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chapter 126

作品:《玩物

    一月十六号,富甲一方的陈健霖于市中心别墅举行了一场晚宴。


    去年下半旬,他因为呼吸道感染患上了急性哮喘,且在繁琐事业的压力下愈发严重,需要随身携带药物。


    疾病来势汹汹,无法根治,他不得不提前宣布财产的继承人,防止意外发生。


    而这场晚宴的目的,就是公开宣布继承人选,让参与的人共同见证。


    而令众人最意外的到场嘉宾,莫过于常年与陈健霖关系不和的陈炙越。


    从陈健霖惊讶的眼神就能看出,他没有邀请这个不速之客,想必陈炙越又是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


    虽然同为陈家人,有着血浓于水的连结,陈健霖却极少在众人面前提及大儿子,甚至有意避开他的事情。


    在朱咏涵死后,他们的关系降到极点,这几年来一直如此。


    这场宴会不是为陈炙越准备的,他也不具备到场资格,即使参加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宠爱小儿子的偏袒。


    所有人心知肚明,却无人开口。


    而陈健霖也没有当众质问,而是默许了他进门的事实,视若无睹地进行宴会的流程。


    “如果那个人来了,就直接让他进门。”


    晚宴开始前,陈健霖是这么跟保安说的。


    他知道陈炙越穷极一生追求的是何物,所以他要让对方看着,看着自己费尽心思也无法得到的东西轻易落到他人手里。


    他要剔走他不甘的青骨,让他的虚伪无所遁形,把他的悲怜堂而皇之地宣之于众。


    这是一场无形的杀戮,以心脏的枯竭为终章,惺惺作态的世界不会为他落下一滴感伤。


    就这样,陈炙越直截了当地坐在了现场的椅子上,静静聆听着陈健霖发话。


    意料之中的,陈健霖把所有家产留给了小儿子陈若,对其他人只字未提。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下,陈炙越在暗中轻嗤,似讥讽也似自怜。


    全部家产,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毫不费力就能得到这么多,该说陈若命好呢,还是说他会讨那个老东西欢心?


    就是不知……有没有命拿。


    -


    晚宴结束,宾客散尽,陈健霖独自留在别墅三楼的阳台,边品酒边感受着夜间时光的静缓。


    寒风席卷枝头,呼啸着漏进宽大的袖口,引得人咳嗽不断。


    早年,陈健霖就因劳累过度导致身体透支,所以渐渐淡淡出了公共视野。而陈炙越回国后,他的身体状况更是急转直下。


    即将回归平静的陈健霖被迫卷入一场风暴,他算计不过陈炙越,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时间一久气火攻心,器官抵抗力下降,让自己感染了无法治愈的哮喘。


    诡谲难辨的深夜,月光在身上洒下悲凉的温度,化为静谧到荒唐的死寂。


    彼时屋内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即使隔着一个房间,陈健霖也能轻易认出来人。


    他没有站出去阻止,而是任由陈炙越推开房门。


    困扰了他多年的恶果,该有个了结。


    陈健霖从护栏前转身,警惕地防备着他。对方却没有拔刀相向,反而温吞地称呼他为“父亲”。


    这种颇为温馨的场景,记忆中只在陈炙越十岁前出现过。


    陈健霖以为他要打感情牌,通过重归于好的方式从自己手里骗取一部分继承权,毕竟伪装可是他最擅长的本领。


    陈健霖曾被这副看似无害的模样欺骗了太多年,直到原型显露,才迫不得已把陈炙越送出国。


    陈健霖开口即是毫不留情的讽刺:“大老远过来,听到你最不愿接受的话,感觉怎么样?”


    这是他的地盘,他租的别墅,就算现在身边没有保镖,陈健霖也不信有人胆大妄为到敢对自己出手。


    而那位同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亲人,此刻就与他隔了一个房间,站在对角线的门口。


    白色洋桔梗般漂亮的一张脸,与少年时并无差别,只是危险性相差了太多太多。


    然而,听了陈健霖的话,陈炙越没有想象中的落寞,也不生气父亲的做法,而是眉眼一弯,展露出一个无比清澈的笑容:


    “没什么,恭喜你找到了合适的继承人。”


    “你不觉得不甘?”


    “既然事情已经决定,那不甘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一贯偏执的恶人难得理智清醒,说着连本人都不认可的大道理,让外人误以为他是疯了。


    这下连陈健霖也读不懂他的意思。如果不是那些是非对错的破事和家产竞争,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联系?


    但陈健霖隐隐觉得,那明晃晃的笑容下始终藏着残忍刻薄的狠意,仿佛对视一眼,便会将自己的尸骨吞噬殆尽。


    受不了如此压抑凝固的气氛,陈健霖开门见山:“现在整幢别墅就我们两人,你想掏枪对准我吗?”


    他不信陈炙越只是单纯过来听听演讲,然后吃一顿瘪回家。


    陈炙越不可能愚蠢到做出这样的决策,也没有闲心把时间浪费在陈健霖身上。


    “怎么会,我上来时没有带枪。”陈炙越轻佻地摊了摊手,似乎身上真的没携带任何武器,“别误会,我只是想和阔别已久的父亲聊聊天而已。”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聊的?那些财产的继承权吗?你别对它们有所企图了,我不可能把产业交给你。”陈健霖咬字坚定,没给他留下一丝幻想的余地。


    “不不,你怎么张口就是钱呢?”陈炙越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往房内踏了两步,“我只是想问问,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走上这条路?”


    “在质问我的同时,你应该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放着美国的名牌大学不去,一个人偷偷转站?”


    “因为来钱快吗?”他就近找了个松软的沙发坐下,长腿交叠,一脸懒散地微眯着眼。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心中所想并非如此。


    就像陈炙越曾说的,即使同为见不得光的罪犯,他们也永远不会成为一类人。


    ——因为他们的目标不一样。


    在陈健霖眼里,甚至是在所有人眼里,陈炙越做出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利益。


    可事实上,没人知晓那个在飞机场中途转站的少年,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赌上自己的性命。


    陈健霖反唇相讥:“如果我没有现在的财富,你以为你能舒舒服服地度过十八年?你敢说你没有从这些黑钱里捞到一点儿好处?”


    陈炙越知道他误会了,淡定地摆了摆手:“别太激动,我可没有指责你的意思。”


    在道德这方面,他没有资格质问任何人。


    可若是其他方面,就不一定了——


    “我只是想知道,你和朱咏涵一起害死你前妻,也是追求利益么?”


    陈炙越顺手捎起桌上的高脚杯,红色液体晃荡,他微抿一口:“她死了,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醇厚馥郁的浊酒入喉,化作深邃的烙印镌刻心脏。


    见陈健霖久久未答,陈炙越干脆替他回复了内容:“没有金钱上的好处,但有私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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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的好处,对吧?”


    他没有理由光明正大地甩开妻子,如果被爆出婚内出轨,那必定会败坏自己的名声。


    可倘若是妻子离世,那就不同了。


    他可以为自己的恶劣行径找个道貌岸然的理由,同时也可以堂而皇之地迎娶新欢。


    被害者含冤而死,作恶者彻夜狂欢。以杀戮为嗜好的疯子不会怜香惜玉,黑白颠倒是荒谬世界的根本乱象。


    可惜除了顾影自怜,没有人会为逝者悼念,为他们申冤。


    饮下最后一口酒精,将陈词滥调的回忆囫囵吞下。深邃的视线投向窗外无涯的月色,惊起的雪花沉入冬夜,驱散单薄的暖意。


    面对他直截了当的犀利话语,陈健霖本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因为那些烂俗的往事,真真切切出自他之手。


    陈健霖爱过他的前妻吗?


    答案是肯定的。


    在新鲜感还未褪去的那些年,她是他视为珍宝的爱人。


    可成年累月的琐事堆积,让曾经一腔热血的爱恋渐渐失去了色彩,甚至在潜移默化中转移到了另一人身上。


    陈健霖总以为岁月已经忘却,如今旧账重提,才发觉自己始终未跨过那道坎。


    杯中的红色液体一滴不剩,陈炙越将酒杯轻轻搁置桌面,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嘲弄:


    “你将那卑劣的感情称之为‘爱’,不觉得太侮辱了么?”


    这话彻底激怒了陈健霖,他不惜撕破脸,激动地与陈炙越辩驳:“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吗?!那女孩住在别墅的时候,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龌龊心思?你要是真有点良心,就该从她身边滚远,然后销声匿迹!”


    “我当然不是个好人。”陈炙越轻笑着说。


    可正是凭借这些卑鄙和自私,他才得以坐上超越父亲的位置。


    锋利的面部轮廓沉溺在暗夜的阴影里,他抬起下颚睨着对方,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所以我不会离开她。”


    轻飘飘的几句话下来,仿佛刺激到了陈健霖的逆鳞。他胸膛急促地起伏,急切地想要张口,语言却堵塞在喉咙,躲闪着声腔的捕获。


    颤抖的神经紧绷,在一瞬间引发坍塌。


    他忽然不受控制地跪下身去,捂住胸口剧烈咳嗽着。血管扩张,心脏痉挛,浑身的血液近乎炸开,撕心裂肺地冲击着肺腑。


    急性哮喘往往在意想不到的时刻发病,陈健霖看见自己的药放在桌上,颤颤巍巍地靠近,企图能在临终前获得解救。


    然而,费力的一切不过是徒劳。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瓶白色药盒被来自对面的手拿起,却无能为力。


    陈健霖踉踉跄跄地咳了几声,发出的声音异常嘶哑:“把药给我……”


    恍然间,他看向陈炙越的眼神已然没有了方才的傲慢。那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父亲,终究变成了匍匐在地的奴隶。


    “父亲。”


    站在对面的人轻声开口,肆意把玩着决定他生死的物品:“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


    陈炙越再抬头时,眼神不复方才,漫不经心的轻蔑下藏着极大的戾气:


    “来世,别再遇见我了。”


    这是一个无法救赎的绝望世界,扭曲的线勾缠着一颗颗腐烂的心脏,在爱与恨、血与泪中自毁。


    “我们40岁时,死于一颗我们在20岁那年射进自己心里的子弹。”


    当信仰崩塌,因果蚕食。


    他的恶果……又源自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