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
作品:《宋代第一航海家》 顾季又去两家鲜花铺子看了看, 将当日要用的花订下,才慢悠悠打道回府。没想到刚刚回去,便见到德惠正站在门前张望。
他赶紧躲走, 等德惠离开才回去。
“你怎么这么慢?”雷茨抱怨道, 惊讶的看着他手中满满的包裹。
“我不知道你要什么, 就全买回来了。”顾季将妆具往他面前一扔,“你随便挑着用,别让顾念看见。”
这时候的化妆品含铅含汞都有可能,并不是很安全。海妖用了没什么事, 不过还是别让顾念这样的小姑娘碰了。
雷茨点点头,拆开的包裹掉出一张纸条。他费劲的将纸条举起, 用蹩脚的汉文水平读了读:“……此类妆品在孕期不适合使用……请郎君与夫人留心……本店也提供上门……”
冷小娘子很贴心的做了提示。
“真贴心, ”雷茨笑道:“掌柜的怎么知道产卵季要到了?”
“什么?”顾季一愣。
雷茨趴在他耳边,馨香的吐息痒痒的:“在□□季之后,当然就是产卵季啦。雌性会把卵产在雄性体内,然后可怜的雄性就会大着肚子,知道卵即将孵化……要是到我的家乡, 可以看到许多漂亮少年——”
“停!”顾季快被说疯了:“你是雄性, 我也是,我们谁也产不了卵。”
“这可不好说。”雷茨声音魅惑如丝弦, 咬着耳朵道:“多试几次,说不定……”
顾季摔门而出。
两天后,便是除夕宫宴的日子。
前一夜, 顾季就跑去买了一车鲜花, 等到中午全部装点好,打扮妥当的雷茨就先行进宫了。下午顾季兄妹要进宫时,推开门却看到外面的德惠。
顾季脑壳一痛。
他已经尽力躲他很多天了。
德惠也目光凝重。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一个问题:顾小郎君被人行刺的那天晚上, 不管他是否在家知情,杀了刺客的都是妖怪。那么,妖怪为什么如此好心,要帮着顾小郎君杀穷凶极恶的刺客?
而且发现妖怪已经许久了,除了死几个刺客之外,就再也没有妖怪伤人之事。
他想与顾季谈谈,但每当他敲门的时候顾季必定不在家。再加上他还亲眼看到,宫里的公公去过顾季家,还神秘兮兮的。
德惠愈发怀疑顾季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就在他打算硬闯的时候,蒲满居然找上门了。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话语间非常笃定顾季豢养妖怪的事实,并上门催促德惠尽早将他捉拿归案。甚至隐隐威胁德惠,如果德惠不这么做,他就要将此事上报给官家,定德惠失职之罪。
德惠心里更怀疑了,毕竟这两个人有仇!几番犹豫之下,他决定再来找顾季一趟,却赶上顾季出门。
“德惠大师?”顾季微微讶异,向他拱手:“我正要参加宫宴去呢。是妖怪的事有进展么?可惜现在来不及招待您了。”
“宫宴……”德惠一惊。他看到花枝招展的顾念也从马车中悄悄探出头来。
“是呢。”顾季笑道,却丝毫没耽搁:“我们赶着进宫,若是大师要到宅子里去捉妖怪,尽管去便好。”
说罢,他就架着马车跑了。
德惠的眼睛中闪过疑惑。
从宣德门进皇宫,过大庆门进紫宸殿。顾念好奇的四处张望,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其实北宋皇宫既比不上唐朝宏大,也比不上后世气派。不过对于从来没离开过泉州的顾念来说,已经如梦一般了。
他们自然没有资格坐在殿,只能在殿外坐下。此时还没到宫宴开始的时候,先到的诸位互相见礼谈天。
许多官员都听过顾季的名字,主动来与他攀谈。谈笑间顾季四下望过去,顾念已经跑远玩去。
男女本就分席,顾季没在意。但他抬眼间,却正见蒲满在远处盯着他。
顾念跟着小太监的指引,一路走到夫人小姐们中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在她身上。
无它,顾念实在是太瞩目了。
被顾季嘱咐,要穿的喜庆漂亮些之后,顾念就对自己的几身衣服怎么也不满意。但去铺子里订做又来不及,成衣铺中更没有喜欢的款式……
顾念就把念头打在了雷茨身上。
这些天顾季限制雷茨的糖分饮食,生怕在汴京把雷茨喂成条胖鱼。于是顾念趁虚而入,凡是顾季不让吃的东西,顾念都给雷茨买……成功俘获鱼鱼的心,获得高定套装一件。
但鱼鱼的设计风格,很重要的元素就是颜色的堆砌与夸张。
与顾念艳俗的审美不谋而合。
于是在场的所有贵女们都看着,一个花团锦簇的女孩向自己走来——她身着大红色的背心和裙子,胸前用珍珠和宝石绣着争奇斗艳的花。大袖由金丝织进的薄纱制成,袖口并不是规则的绸缎,反而是巨大张扬的花瓣。
外面只罩着毛茸茸的白斗篷,看上去有点漏风。女孩的脸上还有些婴儿肥,但一双桃花眼中却有几分机灵和喜庆,就是冻得面色微微发白。
但也极其张扬艳丽,让所有人黯然失色。
最重要的,这个女孩不仅独自出现,还是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顾念落座后,就赶紧裹好自己的小披风。她现在万分后悔雷茨把大袖做成纱制,寒冬腊月的穿纱,不冻死她冻死谁。
她左边做了位中年妇人,右边是刚及笄的小娘子,面容姣好粉面桃腮。顾季友善的看过去,却得了个白眼。
坐在这里的,没有家境显赫之人。
她好不容易有进宫的机会,提前涂脂抹粉准备了整整一上午。虽然不指望在宫宴中能亮瞎全场,但也想出点风头。
没想到被个没长开的孩子抢走了全场目光。
顾念莫名其妙,也对她翻了个白眼。旁边的妇人没有注意到纠葛,好奇的对顾念道:“不知姑娘是哪家闺秀?之前怎么从未见过?”
“泉州人,顾念。”她脆生生答道:“哥哥顾季,是在海上跑商的。”
“原来如此。”
纵然深宅妇人,也听说过前段时间的“霹雳郎君”。她没想到顾季兄妹竟然来参加宫宴。不过她最好奇的也不在于此,问道:“顾姑娘,可否能知道,你这身裙子是从哪家铺子订做的?”
此话一出,四下的贵女都竖起了耳朵。
虽然这裙子很夸张大胆,但真的很漂亮!
那妇人是朝散郎李大人的夫人陆氏,顾念干脆叫她陆姨:“不是从铺子里做的,是……嫂嫂亲手做的。”
这是顾季教的话术。
大家失望的移开视线。总不能麻烦人家嫂子给自己做一条吧?
陆氏心下也感到遗憾,同时感叹着顾念的嫂嫂真是心灵手巧。
但转念一想,她却觉得有点不对劲:如果顾季已经婚配,为什么会带着妹妹来参加宫宴?不应该带着妻子?
她试探问道:“你嫂嫂今日也来了?怎么没看到她在哪?”
“啊,”顾念无辜的眨了眨眼,搬出第二套话术:“嫂嫂没来,她腿脚不好。”
“原来如此。”王氏感慨顾季夫妇真是伉俪情深。小郎君愿意娶跛腿的女子,那女子也有妙手巧思,能够勤俭持家:“真是一对璧人——”
“有什么好说的?”
突兀的女声将她们都交谈打断,颇为刻薄道:“她和她哥哥,只不过两个南方来的乡巴佬,看上去花孔雀似的,实际都是些磋磨人的恶心东西。”
她朱红色的花钿下,一双细目鄙夷的看着顾念:“她嫂子真可怜,断了一双腿被她哥哥抢去,连个名分都没有就大了肚子……还要像丫鬟一般,给这跋扈的小姑子做衣裙。”
“怕不是被玩玩就扔了,连妻子的喜好都一问三不知。”
顾念瞪起稚嫩的眼睛:“你血口喷人!”
“我怎么血口喷人?”那姑娘眉毛一挑:“这可是昨个儿在脂粉店里,你长兄亲口说的。”
她将自己的衣摆从顾念身边抽开:“别碰我,脏东西。”
那边,顾季只淡淡看了蒲满一眼,就将目光移开。
蒲满却愣住了。
他虽然想抢顾季的功劳,但并不意味他喜欢主动惹麻烦。派刺客暗杀顾季时他就有些犹豫,之后失败时更是追悔莫及。
他不敢相信顾季能把这事咽下去,私下里又找了德惠几次,但德惠不知发什么疯,明明妖怪就在那里却不去抓。
直到今天在宫宴上看到顾季。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不是要向圣上献什么宝物?是不是要向圣上揭发他做过的事情,他掌握了多少证据?
要不然他先发制人,将顾季圈养妖怪的事情说出去……
“你才是脏东西!”顾念伶牙俐齿的反驳回去:“你从哪里听说的这些事?你与我兄长很熟吗?怎么我这个做妹妹的都不知道,你却能知道?”
“空口白牙污蔑人,恶心东西。”顾念轻轻“呸”一声。
“我可是五品官家的女儿,你这个平头百姓——”那姑娘头一次受这等奇耻大辱,差点失态。
“平娘!”她母亲一声低喝,那姑娘悻悻闭嘴。
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别人的私事,本就少了大家闺秀的风度。更何况要是吵起来,像什么样子?
“莫要与乡野村妇理论。”她嫌弃的看一眼顾念,低声道。
顾念呆坐在原地。
她虽然出身普通,但也是在父母哥哥的爱护下成长起来的,从没遭受过这么大的恶意。她敢和同龄的小姑娘吵,却不敢与官家夫人回嘴。
看着那妇人华贵衣裳下蔑视的眼神,她眼角有些湿意。
顾季看着妹妹好像与人起了争执,正想上去过问,却听到一声尖锐的长喝声:“圣上到——”
殿外霎时肃静。
所有官员不论品秩高低,都一律按顺序坐下,莺莺燕燕的女眷们也全部敛目低眉,默不作声中又带着好奇和期盼。
万众瞩目中,一行人从宫中缓步而来。最正中玉树临风的年轻男人,正是当今圣上赵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