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绝路

作品:《蓬雀

    “你……”伶舟絮望着她,愣住了,萧隐也没有急于让她站队或回话,她只是捡起来那支穿着松鼠肉的签子,从芥子囊中掏出小刀和水囊,好像要开始清理脏掉的食物了。“我不后悔。”


    萧隐一边低头忙活,一边说,“如果有机会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而且我会趁牠还没有对我下手的时候就先下手为强。”


    伶舟絮默然,半晌,她接过萧隐递过来的肉,默默咬了两口,样子有些心不在焉。因为她在偷偷看萧隐的手。


    那是一双长期干农活和杀猪宰羊的手,瘦削又修长,指腹有着薄薄的茧子,看着并没有任何戾气,可是伶舟絮已经知道了这双手的主人有多么不容小觑:萧隐会用她的手翻书、写字,也会用它们去宰了牛羊猪狗,她不仅能拿稳镰刀、锄头、斧头,还能做出各种精巧灵敏的机关,烤出色香味俱全的松鼠肉,甚至还能就那么干脆利落的手刃了狍鸮,以及……一个丁的。


    “你杀了那丁的……那时候你多大年纪?”伶舟絮突然问。


    萧隐:“十四。”


    伶舟絮顿住了,蓦然看向她。


    萧隐当时和她现在同龄。


    萧隐没看她,接着鼓捣着袖箭,片刻后才继续说,“我六岁下田干活,八岁踩着板凳上灶台煮饭,十岁已经学会了自己上山抓药给我娘治病。十四岁的时候,因为常年劳作,比起一般人更多了些力气。”


    她是在解释自己怎么能蹬踹开那个丁的,又怎么会一下子就使用手杖将那丁的弄成了脑损伤、脑死亡,可伶舟絮听着那句“十四岁的时候,因为常年劳作,比起一般人更多了些力气”,忍不住又想到了一个词:戾气。


    尽管萧隐对她一向有话好说的一副模样,从萧隐自我讲述的个人经历来看,她也能清楚,萧隐此人心中是充满了戾气的,区别只在于她把这戾气带来的攻击性向谁释放而已——从之前萧隐告诉她(伶舟絮),八九岁时她(萧隐)曾格外厌世,伶舟絮就能看出来,萧隐内心充斥着愤恨、不甘和怨气,她并没有那首她写的名为《学真》的诗一般那么超凡脱俗,甚至她是极其沉沦在这嘈嘈俗世的。从一出生,萧隐就在被迫和这个她看不上的世道打交道,直到如今。伶舟絮本来想问她“你当时杀了那丁的时不害怕”,可她又想起了先前她问过的,她问萧隐击杀狍鸮时怕不怕,萧隐当时回答她:“不怕。当时我只是想杀了它,看到它重伤致死,只会让我如释重负,并不会怕。”于是伶舟絮认为她不用再问了。


    结果已经一目了然了:萧隐就是故意的。像她蓄意杀了狍鸮一样,她那时候也蓄意杀了那丁的。


    伶舟絮很难形容自己这一刻的心情。


    听到萧隐自称杀过一个丁人时,她本来是震悚的,还有一股想要谴责萧隐的冲动,可是了解了这些前因后果之后,伶舟絮忽然间发现,她没有资格谴责萧隐。


    不只是从她杀了丁人这一件事上。


    不论是前几天萧隐用残忍手段诛杀了狍鸮,还是14岁的萧隐反杀了那丁的,或者是萧隐有那么强烈的想要毁灭了所有丁人的愿望,她其实都没有资格去反对、去谴责。尽管她有时候依然不能理解也不能赞同萧隐的这种思想和行为,可是伶舟絮也发现了,如果说她只是这么站在所谓道德制高点上谴责萧隐,那么这就容易掩盖真正的问题所在:矛盾——生与死、女与丁的矛盾。虽然,从私心里,伶舟絮一直觉得这种矛盾或许有别的转机有其余的解法,但是当矛盾真正降临的时候,当她们不得不面对这种血淋淋的事实的时候,那些关于“和解”关于“和平”的幻想就真的太过于不堪一击了:难道你能在狍鸮张开血盆大口要把你生吞活剥时,还想着“我跟它好生讲理”吗?难道在丁的对你蓄谋已久、欲行不轨时,你还能想着和牠“握手言和”“有话好说”吗?


    显然是不能够的。


    在危急关头,只有制敌取胜才是重中之重,而最能让人高枕无忧的取胜办法莫过于灭敌。


    即便明知道是绝路,她也只有这一条路能走。


    寂静从她们两人之间再次飘散出来,伶舟絮闷不做声吃着萧隐给她重新处理干净了的肉,过了不知多久,她忽然问道:“你当时到底为什么会恰好出现在狍鸮攻击我的时候?”


    萧隐闻声,将袖箭收起来的动作顿了一下,伶舟絮余光一直在留意萧隐,特意赶在了她捯饬完东西时才问。问完了,她便看向了萧隐,目不转睛。


    萧隐:“因为我们之前所在的方位只有那一条路通往深林。”


    伶舟絮愣了愣,“你怎么知道我肯定不会往人多的地方走?”毕竟那时候情况危机,以她的身份地位,理应走向人潮涌动的地方寻求别人庇护才对,可她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这种情况,萧隐虽然能从她回身救人略见一二,但是她又如何确定伶舟絮绝对不会临时起意再改主意往人潮拥堵的地方走呢?


    萧隐:“因为絮姑娘要想‘改主意’让一切以自保优先,那么从一开始就不会松开我的手往反方向跑去对战狍鸮。虽然那时候,你并不能确定那就是狍鸮,但是从那股沿着风传过来的浓烈的血腥气,想必你也能知道那里到底有多危险,可你依然没有坐视不理,这说明你已经做好了与之恶战的打算,从我们的位置到狍鸮当时所在的位置也需要跑一段时间,如果你想要改主意,完全有足够多的机会可以犹豫、重新做选,可你没有,这说明你很可能有孤注一掷的决心,而且从日常生活中我也不乏能看出你是个正直纯然的人。


    “生物的许多性状是由遗传物质和环境共同作用的结果,且环境影响基因表达。你能有这样的个性,不仅和遗传有关,还跟你一直以来所处的环境也有关系。多年来在终南受教育,很可能培养了絮姑娘一定正义感,促使你逆行救人。


    “所以我推测,你不会轻易改变主意,也不会把狍鸮往人群中引,毕竟你的目的就是救人,虽然说把狍鸮这种吃人猛兽引向人群很可能会使得它转移目标从而令你得以脱身,但是你不会那么做。毕竟修士体质怎么也比普通人更敏捷强劲,就算修为受限,也很明显不至于那么不堪一击,而狍鸮却能如砍瓜切菜一般就屠戮了那么多修士,由此可见,这种猛兽绝非凡品,而你正是因为不想它继续害人或伤人这才逆行过去的,所以你基本上不太可能会冲向别的路。尽管走别的路可能会让你恢复修为(回到允许使用灵力的场地)甚至脱身,你也不会走——你不想拿别人的性命做赌注,宁愿以一己之力承担更多风险。”萧隐说,“我对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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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肚明,也就趁早在那条通往深林的路上守株待兔了。”


    伶舟絮有些愕然,她没想到萧隐居然能这么准确的推断出她的所思所想。萧隐说完,又思考了一下,也对她抛出了一个问题,“你身上有携带不用灵力认证也能使用的芥子囊吗?”


    伶舟絮点头。


    萧隐:“那这芥子囊里,有没有不用灵力也能激活的防御法宝?”


    伶舟絮听了微微一停滞,“怎么可能?”她忍不住说,“所有的法宝都需要用灵力来进行激活,你说的不用灵力就能使用的法宝,根本不存在吧?”而且如果说真有不用灵力也能使用的法宝,那么按照赴宴人员都高门显贵来看,那法宝肯定不止她有,那些修士也有。既然大家都有防御法宝,她又怎么会遇到那些血呼啦的场景?哪些人又怎么会死?所以只有一个答案:所有法宝都需要灵力来驱动,没有灵力或者说灵力不足,那么法宝就不足以受到驱使。


    萧隐并没有直接回话。


    伶舟絮说完,发现萧隐看上去皱了眉。“怎么了?”她直觉萧隐肯定不是因为刚才她那些炮语连珠就不爽,而是在思考。


    实际上,萧隐也真的在思考:“这一次群英宴,主办方不允许参赛选手在规定场地外随意使用灵力,这是因为之前几届的赛事中就名次问题私下斗殴的案例很多吗?”


    伶舟絮想了想,确实不少,每届都能有那么几起斗殴事件。


    萧隐:“比重多少?”


    伶舟絮:“啥?”


    萧隐:“斗殴的发生率大概是多少?斗殴造成的损失大致有多严重?到了必须一刀切让所有人都不能在场地外使用灵力的严重程度了吗?”


    伶舟絮一时间噎住了。她根本没考虑过这种问题,因为没有任何领导会在下发规定时完整的把自己的决策步骤都告诉群众,所以她没法解答萧隐的问,只能说:“预防万一也是好事吧,这样就不需要再到了有麻烦的时候反复处理这种鸡零狗碎的问题了。”


    萧隐却道:“是吗?


    “那牠们做决策时难道不该考虑到后续问题?比如安全上的问题。昆仑再怎么样也是偏远地带,又有峻岭崇山,尽管物产资源丰富,但是也危机四伏。这四面环山,叠嶂重峦,只是食人猛兽,就有土蝼,只不过比起狍鸮,土蝼虽然与之外貌形似但也只是四角似羊,而狍鸮是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攻击性比土蝼更强——而且它们并不在同一个区域活动,土蝼在昆仑山,狍鸮在北方钩吾山,我们之前遇到的飞鼠,也是在北方。就算主办方没有考虑到会有人私自放狍鸮、飞鼠进来吃人伤人,也该考虑到参赛选手如有突发状况该怎么自保。可是迄今为止,我们仍然没有收到任何真正能够使人自保的法宝,也就是说,一旦脱离规定场地外,那么就没有人能在突发状况下保证自身安全了。这是一个长期举办玄门大会的组织,应该有的处事水准吗?显然不是。


    “而且絮姑娘的父亲,明知道这次群英宴有诸多限制——就连随行人员都得是修为低,且只能带一位的情况下,依然没有制止你参赛……”


    “你想说什么?”伶舟絮警觉地瞪着萧隐,“你是想说我爹和这帮人,赌上这么多人的性命,就为了对付我一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