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奥法诺入局
作品:《宋代第一航海家》 顾季努力平复着呼吸, 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历史上,在米哈伊尔四世逝世之前,佐伊女皇也来到修道院要见他。但是米哈伊尔四世拒绝了妻子——没人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心中无法抹去的愧疚?也许是夫妻之间还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
回想刚刚听到的声音, 大概就是佐伊女皇赶来见米哈伊尔四世被拒绝。
“吱呀——”
顾季的神经刚刚放松一点, 隔壁的房门又被推开了。
他立刻紧张的看过去。
全身黑色的高大女人走进房间。在她宽大冗长的裙摆和面纱下,看不到任何的身形与容貌。
“海伦娜!”
但佐伊显然和她熟识。年老的女皇从木椅上仓皇站起,深深的拥住了女人。
“我就知道你会来,我该怎么办·····”她的声音中带着哭腔。
佐伊女皇悲悲切切, 听不清她究竟是因为丈夫将死而感到无助,还是一些更深的情绪。
“我不想第三次穿上丧服了, ”她拥抱着海伦娜, 语气惶恐:“我很担心···”
“嘘,嘘。”海伦娜轻轻拍了拍佐伊女皇的背:“小声点。”
透过狭小紧闭的门缝,顾季看到佐伊女皇疑惑的目光。
海伦娜轻轻偏头,面纱下翡翠似的眼睛闪着光,像顾季的方向看过来:“隔墙有耳, 小猫咪正听我们说话呢。”
“我去处理他。”
!!
顾季大脑一片空白。
他顾不得佐伊女皇的惊呼, 转身向窗户。隔壁的房间只通向这个狭小的更衣室,她们必然发现了自己躲在这里!
顾不得拖拉的巨响, 顾季推动角落里的衣箱,堵住两个房间的门。
别慌,别慌。
顾季的大脑飞速转动:衣箱和门都很沉, 两位女士未必能将它打开。在她们去叫士兵的时候, 自己从窗户中逃跑。也许雷茨还没有走远,一定能逃出去·····
门丝毫没动。
顾季正待从窗户离开,却突然感到身后有一阵风!
来不及思考人是从哪来的, 顾季瞬间翻身扼住袭击者的脖颈!
但是顾季显然不是袭击者的对手。
“咚!”
顾季被死死摁在地上。墙边的衣柜被他倒下的动作带倒,长袍、十字架和冠冕散落一地。尖锐的木刺横在地上,只差半厘米就要刺入顾季胸口。他头部着地,眼前一阵阵发黑,锋利的刀刃横在咽喉上。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原来是你这只小猫咪呀。”
就在顾季连遗言都想好的时候,对方却突然将他放开了。她向后退了两步,惊讶的将顾季扶起来。
“咳咳咳。”
顾季胸口和脑袋疼的要命,站起来又差点跪下去。
全凭着非凡的意志力,他才抬头看向袭击者。
女人正是刚刚与佐伊女皇说话的海伦娜。她撩开长长的黑色面纱,面容却有些熟悉。
约莫三十多岁,白皙的脸庞,深陷的眼窝和绿眼睛,眸中和他家鱼鱼般含情脉脉····
!!
这不是他丈母娘么?
原来雷茨的母亲叫海伦娜。
顾季觉得这个世界有点恍惚。
海伦娜俊美的脸上划过一丝心虚:“真抱歉,没打疼吧····”
她好像意识到,这个脆弱的人类少年,并没有自己的大儿子那么抗揍。
她揉揉顾季的脑袋:“你怎么在这?”
顾季被撞得想吐,在难过中还感觉有点丢人,不想说话。
海伦娜蹲下身:“是雷茨把你扔在这的吗?”
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顾季最终点点头。
海伦娜把他拉起来:“那我送你回去吧。”
上下打量了海伦娜几眼,顾季慢慢道:“雷茨还没回来。”
他心中的情绪很割裂。在从小到大单纯的设想中,见父母的画面一直是:自己回和伴侣提着礼物回家,在欢乐的气氛中和两位老人握手寒暄,然后“泰山泰水您坐下,不用麻烦不用麻烦,二老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小乖的——”
而不是在深夜的君士坦丁堡,差点被海伦娜一招毙命。
顾季心中百转千回。他意识到海伦娜能和佐伊女皇相谈甚欢,也必然不是单纯的海妖首领。
他慢慢道:“雷茨还没回来。”
海伦娜惊道:“你管他做什么?他又死不了。”
顾季:····
真是妈妈的好大儿呢。
不管顾季心中怎么想,海伦娜反正对这只看起来比塞奥法诺还脆弱、被自己失手揍了一顿的人类充满怜惜之情。
她把顾季的发髻揉乱:“今晚还不知有多少事,趁还没人找过来,换件衣服,我带你回去歇着。”
他不得不承认,海伦娜说的有理。雷茨在这里的安全系数,可比他高多了。顾季叹口气低头,发现自己“窗帘布”长袍已经在粗制滥造中扯破了,看上去古怪又寒酸。他将外袍脱下,换房间中僧侣的服侍,把自己打扮成教士的样子。
看到顾季装扮好,海伦娜满意的拉住顾季,翻窗离开。
雷茨在街上游荡。
巨大的兜帽罩住他的面孔,雷茨穿行在大街小巷中,前方的脚步声杂乱无章,但却不像是市民们悠闲的步伐,而间杂着刀剑的隐约碰撞之声。
训练有素的十几名士兵。
雷茨扣上铁甲的面罩,手中的匕首悄然出鞘。前方的士兵抬头,疑惑的看着面前的人。精良的甲胄上覆盖着奇怪的袍子,身材高大,周身却散发出凛冽的气息。
他是谁?士兵们脚步一顿。
等等,好像是他们暗杀目标身边……
转瞬间,雷茨割断了两人的喉咙。
·····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地上只剩下横七竖八的尸体。
海妖的体能和人类无法相比。暴怒的雷茨甚至能将大船的龙骨抽断,血肉之躯又怎么拦得住他?他们几乎在铺天盖地的震惊和恐慌中,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程。
雷茨擦了擦刀刃。
面罩下,雷茨咬住嘴唇翻了翻尸体,却没找到任何标识。
是来杀顾季的,但不知道是谁派来的。
顾季认为君士坦丁堡没人有动机杀他——确实找不到这样的人。但是生物的本能告诉雷茨,世界上不是所有事都要合乎情理。这些人的意图就是要顾季的命。
雷茨早就发现他们了。从曼尼亚克斯家出门,一路上都有人跟踪。
如果当时他们不躲进修道院,而是按照顾季的想法换一条路,绝对会和这批人撞上。带着手无寸铁的顾季,雷茨不敢把握结局会是什么样
不过好在,危机已经解除了。
雷茨裹着窗帘布,在萧瑟的秋风中开始思念顾季。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自己待着害怕不害怕?
他早知道海伦娜在附近——虽然不知道母亲来干什么,但她应当不会让顾季伤到。
虽然这么想着,雷茨心中却不知为何升起不祥的预感。他皱起眉头加快步伐,打算在周围环绕一圈,确定没有漏网之鱼后,就赶回修道院带顾季离开。
匆匆绕大赛车场,雷茨在索菲娅港附近停下脚步。
月明星稀,往来的船只安静的停靠在码头中。石块砌成的港口上杂草丛生,紫色的光若隐若现。
“哥,拉我一把····”石缝中传来微弱的呼喊。
什么鬼动静?
雷茨回头,一条紫尾巴的人鱼正卡在石缝中。他颇为嫌弃的伸手将鱼拉上来,人鱼在岸上蔫哒哒的翻了个身,便同死鱼般摊在地上,眼中失去了光彩。他漂亮的尾巴上布满伤痕,甚至还露出了鲜红的肉。
是被母亲用鞭子“教育”过的惨烈痕迹。
正是塞奥法诺。
塞奥法诺艰难的爬起来,拽住打算离开的雷茨:“今晚是不是出事了?”
雷茨点点头。
带着对弟弟的最后一丝耐心,他将今晚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的讲了讲,包括米哈伊尔已经报丧,但皇帝还没死。
塞奥法诺的眼睛亮了:“今天我看母亲出门,就觉得不对劲。还以为皇帝能再活几天,没想到死的这么快——”
还没说完,他张大嘴巴:“阿嚏——你还有外套么?怪冷的。”
雷茨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捂紧了顾季亲手给他披上的小袍子。
“好吧。”塞奥法诺失望的移开视线,看着哥哥冷漠的离开。
海伦娜走在前,时不时回头担心的看着单薄的顾季。她总觉得少年实在太脆了,真怕走着走着就倒下去。
也不知道怎么受得了她儿子……
赶走脑中奇妙的念头,海伦娜真诚的轻启红唇:“要不要我背着你?”
顾季赶紧礼貌摇头。
海伦娜只好作罢。
毋庸置疑的,海伦娜比雷茨对这座城市更熟悉。她根本没有躲着卫兵的意思,只是轻轻打了个招呼就带着顾季顺利通过,离开了修道院的范围,根本无人盘查。
顾季暗暗往回看。
“你担心雷茨?”海伦娜突然出现在他身边:“他不会有事。”
“他可比塞奥法诺乖多了。”
她明艳动人的面容扭曲了一刹那,是被熊孩子气的。
顾季默然。
他不清楚雷茨的家庭关系,不敢多说。
海伦娜好像看出什么:“你知道塞奥法诺闯过什么祸么?”
顾季惊讶的看着她。
她不清楚塞奥法诺在东方作的妖?
只思考了一秒,顾季就将塞奥法诺卖了,把他怎么杀斯蒂芬、怎么在路上挑动矛盾说的明明白白。
海伦娜冷笑一声:“他果然没和我说实话。”
顾季在心中默默给塞奥法诺点了根蜡。
他岔开话题,悄悄暗示心中的疑惑:“您刚刚和佐伊女皇说····”
“没事。 ”海伦娜随口道:“佐伊早就习惯我突然消失了,我会回去找她的。”
顾季眼睛睁大。
“我们认识很久了。”海伦娜语出惊人,回忆起曾经的场景:“那年我刚刚生完雷茨,佐伊被巴西尔皇帝嫁给奥托。她们的船经过我们的海域,族人们劝我吃个公主补补身子。”
“但是我不吃人,佐伊又很漂亮,最终还是把他们放了。”
“后来听说奥托死了。算上他,倒霉的佐伊已经死了三个丈夫了。也不知道这个丈夫死完,她日子能不能好过一点。”
这就是传说中,和食物发展出的神奇友谊?
顾季艰涩道:“····也许不。”
既然海伦娜完全不对顾季有所防备,顾季也就悄悄道:“您还是让女皇小心些吧。”
海伦娜想了想:“因为她的那个养子?”
身为海妖首领,海伦娜的危机意识十分敏锐,但又疑惑的皱眉:“但佐伊控制他很简单吧?”
罗曼努斯和米哈伊尔四世都是佐伊的丈夫——在这个时代,丈夫对妻子天然有更多的权利。但是米哈伊尔五世是她的养子。
妻子控制丈夫,和母亲控制儿子,难度绝对不一样。
顾季默然。
“也是。”海伦娜又叹了口气:“佐伊太单纯了……”
她实在不能假设,佐伊能控制住野心勃勃的少年。
“谢谢你,我会提醒她的。”海伦娜眼中划过一道暗光。
顾季言尽于此。
历史上佐伊的一生充满了坎坷和悲哀。顾季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改变这样的命运,但至少他不想看着这样的事发生。
海伦娜若有所思,偏头向顾季看过去,却正见到顾季盯着街角处的人。
“他是谁?”
顾季眨眨眼睛。
棕色头发,绿眼睛,高个子,和曼努埃尔八分像。
这不是莫里斯的小儿子么?
雷茨将塞奥法诺丢在港口,便急匆匆往修道院赶。他熟练的躲过巡逻士兵,回到顾季藏身的房间窗前。
“顾季?我们可以走了。”
他低声道。
无人应答。
不知怎的,雷茨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立刻翻窗进去。
没有人。
如此小的一个空间,雷茨将每个角落都盯着看了一遍。
顾季不在。
母亲也不在附近。
房间中一片狼藉。墙边的衣柜倒下来,杂物和衣物乱成一团。显然这里发生过激烈的打斗——雷茨弯腰捡起地板上的一缕长发。黑色柔顺的直发,只可能是顾季的。
已经有人进出过房间,杂乱的脚印掩盖一切痕迹。
顾季在哪?
他知道现在的危险,不会乱走的····唯一让雷茨感到宽慰的,屋里没有血。
他应该还活着。
雷茨焦急的在房中转了两圈,目光突然凝滞在某处——
那是一件破破烂烂的袍子,他亲手缝的,从顾季身上脱下来。
雷茨面罩下的双眸变得血红。
他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到,母亲离开后有人绑架了顾季,甚至还脱下了他的衣服。
他还能想象到,顾季是怎么拼命挣扎,又怎么无助的被拖走,最终也没能等到自己回来。
是谁?谁和顾季有矛盾?
米哈伊尔?
雷茨僵硬的转过身,面色阴沉,提着重剑前往大皇宫。
大皇宫。
这里的局势颇有几分尴尬。
曼尼亚克斯本来是奔丧的,奔到一半却发现,他根本见不到已经死了的皇帝。
女皇也失踪了。
于是乎,曼尼亚克斯当即认定这是米哈伊尔给自己做的局。还没想好怎么对付他——米哈伊尔也跑了!
只留他孤孤单单。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也无事发生。
他只好改变诉求:“我要见约翰。”
宦官内心腹诽:有没有可能,我们也不知道约翰在哪?
“已经找人去请了,麻烦将军等一等。”
曼尼亚克斯气得将剑重重摔在地上,却意外看到面前出现了一双崭新的草鞋。
他抬头。
是个宦官装扮,漂亮精致的年轻人,有春水般的绿眼睛。
就是走路一瘸一拐的,像被人打过似的。
“谁派你来的?”曼尼亚克斯道。
塞奥法诺轻轻笑了:“我来通知将军。”
“陛下正在圣葛斯默与圣达弥盎修道院晚祷,女皇陛下也在。如果将军现在去,也许能见到他们。”
!!
米哈伊尔四世没死?
曼尼亚克斯无论如何没想到,会有这种事发生。他激动地抬头,却撞进塞奥法诺波澜不惊的眼眸。
“大胆!”立刻有宦官呵斥。
众人才发现,他们不知道年轻人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但他在指责米哈伊尔假报死讯!
在场的人生出各种各样的心思来。
“铛!”
几名士兵立刻向前,长剑交错在塞奥法诺面前!
“带他下去!”有宫廷侍从高声叫道。
“等等。”曼尼亚克斯阻止。
士兵们还没来得及动作,却又听门口有人高声叫道:“陛下回来了!”
米哈伊尔沉着脸推开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