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各位可以回去休息了。”


    会议桌的最前端，代表最高身份的局领导发言完毕。宣布散会的一瞬间，严肃了两小时的紧张气氛顿时放松下来。


    劳累一天的彭旭伸了个懒腰，难得有机会趴在桌上小憩。


    最近s市的确不太平，在他调来之前就该想到了。如果不是当地人手稀缺，又怎么会从别的市局里调人。


    光是这三个月的凶杀案卷宗，都足够叠满办公桌了。最悲惨的是，彭旭作为外来人员，需要在一周之内把所有案件都熟悉一遍，才方便展开下面的搜查。


    感受到背后有一双手拍了上来，他条件反射地撑桌坐起，回头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用恭敬的口吻招呼道：“庞警官？您怎么还没走？”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庞博抽出他邻座的皮革椅，与他面对面坐了下去，“怎么没精打采的，昨晚又熬夜了？”


    闻言，彭旭将视线投向压在胳膊下的卷宗，用心力憔悴的眼神答复着。


    “你连开会时都在看？”庞博难以置信地“啧”了一声，转头安慰他：“其实也没必要把自己逼得太紧，毕竟你才刚调来。”


    “我等得起，但时间等不起。”彭旭理了理翘起的制服领口，恢复警察端庄的打扮，“这里面很多案子都有属于一个性质，跟一些地下非法娱乐场所有关，甚至还有赌.博。如果不尽快调查清楚，后面还会有更多的受害者出现。”


    “其实嫌疑人已经基本确定了，只是没有直接证据给他定罪。而且人经常在境外，很难实施抓捕。”


    “我看看……”


    彭旭懒散地接过递来的文件，却在看清上面的内容后猛然清醒——


    时常出现在学生时代的熟悉姓名，依旧是那张好看到惊艳的面孔。生了一双多情眼，不笑时却沉似深渊，隐有的戾气足以撕碎凛冬之躯。


    “这位就是……你刚刚所指的可疑人物？”他瞳心一颤，表情呈现出不可思议的逆转。


    当了那么多年同学，他对旧友的为人了如指掌。虽然称不上心善，但也不至于坏到毫无人性。


    可这么多起命案相连，足以说明凶手是早有预谋。


    庞博捕捉到他的异常，迅速发问：“怎么了，认识？”


    “高中同学。”


    做警察最重要的就是坦诚，彭旭不打算隐瞒这些，将记忆中的尽数道出：“你知道一中吗？s市升学率最高的中学，我和他都在那儿上的高中。”


    “他在一中毕业的？”庞博抑制住因惊愕而长大的嘴型，“我一直以为，像那种人会随便找个职高糊弄过去，或中途辍学之类的……抱歉，是我主观思想了。”


    “你别小看他，他脑子聪明着，不然也不可能逍遥法外这么久。”


    “提到一中，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就是不知道你能否信任我。”庞博攥起拳，用拇指抵着下巴思考。


    “放心吧庞警官，只要是我所知情的，我一定会说出来。”


    “那好。”


    他清了清嗓子，恢复办案时严肃的态度：“既然你在一中上过学，你是否认识——一个姓林的女生？”


    -


    独立办公室的电脑前，一个男人正单手撑着侧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口中叹息连连。


    工作间隙，庞博利用警察办案权限，地毯式搜索了关于陈炙越的所有身份档案，呈现在电脑上的却只有一些基本信息。


    白忙活一下午，连一样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查到。他要这些年龄和国籍有什么用？


    而其余的重要信息，全部被后台封锁，连熟悉电脑的高级警官都没有权限进入。


    办案的关键就是先调查对方的档案。对于常年活跃在境外或国外的罪犯，如果查不到他的出境记录和在外所用的身份，那根本拿他束手无策。


    庞博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的情况，刚准备戴着电脑去找专业人士，背后就有一双手拍在了他的肩上。


    彭旭躬下身，顶着张笑脸说：“庞警官，与其费心费力地破译密码，不如向我这个半知情人打探一些情报，说不定能帮到您。”


    “这里就我们两个，不用称呼得这么小心。”庞博没有端架子，而是浅笑着拍了拍桌子那头，示意他坐下。


    闻言，彭旭撤去了繁琐的尊称，搬了个凳子坐到他旁边，同他一起浏览电脑上的档案。


    彭旭指着页面的某处，提议：“如果实在破译不了，可以从他父亲那里下手。”


    “他父亲叫陈健霖，直接搜这三个字就能出来不少信息。”


    按照彭旭指示的，庞博拖动鼠标，屏幕上的搜索结果让他有些诧异：“陈健霖……是几年前的市首富吗？”


    s市属于中国最繁华的一线城市，聚集了来自各地创业的富豪。能跻身这里，已经是很多外地人的梦想。


    “就是他，这人早年还挺活跃的，办个婚礼都要请半座城市的人参加。但从前几年开始，他忽然变得低调，所以网上关于他的事迹也少了许多。


    庞博赞同地点了点头：“既然是家族企业，那他们在职业上或多或少有些联系。”


    他的意图很明显，就是通过陈健霖背后的企业链，顺藤摸瓜查出陈炙越的肮脏勾当。


    可彭旭却出声否认：“这倒不一定，因为他们父子俩关系不好，陈健霖可能不会让他参与自己的产业。而家产继承一类的问题，大概会落在他那个小儿子头上。”


    “你确定他会选择小儿子作继承人？”


    “不是选择，而是没得选。以陈炙越那种野心，但凡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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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业落到他手里，不反过来吃干抹净都算好的。”


    “而且，一位父亲爱不爱孩子真的很明显。陈炙越跟他生活了十八年，除了十三岁生日，陈健霖从来没带他出席过任何活动。可陈炙越出国后，他却经常带小儿子参加宴会，每年生日宴都会租一个空旷的别墅，邀请很多世界的知名人士参加。”


    陈炙越自知与父亲相看两厌，所以从未追求过不属于自己的亲情。或许他也同样厌恶着这段名存实亡的父子关系，痛恨骨骼中流淌的相融血脉。仅存却又割舍不去的连结日复一日地折磨他，让他的悲欢与生命同甘共苦。


    庞博阅读着电脑上的信息，提问：“陈健霖结过两次婚？”


    “准确来说，是三次。”彭旭竖起三根手指，纠正，“第一任妻子还未逝世的时候，陈健霖就出轨了一个女人，还在妻子死后把她领进了家门。大概六年前，陈健霖向第二任求婚，并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庞博“啧”了一声，眼光不禁变得嫌恶：“身边这么多女人，他可真够花心的。”


    “有钱人花样多呗。”彭旭故作不经意地打了个哈欠，调侃：“不过他的三任妻子都无一例外英年早逝，真不知道该说陈健霖花心，还是说他克妻。”


    “所以第二任妻子是在婚前离世的？”


    “嗯。说来也巧，两人连证都领了，偏偏在婚礼前夕，那个女人遭遇了车祸，在高速公路上当场丧命，连婚纱都没来得及试。”


    “自第二任未婚妻死后，一向行事高调的陈健霖忽然消沉了一段时间。直到和副市长……不对，前副市长的女儿结婚，网络上才流传出他的最新消息。”


    “好了，前首富的爱情故事就到这里。”彭旭话锋一转，笑嘻嘻道，“庞警官，你还有什么想了解的？”


    “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你从哪里了解到这么多内部消息？”


    巨大的信息网颠覆了庞博的世界观，先前的所有推测化为谬论，而他需要在最新建立的基础上重新思考。


    面对如此全面又真实的内幕，他甚至怀疑，说出这话的人是陈健霖失散多年的私生子。


    “很简单啊，因为我和陈炙越是高中同学，而且入学前就认识了。关系越好，知道的越多嘛。”


    彭旭知道庞博在顾虑什么，如果一个警察和罪犯关系太好，很难保证他们不串通起来对抗警方。


    “不过你放心，我和他只是高中那会儿熟悉。既然我现在穿上警服，就不会因为关系好坏而偏袒谁。如果我是间谍，也不会把这些对自己不利的线索告诉你。”


    “如果你想了解更多关于陈炙越的信息，有一个地方或许可以供你参考。”


    忙于敲击键盘的手一停：“什么？”


    “福布斯杂志，富豪榜第21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