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搬家
作品:《乱世离人歌》 马上就是新年了,剑州这边的事差不多了结,文彦卿与留守的将士们喝一口离别酒,就打算收拾铺盖卷滚回墨川过年。
谁知临行时,驻将程通闻突然递给他一封墨川来的信件。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文彦卿那颗雀跃的心顿时沉到谷底。
果不其然,唐阅在信里告诉他,马上将军府的人就要来剑州了,让他赶紧做好准备接应。
文彦卿拿着信,脸上五官都快拧成一个“苦”字。程闻通看他提起行囊落寞转身,不禁问:“文大人,你不会墨川了吗?”
“不回了,有客人来了,将军让我们准备迎客。”文彦卿招招手,萧瑟的街道上只剩下个单薄的背影。
......
墨川这边,新年刚过,屋檐上的雪开始融化,时不时又摔下来一大片,花圃里的草木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绿色,隐藏在黑色的土里,很难发现。若不是唐桑曈好奇心重,偶然发现了这些害羞怕冷的小家伙,裴依寻也不知道春天来了。
她从地里取出唐阅赠的三根葡萄枝,因为没有种植经验,想了想,决定按种菜的老法子,往土里一插,浇点水,施点肥。
七天过去,三根葡萄枝只有一根成功长出一片绿叶,剩下两根光荣牺牲。天还是冷的,那片葡萄叶成了灰色世界里唯一的彩色。
那般鲜艳嫩绿的叶,其下的枝干一定生了许多结实的根。一想到那些根须紧紧扎土地里,裴依寻就觉得自己脚下也生了根,扎在墨川的将军府,再也不想走了。
她开始打量后院那些空地,观察日照情况,琢磨着每块地能种什么。因为怀着身孕,府里的嬷嬷丫鬟们小心跟在她后面。裴依寻说西苑那块园圃空着太浪费,可以种些茼蒿。
嬷嬷便道:“夫人,西苑的园圃有麦冬草嘞,是特意衬托里面那株粉妃牡丹。”
裴依寻微微蹙眉:“种草多浪费,不如种些菜,又能吃又能卖钱。”
她身边的小丫鬟捂嘴笑起来:“夫人这口气,还真像我家那个嫂子。”说着,还模仿起自己嫂子的语气:“呀!这院角正适合种一根丝瓜!”
裴依寻没架子,即便气得冒火,也不会处置下人。因而府里的下人们在她面前都很轻松,有时还会开些小玩笑。
而裴依寻并不觉得这样失了主母的威严,相反她很喜欢这种大家都不把她当主子看的态度,就好像回到遥远的过去,与熟人朋友们闲谈玩笑。
眼下就算知道丫鬟在打趣自己,她也只是装模作样在丫鬟手臂上轻轻拍一下,佯装生气道:“再说!等你家丝瓜输了,我全给你摘了。”
这番威胁没有半分效果,其他几个丫鬟跟着笑起来。就连一向严肃的嬷嬷,也嘴角偷偷挂了点笑意。
裴依寻感觉自己回到了清兰镇的时候,日本子平淡无波,一切静好。
她已经落了根,就等着地里的菜生出来。
葡萄苗还小,她怕被人误拔,特意围一圈竹栅栏。
然而就在竹栏插下去那天,唐阅回来了。
府上没人听说墨川军凯旋的消息,裴依寻有些意外,却还欣喜地迎上去为他卸甲,又来着人来到竹栅栏前,指着里面那片嫩绿的叶子兴奋道:“唐阅你看,葡萄发芽了,你记得要给它搭架子。”
可唐阅全程沉着脸,哪怕是盯着葡萄苗,也不见一丝喜色。裴依寻终于意识到不对,小心翼翼试探:“唐阅,怎么了?”
“阿寻。”唐阅转过来,看着她,神情比以往都要凝重,语气却特别轻柔,像是怕吓着她:“文彦卿就在剑州等你们,那里气候适宜,风景也很好。你和孩子暂时过去玩几天,稍后我来接你们。”
裴依寻却听出不对劲,紧紧攥住拳头,身子可见的在颤抖,一双眼里透着浓浓的惶恐:“墨川是不是要打仗了?”
唐阅沉默下来。墨川离奉京太近,是优势,也是劣势。既然守不住,不如以墨川为饵,钓起一个完整的江山。但他不能欺骗自己的妻子,更怕吓着她,只能好声安慰道:“阿寻,你相信我,不会有事——”
谁料话才出一半,裴依寻就崩溃了:“你骗我!”
她像是疯了般不断捶打他的胸膛,歇斯底里道:“唐阅你骗我!你拿那些大话来哄我怀孕,最后你告诉我,我还要逃,还要跑?你个杀千刀的混帐!你骗我......”
唐阅急着解释,却根本插不上话,只得抓住妻子的双手将人紧紧抱着,快速说道:“阿寻,我没有骗你,你相信我,只有这个法子,我们的孩子才会出生在太平盛世里。”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裴依寻大吼一声,眼眶里的泪立刻溢出,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往下掉。
好像每次都是这样,她一路跑呀跑,心惊胆战,惶惶不可终日。好不容易寻到一个落脚处,地里的菜刚种下去,平静美好的生活就在前方向她招手。结果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惊碎了她的美梦。
她又开始逃跑,从清兰镇,到墨川,再到祈安县,又回墨川,逃去昌原。一次又一次的轮回,早把她搅得疲累不堪,却不敢松心一刻。
昌原城破那天,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她不想跑,不要要这种担惊受怕、一不小心就没命的生活。她想跳下去求个解脱,却被唐阅那张绝望的脸怔住。
三度回到墨川,她心里彻底没了希望。是唐阅一点点地,给她心里种下希望的种子。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在那棵种子发芽后,又将它拔起来丢掉。
她声色凄厉地控诉着:“你对我的承诺没有一个兑现的,我简直是天下最愚蠢的人,被你骗一次就算了,还次次都上你的当!”
心里那片地早就贫瘠不堪,这根葡萄苗是她最后能种的东西。一但没了,就再没希望了。
裴依寻不甘、愤恨,拒绝一切思考,只顾发泄:“唐阅,我要与你和离!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我就要留在这里。我不是你的妻子,没人会管我......”
她要守着那株葡萄苗,继续自己平静安宁的生活,谁都不能来打扰。可只凭几句话,根本改变不了注定的事实。当她嫁给唐阅的那一刻,就注定无法与唐阅割离。
唐阅何尝不知她心里的惶恐与不安,只是这天下从来都不是他一个人决定的。两虎相斗,一死一伤,便宜的就是环伺的群狼。他拒绝菩云子的提议,要以最少的代价,夺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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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威慑西夷骑兵。
他知道裴依寻的性子,才亲自回来相劝,却没想到她原来这么害怕。当初的逃亡,究竟让她受了多少苦。
唐阅眼里的愧疚越来越深,默默忍受着妻子的怒火,等裴依寻折腾累了,才缓缓道:“阿寻,不用怕,我会多派些人手,你一定会平安送到剑州。”
可裴依寻已经不信他的话了,哭红的双眼泪光破碎,一眨不眨死死盯着那株葡萄苗。直至唐阅把她送回屋里,她也没说一句话,仿佛一具失了灵魂的躯壳。
府里的下人们听说今日就要搬家,马上开始收拾行李,来来去去,忙忙乱乱,好不容易一切准备妥当了。临到主人家上马车时,却出了意外。
裴依寻死活不走,她要和唐阅断个干净,这样就算敌军打进城也和她没关系。丫鬟嬷嬷们第一次听她说这种话,吓得脸都白了,赶紧去通知唐阅。
唐阅来时,她正抱着屋檐下那根柱子,死活不肯撒手,嘴里还嚷嚷着:“我不走!这里是我的家!我哪儿都不去!”
院里一大堆人,丫鬟婆子、管家小厮,谁都拿她没办法。看见唐阅过来,纷纷涌到跟前为难道:“将军,夫人她不愿走。”
唐阅看一眼正在撒泼的妻子,目光一沉,掉头就走。不过一会儿,他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帮侍卫。看那架子,估计是来绑人的。
院里闹哄哄的众人即刻安静下来,裴依寻一脸警惕地盯着唐阅,色厉内荏道:“唐阅,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过来,我马上撞死在这根柱子上!”
这番话很有效果,唐阅径直奔向那颗葡萄苗,一把推倒竹栅栏。裴依寻神色骤变,立马冲过来:“唐阅!你不准碰我的葡萄!”
“拦住夫人!”唐阅一声令下,几个侍卫立刻上前组成一道人墙。裴依寻又踢又打,却不能撼动他们分毫,气得破口大骂:“唐阅你个混帐、骗子!你要是敢碰我的葡萄苗,我一定跟你拼命!”
然而面对这般声嘶力竭的咒骂,唐阅连眼神都没晃一下,望着妻子平静说道:“既然你要陪着这棵葡萄苗,那好!”
裴依寻顿时心一紧,就见唐阅从身后拿出锄头,二话不说,抡起锄头就挖下去。
锄头落地那一瞬,她身子都凉了。她以为唐阅要毁了她寄托无限希望的葡萄苗,却不料几锄头下去后,唐阅只是把葡萄苗挪了个窝。甚至还特意蹲下身,抓几把土填在花盆里压压,让葡萄苗更稳固。
这番突然变化的场景把裴依寻看得一愣一愣的,都忘记骂人了。
下一刻,唐阅端起花盆,对妻子说道:“这棵葡萄苗我带走了,你想要回去就跟我走。”
裴依寻这才反应过来,又开始跳脚大骂唐阅无耻。
然而呈口舌之快并不能要回自己的东西,她望着空荡荡的院角,心里直感无限委屈。垂着脑袋抹几滴眼泪后,还是坐上了去剑州的马车。
唐阅将葡萄苗还给她,她便抱着葡萄苗开始哭:“唐阅,你个混蛋!”
唐阅不为所动,只是嘱咐几句行路安全的话,就匆忙离开。
她身子突然往后一倒,马车出发,奔赴另一个安全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