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建昌路!
作品:《宋代第一航海家》 看着港口逐渐远离, 船上许多人都傻了眼。
“顾大人,那我们在哪里停船呀。”有人弱弱问。
不会就不停了吧?他们还想上岸玩玩呢!
顾季:“不停。”
他带着众人走进船长室,对着挂在墙上的地图:“直接往南走爱州、演州, 然后到占城, 每个港口停两三个时辰。”
随着他的手描下来, 是一条狭长的线。
“啊?”众人哀嚎:“那再往南,到占城停船?”
比起印度化的占城和其他东南亚地区,宋国的商人们往往更喜欢在汉化的翟越休息。
“不。”顾季摊手手:“只要补充些物资,我们就直接到朱罗。”
众人眼前一黑。
朱罗, 谁去过哪里?比蓬莱听上去还虚无缥缈。
顾季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做海员是脑袋别在腰带上的买卖,大家都尽可能在上岸的时候放纵一下。没想到顾季根本不想中途停船——这就不好办了。
他倚在扶手椅上, 捧着茶杯轻轻吹:“不过你们如果想上岸, 可以在建昌路停。”
建昌路位于入海口附近,是系统中港口之一。那里靠近龙城算得上繁华,停几天倒也可以。顾季虽然没有上岸的想法,但他知道总要尽可能满足多数船员,尽可能消弭阿尔伯特号上的内部矛盾。
众人欢呼。
建昌路。
先拿到150积分, 顾季命令海员们:阿尔伯特号停泊三天, 每天至少有十人在船上轮班,负责保卫货物和卫生清洁。
众人飞速的商定轮换日程, 然后就涌进码头中玩去。建昌路的海商不多,听说顾季只补给不买卖之后,商人们也没了围着顾季打转的兴趣。顾季和雷茨从码头往里走, 在秦楼楚馆之间散步。
“为什么他们非要上岸?”雷茨万般不解。
“因为他们想从事一些不纯洁的活动。”
雷茨气鼓鼓:“你不准去——”
“当然不。”
建昌比起永安要更繁华些, 虽然远远比不上泉州,但也有些异国他乡的风味。顾季甚至可以用汉话和手势,勉强和当地人交流。雷茨看上了路边的发饰。虽然没有汴京的精致, 但是廉价的花花草草却别有一番风味。雷茨拿起一只钗:“这个好看不好看?”
铜簪上粘着红色的毛球,像是毛茸茸的灯笼般晃来晃去。
顾季努力措辞:“好看。不过你下海会不会有点像灯笼鱼?”
雷茨呆滞。
他最近对时尚有了些新想法,希腊、中原的衣着品味已经不能满足他的胃口。虽然被顾季打击了,他还是犹犹豫豫不肯走,看着哪个都觉得好看,准备拿零花钱将整个摊子都端了。
“船上载重有限。”顾季威胁:“买多了自己背着游过去。”
雷茨的尾尖焦虑竖起来。
“到底买不买?”老板的声音在旁边炸开。
“不买,别,堵着!”他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和颇为嫌弃的眼神:“别站在这里!”
这两个衣着华贵的男人在摊子面前站好久,本以为能多惠顾生意,没想到说着听不懂的语言,挑来挑去还定不下买什么。不仅把路堵得死死的,而且女顾客都不敢来。
他看到雷茨还不走,便伸手向前驱赶。
雷茨皱着眉头躲开,翡翠色的眸子冷下来。
顾季正待上前说什么,就见一人拦在他们面前。
“怎么回事?为什么推攘赶走客人?”身披绸缎的少年身量清瘦,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
老板的气势瞬间就瘪了,嗫嚅着说了什么。没和少年讲两句,他就转过身来对顾季道歉:“对,不住。”
少年也转过身来,两人却在面对面的刹那愣住。
“拉姆?”
顾季充满惊讶。
少年带着惊喜重重点头。
对面正是拉姆。一年不见,拉姆已经不是那个衣衫褴褛、瘦的皮包骨头的可怜孩子。他长高了些,身形也更加挺拔流畅,蜜色的皮肤上披着彩色的袍子,衣冠整齐仪表堂堂,黑眼睛中笑意盈盈。
“郎君来跑商?”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顾季。
“路过。”
拉姆硬要拉着他去叙旧,顺便把整个摊子都送给了他。
两人在街边的酒楼上坐下,拉姆点了桌好菜请顾季和雷茨尽兴。他拉住顾季千恩万谢,眼圈都快红了:“没有郎君,我说不定已经被人打死了。郎君愿意带我上船,我感恩戴德一辈子。”
但是对偷偷带李日尊上船的事,却是只字不提。
顾季被拉姆骗过之后,虽然没什么好感,但是也没必要和半大孩子生气,更何况拉姆也没给他带来实际上的损失。他温声问道:“怎么不在永安港了?”
“殿下把我安排在这里的。”拉姆讲述了下船之后的事。
去年秋天到达泉州之后,他辗转几个月跟着李日尊往西绕,最终回到龙城。李日尊给帮助过他的拉姆一大笔钱,足够他锦衣玉食一辈子。但拉姆还是更喜欢沿海而居,最终来到建昌路。这一条街上不少都是拉姆的产业。至于自己的弟弟妹妹也都被接到身边,一家人终于过上了舒坦日子。
拉姆敛目:“我知道郎君定然要怪罪,不过说实话我与殿下也不算熟稔。”
“当时我真的以为殿下与我无异······直到上船之前我才发觉。”拉姆目光诚恳。
顾季轻抿一口酒,无意追究他话中的真假:“都是过去的事了。”
拉姆眼前一亮:“郎君在这里待多久?我去给殿下送信。殿下有时候还念着您呢。”
顾季可不想让李日尊惦记他。
翟越国李朝在十一世纪上半叶就是个战争贩子,把周边四邻包括宋朝在内全部揍了一遍。顾季十分客气的推辞:“我就在这里待几天,补充好物资就向西航行。再说太子殿下繁忙,心里能记着鄙人就很感激了,我实在不必再添烦扰。”
拉姆又劝了劝,但是顾季决定的航行时间不会变动。
他只好放弃让顾季多留几天,叹口气道:“殿下最近确实在为北方的事费心。若不是这样,我定要请郎君去龙城看看。”
“北方的事?”
“啊,对郎君来说还是在南方。”拉姆笑道。
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在翟越人人皆知:侬存福之叛平定后,其子侬智高继承父业,再次在傥犹州扯起大旗,建立“大历国”。但是顾季身为宋人,不知道这些事也很正常,拉姆给顾季简单讲述:“有人说殿下要去平叛,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拉姆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顾季如雷贯耳。
这些天想着往西走,竟然忘了翟越这边的事。
侬智高的事还是很关键的。
他急忙客套几句,祝愿李日尊平安:“殿下千金之躯,未必会冒险,就算去也定会凯旋的。”
两人聊到夜色浓重之时,才从酒楼上离开。顾季有意多打探些侬智高和李日尊之事,但是拉姆即使有心和他说,知道的也实在不多。顾季只好作罢。临别时拉姆大方的请顾季在街市上随便挑选,有什么喜欢的尽管带走。
雷茨听闻此言,尾巴兴奋的抽动起来。
顾季却微微一笑,当即替他回绝:“不必麻烦。”
雷茨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等到与拉姆辞行,顾季才转向雷茨:“我们赶紧回船上去。”
灯火阑珊中,雷茨像撒娇耍赖的熊孩子,死活不挪动了:“你为什么不答应?”
“你那叫挑东西吗?你那是搬东西。”
对雷茨的购物狂属性,顾季其实没什么意见,毕竟家大业大任由孩子败。
“但是这一趟船是满载的,”顾季提醒雷茨:“你要想好了,我们只有一间卧室能放你买的东西。你现在把卧室挤满了,等到去其他港口的时候可就什么都买不了。”
雷茨陷入纠结。
“或者你自己背着游回去。船上放太多东西可就沉了。”顾季毫不留情。
鱼鱼最终被顾季说服,不情不愿的上船。
外面是漆黑寂静的夜。阿尔伯特号随着波涛浮动,海浪声犹如催眠曲响在耳边。顾季点起一盏油灯,雷茨窝在巴洛克式的巨大扶手椅上,刺绣的绒布贴着他的脸颊,好像一只慵懒的猫咪。
当然真正的猫咪早就被他拎着脖子扔出去了。
顾季先向阿尔伯特号确定:水手们都在甲板和一楼值班,二楼空空荡荡。他这才小心翼翼将门掩上,拿出信纸摊开。
雷茨眉头紧蹙,绿眸暗淡:“你怎么突然要写信?”
将钢笔沾上墨水,顾季在灯下转头问雷茨:“你能找到几条鱼来送信吗?”
他还记得雷茨是怎么往君士坦丁堡送信的。
鱼鱼舔舔嘴唇:“所以你不让我逛街,就是想找我送信对吧。”
顾季的真实意图被发现,抿抿嘴角露出两颗小虎牙:“事态严峻嘛。”
“有可能。”雷茨勉为其难抬眸回答:“你要往泉州送?还是汴京?大概率还是能到的。”
顾季这才安心,钢笔摩挲着散发香气的信纸,寂静的夜里,落笔声沙沙作响。
即使忘带公文纸张,顾季依然在纸上写下:
臣顾季蒙泽圣恩西览诸国斗胆奏西南边防事即越太子李日尊并侬智高北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