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5感情线微修，不想重看的宝宝可以看作话~）


    又是唐复。


    他抓起问天关，心中涌起恨意，也涌起一股悲怆。


    他坐在杨悠雁身旁，垂着眼，看向她用布缠绕的左腕。


    腕上依然缭缭绕绕地飘着妖气。这样的情形，她大概遇见了不少次吧？


    娘亲也是。每次妖气泄露时，娘亲都骗他说城门口卖枣糕，让他买一些回来。


    他不肯走，生怕走了就看不见尹寻兰。


    为什么......又是这样的情况？


    他眼眶发酸，暗暗下定了决心。


    不能再让当年重演。他要保护好她。


    ......


    神识深处。


    杨悠雁已经将所有的白骨魔兵都解决了。


    她的酒葫芦里没了酒，随意地踢着倒地的白骨，看谁没断气就补上一刀。她觉得不过瘾，对天大骂着：“不是说要把我困死在这里吗？你来啊，再来十波姑奶奶也不怕。”


    梧灵无声地出现，“当真？”


    杨悠雁听见她声音，立马堆上了讨巧的笑，“不不不，前辈您可终于回来了，我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您，看星星看月亮都像是看您。”


    梧灵习惯她这见风使舵的性子，见她刀练得不错，心情好了大半。


    “我帮你要来了赤血莲，但只有一颗。你先去锦官城找沈聆之，他会帮你。”


    杨悠雁跃跃欲试地掂着刀，“前辈，这功夫虽好，但不能在人界用，我总觉得亏得慌。您有没有同样厉害的刀法教我呀？”


    “再说吧。”梧灵打了个呵欠，眼底泛起乌青，笑容却依然讥诮，“这些不用问我。今天你若只学到了怎么用妖力，就白学了。”


    她让杨悠雁的神识归了位，回玉中睡觉去了。


    杨悠雁一清醒，左腕立马传来钻心的疼。她不敢叫出声，却发觉少年正坐在自己身旁，提防着周遭。


    她不知少年什么时候醒的，但他没提妖气的事，杨悠雁也装不知道。


    她吸着凉气问：“外面什么情况？”


    她实在是疼，说话的尾音都发着颤。


    尹云晖愣了愣，“应该没人，你怎么回事？”


    “我的手......”


    她正要解释，洞外传来了窸窣的脚步声。


    矮洞不大，但有一处被石壁遮掩的窄小角落，从外面看看不到人。


    两位少年当机立断地躲了进去。杨悠雁断开一截衣袖塞进嘴里，不让自己出声。


    洞口光线一亮，果然有人撩开藤蔓。


    此处空间有限，不好隐藏。尹云晖扶着刀，冷静地听动静；杨悠雁抓着自己的手，疼得直吸凉气，都没注意到他们已挨得极近。


    好在，山匪们把藤蔓放了下来，“走吧。”


    尹云晖听着步声消失，又见她左腕上妖气消失，想到那人的红色丹药，有些奇怪：奇怪，难道那人不是害她，而是帮她？


    “出去后就带你找郎中，能忍住吗？”


    杨悠雁勉强地笑着，“这点伤算什么问题......”


    正说着，手上一阵疼。


    她立马对着自己的手腕求饶，“算问题算问题，别疼了我求求你了！”


    从矮洞中钻出后，尹云晖找了一根树枝，用布条绑在她手肘上，让她不至于太难受。


    他们运气好，一路都没见到易柏的人。路过村落时，尹云晖探问出了锦官城的方向和路线，买了几袋包子边走边吃。


    杨悠雁嘴甜，把包子铺从屋顶的茅草到桌上的插花都夸了个遍。店家是个三四十岁的女子，很喜欢她，道：“我们当家的要去锦官城运茶叶，晌午就走，你们也顺路过去吧。”


    茶叶有六箱，在马车中垒好后仍能坐人。这马车既载人，又载货，堆上茶叶箱后还有空位。


    尹云晖多给了他们一些银子，“劳烦了。”


    他和杨悠雁躲在茶叶箱后面，一起竖起耳朵提防山匪。


    杨悠雁被疼得没精神，又因马车颠簸，闭着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她把脑袋抵在一侧的墙壁上，正好压住左胳膊，睡一会儿就觉得疼，根本睡不安稳。


    尹云晖提议换位置，她欣然应允。刚站起来，又被他拉回了茶箱后面。


    车外传来声音：“干什么的？”


    车夫谄笑道：“是去锦官城运送茶叶，大人行个方便。”


    他把整个钱囊都空了，钱全都给了山匪。


    山匪十分满意，“见过两个人没有？年纪都不大，会点功夫。”


    “没有没有，这几天茶叶收成好，哪有时间见人。”


    山匪挥挥手，“走吧。”


    “果然撞见了，幸好这群人都在混日子。”杨悠雁单手捏着肩。车坐得太久，她不仅觉得屁股痛，还觉得肩酸，“快到锦官城了吗？”


    “可能还要赶一天车。”


    “那......”她小声道，“我们晚上怎么睡？”


    他们和车夫打过招呼，让车夫找客栈休息，自己则窝在马车里。


    现在尹云晖反应过来了，一男一女，不太合适。


    “你休息，我出去看着。”


    “那不行，被发现了怎么办？”杨悠雁指指垒起来的茶叶箱子，“用这个隔开，你睡外面，我睡里面。”


    也没别的办法，尹云晖答应了。


    入夜后，杨悠雁失眠了，蔫不拉几地趴在箱子上道：“小尹子，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吧。”


    尹云晖闭着眼，“你见谁都起绰号？”


    “这不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吗。”她吸着冷气，“我的手开始疼了，你快帮我分分神。”


    尹云晖也睡不着了，坐起来倚在车壁旁，“你想聊什么？”


    少年靠着车窗，有月光透下来，照亮了他半边脸。


    杨悠雁看着他的面具，“你睡觉也戴着面具？”


    “嗯。”


    “怕被人认出来吗？”她来了兴趣，“你难道是什么江湖大侠的儿子，有什么不得了的身份，一被认出来就要出大事？”


    “想多了。”尹云晖习惯性擦着刀，“我只是和一个人有约定，在登上少侠榜之前不会摘下它。”


    “和谁啊？”


    “我自己。”


    ——其实平日，尹云晖会摘下面具睡觉，但当着她的面不行。


    杨悠雁没说话，直勾勾地盯着他的面具。


    尹云晖觉出不妙，“怎么了？”


    “你的面具上也有苍鹰的纹样。”她喃喃着，“我问你个问题，你说，鹰是自由的吗？”


    尹云晖抓着刀的手一抖——


    很久之前，杨悠雁也问过他这个问题。


    在他还叫唐暄时，他曾经看着天上的飞鸟，对杨悠雁道：“我希望有一天，能从这山里飞出去。”


    那是一个秋日，天气微寒，两人刚切磋完功夫，坐在庭院中吹风。


    杨悠雁指着他的刀问：“这就是你每柄刀都要刻上苍鹰的原因吗？”


    “我喜欢它们。它有最坚硬的喙，能啄破所有牢笼；也有一双自由的翅膀，想飞到哪里就飞到哪里。”


    杨悠雁却笑道：“但对苍鹰而言，天空是永远的枷锁。你能突破囚笼，又该怎么飞出永远笼罩着你的天空呢？”


    ......


    “我不知道。”尹云晖低声道，“你又该怎么定义自由呢？我只知道，我不想无声无息地淹没在人群里。”


    这句话，唐暄也说过。


    杨悠雁眼前又飘过唐暄的影子。每次飘过，她心跳都会变快，脑子也变得不清醒。


    不，不能这样。


    他又不是唐暄，她没资格把他当成另一个人的替代品。


    杨悠雁重新躺了回去，“你帮我讲讲天音宗选举的规则吧。”


    “......好。”


    他说了没几个字，杨悠雁果然犯困，很快睡了过去。


    “杨姑娘？”


    尹云晖转过头，见她气息平稳，又极小声地问了句：“......师姐？”


    她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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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云晖倚靠在车壁上，怎么也睡不着了。


    从杨悠雁说到苍鹰时，他就开始心慌。他不知道杨悠雁有没有认出自己，也不知道希不希望她认出自己。


    还是别认出来吧。


    面具戴太久，就不敢摘下来了。他将那段情感压抑了太久，不敢提，一提就会想到唐复说过的话。


    可他知道，那些心绪并没有消失，从未消失。


    *


    在某个被桃花晕染的春天，唐暄也曾肆无忌惮地喜欢过一个人。


    某天，唐暄在自己的刀谱中，翻出了杨悠雁狗屁不通的情书。


    她的字写得很抽象，比照着甲骨文都认不出来。他一个字一个字猜，连字成词，连词成句，猜了整整一天。


    等她满头插花地回山后，他拎着情书问她怎么回事。


    “这个啊。”少女笑嘻嘻地拍着头发上的花瓣，“我和别人打赌打输了，他们说要么请客，要么给你写情书。我当然不会请客，就写情书喽，反正你也不在意。”


    他沉默片刻，“你以为我不在意？”


    “是啊，你肯定觉得我在开玩笑，毕竟——”她见他一直沉着脸，愣愣地扫视他，“你不会当真了吧？”


    见气氛不太对，她收敛了笑，“......那我以后不闹了。”


    他把情书折好，塞到心口前的衣襟里，“我怎么知道你在闹着玩？”


    他挑着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偏要当真。”


    那些时日，他想方设法地证明自己的“喜欢”：每天去山道上等人回家，送各种各样的小礼物，甚至在说书人讲到神仙眷侣时，他故意坐在她身旁，听不懂事的孩童们对他们俩起哄。


    一开始他只想报复这家伙，告诉她不能随便开玩笑。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报复变了味？


    ......他不记得了。


    只记得某天回家时，她忽然抓住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问：“唐暄，你真的真的、是认真的吗？”


    若是之前，他肯定会把杨悠雁的手甩开，故意说：“我闹着玩的。”


    可看着她亮晶晶的眼，他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无法遏制的冲动。


    他微微偏头，吻在了她的颊侧。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如毛茸茸的阳光一般，刹那间包裹住了二人。他们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很开心，很幸福，带着不敢说出口的、惴惴不安的兴奋......和做贼一样。


    这一幕正巧被唐复看到。


    回山村当晚，唐复把唐暄叫了出来，“你这么久没练刀，是因为阿雁？”


    唐暄反骨依旧，“你管得着吗？”


    唐复一声冷笑，“阿雁不会喜欢你的。她就算喜欢你，也仅仅因为你是山上唯一能同她过招的人，等她去了更远的地方就会把你抛弃掉。你自己想想，你有哪里比得上她？”


    “功夫？天资？还是你的出身？你只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武夫，连‘侠’这个字都配不上。诅咒说得没错，你也就配在这山村里过活。”


    那天夜里，唐暄如发疯一般对着木桩砍了一整夜。不甘，屈辱，过往的一切都涌现了出来。他的刀被砍断后，还一拳又一拳地砸向木桩，直到手上也血肉模糊。


    尹云晖垂下眼，轻轻地在心里唤了声“阿雁”。


    可惜他戴上了面具，决心去反叛所谓的命运。小小的唐暄，连带着唐暄的喜欢，都被他藏在了心底，不敢提。


    那处毛茸茸的地方仍在心里跳动，但他已经学会不动声色地伪装。


    “什么都不如少侠榜重要。”他反复地为自己洗脑，“只要登上少侠榜，摘下面具，她就明白了。”


    抵达锦官城后，两人同车夫道了谢，又多给了几两银钱。


    杨悠雁看了眼天色，“去找沈公子刚刚好，再晚些就不合适了。”


    尹云晖问：“你怎么知道沈公子在这里？”


    “他临走前说过呀，他会在锦官城呆一段时间。”


    “你们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