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一下

作品:《捞星光

    时砚池手上没松力, 将人拉到眼前,目光笼着她,“在这亲一下你的男朋友。”


    夏星晓愣了一下, 视线扫过周遭,“在这?”


    他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 正把衬衫袖口折回小臂的位置,浑身慵懒矜贵, 比她高了一大截,那画面怎么看都是他占上风, 而她是被欺负的那个。


    可就这么一个低冷寡淡浑身充满危险气息的大男人,一开口却是委委屈屈的:“不让我上楼拜访丈母娘, 连点补偿都没有吗?”


    窸窸窣窣的视线四面八方射来, 她回,“不要, 影响不好。”


    时砚池不可思议。


    他身居高位, 谈得都是过亿的项目, 情绪向来不太外露,此刻却被人赤.裸裸地嫌弃了。


    “夏星晓, 我见不得人吗?”


    这是他第三次对此产生质疑了, 从称呼上, 也能看出他带着情绪了。


    夏星晓眼里有瞬间的犹豫, 不过目光再移向频频侧目的三姑六婆,那点踌躇又瞬间被风刮得烟消云散。


    “毫不夸张地说, 在这亲了你, 分分钟就传我爸妈耳朵里,我的名声可就真的毁了。”


    她的眼睛澄澈明亮,细白的手指勾勾他的手心, 又轻又柔地靠在他耳畔安抚,“回去补偿你,好不好。”


    “不好。”


    软腰被他一把箍紧,时砚池压着脾气狠狠地吻她。


    他才不管什么名声不名声,他恋爱谈得正大光明,两人做的也都是情侣该做的事儿,他不准夏星晓还给自己留退路。


    夏星晓挣扎了半天,还是被扣得紧紧地,忍无可忍咬他的唇,时砚池还是不减力道,贪婪地攫取她的呼吸。


    电话又响,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汪静的夺命连环CALL。


    她无语地掐他劲腰上的肉,他才皱着眉松手,不过少爷脾气还在,情绪在眼底堆砌,下颚骨都在用力。


    秋日暖阳,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刺目的光线倏地一暗,夏星晓拉低他的颈项,不偏不倚,一抹软糯覆在他唇上。


    “乖一点,男朋友。”


    时砚池……


    汪静从阳台上探头的时候,眉头紧紧皱起,“星星,你不接电话,在楼下磨蹭什么呢?”


    夏星晓好说歹说刚把时砚池哄走,现在正看着手里的人参礼盒发愁,这会听见汪静声音,她浅浅地舒一口气上楼。


    文心兰的香气馥郁,夏江正在浇花,汪静接过她手里的人参,眼神一秒就变了,从里到外地打量她,“夏星晓,我和你爸的身体好得很,你买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做什么?”


    “我男朋友送你们的。”夏星晓轻描淡写地回,她别开眼睛换鞋,只留半个侧脸给汪静,不跟她对视。


    蒸锅还冒着热气,夏江盆栽放回花架上,正要笑眯眯地开口,被汪静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房门“咣当”一声响,夏星晓被人拉进了小卧室。


    一进门,汪静先把卧室通风的窗户关了,夏星晓神经骤然绷紧,“妈,你关窗户干嘛,房间里都是荠菜味儿。”


    汪静性子急,直接拉了椅子坐她对面,环着手臂,摆出一幅审讯的样子,“你有男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她头疼,该怎么说呢?确实有男朋友了,还是以前那个……


    当年分手的时候,汪静虽然没有多问,但也从她日渐消瘦中嗅出那么点端倪,当时她只说两人聚少离多感情生变,细节没交代太多。


    夏星晓露出一个尴尬的笑,“最近才确定关系的,我改天带回来给你们看看。”


    汪静动作不变,表情犀利,“这人什么条件?”


    “就一个上班族。”


    MUSE总裁也算是上班族吧。


    “没了?”汪静压着脾气再问。


    她脑袋嗡嗡的,只想快点结束对话,“等下次带他回来,你们见到就知道了……”


    夏星晓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拧了一记胳膊,“你是跟什么见不得人的男人交往了?说话支支吾吾的。”


    汪静糟心地看她,“多大年纪,做什么的,家里父母什么情况,这些你倒是具体讲讲呀。”


    嗓门一声比一声亮,问得夏星晓头皮发麻,最后决定如实招供,“就跟以前那个……条件一样。”


    汪静眼睛瞪大,“你说什么?”


    她咽了咽口水,心口起伏,沉着地应对她妈风雨欲来的目光,“我男朋友是时砚池,我们复合了,他对我很好。“


    汪静细细地揣摩了一下她的表情,正要开口。


    “我这辈子非他不可。”夏星晓补充。


    汪静收嘴了。


    她还记得夏星晓的上一段感情,那时候债主天天上门,为了筹钱家里忙得焦头烂额,时砚池是提过要给他们家还债的,可两人家世差距那么大,某些恩惠受了将来一辈子抬不起头,她想想还是拒绝了。


    后来两个孩子不知道因为什么分了手,她只知道向来爱笑的夏星晓那阵子很沉默,失意肉眼可见,她也算有心理准备,毕竟和那样的人家谈谈校园恋爱可以,谈婚论嫁几乎没什么可能,因此她什么都没问。


    “你们俩之前分手有没有原则性的问题?”


    悬三根指头在耳边,夏星晓发誓,“没有出轨、没有小三,就是聚少离多。”


    “你之前不谈恋爱,也都是因为他?”


    “嗯。”


    “看你那点出息。”


    汪静撇撇嘴,表情很难说不是嫌弃,“刚才楼下那车里的人是他?”


    夏星晓点点头,原来她妈什么都看到了,被人抓了个现行的感觉真不好,睫毛上凝了一层汗,她避重就轻地回,“他买了好多礼物,非要上来拜访你们,被我拒绝了,我想怎么也得提前跟你和爸爸说一下的……”


    “还行,算你不是个恋爱脑”,汪静用手指点了她额头一记,“夏星晓我提醒你,你已经二十六岁了,这个年龄不适合谈那种没有结果的恋爱了。”


    汪静收住表情,冷哼一声,“如果他真的想跟你有结果,就按习俗走。先带着你去见他的家人,然后才能上女方家里的。”


    说到这,她顿了顿,“不过他的家庭情况,可够复杂的……”


    没想到汪静的反应这么平静,夏星晓有一瞬间的怔惊,她手指抠着床单一角,“她妈妈常年在国外,他说十一带我去看他外公……”


    对这个安排尚算满意,汪静松了口气。


    还想再说什么,夏江的嗓音隔着门板传来,“老婆,蒸锅里的水是不是烧干了?”


    汪静骂骂咧咧地起身,临出门前转过头来,目光一聚,落她脖子上。


    “结婚之前,你别给我搞什么事情来。”提醒的话点到为止。


    夏星晓无端缩了缩身子,她早晨出门前已经检查过了,没留下什么痕迹,不过被她妈妈这么无端一看,多少有点心虚。


    汪静睨她一眼,手指狠狠地点了点她,“注意点分寸。”


    ……


    两人复合的消息已经小范围地蔓延开了,好多这两年才认识时砚池的朋友,都在到处打听夏星晓是何许人也,竟能把眼高于顶的时少爷给收了。


    卫誉不堪其扰,这阵风最近都往他这儿刮,因为没人敢向当事人求证,只能明里暗里地跟他打听,然后讳莫如深地传。


    卫家和何家的老宅挨着,两人从小一块玩到大,时砚池昨晚没约出来,他今天左手拎着瓶红酒,右手拎着几只大闸蟹直奔鹿鸣公馆。


    反正醉翁之意不在酒,意思意思得了。


    按了半天门铃,门打开了。


    时砚池一身灰色麻布睡衣站在门口,体态上吊儿郎当,神情上慢条斯理,视线撂一眼他手上吐着泡泡的大闸蟹,眉毛一挑,“你来干嘛?”


    卫誉想要摸摸鼻子,发现没手,于是举起大闸蟹在他眼前晃,“今儿早上刚从阳澄湖空运过来的,吃个新鲜。”


    时砚池穿着拖鞋,留出身后空间让他进门。


    “你跟星晓复合了?”卫誉直接问。


    “嗯。”时砚池言简意赅地答,然后懒懒一指厨房方向,自己慢悠悠地坐回客厅沙发。


    电视音量不大,他按了几下遥控调台到L省卫视的财经频道,熄屏的手机在掌心一翻,他给夏星晓发了条消息:【晚上几点回来?我去接你。】


    那头显示正在输入,时砚池掳过茶几上的打火机,给自己点了支烟,昨天跟夏星晓在一起,他一直忍着没抽。


    烟雾氤氲在周身,他倦怠感十足地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英国的行程被他压缩,长途奔波睡眠严重不足,昨晚和夏星晓一起,搂着她怎么可能睡素的,他下午准备在鹿鸣公馆补眠,没想到这人不请自来。


    手机滴一声响。


    食人星星:【我妈让我住一晚,我明天回去。】


    时砚池沉默几秒,直接把电话打过去,“不行,没你我睡不着。”


    夏星晓没惯他毛病,直接把电话挂了,发来一条消息:【有你我才睡不着!!!】


    卫誉看着眼前男人不自觉上扬的嘴角,突然觉得大闸蟹不香了。


    他把大闸蟹丢进水槽,开冰箱拿了几罐啤酒过来,把啤酒往他面前一推,“喝点?”


    屏幕扣下去,时砚池抬眼,顺着酒瓶看看他,“大白天的喝什么?”


    “反正时少爷晚上也叫不动。”


    卫誉坐他对面,自顾自地拉开拉环,“呲”一声响。


    “阿池,我挺羡慕你的。“


    他喝一口,易拉罐往身边放,”以前就觉得什么真爱啊,白月光啊,真俗,看见你和星晓,我才发现,我他妈才是那个俗人。”


    指尖的烟草烧着,时砚池声音平淡,“南槿挺不错的。”


    “她啊,确实挺不错”,卫誉牵动嘴角,“就是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


    “怎么说呢?”


    “其实挺公平的。”


    又一口啤酒下肚,又苦又涩。


    “所有人都说我们合适,家世门第,男才女貌,又从小认识知根知底儿,确实太他妈的合适了。”


    “可是想到往后的日子就这么过了,我感觉不甘心……”


    窗外的风呼呼刮着,树影婆娑,时砚池把烟按进烟缸,拉开一瓶易拉罐,气泡上冒。


    他不太擅长安慰人,男人之间也不讲究这个,适当地调整了一下同理心,他说:“你是不是真得了婚前恐惧症?”


    卫誉喝啤酒,“可能吧。”


    喝了两口酒开始忆往昔。


    “当时你和夏星晓,我和苏岑,是让人羡慕的两对……”


    太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时砚池觉得有点魔幻,他和夏星晓复合让卫誉想起了自己的前任?


    对那个嗜钱如命的拜金女,他可说不出什么好话,斟酌会儿尽量不伤害发小儿情谊,“你俩跟我俩情况不一样。”


    卫誉忽然就笑了,笑意不达眼底,“苏岑回来了……”


    一句话像是炸雷,在头顶轰响。那人怎么回来了?还偏偏是在卫誉结婚前。


    时砚池警铃大作,“阿誉,你脑子可别不清醒。”


    卫誉不答,自顾自地回忆,“当时她胆子特别小,像个小兔子一眼,动不动就眼睛红红的,我们一起去迪士尼那天晚上,漫天烟火下,她竟然大胆到当众跟我告白。“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在那双黑色眸子里看到了最美的烟花。


    烟火向星辰,所愿皆成真,他曾发誓一定替她守护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就是这样一个胆小羞怯的女孩,为了跟娱乐公司签约,爬上了老板的床。


    卫誉一口气闷完,眼睛红红的,“我没你命好,星晓能等你六年,我他妈一眼没看好,她就跟别人走了。”


    时砚池对大学之前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那时候时序和“白月光”纪碧云在一起,何韵身陷抑郁而不自知,天天.朝他发泄负面情绪,他所有外界的感知都是夏星晓带给他的。


    他劝卫誉慢点喝,可惜不奏效。


    电视上正好开始播放《财经快行线》的重播,夏星晓的画面扎扎实实地撞进眼里,时砚池拎着易拉罐跟他碰杯,“阿誉,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


    晚上八点,夏星晓洗漱完就上床了,昨晚被时砚池折腾得狠了,从下午开始她就一直哈欠连天。


    汪静给她送热牛奶的时候意有所指,“呦,谈上恋爱的人就是不一样,开始养生了?以前不是天天熬到五更半夜的,今天这么早就睡觉呀?”


    半干半湿的头发披在肩后,夏星晓不接她妈阴阳怪气的话,她靠着床头,接过牛奶敷衍着,“我上周赶十一特别节目,一直在加班。”


    “特别累。”她强调。


    汪静没多说什么走了。


    嗡~嗡~嗡~电话接起的时候,夏星晓已经睡意朦胧。


    “喂。”


    电话没声音,她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正准备挂断,对面传来一个尴尬的男声。


    “星晓,我是卫誉。”


    “阿池喝醉了,你能不能来接他一下?”


    以为他下午消停了,没想到在着等她呢。


    她撑起半边身子,揉着额头问:“在哪?”


    暮色凝重,华灯初上,客厅的光柔和地落时砚池肩身上。


    卫誉草草看他一眼,还有他脚边那两个小易拉罐,这人靠在沙发上,空气里的酒气几不可闻。


    他清咳了一声,对着话筒无语,“在鹿鸣公馆。”


    夏星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