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决战前夕


    221号的住户（十一）


    苏耶尔？


    福生的记忆不差——至少没有差到这种不到半个月就把自己的邻居、以及上司的委托金主的名字都给忘的一干二净的程度。而“苏耶尔”也并不是一个多么常见的、普罗大众的姓名,因此当从眼前这固然美丽，但是也诚然诡异而又危险的少女口中会吐出这个名字，委实让福生感到惊讶。


    甚至都无需多言,也不需要真正的看到对方的脸颊与容貌。有某种奇异的直觉引领着福生，如同在他的耳边低低的、魔魅不清的絮语——不用怀疑,的确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人。


    只是让福生有些迷惑不解的是……这分明是对方所委托出来的任务,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福生如今是华尔莫斯的助理,所以才会在发现了一些线索——并且在意识到这线索背后所指向的，并非是华尔莫斯这个并无神眷加身的普通人所能够应付的程度后，决定独身一人前来一探究竟。


    可是、可是啊！


    福生觉得自己的大脑当中一片空白,甚至一时半会儿都有些难以去思考和在意就在眼前显露出了无比的攻击性的肿胀之女,亦或者是还在身边等待着来自他的指令以便能够展开后续的行动的黑山羊幼仔了。


    金主大大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危险的场合！


    福生当即就将目光朝着苏耶尔的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同时在心底暗暗的发誓和决定，他一定会尽力的保护苏耶尔从这里逃离出去——没错,逃离,因为福生已经隐约的察觉和感知到了，自己大概并非是那拥有着魔性一般的容貌与魅力的少女邪神的对手。


    他轻轻的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心头只觉得有些懊悔。早知道的话,他就应该先把这一件事情同密教进行汇报，随后等待着密教内的各位“母亲”的安排，而不是自诩拥有着神使大人寄宿在自己的影子当中，于是就有些得意忘形，而遗忘了最基础的、所应该铭记的一些行事准则。


    如果这一次能够有幸逃出生天的话,那么他一定会返回密教当中,向着母神做出最深刻的检讨和忏悔,并且自愿接受最严厉的惩罚……


    福生的思绪猛然顿住了,就像是有谁手持一柄巨大的、


    以铅铁所打造的大锤，朝着他的脑仁狠狠的敲击了下去，直震的福生整个人都激灵灵的一阵发麻，思绪都像是跟着停止了运转，一时半刻连自己是谁、自己在哪儿等等一系列事情都难以记起来。


    他的眼中能够看到的、会被他放在逻辑当中去进行思考的，只有那从漆黑的丛林当中走出来的身影。


    银发的少年人容貌未变，只是身上原本一身蓝紫色的半礼服已经被替换，是一件似是拖曳的柔软长裙，又像是在风中飘然的长袍的、这样一件黑色的衣物；只是在这衣服上，又以某种在夜色里也依旧能够散发出摇曳的、近乎于黑色的幽紫色光芒的线绣上了图案。


    福生盯着那图案看了半晌，最后微愣的睁大了眼睛。


    他不觉得自己会看错——因为那是从福生在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接受的教育当中的一环。那些图案初一看显得杂乱无章和过分堆叠，但是当再多观察上一些时间之后就能够逐渐的发现，它们其实交错在一起，构成了拥有着层层叠叠的繁复花瓣的花朵。


    这并非是任何已存于世的、真实存在的花朵，而是专为了供奉伟大的黑暗丰穰之母、为了向她表达自己的虔诚与狂热的信仰，而特意以“繁育”的概念作为最基础的培养基，以鲜血、灵魂、生命所共同混成的黏土捏制培育而出的独一无二的花朵。


    在【黑山羊密教】当中，这也被视为独属于母神的、独一无二的代表。


    在福生的认知当中，整个密教当中，也唯有作为母神的“蕊”的教主大人，才足够资格在自己的衣物上拥有这样的纹路——但那也只不过是很小很小的一朵，被精心的选择落定在左心口、最靠近心脏的位置，向着所有人昭示和宣告。


    ……而绝对不可能像是这般奢侈的、仅仅将其当做是什么好看的装饰，在衣角上大朵大朵的荼靡的盛开。


    当由这花朵的图案所带来的冲击感与震撼散去之后，福生才有心思和功夫去注意到一些别的、更多的东西。


    他近乎是讶异的看到从银发少年的额间所延伸出来的两只粗壮的、盘曲而又弯折的角，而以这两只角作为支撑，撑起来了一顶长长的头纱。


    在黑色的、随风所扬起的薄纱下能够窥见到的是一双晶紫色的眼，只是要比福生记忆当中的色泽更艳丽，更透亮，有如


    放置在这里的、内部有盘旋的烟雾升起的紫色的水晶。


    “咚咚”、“咚咚”。


    伴随着银发少年朝着这边走来的步伐，福生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有如擂鼓，仿佛下一秒就会破开他的胸膛自己跳出来，欢天喜地的朝着对方奔赴过去。


    无可否认的一点是，尽管他的理智尚且还不能够理解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是因何而发生的，但是他的身体却在由衷的为了苏耶尔的出现和靠近而感到由衷的战栗与欣喜。


    福生并不愚钝。这样的事情虽然还只是第一次出现在他的身上，但是在以往——在福生还生活在那外人无可观测也无法抵达的丛林当中，和密教内的许多“母亲”以及“兄弟姐妹”们一同生活的时候，他们常常会围在一起，祭祀并且向母神祷告。


    母神并不总是会回应自己的信徒们。实际上，在绝大多数的时候，母神都对此不置可否，如同祂的人类信徒们只是在唱一些自我满足的独角戏；但在非常偶尔的某些时候，那位森之黑山羊也会让轻盈的、无法辨清除内容和语言的曲调在他们的耳边响起。


    每当这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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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是整个【黑山羊密教】当中最热闹和疯狂的时候。无论平日里表现的有多么冷静自持、不为万物所动的信徒，也都会在这一刻如同被注入了最强效的兴奋剂、亦或者是直接用电流刺激神经那样的激动起来，表现出最癫狂的姿态，即便这样做甚至都不能够宣泄他们心中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激动——


    福生曾经有幸，遇到过母神在某一次的祭祀当中撒下神迹。尽管那个时候的福生年级尚小，还不能够理解自己所看到的全部，但是那“只独属于母神的感觉”却已经被他用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所深深的铭记，哪怕是时隔多年也未曾淡忘分毫。


    ……而让福生为此感到浑身战栗的是，他如今在款款走来的银发少年的身上，察觉到了与幼年的时候相差无几的那种感受。


    有某种近乎于荒诞的猜想开始在他的脑海当中浮现，并且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演越烈，直到最后在青年的闹钟被彻底的盖棺定论。


    已知在【黑山羊密教】当中，并不存在第二位能够如同教主希琳娜一样抵达了途径的最顶端，成为了最接近母神、能够时刻聆听对方的声音的【蕊】等级的神眷者。


    又已知，自从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场惊扰了整片天地的神战之后，诸神从天之上的云端陨落，跌入了俗世间，如同凡人一样的行走于世。


    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类与诸神并行的时代。


    那么——


    福生的呼吸都因为自己的这一种猜想而变的急促了起来，“呼哧呼哧的无比粗重，简直像是一个被拉动的风箱。


    苏耶尔与他擦肩而过，随后站在了肿胀之女的对面。


    他挑高了眉梢，眼珠略微转动，上下的将肿胀之女打量了几眼。


    “我如果不来的是时候一些的话，想必消失的就已经不只是区区的一座城镇与数个村落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肿胀之女背后所跟着的、那庞大而又丑陋的本体上：“看来你这一次的信徒倒是格外的拥有能力，居然能够在我并未发觉的时候，已经将你【供养】到这样的姿态——


    苏耶尔自然能够看出来，如今出现在这里的肿胀之女虽然并非是完全体，但是也已经具有了足够坚固的“锚点与“形体。她已经成功的跨过了苏耶尔为这个世界在外壁上所设立的“防火墙，成功的在世界内侧留下了自己的记录，距离真正的在这个世界当中被补全、被彻底召唤、进而成为供给奈亚拉托提普进入这个世界当中的通道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并且，是算不得长的一段时间。


    “奈亚，我已经厌倦了和你继续这样的无意义的、持久战的行为。


    苏耶尔垂下眼睫来，纤长的、银白色的睫毛翕合了一下，遮住了在他的眼底一闪而过的疯狂的凶光。


    “我们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