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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时钦提前一个多小时到了约定好的餐厅前,坐在公共座椅上等。


    他的斜前方,有两三个小孩子正围在一个穿青蛙玩偶服的人身边,齐齐仰着头,满脸期待地问“青蛙”拿小篮子里的试吃饼干。


    “蛙蛙、蛙蛙,可以给我一块曲奇吗?”


    “……”


    玩偶服下的人也乐于回应懂礼貌的乖宝,很有耐心地听他们七嘴八舌地说要什么。


    项时钦看了一会儿,就移开了视线,不曾想“青蛙”调转方向,径直向他递出一块饼干。


    那是一块糖霜饼干,上面可爱的小熊正掏着蜜罐,憨憨地朝项时钦笑。


    “时钦哥。”青蛙”底下的人叫了一声,摘下头套来,一张英气勃发的脸庞露出来。


    青蛙变美男,堂堂登场!


    项时钦颇为意外地眨眨眼睛,叫出了来者名字,“许欢?”


    许欢:“哥是在等人吗?”


    许欢的短发已经汗湿,眼神却亮晶晶的,如同见了骨头的小狗,举手投足间尽是不加掩饰的亲近之意。


    “对,跟人约了饭。”项时钦笑着点头。


    他打量着许欢这一身,甚至还上手摸了摸,布料毛绒绒的,跟呆萌的青蛙脑袋相得益彰。


    “这衣服穿得很难受吧。”项时钦问。


    “还好啦,毕竟只是兼职,所以不用穿太长时间。”


    许欢见项时钦还捏着饼干,便道:“不喜欢糖霜的话,我这里还有其他口味。”


    说着他真在篮子里挑挑拣拣起来,“果酱夹心的怎么样?”


    琳琅满目的饼干,被玻璃纸套着,在光下看起来五彩斑斓。


    “不是只给小宝宝的吗?”


    项时钦好笑地问道:“怎么,283个月的大龄宝宝也能拿?”


    许欢也跟着抿唇,俏皮地说:“哦是的,先生请放心,甜食向每一位有烦恼的宝宝免费提供,希望这能令忧郁的你变得开心起来。”


    项时钦的眸光闪了闪,笑意在唇边隐没。


    他确实是情绪不高。


    项时钦问:“许欢,你为什么不再骑行了呢?”


    第一次见到许欢,他刚从大西北的风沙里骑出来,为了躲一个冲出马路的小孩,几十斤重的单车摔进了绿化带,人则摔在项时钦脚边,头上的血流了一地。


    项时钦买了水给他洗伤口,看他咧着一口大白牙乐,还以为是哪个刚从非洲挖煤回来的打灰仙人。


    “……因为见到了想要追求的事物。”


    许欢微怔,继而爽朗地笑起来,“所以我停下来了。”


    他望向项时钦,幽绿色的眼睛如碧玺,暗光莹莹,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瑰丽。


    “其实哥真正想问的不是这个吧。”


    愈是接近,汗味便愈是明显,近似于动物的麝香,令人头晕目眩,英俊的男孩伸出手,掌心的纹路一点点拓印在项时钦的视网膜上。


    “事实上,你正犹豫着要不要去见约好的人,踌躇又不确定,担心不会有好的结果,权衡利弊,不确定的情况更进一步放大了情绪……”


    ?


    项时钦一顿,看许欢帮自己擦去了不知何时沾上嘴角的饼干碎。


    许欢歪了歪头,微笑道:“要见的那个人对你很重要,而你想弄清楚见面是否值得——我猜对了吗?”


    推理过程正确,但结果全错,不过项时钦也不可能跟许欢说自己是在为做情感骗子进行心理建设。


    项时钦哭笑不得地拍开他,反驳道:“说什么呢,小孩子家家的。”


    这小大人一样的做派,真不知道得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出来。


    “都22岁人了,也就只有哥还把我当小孩哄。”许欢倍感无奈。


    聊得有点久了,许欢重新把头套戴回去,手放到头上,给项时钦比出一个大大的爱心,“哥加油。记得要对人自私点喔。”


    看着那憨爱可掬的“青蛙”一扭一扭地消失在拐角,项时钦有点不自在地挠了挠嘴角,好像还能摸到许欢指尖残留的温度。


    现在的年轻人还真不容小觑,他就做不到像许欢这么自然地帮人擦嘴。


    不过经过许欢这么一打岔,项时钦也想明白了。


    思考太多,不过是自设门槛,有些事空想没有用,得先做了才有下一步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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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厅的装潢简洁而不失典雅,一扇屏风,隔绝了旁人的视线。


    项时钦一脸无语地看着面前嬉皮笑脸的花衬衫。


    项时钦再度提醒:“这个位置已经有人了。”


    “知道,你等朋友嘛。”


    花衬衫笑得狭促,很无赖地伸出手,说:“花花,都说你把联系方式给我,我就走了啊。”


    据花衬衫自我介绍,他是原主的直播间观众之一,光礼物就刷了大几万,可谓死忠粉里的战斗机。


    但不管是什么粉什么机,项时钦只觉得烦,见人还想厚颜无耻地缠上来,脸更是黑得赛锅底。


    “听不懂人话是吧。”


    “服务员,换个位置。”项时钦喊了一声,搡开人就要走。


    被再三拒绝,花衬衫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他又急又气地去拽项时钦,“你什么意思?还装上了?”


    “放手!”


    正纠缠不清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揪住花衬衫的衣领,将他整个人从项时钦的身上扯了下来。


    “谁敢动我?!”花衬衫怒吼,抬头却迎上一双冷酷的冰眸,一下子被震在原地。


    李暮商连余光都没施舍,拉过项时钦的手就往外走。


    “干过他吗?玩得爽不爽?”


    “那贱货没告诉你他是干嘛的吧。”像是为了找回场子,花衬衫挑衅似地拿出手机,屏幕上是一个清丽的青年,他正一边搔首弄姿地摸着胯,一边发出喑哑的□□声,听得人面红耳热。


    “告诉你,他大腿内侧有一粒痣,小小的,”花衬衫舔了舔牙齿,笑眯了眼,道,“……很色。”


    李暮商盯着他看,突然笑了一下。


    瘆人的冰寒,一瞬间刺穿花衬衫的心脏。


    但后悔已经晚了。


    项时钦心惊胆战地喊:“李暮商,别冲动,为这种人出事不值当!”


    项时钦拉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暮商跟拖死狗一样把花衬衫往护栏那边拖。


    这里是商场的三楼,护栏外就是空无一物的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