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月盈则亏

作品:《穿越成褒姒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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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国公子风拜见大王!”


    直至佩剑回鞘,公子风颀身立于堂下,朗声行礼之时,众人如梦方醒,纷纷交头接耳,投去或错愕、或景仰的目光。


    “公子风?方才那人竟是公子风?”


    “素闻他自小体弱,而今看来,传言怕是不实……”


    “……”


    姒云静坐殿内不动,左右议论此起彼伏,听见愈多赞叹,一双眸子愈是湛亮。


    “平身。”


    周王若无其事瞟过姒云所在,而后朝公子风轻一颔首,徐徐道:“风飞云扬,士守四方。公子风剑艺无双,实乃吾辈楷模。”


    “臣惶恐!”公子风躬身作揖。


    “卫国公可还安好?”


    “劳大王挂念,”公子风不卑不亢,沉声道,“家父身体康健,卫国上下安平如常。”


    周王再次看向姒云,对方的目光依旧落在公子风身上,炯炯若有神。


    他收回目光,右手微微曲起,轻叩扶手许久,看向堂下人道:“公子风风华绝代,来日卫国交到你手上,朕很放心。”


    如同碎石落湖心,堂下议论声纷纷四起。


    公子风动作一顿,下意识垂眸看向姒云方向,瞥见瑶琴的刹那,又陡然回神,叩首道:“臣叩谢大王厚爱!”


    “平身。”


    礼官挥动拂尘,公子风应声退下。


    嗡嗡营营霎时四起,朝臣诸侯正欲开始新一轮的推杯换盏,堂下弦音又起。


    众人后知后觉,一袭雍容的褒夫人依旧端坐在堂下,没有站起身。


    殿内再次响起搁盏落杯声。正当朝臣们以为这又会是一曲别无新意的丝音独奏,安坐许久的乐人忽然齐齐起身。


    左边管起,右边弦和,前方钟鼓方落,后方萧瑟齐鸣……曲调既不同于礼乐,又并非颂乐,却比颂乐更扣人心弦。


    左右正面面相觑,又一席帷幕倏而落下。


    渔舟唱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以祥云缭绕里的绛珠仙草和在旁浇灌的神瑛侍者。


    “这是?”堂上人引颈翘首,满目惊奇。


    正不解其意,又一幕徐徐落下。


    衣饰与绛珠仙草同色的小女子出现在雕梁画栋的府邸中,面容与神瑛侍者无异的小公子绕过长辈,正与小女子作揖见礼。


    弦音愈发柔绵而缱绻。


    第三幕,时至春光烂漫时,面容娴静的小女子正漫步桃林间。小公子身后藏着一本形状奇诡的书,探向小女子,欲与她同坐同读。


    也不知是为便于旁人理解,还是勾画帷幕之人藏了什么私心,宫中人一眼明辨,那帷幕上的桃林分明与后花园里的桃林小院无异。


    此起彼伏的赞叹声里,九阶之上倏而投落下一道意味不明的目光,既沉且暗,如同乌云压城,风雨欲来。


    十数种乐器齐奏之时,第四幕徐徐落下。


    庭间若有黄叶缱绻,一轮圆月高挂彩云间。小公子小女子为首的府中众人正齐聚廊下,赏月吃酒,品菊吃蟹。


    ——一派尘世圆满,怡然安乐之景。


    尘世轮转几多时,经年之后,回想起此时,姒云时常自问,是否从头脑风暴伊始,她就不该选择「枉凝眉」作为贺寿之曲?


    被「红楼梦的旋律响彻西周上空」的画面冲昏头脑,她不曾细思此首曲子,或者说《红楼梦》这个故事本身是否适合周天子的生辰宴。


    虽将最终的画面定格在了看似圆满的中秋夜,可中秋于红楼又岂止圆满一层意味?


    彼时的她太过沉浸在自以为的尘世安稳里,忘了此间皆虚妄,忘了“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如此通俗而浅显的道理。


    回归当下。满堂喝彩声里,姒云款款起身,同周王与申后见过礼,又施施然落座回周王身旁。


    许是堂上灯火太过明亮之故,周王的眼神显得有些黯,笑容似乎有些牵强。


    姒云浅眸轻颤,朝向周王道:“云儿的生辰礼,大王不喜欢?”


    周王拉起她的手,轻抚过她手上还没能痊愈的细碎伤口,目光黯淡,语若呢喃:“闭门不见那几日,都是在忙活这些活计?’渔舟唱晚’那些梧桐叶,都是你一叶叶缝上去的?”


    姒云眨眨眼:“大王可还喜欢?”


    四目相对,周王眼里若有星河横淌。


    如此心意,谁人能不喜欢?


    “朕……”


    “「丰年有庆」——”


    周王刚要开口,几步之遥,礼官的声音骤然响起。周王面色一沉,倏地垂下眼帘。


    殿门被推开,晚风挟灯火席卷而入。整齐划一的行进声响彻殿中上下,朝臣百官齐齐回过头看。


    “嘿——呦——”“嘿——呦——”


    九行九列八十一名舞人扮作庶人模样,背篓躬腰,踏着节拍迈过门槛,一步步近前来。


    这是在模仿庶人上田的场景?


    姒云正不解其意,御案之下,她没能全然收回的手被周王轻轻握住,不等她反应,握着她的力道忽而加重。


    姒云偏头看向身侧,见周王的神色依稀如常,按下心头莫名的不安,垂目看向堂下。


    舞人们的演绎十分生动,春种夏长已过,秋收时节来临,“庶人”们解下腰间形同镰刀的农具,“收割”起满地垂首的黍麦。


    分明空无一物,堂下一众舞人的信念感比之后世戏子有过之而无不足,一握一割,一收一束,又一捆黍麦收割妥当。


    姒云莞尔,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一道劲风声扫过堂下,殿内变故突生。


    “庶人”起身庆丰时,前方的“水牛”本该维持原本俯首耕种的模样,只不知为何,其中一名扮作水牛的舞者不问因由,突然站了起来。


    姒云下意识抬眸。


    正中那名舞者四肢颀长,浑身精瘦,上半张脸为水牛面具所遮,下半张脸陈年旧疤遍布。


    她本不该认识这样一号人物。


    目光交汇,姒云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响,嚣嚣五色倏而溃退,心跳仿似错漏了一拍。


    子月?因为许姜和周王的生辰宴,她已许久不曾想起子月其人。


    今日周王生辰宴,殷商后人如何能混进宫中?还有他的脸,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


    她下意识松开周王的手,没来得及抽出,又被对方一把握住。


    她茫然转过头。


    满堂流光溢彩,没来得及看清十二旒下周王的神色,堂下骤然响起一片倒吸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