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丧幡

作品:《王妃!王爷他又不帮您暖床了

    是有什么变故?


    楼羡中的怨自殷问酒周身剥离开,又回到了胡序宁的榻前。


    殷问酒自怀中拿出了不知何时取下的铃铛。


    她轻晃一下,“楼羡中,老太太阳寿未尽,儿孙承欢膝下,更可四世同堂,颐养天年。你心中所怨或死或已放下,都可散了,往生轮回吧。”


    那怨掀的巨高,乍然响起一道惊雷!


    有哪里不对?


    冷汗自殷问酒额前滑至脸颊。


    到底哪里还有不对!


    她三声楼羡中叫来了人,那怨正是楼羡中无疑。


    这便证明她所说的,所推出来的时间线,没有问题啊!


    殷问酒脸比鬼白。


    床榻上原本安静的胡序宁也忽地睁开了眼,枯瘦如柴的手在空中挥舞着。


    喉间发出“嗬嗬”的声音,甚是骇人。


    兄弟二人忙奔到床榻前,“殷姑娘,母亲这又是怎么了呢?”


    殷问酒来侯府当天,楼礼承正守在胡序宁床边,一听闻人回来了,还没来的及高兴,母亲便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之后,要不了几瞬,便没了气息。


    楼礼承心慌的很,他用力握住胡序宁乱挥的手,“母亲,求求您了,再陪儿子些时候吧。”


    殷问酒盯着那不再下燃的香,脑内飞快闪过各种可能。


    老太太病初,远没有如此严重,由楼还明亲自调养着。


    后还不见好,寻不到根本,便请了太医院的老御医纷纷来过。


    那时候,老太太还是能自行吃些稀粥的。


    约摸三月有余,病情始终没有起色,反而越来越恶化,老太太一日里清醒不到两个时辰。


    于是楼还明同楼礼承商量一番,即刻便出发往云梦泽赶了去。


    她为楼羡中的怨气所缠,循序渐进的情况也是正常啊!


    但……楼羡中那么爱胡序宁!


    又怎么会舍得让她如此受苦?


    他自是不愿的,他既不愿,又能自行消散,那为何不散?


    为何不散,还要给她莫大的压力?


    他希望她来解怨?还是不希望她来解怨?


    实在矛盾。


    楼家兄弟不停的劝着,希望老太太停在阴界的魂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母亲给儿子些弥补的机会好吗?”


    “还明同知也二十出头,早已到了成婚的年纪,还等着您帮忙选选孙媳妇呢,您这性情,自是最会看人的。”


    ……


    殷问酒抽神听着,视线忽然飘到秦妈妈拿出那本册子的地方。


    “老太太早已因着楼羡中的死而不想独活在世。”


    她快步走去拿出册子,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递给他们。


    “如果老太太想寻死,最神不知鬼不觉,不会被世人诟病闲话的法子是什么?


    是用药吧?她是医者,借着调养身体的由头,实则慢慢亏空自己的身子,直到病逝?”


    兄弟二人不明所以,翻阅着那本册子。


    字字灼心!


    殷问酒脑子飞快的转着,


    “如果明目张胆的,自是怕伤了你们的心,老太太这样的人,事事为他人着想,做不出来直接求死的事。


    但家里还有一位懂医的,所以她进度快不了。


    直到……


    直到楼羡中发现,她在寻死!”


    所以,他用怨气带给人的损害,让老太太缠绵病榻无法自主行动。


    所以,他是不希望老太太死的!


    他给殷问酒的压力,是因为他知道老太太在断气瞬间魂归阴界便不愿再回去!


    即使殷问酒画了血符招魂,她也不愿意再回来!


    正好啊,病死就是最好的死法。


    殷问酒看着那黑气滚滚舒眉始终舒展不开。


    你若先死,我便不愿独活的爱,他或许想成全她的,可他又舍不得成全她。


    魂在阴界过不了三七,楼羡中心急如焚,于是日日威压着殷问酒……


    殷问酒又破一指。


    她站在床头,把那丝丝血雾往胡序宁额前点上。


    引血招魂。


    “楼羡中,最后一次,你问问她,可还愿回来。”


    楼云川看完了那本册子,眼眶猩红。


    老太太写这册子的最初缘由,竟然是因为他!


    第一页她写:儿云川,上到云端,下到山川,意为天地广阔,他亦如天地般广阔。


    胡序宁第一次养育一个孩子,哪怕非她亲生的她也呵护备至。


    楼云川出生一月时,胡序宁怀了楼礼承。


    她写:不知云川是不是知道有了弟弟,这几日夜里很乖。


    还写:云川便稀,忧心几日,究其根本,原是奶娘贪了凉。


    还写:日里寻奶香,夜里寻母亲身上的药草香,真是机敏。


    还写:云川最近个子窜的及快,夜里腿痛抽筋,小小的儿,已经到了忍着满眶热泪不肯落的年纪了吗?


    ……


    殷问酒把放在胡序宁额前的手点向了楼云川。


    楼云川如坠冰窖,寒意四起。


    有声音似乎自遥远的地方传来,


    “云川,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你身为嫡长子,本就比礼承背负的多,辛苦你了。


    人之千百面,同胞亦有多重性格,你自小比礼承性子沉稳,我与你父亲因着培养你,更无法溺爱。


    儿,母亲从未怨怪你,你亦不该怨怪自己。


    人活于世,怎能事事无过,十全十美,你从未怀疑母亲爱你,母亲亦知晓你心中所想又怎会责怪。


    只希望,我已决心去陪着你们父亲,你同礼承莫怪。


    儿孙自有儿孙福,母亲这一生,得此夫君,得你得礼承便已得圆满。”


    那股寒意抽离,那道熟悉的声音,那个熟悉的人,好像被从身体里剥离出来的疼痛。


    楼云川再也忍不住,痛苦的嘶吼出声,“娘!”


    他捏着那本册子,趴跪在地,如同野兽般呜咽着。


    门外传来杂乱的人声。


    甚至听到了兵器碰撞的声响。


    殷问酒拉开房门。


    淋着雨在院中你拦我打缠成一团的人分开了。


    纷纷看向门口的殷问酒。


    她侧了侧身,“都进来吧。”


    雨水嘀嗒落了一地,房内两个大人身上好像顶着千斤重般跪在床边。


    秦妈妈也走了进来。


    殷问酒看了一眼那早已烧到尽头的香。


    在几个人询问的眼神中开口道:“咒怨已解,老太太她,不愿回魂,她随你们祖父一起走了。”


    楼还明腿一软,摔跪下去,楼知也条件反射伸手去扶。


    下一瞬,松了手两人一同跪下。


    连磕三头。


    地上的水渍晕开一大摊,分不清里头是否还含着泪水。


    不知道是谁先开口哭了第一声。


    椿寿堂内内外外顿时哭声一片。


    一个院子传向另一个院子,哭声逐渐盖过雨声。


    蓝空桑扶着殷问酒。


    她手指用力到手心的铃铛几乎要陷入肉里。


    拦不住的,便如了愿吧。


    楼羡中的怨气在最后一次问过老太太的魂后,顷刻之间便涌向了她手中的小小铃铛。


    新春将至。


    上京城好些个地方,早已提前挂上了红灯笼。


    而楼府。


    在寒凉侧骨的瓢泼冬雨里,挂上了丧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