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京夜宴

作品:《宋代第一航海家

    “你好沉啊。”顾季叹气。


    雷茨“柔柔弱弱”倚在他身上, 卷曲顺滑的发丝垂在他胸前,素白色的衣衫裁剪得当淡雅细致,高加索鱼种苍白的皮肤吹弹可破, 只有嫣红的嘴唇染上些媚色。


    很漂亮, 但谁也架不住比自己高半个头的“清瘦”美女, 像蛇一样往身上挂。


    穿越之前,顾季也是180的劲瘦帅哥,对自己的身高和身材十分自信。穿越之后,原主175的身高在宋代也算的上高挑——


    但身高是靠比的。站在雷茨身边, 顾季只觉得自己像没成年一样。


    “自己走路。”顾季把委委屈屈的雷茨扔下,迈步向白矾楼走去。


    白矾楼的西侧便是皇宫, 楼高五层, 层层叠叠的木门上雕梁画栋,彩绘与木雕上缠着丝绸,铃铛在风中清脆作响。楼上挂着青白色的酒气,食客推窗望去,便能总览汴京美景。


    “顾大人您可算来了。”头戴方巾的小厮笑脸相迎, 看到雷茨时表情破裂了一瞬:“这位是……”


    “夫人。”顾季道。


    “真是沉鱼落雁, 闭月羞花。”小厮立刻反应,脸上笑成一朵菊花:“大人真是好福气。咱就祝夫人平平安安, 生个大胖小子!”


    顾季听着渗人,连忙跟小厮往三楼包厢去了。


    雷茨跟在后面,悄悄对小厮道:“我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但其实怀了108个。”


    小厮脸上的笑容僵的像铁。


    顾季连忙把雷茨扯走了。


    顾季订下的是三楼包厢。众人可以和相熟者一起坐, 避免了照面不识的尴尬氛围。船员们坐一桌,商人们坐了两桌……


    每个包厢之间相联通,隔着屏风能听到欢声笑语。


    “多谢顾郎君!”


    “恭喜啊, 顾大人!”


    “大人何时离京?真是一晃而过……”


    顾季从廊中走过,各位都向他拱手行礼祝贺连连。他依次回礼,众人的氛围喜气洋洋。


    船员们尤其高兴,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洋溢着新奇和欢喜。这些从永安港长大的孩子们,不管在哪个国家都是被瞧不起的人。他们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坐在这样金碧辉煌的地方。


    就好像做梦一般。


    虽然有人看着雷茨,感到十分惊讶,但最终还是把所有的疑惑咽了下去。也许顾大人就是喜欢这样高高大大的妻子……他们强行说服自己。


    顾念挑了个临街的包厢坐下。钱老爷子、苏颂、布吉、崔二、雷茨、顾氏兄妹济济一堂,带着面纱的西子也来赴宴。他们这间包厢在最左端,却是风景最好的包厢,汴京城一览无余。


    过卖者殷勤上楼:“顾大人要点些什么?”


    顾季循礼请宾客过菜,还没等众人说话,雷茨的眼眸就暗了下去。


    他刚刚还“端正清白良家妇女”的样子,但现在忍不了了。他委委屈屈的挂在顾季身上,伸手揽过纤细的腰:“你说了让我点嘛。”


    对面的钱老爷子眼皮一跳。


    西子看着雷茨这张脸,感觉已经麻了。


    她已经不想思考海神是哪一位,雷茨又怎么变成女的了。反正她的“海神糕”卖得正好,累计营收千贯,钱都往顾家抬了好几箱。


    她柔声道:“合该……嫂嫂先点。”


    白矾楼早就将食材全备好,雷茨也就不客气:“排炽羊、入炉羊、麻饮小鸡头、鲜鹅鲊、清撺鹿肉、润熬獐肉炙……”


    “鱼多要一些。莲房鱼包、银鱼炒鳝、鱼头酱配饼、炙鳅、清汁鳗鳔。五味酒酱蟹、糟蟹、蟹鲊、炒螃蟹,螃蟹各两公两母。”他皱起眉头:“虾就算了,我不爱吃虾。”


    “再来三十个烙饼。”雷茨冲着过卖者甜甜一笑:“上两盆群鲜羹。”


    顾季皱眉:“别光吃肉,再上几盘时蔬。”


    过卖者眼前一晕。


    北宋可没有传菜机,甚至连纸笔都没有,全靠过卖者流畅的把菜背给后厨。因此他也一直为自己的记忆力所自豪,直到遇见雷茨。


    职业滑铁卢。


    小心翼翼的让雷茨重复一遍,他才晕晕乎乎的下楼。途中遇到酒保上楼,还颇为可怜的使了个眼色。


    不过好在这桌兼有妇孺,顾季的酒量也一般,因此酒点的并不多。


    众人谈天间,行菜者一手托着三个盘子,稳稳当当来上菜。量酒博士也过来送酒,宴会正式开始。


    钱老爷子率先举杯:“祝顾大人一帆风顺,早日在汴京相会。”


    “再见面,怎么也是两年之后了。”他笑道:“这一去不知归期。”


    正在说话间,隔壁包间里走进几个人。推拉椅子的声音和谈话声涌入耳朵,是中年男子独有的粗野嗓音。


    顾季隐隐听到有人抱怨:“这里暗的如鬼屋般,阳光根本没有隔壁好,没想到已经被人订下了。”


    “不知道是谁,真晦气。”


    隔壁声音有点大,以至于每人脸色都变了变。毕竟只隔着一道屏风,顾季提高声音:“我们提前几天便定下了位置,诸位有话不妨直说。”


    隔壁静了一下,像是没想到顾季能直接怼回去。


    片刻后,有人穿过屏风。他先看的顾季大红色的官袍,愣了一下:“对不住,原来是同僚。”


    接着,他看到顾季桌上的丰盛佳肴,明白了为什么店里好多菜都不能做。等到他看到顾季的脸时,眸光渐渐变冷。


    “您是——”顾季眯起眼睛,觉得面前人有些眼熟。


    他虽然心中不爽,但也无意和同僚们搞坏关系:“鄙人顾季。”


    听到顾季名字的刹那,那人的脸就垮了下去。他恶狠狠的看着顾季,好像在看什么恶心的东西一般,但又不得不保持礼貌:“在下著作郎方凯。”


    ——这恐怕是方小姐的父亲。


    顾季心中这样想着,没再有理他的兴致。但他刚想回头,却清楚的看到方凯的视线如炬,死死盯着他身旁的顾念。


    他立刻将妹妹护在怀里:“大人还有什么事?”


    在座者也都目光不善。


    方凯的眼睛狠狠眨了下:“无妨,得罪。”


    他在看顾念的衣服。


    前两天大女儿从街上回来,明明家中余财不多,却还要花30贯买身破布似的衣裙。问了之后才知道,还和顾季的妹妹争吵一番,让人看了笑话。


    蒲满系狱后,他便花了不少银子出去。从那时他便提起顾季就烦,更别提听说顾念还欺辱他女儿。


    现在顾念身上穿的藕粉色衣裙,好像就是她女儿的升级版吧?他在心中暗骂:真是赔钱的东西,争都争个次品出来。


    方越冷哼一声,走入屏风之后。


    顾季也冷脸不理睬。


    虽然闹了小插曲,但终归宴席进行的一片祥和。雷茨给这桌点了几十盘菜,顾季也不好厚此薄彼,其他包厢也分外丰盛。


    雷茨还对手臂上托六个盘子的技术十分好奇,偏偏要自己实践一番。即使顾季万般劝阻,他还是给白樊楼赔了十几个碟子。


    雷茨才承认他没有传菜的能力。


    为了表示敬意,顾季和雷茨到每个包厢给大家敬酒。虽然顾季觉得莫名有种婚宴的感觉,但他也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办:总不能他请客,但大家都见不到主人吧?


    在这个过程中,大家看雷茨的目光也越来越奇怪。


    汴京的风言风语传的快,谁没听说过顾季虐待妻子的事?不过大家对于这样风光齐月的小郎君,多少有些不相信。


    尤其当见过本鱼之后。


    为了维持人设,雷茨并没有变作人形,反而穿了条及地裙子,让人看不出是人是鱼。


    众所周知,人鱼的身高是弹性的。他有多高,全看他依靠尾巴的哪一个部位立起来。穿女装的时候,理应把身高压矮些——但当鱼鱼开心的时候,就会忘记这个事情。


    于是雷茨的身高忽上忽下,好像在裙子里随即做蹲起一般。不过最矮,也要比顾季高半个头。


    熟悉的海商海员笑而不语。那些在汴京认识顾季,受邀来参宴的朋友们,则恨不得洗洗眼睛再扇自己两巴掌,确定这不是做梦:


    腿脚不好,没错。怀孕,没错。


    但谁也没说,顾季的娘子是身高八尺、细腰乍背、一顿饭十张烙饼八条鱼一头小乳猪的胡姬呀!


    虽然没有冒犯的意思,但顾季的小身板能干得过她?怕不是每天晚上都要被嘤嘤嘤榨干……


    众人的世界观都被洗刷一遍。


    但雷茨坚持认为,自己做到了翩翩淑女贤妻良母,一定是凭借优雅的身姿打败了流言。


    酒过三巡,众人皆有些醉了。


    他们傍晚时来到白樊楼,现在天色已经完全黑下去。桌上的菜肴皆吃的差不多,量酒博士又上了几遍酒,吵嚷之声绵延不绝。


    享用佳肴结束,便到了喝酒吹牛的时候。


    顾念哈气连天,西子和柳二便将她送回家睡觉,明天养足精神好赶路。除雷茨之外的女士们离席之后,大家喝酒就更起劲了。


    身为主人,顾季必然要和大家一起畅饮。没过多久就都喝得晕乎乎的,忘了雷茨贤妻良母的人设,放肆的倚在他身上。


    隔壁显然也喝大了。他们沉寂整晚之后,愤懑不平的声音传出来:“顾季算个什么东西,从事卑贱末流就敛如此巨富,简直是大宋的蛀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