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保照

作品:《捞星光

    夏星晓打车到鹿鸣公馆的时候, 还没下出租车,就在降下的半窗里精准地看见两个熟人。


    她那个“醉得不省人事”的男朋友正和卫誉一起在别墅区门口等她。


    穿着一身睡衣,身体挺拔如松, 额前的碎发在夜风里荡着,视线清清明明。


    还真是一个“醉鬼”呢。


    她无视时砚池付款的动作, 飒爽地带上车门,不下车了, 对出租车司机说,“来错地方了, 麻烦给我送中山路广电对面。”


    “啊?”出租车司机有点摸不着头脑。


    时砚池笑,胳膊搭在车顶, 降下半个身子, “星星,我醉了。”


    卫誉在一旁尴尬找补, “对, 他这人特能装, 醉了根本看不出来。”


    夏星晓捂着脸,没眼看, 这场戏她真的唱不下去。


    默默升上车窗, 下车。


    卫誉演戏演全套, 叮嘱她, “记得给阿池冲杯蜂蜜水,要不然明天起床会头疼。”


    说完就拉开车门, 上了她那辆出租车, 还不忘提醒时砚池,“明晚吃饭,你记得把我车开过去。”


    出租车的尾灯还没走出视线, 夏星晓就感觉肩头一沉,时砚池整个压了上来,稚气地把她抱怀里,“星星,我难受……”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醉的人。


    夏星晓做出最大的让步,好声好气地哄,“能自己走吗?”


    她把人从后背扯到身侧,牵他手,“我们回家。”


    夜风吹着,扑簌在两人身上,路灯斜过肩膀,在地上拉出一对长长的影子。


    时砚池浮着雾气的眸子陡然晴明,曾经走过的路,即使上陡山下水海,依然不得其所。


    所有让人羡慕的权利、地位、车子、房子,都是绚烂的色彩和装饰,夏星晓的拥抱才是他回家的唯一入口。


    走到半路,时砚池喊住她,“星星,你帮我打个电话。”


    夏星晓一脸茫然,“啊?”


    “我手指头冻僵了。”


    夏星晓无语地看着这个娇气包,从他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一下屏幕,亮了,递过去让他解锁。


    时砚池两手插口袋,给她一个“自己解锁”的暗示。


    “那我乱输了,手机锁了可别怪我。”


    夏星晓一边走,一边在屏幕上按数字,她的指头动得缓慢,玩笑般地输入时砚池的生日。


    解锁失败。


    中式路灯照亮一座座白木栅栏,空气中有蔷薇的香气,路过转角石砌的时候,她开始输第二组密码。


    9、7、0……她手指按下一组数字,时砚池始终长久地看着她的动作,6、2、1


    静谧的夜晚,“喀嚓”清脆解锁声传来,六年前两人的合影照,以一种猝不及防的姿态进入她的视线。


    照片被他设置成了手机的桌面,密码是她的生日。


    细枝末节让人发软,夏星晓伫立在原地,抬头看额发被风吹乱的时砚池,视线对上的刹那,心口不留痕迹地起伏。


    那时候的唇是抿起来的,也明白了这人的用意:他要以一个透明人的姿态跟她坦诚以待。


    “直接看你隐私不太好吧?”她声线甜得让人浑身发软,假惺惺地把手机递回去。


    时砚池受用得不得了,耐心地看着她,也不嫌风大,“没办法,密码被破解了,只能让你看了。”


    夏星晓脸上一直带着笑意,“求我。”


    他长长一叹:“我求你查我的岗。”


    既然他把女朋友查岗的权利交到她手里,夏星晓也没打算客气,正大光明地从上到下排查手机和微信通信录,“你该不会提前把我不能看的都删掉了吧?”


    脚步愕然止住,时砚池把人捞回来,嗓音有点哑,“我这六年里加的每个异性都在这里,你要是想知道来龙去脉,我可以给你讲个三天三夜……”


    话落,抬眼,两人在咫尺间对视。


    也是在这时候,看见这人无名指上的戒指,是和她一样的情侣款。


    双手挂他脖子上,夏星晓毫不犹豫地吻上去,“我男朋友好棒,这是奖励。”


    当天晚上,时砚池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什么才是他要的奖励。


    汗湿的头发黏在额头,她又羞又恼,“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节制?”


    施力骤然停止,会把喘息放大,他弓下身子,凑到她颈窝,“中医说了,跟爱的人在一起睡觉,是大补。”


    ……


    第二天逛家具城的时候,夏星晓始终恹恹地,时砚池牵着她倒是步履轻快。


    “我那房子是租的,买什么家具?”


    时砚池眉峰微挑,“我搬到你家去,难道不应该为了隆重欢迎我,给我置办点家具?”


    夏星晓想了一会,眸光艳潋地看着他,“要不我们还是各住各的吧。”


    “你不想负责?”


    赶快捂住那张口无遮拦的嘴,“负负负,买买买。”


    家具没选好,倒是看中了一款很有氛围感的壁炉灯。


    棕色的造型,火焰会跳动,深灰色燃尽的木材纹理,虽然不会真的发热,但是靠近就觉得浑身暖融融的。


    夏星晓抱着不撒手,眼巴巴地看着他。


    时砚池去付款,中途卫誉发了晚上聚会的时间地点。


    “晚上一定要去吗?”


    夏星晓抿抿唇叹了口气,她撑着额头问,“我好累……”


    时砚池没错过她的表情,低哄:“今天的局是卫誉攒的,把你介绍给大家认识认识,以后的局你去不去都随你,好不好?”


    “难道不是以后别让我那么累吗?”


    夏星晓下巴一抬,拿他以前的话堵他,“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别搞色.诱那套,你不吃?”


    时砚池继续没脸没皮地笑,“没办法,谁点火谁灭火,谁让你要开发呢?”


    默默给他一肘,继续逛。


    最后,挑剔的时少爷给她的廉价公寓,换了一张十万块的新床垫,才满意地离开了。


    下一场在CRUSH,还是上次的包间。


    时砚池一路拥着她进门,马上就是一阵刺耳的鬼吼鬼叫。


    来的人特别齐,都是时砚池的私交圈,不需要应酬,互相介绍了一圈就各玩各的,气氛很轻松。


    包间里有一面镜墙,倒影出两人的穿着,时砚池是白色针织衫配了黑色西裤,夏星晓是黑色吊带裙外面罩了见白色短款毛衣,两人往人堆里一站,都是活脱脱的衣架子,出奇的登对。


    路晓宇很会拿捏气氛,啧一声,“上次还是行情,这次就是嫂子,时哥下手真快呀。”


    他和夏星晓见过四次了,也算半个知情人,知道这姑娘在时砚池心里的地位。


    时砚池一直牵着她的手,跟大家介绍,“这是我女朋友,夏星晓。”


    朋友们闹腾了几下,他回几句痞话,心情肉眼可见的好。


    包厢里早都玩嗨了,文卓清清亮亮的嗓音在角落响起,“星晓,过来唱歌。”


    时砚池揽着她的肩问,“要去吗?”


    那边是女生圈子,夏星晓没什么扭捏矫情,直接就过去了。


    时砚池翘腿坐下,笑得神清气爽,车钥匙在食指上绕了两圈,他问:“卫誉呢?”


    一哥们嘴快,“被一个大美女叫走了。”


    路晓宇往他方向靠了靠,压低嗓门:“不对劲。”


    “那女人一进来,誉哥的脸色就变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他那个样子。”


    时砚池沉了沉眸,他知道那女人是谁了。


    再转头撂夏星晓的方向,她感应般地回视,然后朝他做了个鬼脸,时砚池忍俊不禁,看了一会儿才被路晓宇拉进牌局。


    被他盯得双颊像烫出一朵烟花,夏星晓羽睫半垂,脸上潮热。


    没人唱歌了,点歌台自动播放《Fahre》,前奏一响,微醺感直接拉满。


    Tonight i am diving in,no matter how far i fall


    ……


    文卓还是一身辣妹装,黑色一字肩毛衣配超短裙,看似保守,侧身的时候,整个后背白花花一片,就靠一条金属链勾着。


    她跟着音乐节奏抖下巴,问她:“喝点什么?”


    “苏打水,谢谢。”


    沙发微微弹跳,文卓坐她边上,“唉,男人真是我们喝酒路上的绊脚石……”


    一女生好奇,“你家祁善也不让你喝酒?”


    文卓翻了个白眼,耳环在脸颊两侧晃,“管得厉害。”


    夏星晓笑着叉水果吃,女生们也渐渐把话题引向她。


    时砚池在圈子里的地位摆在那儿呢,又是这么宝贝的女朋友,大家分寸拿捏得很好。


    文卓的问题就有点限制级,夏星晓有点招架不住。


    时砚池余光始终瞄着一个方向,他隔着半个包厢警告,“别欺负我老婆。”


    调侃声又四面八方渐起,“呦,已经是老婆了?”


    “池哥护食,都别惹嫂子哈。”


    “这爱情的酸臭,我真是够够的了。”


    “婚礼是要办在誉哥前面了吗?”


    包间内气氛极其高昂,一股热气涌上头顶,夏星晓拧开冰镇的苏打水,喝一口降温,女生们笑着换了话题。


    文卓插了一块西瓜在吃,插第二片的时候,旁边的长发女生说,“听说张静茹要退婚?”


    文卓喝一口啤酒回她,“她倒是不想退,不过谢家最近出事了,她妈那么势力一人,肯定不能由着她。”


    另一个插嘴,“谢南洲不是从国外学金融回来的,一点儿帮不上忙?”


    知情人回:“他有个屁用,这是有人专门要整他,本来谢家的物流公司只是资金链出了点问题,就圈子里小范围知道,没成想让营销号盯上了,这么大肆一搞,彻底要完。”


    夏星晓把几人的上下句捋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慢慢开口,“谢南洲?”


    一女生不知道两人渊源,嗓门高亮,“你也认识?那人上次让池哥打了,圈里都传遍了……”


    文卓给那女生倒酒,“你喝多了吧,胡言乱语的。”


    夏星晓眉头一皱往文卓那撇头,她不留痕迹地换了话题。


    懂了,这事儿恐怕跟时砚池脱不了干系。


    商场上没有顺风顺水,权利向来比天大,江山能不能坐稳一半靠实力,另一半靠人脉,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早晚要出事。


    只是,谢南洲得罪了时砚池,这会是一个巧合吗?


    而牌局上的时砚池正在被人灌酒。


    哥们轮番敬酒,他心情大好照单全收,还是一个人喝两个人的量,愣是没让他们过来闹夏星晓。


    卫誉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心事重重的样子,也没帮自己的兄弟挡酒。


    出CRUSH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周遭的霓虹店招映红了半边天。


    何煜十点多把柯尼塞格送了过来,车钥匙现在在夏星晓手上。


    时砚池喝了酒,面颊有淡淡的红,“今天女朋友送我回家。”


    步子稍稍缓了一下,她视线往他脸上落,“你那个跑车有保险吧?”


    到停车场,一声解锁,夏星晓坐主驾上,她侧头问,“回你家?”


    时砚池关车门,系安全带,撂她一眼,“随便,反正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话音刚落,车子启动了,夏星晓长长地疏了口气。


    车子开得很慢,路过一个道口的时候,没有人也没有红绿灯,但她使劲按了长串喇叭。


    时砚池抿着唇目视前方,“我一直以来都不太了解女司机的心里活动,不如你给我科普一下?”


    “什么?”


    “你有必要对一个白色的塑料袋如此尊重吗?”


    第一次开跑车,夏星晓确实有点紧张。


    她牙缝里挤出一句,“你有必要如此大惊小怪吗?”


    车子终于四平八稳地开在路上,两侧的街景一路向后,夏星晓斟酌着开口,“谢南洲家的公司跟你有关系吗?”


    时砚池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好像睡着了,没回答她的问题。


    她视线集中在路上,喃喃自语,“菩萨畏因,众生畏果。时砚池,你千万别做不讲道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