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誉篇(副cp)

作品:《捞星光

    东方地平线泛起一丝丝光亮, 新的一天从远处慢慢挪了过来。


    卧室里一片寂静,只有挂在墙上的石英钟,发出“嗒嗒嗒”秒针走动的声音。


    扰人清梦的罪魁祸首是手机, 卫誉阖眸摸上去,水晶杯被扫落, 发出“喀嚓”的碎裂声,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酒味。


    喉咙里还带着醇厚酒精的灼烧, 他嗓音沙哑地接通电话。


    “喂。”


    “身边没人还睡这么死?你心可真大。”


    有人情场失意,有人春风得意, 这个世界真不公平。


    夏星晓怀孕了,时砚池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 隔着话筒都能听出这人的好心情。


    “滚。”


    卫誉的睫毛颤了颤, 始终没睁眼,他不耐地说, “没事你爷爷挂了。”


    “事关南瑾, 要不要听?”


    听到那个足以让他震颤的名字, 他立马睁开眼睛靠在床头上,清了清嗓子, “她怎么了?”


    屏幕上映着他发青的眼底, 满满都是熬夜的痕迹,


    “你不是要挂电话吗, 正好我要给星星做早餐了……”


    卫誉不用看,都知道时砚池现在嘚瑟的样子, 他揉了揉宿醉的太阳穴, 特别上道地说:“我最近得了两盒Opus X的雪茄……”


    “行,一会儿托人给我送来,星星的爸爸喜欢。”


    不想去追究夏江怎么会喜欢雪茄, 卫誉痛快地应承了。


    然后他以买卖成交的态度理直气壮地催促,“南槿怎么了?快点说。”


    时砚池没再卖关子。


    “南伯父在新湾拍了一个地块,政府要求加盖一所公立小学和一间公立医院,项目预算增加了百分之二十,最近在四处融资,昨天去找我舅舅了。”


    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根本不是小辈们闹了别扭,就能让长辈断交的。


    卫誉揉了揉乱蓬蓬的头发,“你舅舅怎么说?”


    时砚池拔高声调,“这不是想把表现的机会留给你?”


    “谢了,兄弟。”


    卫誉熄屏手机,手脚麻利地去浴室洗漱,没有一点耽搁地赶去南氏集团。


    南父正在会议室开会,等待的时间里,卫誉手机一刻不停地发消息,把事情前前后后都了解清楚了。


    南父散会后,卫誉忽视他的冷淡直接跟进了办公室。


    他直抒来意,“南伯伯,我想投资您的新项目。”


    生意场上杀伐决断的男人,什么弯弯绕绕不清楚,这个项目众人避之不及。


    南父回视他,气场有些迫人,“不用了。”


    卫誉垂了垂眼睑,身子岿然不动,几秒的空白之后,他沉沉开口:“南氏集团多年来的主营业务一直是房地产,产业发展单一不管对于银行还是其他投资人来说,风险系数都太高……”


    南父面上不显,只从喉咙里挤出一抹冷笑,“南氏转型失败,不是也拜你所赐?”


    要是按照当时的联姻计划,南氏是想进军文旅产业整合轻资产转型。


    卫誉字字恳切,“南伯父,一切都是我的错,求您给我个机会弥补。”


    南父视线自上而下一掠,“你想怎么做?”


    两人视线相接,卫誉带着最大的诚意,“您的资金缺口我来投资,只求您让我见南瑾就行。”


    南父摆摆手,“我就是资金再紧张,也不会卖女儿。”


    卫誉吸一口气,妥协道:“南伯父,不让我见南瑾,我也入股。”


    “这事儿小瑾说了算”,南父凝视着他,抻平的唇角很轻地上浮了一下,“卫誉,要不小槿喜欢你,我根本不会投资海上花开那个项目。”


    卫誉呼吸沉重,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南瑾喜欢他,只有他是个傻子。


    南父的语气清寒寡淡,“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失去了多么珍贵的东西。”


    他已经知道了,可惜晚了。


    初夏的暑气是晕染开的,即使是夜晚,也有着千丝万缕的闷热。


    南瑾的工作室最近风生水起,参加完国内最大的时装周后,她原创的服装品牌“JIN”在圈子里小火了一把。


    她结束了今晚的应酬,由司机送回了公寓。


    退婚之后,她就搬到了海韵路的公寓里,每周末回家一次,避免她妈妈的唠叨,和某些烧不掉的回忆。


    踩着高跟鞋揉了揉后颈,她再次平视过去的时候,就看到花坛边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压住心底那道暗涌,走近后先一步开口,“你怎么在这?”


    时隔三个月再次见面,卫誉敞开腿坐在长椅上,手里夹着烟,青白烟气弥散在口周,沉默地看她。


    气氛瞬间变得沉重又低落。


    南瑾见他不说话,折身就要走,卫誉轻轻捉住她的手,两人一站一坐,他以完全臣服的姿态仰头看她。


    “小瑾,再给我一次机会行不行?”


    她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一股酸涩涌上心头,慌乱地想要抽开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了。


    昏黄的路灯下,南瑾看到他眸底沉痛,但她选择忽略。


    沉默了一会后,她悠悠开口:“作为一个前任未婚妻,我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儿,就连退婚我也没难为你,你为什么要不断地难为我?”


    眼睛里有晶莹的东西在睫毛上闪动,她很快把头扭到一侧,不跟他对视。


    卫誉恍然,漫长的人生里,他从来没见过南瑾哭过,连上次退婚也没有。


    “我不是想难为你……”


    他手足无措地想要抱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我们认识二十年了,这么多年我收到过你的好多礼物,三条项链、四条手链,八个包包,你送我的所有东西我都珍藏着,就连保养品的瓶子我都没丢……”


    她的声音带着哽音,仍倔强地不看他,“这么多年,你知道我最想收你的什么礼物吗?”


    “什么?”低沉的男声响起,像在烟酒滚过一般,粗粝沙哑。


    “我最想收到的,是一枚平平无奇的戒指,上面不需要有任何华丽的钻石,哪怕就是一枚素戒也行,所以,你知道我戴上订婚戒指那天有多开心吗?”


    卫誉从口袋里拿住两人的订婚戒指,拇指和食指握着举在南瑾面前,他的手在抖,“小瑾,戒指还在。”


    南瑾的眼睑垂着,“可我的戒指已经丢掉了,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你丢到哪儿了,我去找,我肯定可以找回来。”


    卫誉已经语无伦次,就是大海捞针他也会找回来。


    “被我丢到大海里了,你说过的,垃圾就应该封存在海里,还记得吗?”


    南瑾的眼睛如一潭静水,无波无澜,“卫誉,向前看,别回头。”


    后知后觉的爱情和坚定决绝的转身,没有早一步的,也没有晚一步的,这是一场时间错位的爱情。


    卫誉还在长椅上坐着,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回忆织了密密麻麻的网,将人包裹得透不过气来。


    还记得大一那年,时砚池被迫去了英国,送机的那天,他心情特别差,于是心血来潮想要去海边捡垃圾,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


    南瑾一边骂他神经病,一边找了个大大的袋子,语带嫌弃地问他:“这个够装吗?”


    那天下着雪,他们真的像两个神经病一样去海边捡垃圾。


    天空苍凉而灰白,枯枝上带着银色的树挂,在寒风中微微晃动。


    南瑾裹着毛茸茸的大衣,戴着长围巾和小手套,像只企鹅一样跟在他身后,她皮肤嫩,风一吹就红。


    海边结冰了,有些垃圾被冻住了。


    想到时砚池家那堆破事,他有感而发,“某些垃圾就应该冻在海里。”


    南瑾拿着一个小铲子,“咣当”就把半截瓶子铲了出来,丢到大垃圾袋里。


    她意有所指,“垃圾,还是应该去垃圾该去的地方。”


    看卫誉恹恹的,南瑾逗他,“你没事吧,要不要找几个美女让你开心一下。”


    他反唇相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肤浅的人?”


    南瑾抿着唇没说话,脸上明晃晃地写了几个大字:不然呢?


    卫誉周身的躁郁散了点,没好气地回,“你这人真的没救了,会不会谈恋爱?”


    南瑾歪着头,诚心求教,“怎么谈恋爱?”


    他笑意里带着谑色,“谈情说爱起码得是得风和日丽的天气吧,像这种风雪交加的日子,只能自保。”


    南瑾心思百转千回,勾了勾唇,“我倒是觉得,风雪里的人,比风和日丽里的人,更需要爱。”


    五年前的那一天,她没在风雪里说出喜欢,他也没有察觉到她的爱。


    他一直觉得自己活得挺潇洒的,原来是有人默默地提供了情绪价值。


    夏夜清凉,他的心里也有一道潮湿的风在呼啸。


    昏黄的路灯下,卫誉打开手机把这么多年和南槿的聊天记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他没有删消息的习惯,三万七千六百零五条,三个小时就看完了。


    那个时候她应该是爱他的吧,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可以往前走了,而他还困在原地。


    ……


    谁都没想到,两人会以这样峰回路转的方式发展。


    幽深昏黄的长廊变得模糊一片,脚下的金属楼梯像张开了血盆大口,一深一浅地吞噬她的脚踝。


    南瑾呼吸粗重而艰难,冷汗顺着锁骨消失在颈间,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四肢百骸被看不见的野兽撕咬。


    双腿发软,脚步虚浮难行。


    CRUSH的包间里,沉重的身体瞬间找到了支撑物,她踉跄地投进卫誉的怀抱。


    毫无血色的美艳面孔上,粘着黏腻的发丝,狼狈中带着凌虐的美感,她暗哑地开口,“我被下药了。”


    狮子男上次被卫誉打了,一直跟南瑾卖惨,她出于同情又给他几个资源,没想到这人不但不知足,反而变本加厉一心想傍上南瑾。


    几次见面后,见南瑾始终没有进一步发展的想法,今天单独约她到CRUSH,还趁她去卫生间在酒里下了药。


    南瑾知道时砚池他们今天也在这有局,就跌跌撞撞地来求救,没想到正好扑到他怀里。


    卫誉脱下外套裹好南瑾,把她的头埋在胸口,打横抱了出去。


    经过门口时对时砚池说,“把那男的扣下,明天我自己动手。”


    两人狼狈为奸多年,向来是一个打架一个盯梢,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南瑾蜷缩在卫誉的胸口,察觉到激烈起伏的胸膛和熊熊燃烧的怒火。


    整个人是被丢到大床上的,她往后缩了一下,“卫誉,你送我回家。”


    卫誉扯回她的脚踝,漆黑的视线在她面上锁牢,看得南瑾心里发怵。


    他发难,“都说了他不是好人,为什么还跟他单独出来?”


    南瑾浑身发软,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透着不自然的粉红,脑袋快要不能思考了。


    她抹了一下潮湿的眼皮,才发现自己哭了,她哽着嗓子说,“要不是你把他打了,我需要给他做补偿吗?”


    卫誉撑在她两侧的手臂也僵了,“我不是凶你,他那种人,你怎么敢单独跟她出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跟她讲道理,南瑾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


    四肢百骸像被火灼烧,她雪白的藕臂缠上他的后颈,眼一闭吻了上去。


    本来只是一个一触即收的吻,轻得像山间薄雾,又重得似万顷山河。


    南瑾不自觉地嘤咛了一声,卫誉脑子里的那根弦断了,理智统统喂了狗。


    “小槿,家庭医生马上就到,你坚持一下。”


    他手指发颤,试图推开她,额上的汗顺着脸颊滑落。


    南瑾看着他忍到通红的眼底,眼泪又掉了两颗,“我难受,我想要……”


    他抚着她的脸,凸起的喉结剧烈滚动,“我是谁?”


    “卫誉。”


    这两个字一出口,唇上就贴上温润的触感。


    月光下,大床上,那些付之于唇齿间的苍白措辞,都不如肢体的交缠善于沟通。


    卫誉扯落两人的衣服覆了上去,房间里的冷气开着,可还是不可思议的热。


    他温柔地吻遍她的全身,终于在她不耐的哭腔里施力,感觉到自己触碰到了什么,他惊喜地轻呼,“小瑾,痛吗?”


    南瑾真的没有感觉到痛,不知道是因为药物还是他的温柔,她又羞又窘,于是捂住了那双血红的眼。


    慢慢来是暧昧到顶的欢愉,快一点是直通云霄的空白,哪一种都喜欢,哪一种都让他上头,他紧紧地压在她身上,两个人汗涔涔地贴在一起。


    最后,房间里的旖旎结束时,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卫誉抱着怀里人,心头是失而复得的充盈感。


    第二天,南瑾埋在被子里,说什么都不肯出来,卫誉连人带被地抱进浴室里洗漱。


    出来的时候,还给她一件一件地穿衣服,整个人温柔得不行。


    南瑾特别不适应他这个样子,蹙着眉睨他,“你不是浪子吗?”


    卫誉低笑,在她的额上轻吻,“我自砸招牌行不行?”


    她浑身无力,歪在他话里继续撂狠话,“你爱砸不砸,反正我现在喜欢单身。”


    “你想都别想。”


    都跟他睡了,竟然还说出这种话,卫誉掐着脖子吻上去。


    后来两个人冷静下来,坐在床上认真聊,卫誉问她打算怎么处理两人的关系。


    南瑾垂着眼,手指抠着床单一角,反反复复地绕圈圈。


    卫誉舌头抵了一下软肉,尽量让自己的声线看起来很平静。


    “你不想负责?”


    “不想。”


    南瑾的回答一秒空隙都没有,完全是脱口而出。


    卫誉一口郁气涌在胸口,就要呕出血了,他沉沉地吸一口气。


    “为什么?”


    南瑾咬着下唇,面容严肃地看他,“你说你需要时间让自己确定到底爱的是谁,那现在我也需要时间。我家刚搬来的时候,班里的同学嘲笑我的口音,我二话没说直接跟那个女生打了一架,你就应该知道,我从来都不是隐忍的性格,你带我去报仇的那个晚上,你把所有南槿是王八蛋的字全都改了,那一刻的你在我心里确实是不一样的,我以为那是爱情……”


    卫誉身子一麻,呼吸都要停了,就怕她说出那不是爱情的谬论。


    南瑾顿了两秒接着开口,“现在我也需要时间,去确认喜欢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爱情了。”


    屏住的一口气堪堪呼出,卫誉苦笑,他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最后,他如愿以偿,成了南瑾的男朋友,不过是没名没分的那种。


    不能在任何场合有亲密举动,不能在圈子里承认两人恋爱,不能告诉双方的父母,不保证身心彼此唯一,结束的时间由南瑾说了算。


    他沉着脸接受了这份不平等条约。


    南瑾激他,“这么勉强,要不还是算了吧。”


    他吻上去,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不勉强。”


    爱因为差别而厚重,他过去一直是南瑾的首选,也是她的独一无二,当她把这些偏爱收回之后,他就只是卫誉,一个和别人一样的名字代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