气,不愿意匀一些货舱给他!什么叫别人都已经把货舱订下了?顾季这一趟都已经赚那么多钱了,不能把自己的货舱让给他吗?
他这样想着,心里又涌起对顾季的不满来。但紧接着他又被无尽的恐慌填满。
顾季那婆娘到底是什么来历?他亲眼见过雷茨是这么把安倍先生丢下的……如果那么厉害的倭人都治不了她,她要是盯上自己怎么办?
正慌乱的着,他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水声。
“谁在捣鬼?”他色厉内荏的大声喊着,回过头却看到了笑靥如花的雷茨。
“是你……”他喘着气。
还没思考是反击还是装作不知,就看到面前的美人鱼突然融化,精致的眉眼好像蜡一般滴下来,变成了一只丑陋的怪物。那怪物还没忘了台词:“你为什么想害我夫君?”
“我,我没有……”符成吓得瘫软在床上。
怪物猛地向他扑过去,他只感觉一阵黏腻,就被死死摁在了床上,闷热几乎不能呼吸。救我……他想要大声呼救,却完全不能发出声音。
这样生死一线的时刻延续了好久,等到他能看见东西的时候,才发现屋子里已经空空荡荡,再没有鱼怪的影子。
但他永远也抹不掉这种恐惧。
这一夜显然不是每个人都睡得安生,第二天早上大家吹着海风喝茶的时候,有不少人的脸色都很难看。他们本来都打算伙同符成把顾季卖了,昨晚也都经过不知名生物的灵魂拷问。
不过倒没人把这事说出来,恐怕是怕再被怪物晚上敲门。
他们都很清楚,自己既没有上杉信的武力,也没有安倍先生的法力,根本不是雷茨的对手。如果想找王家卖了顾季,恐怕这个钱都没命拿。
顾季心情不错的环视四周,和王通聊天:“怎么没看见符成?”
王通笑笑:“不知道呢,今天早上他门都没开。”
出乎顾季预料的事情,却是大家对雷茨接受的很快。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雷茨向大家展示了什么精湛的抓鱼技术,让餐桌上平添不少美味。在风暴天气中,阿尔伯特号还遇到了来自海怪的袭击——就是那只黏糊糊有十几个眼睛,雷茨经常用来吓人的海怪。
顾季当年还好奇的问过它在哪,没想到这就碰上了。这玩意比雷茨变成的东西更刺眼,不仅身上布满绿油油的粘液,而且海水里都是腥臭的味道。
符成刚刚走出船舱,面色苍白的到甲板上,就被这玩意吓晕抬回去了。
就在海怪正要吞噬阿尔伯特号时,雷茨跳下船将它撕成碎片。其迅速程度让人不禁怀疑,这东西就是雷茨召唤过来刷好感用封。
但不论如何,雷茨的形象在大家心中一下就高大起来。所有人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是被保护的感觉,再也没有了对鱼怪的厌恶。
这种感觉总结一下就是:顾季不一定被当做大哥,但雷茨一定是大嫂。
顾季握紧了拳头。不过此时距离靠岸已经不远了,顾季决定不计较这个问题,每天躲在房间里继续进行他的画图大业。
到达登州三天前,张长发带着几名商人来拜访顾季。他们揉搓揉搓袖子,十分不好意思的开口:“顾小郎君,我们有两件事要找您。”
“嗯?”顾季连忙把笔扔下:“请讲。”
“就是阿尔伯特号的停泊能不能变一变?”张长发被推出来先开口,颇有些不好意思:“这不过几个月就快要过年了……”
“对对。”另一名商人接着道:“能不能不走汴京,直接从登州回泉州?”
顾季沉思,他明白商人们担心的是什么。
阿尔伯特号吃水深,而黄河入海口泥沙堆积严重,船很难直接进入黄河一路往西到达汴京。因此按照原计划,他们需要在登州停泊,然后换乘吃水浅的内航船只,走黄河往汴京去。
而这一路虽然绕,却能让准备好的货品在汴京卖到更高价。最终全船人将在腊月初反回泉州,就到了过年的时候。
但没想到中间意外发生,先是海难又在敦贺修船一月。若是依旧按照原计划走,有可能大家就要在汴京或者返程的船上过年了。
顾季想了想说:“我理解大家想回家过年,可这往汴京去是本来就说好的,也特意准备了货品,怕不是所有人都会同意……”
他自己漂泊惯了,倒不在乎在哪过年。
“我们也是这么想着。”张长发苦着一张脸道。
“那要不然先去问问大家的意见,看看是想要去汴京的人多,还是都想直接回泉州。”顾季揉了揉额角,苦恼道:“你说的第二个事情是什么?”
“哦……”张长发表情有一丝怪异:“那个符成不太好了。”
“他怎么不太好了?”顾季这两天两耳不闻窗外事,对船上的事一无所知不。
“害,就是他那天不是被怪物吓了一下嘛,然后就被抬回舱室了。”张长发叹口气:“他在船上也没朋友,也没人管他,两天才有人发现他没出来吃饭。我们就赶紧进去看,没想到他躺在床上高烧不退,人都要没了。”
他还悄悄道:“真是报应。”
顾季一惊,干脆先去看符成。来到甲板下一层,顾季才看到他的舱室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里面也乱哄哄成一团。
还没进屋,就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从人群中挤进去,顾季看到符成瘦了一圈,在病饿中显得分外虚弱。
他躺在满是秽物的床上,面容苍白燕窝深陷,浑身上下脏污不堪,真好像鬼一般。他正虚弱的张着嘴巴等好心人给他喂米粥。
一位善良的船员立在他床边勉强劝他:“再吃一口——哕——再吃一点吧。”
看到顾季进来,符成好像见了恶魔一般,用尽全身力气将面前的碗推开,整个人猛的往后缩,温热的米粥泼了船员一身。
“泼皮!”船员怒骂一声,生气的把碗扔下走了。
顾季当然知道符成为什么害怕,但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小。他根本都不想与暗算自己的人说话,只能勉强捏着鼻子道:“符兄再撑几天吧,马上就要上岸了。”
符成看向他都眼睛充满了恐惧和愤恨。
他中暗暗咬牙,骂顾季真是假仁假义,又附赠一堆不堪入耳的脏话。当然这些话他一点都不敢说出口,因为他知道一旦他说出来,他就真活不到下船的时候了。
顾季不想在这样难闻的地方久留,急匆匆转身走了。大家本身都不熟悉符成,还有不少人厌恶他背叛顾季,也很快一哄而散。
他想喝粥都没照顾的人了。
把他吓死绝不是顾季的本意,为了摆脱自己杀人灭口的嫌疑,顾季还特别用五惯钱重金悬赏了一位船员,负责在下船前照顾符成,别让他死在船上。
不过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乘客们都认为符成是本来不适应航海+遭受惊吓才高烧不退,完全没往顾季的身上牵扯。
毕竟在这个时代缺医少药,一场高烧带走壮年人的生命也很正常。更何况符成本来看上去就有点虚。
晚餐时,顾季把大家召集起来讨论阿尔伯特号停泊的问题。显然有不少人都有相同的疑虑,但也有无家室者表示一定要按照原定计划走。
顾季本人是要去汴京的,毕竟他的首要目的是刷分。他看着大家很快吵吵嚷嚷起来,抬手让大家安静。
“诸君听一下顾某的意见。”顾季缓缓道:“想要回去过年是人之常情,按原定路线走也是合理的需求。不如诸君各退一步。”
“阿尔伯特号到达登州后,只停泊三天。若想要直接返回泉州的,需要在这三天内将货物卖完清空;想要按原计划到达汴京的,也需在三天内将船中货物搬下。”
他拿出地图来,给大家比划比划:“三天后阿尔伯特号启航去泉州,绝对能在年前把大家送回家。接着阿尔伯特号折返,再来了登州接去汴京的人。”
“当然若是想不等阿尔伯特号,提前返回泉州,也可以自找航船。”
这种方法同时满足了不同需求,得到一致赞同。张长发问道:“那小郎君也回泉州?”
“我去汴京。”顾季轻轻笑道:“还要托张兄帮我带一封家书回去。”
张长发被年轻人拼搏事业的精神所感动,重重点了点头:“这个好说,一定给令堂带到。”
顾季颇有些复杂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理应回泉州过年,但他如果此次不去汴京,便不知下一次是什么时候。而且他现在急需积分来购买永久续航卡……丝毫耽搁不得。
两日后
阿尔伯特号到达登州港。
这座海角小城在北宋是非常重要的贸易港口,在山东半岛的小山中露出一角,有金色的沙滩和蔚蓝的海浪。熟悉的汉话随着海风吹到耳边,让人觉得万分亲切。
他们终于回宋国啦!
虽然并不是家乡,但再也没有人生地不熟时小心翼翼,还要面对源公子怀疑的恐惧。
顾季只觉得身心舒畅。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相同的想法。由于三日之约的限制,商人们必须抓紧这几天的时间卖出货物,一些货物可以暂缓,但有些货物带回泉州,就没有在登州的高价了。
众人摩拳擦掌好像要打仗一般。
张长发还来拍拍顾季的肩,诚恳道:“顾小郎君放心吧,你的信一定带到!”
说完便如旋风一般冲下去了。
顾季百无聊赖的看着大家搬货,却没想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符成也下了船。
他是被人抬下去的。两个船员给他换了一身新衣服,卸了个门板当成担架。他面容枯槁,瘦的只剩下了一副骨头。
“符兄怎么这么急?”顾季看着两位船员问道:“还高热吗?这是去求医?”
布吉立刻道:“不是,高烧不退,他坚持要下船。”
符成看着顾季好像魔鬼一般。他也清楚自己落到这班境地,主要是身体不好时运不济。也许再过不了多久,自己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符成的眼睛里燃起熊熊怒火,只觉得自己都是被顾季害得。
他张嘴想臭骂一顿,但嗓子喑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季对他也没什么耐心:“那就放在城中医馆吧。”
“你这是要我的命!”符成终于嘶哑的勉强吼出一句话来。
他是中途被救上船的,这期间靠顾季的物资接济生活,全身上下一个铜板都没有。要是布吉把他扔在医馆门口,根本没有人会收治身无分文的他。
他用力喊:“你必须给我一百贯,要不然你就是个丧尽天良的东西!”
“别去医馆了。”顾季冷下脸:“扔衙门门口,就看是县老爷愿意收他,还是老天爷愿意收他了。”
布吉欢快的答应一声,将惨叫着的符成抬走了。
顾季从阿尔伯特号下船,先是出手了一些铜、锡之类的笨重货物,接着将剩下的太刀、工艺品简单打包,运往内河航行的船只。
第三日,顾季看着阿尔伯特号在码头扬帆起航,一船一人深情话别。
第五日,顾季上船前往汴京。
第十日,下船转马车,终于抵达汴京城。
“好大的城市。”他们站在汴京城的北城门外,就连雷茨也忍不住感慨。
北宋汴京城的繁华无可想象。他们从新封丘门进汴京,一路沿街进入内城。街巷中虽没有后世想象的那么干净整齐,但来来往往的摊贩和行人车水马龙,俨然活过来的清明上河图一般。
甚至这时候的汴京更加繁华。
进入内城,皇城、大相国寺与太学交相辉映,日光性街边的铺子中彩色的幡在风中摇晃,大大小小好像鱼鳞一般,迎合着姑娘们身上飘逸的襦裙。此时不是节日,大相国寺面前虽然没有人山人海,但也熙熙攘攘招呼不断。
顾季几乎目不转睛。他好像看见一千年前那个最繁华时代的倒影,终究清清楚楚的展现在了眼前。
他是那么的激动……以至于他在大相国寺旁边,全汴京最繁华的地方斥巨资租下了一个小院。
其他商人们纷纷觉得顾季疯了,汴京地价贵如金,外城住店经济实惠。顾小郎君居然花300贯租一个小院,还只住一个月……
年轻人没有分寸啊。
对此,顾季摸摸鼻子,表示既然来了就要最好的。
雷茨当然没意见,大包小包和顾季搬进新住所。这小院子是由大宅隔开的,每户都有自己的天井,还有单独的朝街小门。小院干干净净绿荫环绕,步行十几分钟就可到皇城门口,但也有幽静的小天地。
听说有新租户,打理院子的小二就提前打扫了一遍,雷茨只需要把行李安置好便可,顾季则直接坐到书房拿起纸笔开始构思。
他,就要在汴京大展拳脚了!
来到汴京,首先要尽可能的找到历史人物刷分。不过这里不比平安京,没有橘公子带路不是很好解决,所以先放下。
第二就是要发扬壮大他的航海大业!顾季想先造几艘新船组成船队……不过此时还要等到泉州再说。他首先想做的便是把火药搞出来。
他要让阿尔伯特号有充足的弹药源泉,而最有可能满足愿望的地方便是繁华的汴京城。
通过在阿尔伯特号上坚持不懈的研究,顾季已经成功的……将炮筒的比例画了下来,甚至还让雷茨掰了一块碎料。至于炮弹成分的研究……他成功的带了三颗炮弹来汴京城。
别多问,文科生真的做不到。
不过顾季心态很好,他做不到别人说不定可以。
顾季决定明天就带着炮筒碎料,再带上一颗炮弹去铸铁的作坊里看看,有没有经验丰富的工人能将他做出来。
要知道,北宋这时候的火炮还只是火焰版投石机而已。如果能把真正的大炮做出来……他就真的改变历史了。
“雷茨?”顾季两眼放光:“明天我们先去找作坊,然后我们好好逛一圈汴京城……鱼呢?”
回头没找见人,正看到雷茨缓慢的从门口挪进来,手上还捧着三五点心,还拿着个梅花状的水晶皂儿往嘴里塞。
“你这是抢了哪家的果子铺!”顾季一个脑袋两个大,雷茨他一条鱼身无分文,是怎么学会付账买东西的?
“是有个姐姐给我的。”雷茨理直气壮。
“姐姐……”顾季愣了半晌,才猛然惊醒:“你在街上没隐身?”
雷茨的眼神好像看傻子一般。他三下两下就变换模样,鱼尾巴消失不见,原本略显短小的袍子变得合适,散落的黑发被自动束起,活脱脱成了个肤白貌美的俊秀异族少年。
“我在街上走路,她看着我的脚好像很怜惜的样子,就塞给我许多果子。”雷茨真诚道:“汴京人心地好善良。”
顾季沉思半晌,恍然大悟。
估计是哪位姑娘把雷茨“蛄蛹蛄蛹”的挪动,当成瘸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