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鱼原来没名分

作品:《宋代第一航海家

    “说什么呢?”顾季提高声音, 不耐烦吼道。


    钱老爷子重重的踹了一下凳子。‘


    “嘭!”


    对面更是不甘示弱,一脚将屏风踹到。随着屏风轰然倒地,着紫衣的官员拍着2桌子:“就是我说的!顾季你这个小人!”


    酒过三巡, 积怨如潮水般爆发出来。


    赵祯确实说话算话, 不仅严查蒲满, 更是跟在后面揪出了一整条线,共下狱四五人。赵祯替顾季出了这口气,但也积聚了不少人的怨气。


    比如那些好友同僚被下狱、自己牵连其中的。比如方越。


    这群人一肚子气,越想越难受。本来今日在白樊楼订了酒席和菜肴, 聚在一起喝酒排解心中怨气。没想到——顾季在隔壁。


    造孽。


    他们越吃越不痛快,喝高了便忍不住骂起来。方越不敢骂顾季, 但并不意味着别人不敢——毕竟方越不过来凑个人数, 席间是有四品大员的。


    骂顾季两句心里舒服,也没人会寻不是,反正顾季明天就离京,还能一直在官家眼前晃不成?


    顾季今日请的朋友都是白身,面对此情此景敢怒不敢言。但他却不在乎这个, 也不甘示弱的一拍桌子:“我顾某如何算得上小人?比不上背后议论人短长之辈?”


    他本也想气势汹汹的站起来, 多少威风些。可惜顾季刚刚喝的有点晕,没站起来就又倒在雷茨身上。


    雷茨悄悄挪了挪腹部的小枕头, 让顾季躺的更舒服些。


    那边看到顾季醉卧美人膝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士农工商,商贾本是末流。我等兢兢业业为国为民, 从朝廷也拿不到几个钱的俸禄, 家中清贫尚需接济;你身为商贾哄抬市价追逐末利,短短几年——敛财怎么也有数千贯?”


    “这不劳而获之徒!蒙骗圣上沽名钓誉!你这倒买倒卖之间,害了多少生民生计?”


    “你错了。”


    顾季丝毫不惧。反正明天就要跑路, 不在乎得人:“鄙人在海跑商一年,获利万贯。诸位可把我想的太穷酸了——”


    “你还有脸说!”对面气的脸红都红了。他们寒窗苦读几十年,俸禄孝敬油水加起来,还不如毛头小子一年赚的多。


    顾季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雷茨怀里:“诸位急什么?你们可知,我一年前首次出海之时,船上有多少人?这一艘船能赚多少钱?”


    “一船几十只蛀虫,自然能运回几万贯。”有人不屑道。


    “错了。”顾季摇摇手指头:“这艘船遇见了海寇,一个铜板都没赚到。船上客商并且水手共103人,活下来了26人。”


    "平均每个人的赎金2000贯,大多数人都赎不起。"顾季淡淡道:“海寇会把没钱交赎金的人开膛破肚,趁他们还活着的时候让鱼群啃食内脏。”


    有人脸白了。


    “诸君,我第二次出海时,同港的船队三艘大船接近三百人。触礁,最终活下来四五个,分文不剩。”


    “知道什么是海难吗?海水灌进船舱,小孩子扣着门缝在活生生淹死;小艇放下去就拍碎在礁石上,看不到人,只有红红白白的脑浆和一堆破布,说不定还有半个残破的脑袋。”


    方越看上去有点想吐。


    唯一服紫的大人姓李。他是兵部侍郎的姻亲,刚刚看着自己的同僚被刑部找上门。他打了个冷颤,不屑道:“危言耸听。”


    “不过是怕别人断了财路,编故事吓唬人罢了。”


    "嗤。"顾季没忍住笑出来,往上挪了挪,十分舒适的垫在雷茨的肚子上。布吉急忙忙想要提醒顾季,顾季却浑然不觉:“大人可知,从泉州出海要多少银钱?”


    “签下来生死状,再花5贯,你就能乘船去扶桑。”他轻笑道:“您要是想再多花50贯,就能买到两间货舱,用来运送您的货。”


    "要是成功回来,翻五倍十倍都不成问题。"


    “当真?”钱老爷子好奇了,他还从来没见过大海,更别提海商这一行当了。


    “当然。虽然也需要些资财,但寻常百姓也是付得起。”顾季淡淡看向李大人:“您想不想出海看看?坐着我的船,这份钱也不用您出。”


    “我们去大秦,幸运的话两年能回来,也可能您再也回不来了。”


    “此等末流之事。”李大人暗骂一句,却万万不敢答应顾季。如果出海的成本真的如此低廉,那为什么沿海的渔民不都去做生意?怕是有命挣钱没命花。


    他们齐齐向后退,生怕顾季把他们2抓到船上。


    顾季笑道:“大人们,若是没有我这等末业,您的一桌饭怕不是都凑不齐 。您难道想穿过南海,背两筐花椒回来给大家添菜?”


    “哈哈哈哈哈。”有人忍不住笑了。


    喧闹中,布吉十分崩溃,小声对顾季喊:"肚子,肚子!"


    顾季好像听见什么声音,但浑然不觉。


    雷茨听人类吵架也觉得有趣。今日一桌菜,大半都进了他的肚。顾季倚在他身上时,又把他的裙子弄乱,半抹香肩暴露在空气中。


    好不漂亮。


    这桌上的人毫不在乎,把吃瘪的李大人晾在原地,甚至兴致勃勃的问起顾季航海时的故事。七嘴八舌间,布吉主动起身去把屏风扶上。


    “等等。”方越突然拦住。


    他傲慢道:“顾大人至少欠我女儿个道歉。”


    “我怎么她了?”顾季疑惑,自己可没动方小姐一个手指头:“方大人慎言。”


    “我女儿说尊夫人有孕,没说错吧?尊夫人为你们家缝衣作服,没说错吧?”


    “没有。”顾季突然意识到什么,直起身子,双手在身后悄悄整理一下雷茨的小肚子。


    “那让有孕之人整日劳累,是否有些过分?”他冷笑道:“更何况我刚刚可是亲眼看到,您枕在夫人的肚子上。”


    布吉哀叹一声。


    雷茨皱眉:“你怎么管的那么宽?”


    方越没想到他好心给雷茨讲话,却被雷茨骂了。他忍住火气:“他当众污蔑我长女。你也是被他欺负的可怜人,怎么还……”


    雷茨撩着散乱的头发,咬着嘴唇。肩上的衣服又往下滑了些。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怪不得被相公看不起,男人说话也敢插嘴,打扮的还那么风尘。”


    “这夫妻俩都不知礼义廉耻……”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骂顾季的由头,也有人酸溜溜的添两句:“苦命的女人,说不定是楼子里赎出来的。”


    心里却想着为什么自己没那么好命,能找个漂亮能干还怀孩子的番娘们。


    “他欺负我什么了?”雷茨不满道:“你女儿什么都没看到,编瞎话。更何况当天吵架的是顾念,小孩子争执也要在这里算账?”


    “你还敢插嘴?真是个不知廉耻的婆娘——”


    “咚。”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到耳边一阵冷光闪过。回过头去,看到匕首深深扎在墙壁上,泛着点点寒光。


    颤抖着摸摸耳朵,没出血,但破了皮。


    “你——”


    “咚。”


    雷茨从顾季腰间再抽出匕首,从他的右耳划过。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把玩刀鞘的雷茨,意识到只要他多说一句话,那么下一把匕首就会插在他的脑门上。


    “再废话?”雷茨不耐烦道。现在没人觉得,他嫣红的唇和半抹香肩过于风尘。甚至没人想看他。


    顾季摸摸空空荡荡的腰间,发现两把匕首都被扔了。


    败家鱼。


    有人想骂,但在生命的威胁之下,所有人瞬间醒酒,并且同时保持了理性和克制,全部摇身一变翩翩君子。


    谁能想得到,看上去柔弱的孕妇有这样的手劲……这真的是个可怜女子嘛?这能爆杀他们全场吧?


    终于有人弱弱道:“夫人慎重,此乃天子脚下,王法森严。”


    “既然知道王法森严,诸位更要谨言慎行。”顾季看着愤愤不平的人群,尤其是比他品阶高的几位,脸都憋成猪肝色。


    反正他就要离开汴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如果赵祯再查下去,说不定这些人也要下狱。毕竟蒲满杀他挺果决,也许他们已经暗中解决好几个了。


    “是,是。”有年轻官员先出来认错:“夫人息怒。您也是顾大人三礼六聘名门正娶来的,您自然有您的尊贵和风度。之前方兄不会说话,您千万别动了胎气。”


    雷茨的表情渐渐转向柔和……然后问顾季:“三礼六聘、名门正娶是什么意思?”


    顾季麻了。


    他一时间回答不上来。


    “就是大宋娶妻,要先给娘家下请帖,送许多聘礼;然后婚礼当天邀请宾客观礼,两人身着喜服拜天地。这样才算夫妻。”方越突然发现什么有意思的,阴阳怪气道。


    “那若是没有这么做呢?”


    “那便叫妾。妾是可以有许多个的,顾大人财大气粗,十几个放在后院也不嫌挤。”方越嘲弄道:“而且他还可以娶正妻,时时刻刻管着你。如果不想要了,还能把你卖出去。”


    “不过顾小郎君……满四十而无嗣?不太对吧?小心一起和他进大牢。”


    雷茨听着,眼神愈发的深不可测。包含着委屈、哀怨、愤怒,还有隐隐约约的磨牙声。


    顾季拼命使眼色。


    “夫人若是——”方越还想说话。


    “滚。”


    雷茨随便抄起茶盏扔过去,碎片差点将他割喉。几次惊吓之后,众人终于醒酒,或惊恐或气愤的匆匆忙忙离开。


    隔壁终于安静了。布吉将屏风重新架好,刚吵架就躲出去的苏颂也悄悄跑回来。但虽然场面平静,众人之间的气氛却又有些尴尬。


    雷茨不说话了。不论顾季怎么问,都固执的不看他。


    顾季举杯:“先向各位说,她就是我夫人,只不过匆忙之间没行那些礼而已,诸位勿怪。”


    大家松一口气。


    还以为顾季当真数骗感情的渣男呢。虽然不知是什么特殊情况,但不能不给主人家面子,于是众人都符合顾季。


    雷茨依然不说话。


    苏颂刚刚躲出去了,没看到雷茨是怎么扔飞刀的,还以为他真是个弱女子:“嫂嫂,想必是有苦衷……”


    “你婚配否?”雷茨问。


    苏颂点点头。


    “你举行婚宴了吗?”


    苏颂说不出话来了。他向顾季尴尬的使个眼色,顾季试探问:“娘子……”


    雷茨自闭:“我才不是你娘子。”


    悲伤的鱼鱼直到宴会结束,都没能原谅负心汉。他觉得不管表面是什么身份,心里都是以顾季伴侣自居的。他第一次知道自己没有半个名分,顾季还和他哔——


    谁主动的?这个不重要。


    等到深夜,顾季才送别宾客。毕竟对于不少友人来说,想要再见到顾季就要等很久之后,或者再也见不到了。


    “我们回家?”顾季支撑着微醺的身体上楼,抬眼问雷茨。


    雷茨没再闹脾气,很乖的跟着顾季乘车回家。


    明天一早就要离开,所以布吉先将租的马车退回去。两人从车上跳下来,看着马车渐渐远行。顾季刚刚想回头对雷茨说什么——


    刹那间,他眼前发黑,身体一轻,就被雷茨死死按在怀里,半声也叫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