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通通记在他账上
作品:《清朝乡下女进城后》 杜老爷嗅着剩菜味,脑子里转啊转的就转到自己这桩婚事上去了。
他瘸了脚,上不了战场了,也找不着好人家的姑娘做媳妇,媒人介绍来的都是歪瓜裂枣的老姑娘,甚至还有拖儿带女的寡妇。
杜老爷在那个时候就下定决心要娶一个满人姑娘扬眉吐气。
可这满人姑娘又不是大街上的萝卜随便就能找到,人家好几代人过的都是关起门互相联姻的日子,看到汉人就跟看到一只脏臭的灰老鼠似的,挥着鞭子就要打过来。
带着汉人血统的旗人,大家脸色要好看许多,甚至能混在一起称兄道弟,但要说到婚嫁,依然是上三旗一个圈,外八旗一个圈。
杜老爷打听了许久,才打听到有个汉籍满人的郎家在城里四处招风,非说自己祖姓钮祜禄,他观察了一两年,看没人把郎家抓起来砍了,自己心里也有点信了,接着就整日在郎家宅子外转悠,想娶人家家里的姑娘。
杜老爷以为娶郎家的姑娘会容易一点,祖上是满人现在又不是了!
有贵人做媒,郎家最后也只把瘸了腿的郎氏嫁了过来。
郎氏从少女时就生得美貌,一点轻微的腿疾丝毫影响不了她的美,甚至还更添风情,床上怎么摆弄她都没法子拒绝。
这个念头在新婚夜就大打折扣,这个娇小姐在床上第一句话就是——青天大老爷,我本该在深门大院做贵妇,怎么就落到你这粗汉子手里了?
接着就把杜老爷挠得满脸花,然后钻到嬷嬷怀里去了。
当时伺候郎氏的嬷嬷还是喜鹊的娘孔春花。
孔春花是汉籍满人的奴才,身份下贱,但她也拽得用两只鼻孔看人,好像就是满人的狗也比他杜老爷尊贵。
这个极为厉害的老婆子,两个膀子比烧火棍都粗,直接就把杜老爷这个姑爷扯出来推到厢房去了。
杜老爷是回门前跟郎氏圆的房,——拖到这里已经不行了,不然郎老太太问起来她没法子交代。
到了郎家后,杜老爷就跟郎家人露了些口风,结果郎家老太太一个字也没说闺女,郎家兄弟还给他端了郎氏剩下的煮饽饽让他吃。
杜老爷从这就知道,要想自己做大王,这个家里就不能有小王。他一下就明白了为什么宫里那么忌惮蒙古那头的嫔妃。
大家都是男人,容忍不了妻子一家在自己头上拉屎。
他心里一直记着这个,回去后就想着再尊贵不也是他杜家的女人了吗?女人天生就向着男人,只要郎氏向着他,郎家想插手也没法!
接着
两个人孩子一窝一窝的生生得越多杜老爷就越有一家之主的感受。
他常常搂着大肚子的郎氏笑:“老爷疼不疼你?咱们家干净得雪洞似的一只母蚊子都没有你再看看大哥大嫂呢?”
郎氏迷失在他的温柔乡里逐渐把一颗心都放到他身上来了慢慢的她习惯把什么话都跟他说而不是先跟娘家人商量。
即使她骨子里仍瞧不起自己的血统但她也已经是杜家人了——郎家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跟这个蠢笨的女儿密切往来似乎都快忘了这个嫁出去的姑奶奶。
杜老爷从吃人剩饭的大头兵变成了救了贵人的忠义之士他的儿孙跟爱新觉罗有了“更密切交往”的机会。等到娶了郎氏杜家地位就更高了胡同里没人再敢轻视他轻视他就等于轻视他背后的郎家。
杜老爷还是不满足他想往上爬得更高高到郎家人见了他只能躬身请安高到沈阳的杜家再也不敢打趣他的祖先是满人的走狗而他杜淳风也只是个吃软饭上位的男人。
杜家三房的院子终于收拾好了。
两株罂栗花楚韵也找了地方种着她怕哪天真遇上什么事自己打是打不过的也就只有指望这些东西了。
杜容和躺在自己喜欢的躺椅上头看着海棠花树轻轻地摇楚韵的两株罂栗花仍跟向日葵似的种在海棠树下头。
这两棵树长得实在繁茂楚韵捧着碗何妈做给她的芝麻汤圆拖了个小板凳坐着边吃边看。
她道:“以后咱们搬走了这两颗树也一起挪走吧。”
杜容和怕这么大的树挪了活不了
楚韵道:“有我在不会让它们死的再说真死了心爱的东西死在自己手中也比毁在别人手里强。”
说着她就把芝麻汤圆递给杜容和让他拿一会儿自己溜到海棠树底下看这个树如果要挪还怎么挖才不会把树挖死。
杜容和被人当个托盘小厮闭着眼躺在摇椅上没敢动了。
两人在这头想着搬家的美好生活那边杜老爷已经被人扶着进了家门。
喜鹊再次溜过来叫这对刚回家的小夫妻去给老爷磕头时一进门就见着三爷在吃三奶奶剩下的半碗汤圆。
喜鹊拽着何妈的手眼珠子都鼓起来了小声问:“妈妈儿你怎么也不多做点看咱们三爷可怜得!”
何妈白眼都翻上天了一撇嘴道:“还不多?厨房做了一整锅都没人吃!人家就爱抢一碗怎么办?
接着又上下扫她一眼道:“太太给你说人家了吗?即便没说,你就没个喜欢的人?
喜鹊:“……没有。
她今年都十六七了,还没找着好人家,郎氏说要给她在下人堆里留一个数一数二的人物,喜鹊也愿意,但胡同里污猫皂狗的事太多,她既不想嫁给主子也不想嫁给奴才,所以在感情上一直是个呆瓜。
但再呆被何妈这么一点也明白过来,脸立刻红了,但还是咕哝:“我这辈子才不会吃口水饭!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吃!
何妈都懒得理她,道:“你来做什么?
喜鹊把老爷回来要他们过去请安的话说了一遍,何妈想起正院那么点大的屋子要站那么多人就不痛快,道:“你先去请大房,再去请二房,他们挨个去过了,我们再去,又不是死了人全家祭祖,这么多人去做什么?等着上坟怎的?
打发走喜鹊后,何妈就过来把事跟楚韵和杜容和说了一遍。
杜容和道:“过去就得跪着给他磕头。
他跪习惯了对这些可以做到心如止水。
楚韵不愿意啊,这老杂毛谁啊,她连皇帝都还没跪过,就要让他跪这老杂毛!
她连见都不想见这个贱人!
楚韵眼珠子一转,道:“妈妈儿,我不想跪那老杂毛,指不定他待会儿还要使坏,你去胡同里溜达一圈,把大姑娘小媳妇都带家里来坐着吃茶。
何妈老奸巨猾,她想了想自己亲自出门恐怕要被太太老爷事后一叉,直接就跑到黄太太常带着女儿洗衣服的那堵墙边咳嗽两声,大声道:“哎呀,你说陆五?这个我知道,他们家邪得哟!——不行不行,我不能说!
黄太太这回没洗衣裳,她也躺在树下请了个小丫头捶腿。
一边享受一边想着孙子怎么还不回来。
但又张不开这个口去问杜容和,——人家每个月都给了黄家不少养家银,每个月也有商人带了儿子口信回来。
会不会一问这个话,这份养家银就断了?
一听陆五,黄太太就诈尸般跳起来了,这下有借口往杜家去探口风了。她擦了手带着这个新买的丫头就往胡同里蹿,一路上东家敲门西家念经,不到一刻钟,杜家门口就来了许多太太。
大家都竖着耳朵,大包小包地提着果子糕儿的要往三房钻,想听陆五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么些日子城里城外都传遍了,说是他们在郊外遇见个凶案,案情十分惊险,听说杜三爷和杜三奶奶差点被郊外的夜叉活吃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些人都让何妈留下来吃果子吃糕了。
杜容和看了就偷笑,知道何妈和小韵是怕杜老爷回来后要打杀人,故意把奶奶太太都留着做保命符。
做爹娘的打儿女都是这样,关起门下死手,但凡有个外人在多少气都得往肚子里咽。
楚韵让小荷老师进屋大姑娘似的躲着,自己在外头跟这些太太奶奶打牌,吃瓜,说闲话。
至于杜老爷发出的磕头邀请。
楚韵表示:——宾客盈门,老爷贤媳实在走不开呀。
正院里,大房拖家带口地来了一趟,二房也拖家带口地来了一趟。
杜老爷大腿骨磨得生疼,膝盖更痛得发抖,他要脸,不肯露丑态,白着脸坐在椅子上,仍不肯放下慈父的脸面,挨个儿跟孙子孙女们说话。
杜家小孩儿一个两个都往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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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身上跳,口水舔得他满脸都是,杜老爷人都快被压去阎罗殿了,手上还拍着孙子们的背笑他们“小猪儿”。
等一茬一茬的孩子走得一干二净,杜老爷彻底动不了了,只能支着脖子跟郎氏说话。
他想等她给自己一个解释,怎么自己爷们儿都没来她就开始吃了呢?
郎氏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先吃一顿饭又不会少块肉,她更担心老爷看不上郎家的事。
郎氏娇嗔道:“老爷,你是不是不想老大出去打仗?你要是这么想,何必等老三回来呢?要是早跟郎家说,这会儿老大媳妇都又怀上了。再说郎家门第比杜家高也不是一天两天,是一辈子的事儿了,你怎么还想不开呢?去说两句软话又怎么了?我刚嫁进来时,你不是每天都伏低做小地说软话吗?这会儿怎么不行了?”
杜老爷唯一的念头是,真想把郎氏毒哑了。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这张嘴,什么事都会说出刺人心窝子的话。
杜老爷憋着气不说话,怕自己一开口就要骂人,这么一憋,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郎氏再笨也看出他不舒服了,不过她以为这是饿的,马上就叫来跟着他的小子问老爷吃了没,小子说老爷想着家里,不喜欢一个人在外头吃。
郎氏就喜笑颜开地吩咐喜鹊把满福楼的食盒打开,想着自己多少陪着他用点儿。
杜老爷冷不丁一闻见这个味儿,被恶心得直接吐了一地。
郎氏吓了一跳,赶紧捧着水让他漱口,眼泪汪汪地问:“老爷,究竟怎么了,要不要请个大夫回来?”
“不要紧,就是有些晕轿子,我歇会儿就成。”杜老爷知道自己是心病,看大夫没用,他
看着她焦急的神色直摇头,漱了口也不提她为什么不等自己的话了。
他不再企图跟郎氏说知心话,他宁愿他们夫妻就这么貌合神离地过一辈子!
郎氏听他这么说竟然也肯信,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慌,总感觉丈夫有什么话没跟她说似的。
杜老爷直接截过话头,转头问道:“老三一家怎么还没来,我还有话想要问他们。”
喜鹊离了八丈远在门口大声道:“回老爷的话,三爷三奶奶屋子里来了许多贵客,都是胡同里的老街坊,她们都拉着三爷三奶奶不让走。三奶奶说,请老爷派几个人过去把那些小蹄子老蹄子都撵走,她一个小媳妇实难把一屋子人都推出去!”
郎氏倒是想去撵人,杜老爷浑身一个激灵,愣是跳起来说了句:“谁也不准去!”
要是郎氏去了,他这个当就上定了!
郎氏对丈夫这个反应二丈摸不着头脑,又凑过来轻轻给他摸着胸口顺气,道:“不去就不去呗,怎么生怎么大的气呢?”
只有杜老爷自己知道,——这个手段他太熟悉了!
人家一屋子人玩得好好的,他为了让老三一家过来磕头,就愣把街坊邻居都赶出去,这不是让他和街坊结仇吗?
即便不结仇,名声也会受到损害,得多厉害的爹才会这么对儿子儿媳?
杜老爷生平最在乎的就三个东西,名声、权势、金钱。
少一个都是在他心口插刀。
杜老爷越想越气,实在没憋住喉头一甜,怕被郎氏看见,他又悄悄咽了下去。
他道:“拿点儿好吃的好喝的送过去,让他们慢慢玩,咱们一家人什么时候都能见,好好待客才是正理。”
楚韵听见喜鹊这么说,毫不客气地道:“那就来六包沙琪玛吧。”
胡同里的太太嘴刁,一个个都爱吃加了葡萄干的沙琪玛。
这东西贵得惊人,想到自己和小荷要攒钱买房搬出去,楚韵更不想多掏一个子儿,就通通记在杜老爷账上。
子债父偿嘛,该他给!这个贵,她可舍不得这个钱!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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