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荷灯愿

作品:《暗夜荷灯

    眼前的萧灼尚未换朝服,绛紫色大袖圆领袍端方贵气,腰携银鱼袋,幞头被拿在手中把玩着。


    这身朝服,程墨并不陌生,幼时父亲总这般穿着,只是与萧灼不同的是,无论是上朝还是下朝回府,父亲在人前永远穿的一丝不苟,从不会将幞头如他这般随意地拿着。


    方才有那么一瞬,程墨仿佛回到了幼时,向父亲奔去的脚迈出了一步,又生生的停下来。


    程墨定了定神,朝萧灼微微施了一礼:“见过首辅大人。”


    萧灼从进来之后就一直默默盯着她,此刻听她说完,绕过她径自坐到了她方才坐过的太师椅上。


    “方才本辅说的话,你没有听到?”


    程墨自知理亏,转而来到画像前,对着蒲团跪下身来,口中念念有词:“上天保佑,保佑当今首辅大人心之宽广,海纳百川。保佑每个遇到首辅大人的黎明百姓,皆能深受恩泽,平平安安。”


    说完,她似乎听到了后方一声轻笑。


    程墨没有回头,她老实跪在画像前,一袭白衣如莲花般盛开,乌黑的长发随意地用布条捆绑着束在脑后,除此之外全身上下没有一丝配饰。


    乍一眼看去,她面容谦和,态度虔诚,彷如佛前信女,不食人间烟火,只与青灯我佛相伴。


    萧灼此念一生顿时皱起了眉头,他清冷的声音自程墨后方传来。


    “往后不可穿白衣祈福。”


    程墨侧首,对上萧灼眼眸,他紫袍俊雅,神情冷凝,说出来的话虽未带有命令语气却显然不容她拒绝。


    她低头瞥了自己这身白衣,又转头向上看了一眼,顿时明白了。


    她这副摸样若是再配上点哭腔,怕不是要人以为是在哭灵。


    倒是怪不吉利的。


    程墨站起身来:“是民女思虑不周了。”


    说着顺势将身下蒲团踢开一边去,恭敬道:“有句话说,心诚则灵。民女觉得祈福未必拘泥于形式。”


    就好比,也不是非跪不可。


    萧灼静静看着她。


    程墨解释道:“不是民女不想跪,实则是腿上还有伤,跪着时这伤总让民女分心。民女以为祈福当身心投入,不可有半点走神。”


    萧灼淡淡扫她一眼,点头准了。


    程墨狐疑地瞥了萧灼一眼,这人都是这般好说话?


    她脑海中不由想到了今晨程锋说的话,问道:“昨夜,首辅大人去乌田巷了?”


    萧灼平静道:“有何不可?”


    “不是不可。”程墨确定了此事,反倒心生警惕,嘴上却道:“大人早说嘛,昨夜我可还是走了好久,若是早知道大人您去乌田巷,民女就厚着脸皮搭乘一段了。”


    “你要本辅送你回去?”


    萧灼的语调没什么起伏,程墨一时间不知道他这是真心疑问还是在阴阳怪气。


    她微微一愣,“不敢不敢。”


    却不想萧灼慢悠悠道:“好。”


    嗯?


    好什么好?


    还不等程墨弄清楚,萧灼站起了身:“你的祈福,结束了?”


    程墨想了想,点点头:“民间祈福,没有那么多规矩。心诚则灵,心诚则灵。”


    萧灼‘嗯’了一声,朝外走去。


    与此同时,房门被打开,传来磐石的声音:“大人,午膳已在花厅摆好。不知程姑娘是否留下用饭?”


    萧灼回头看她。


    程墨露出一丝诧异,这是要给她也安排午膳?


    程墨看了看外头毒辣的日头,顿时点点头,首辅府中的饭菜那么好吃,能蹭一顿是一顿啊。


    萧灼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程墨当即凑到磐石跟前:“有劳磐石大哥带路,今天贵府都有什么好吃的?”


    今日的磐石倒是和颜悦色许多,“姑娘去了便知。”


    经过昨日书房,程墨忽然捂着肚子:“哎,磐石大哥。”


    磐石回头,见其面有难色,不由问道:“姑娘怎么了?”


    程墨有些羞涩道:“实在失礼,我肚子有些闹的慌,不知净室在何处?”


    磐石指了一个方向。


    程墨道:“那有劳磐石大哥在前头等我,我去去就回。”


    ……


    片刻之后,本该在净室的程墨从萧灼书房后头的窗台下翻了进去,动作麻利,落地无声。


    今夜便要去见上头了,若是不能拿出点东西,少不了一顿责罚。


    丞相府一夜灭门,她在兄长与二姐姐掩护下躲在护城河附近堆放猪食的空木桶里。饥寒交迫的她晕死在桶中,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然出了城。


    她没有盘缠也不敢回城,只能到附近村落与一个看着面善的村民典当了身上贵重的首饰。


    可不想那村民见她孤身一人,便见财起意,将她抓了起来,转天就卖入了京城的喜多楼。


    喜多楼是一间青楼,她初到那处没少受责打。


    后来,是一个名为柔娘的女子救下了她,带她入了‘荷灯’。


    荷灯是一个民间组织,以‘匡扶正义,除奸铲恶’为己任,这些年明里暗里惩治了不少贪官污吏。她被送入了荷灯暗部接受秘密训练。


    两年后,她十五岁,出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去一个五品官员府上寻出一份受贿名单。


    那一次很是凶险,名单到手后她却无人接应险些被抓,好在危急关头躲入了老御史程衷的家中。


    程衷以为她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便收她成了义女,自那之后,她便又有了家。


    如今三年过去,她十八岁,荷灯上一次给的任务是搜集郭家二少作奸犯科的证据,她寻到了,却转手交给了萧灼,眼下并无旁物可以交付。


    好在之前她的主事还给了个‘铲除奸佞,还君清明’的任务。


    如此,她到天底下最大的奸佞府上随便寻些东西都能交差。


    上回她在书房里短暂的逗留过,里面的布局被她不着痕迹的记在脑海中,此时她寻起东西来轻车熟路。


    首先便是萧首辅当日查阅信件的木盒子。


    程墨轻轻打开,见里面码着整整齐齐的一叠信。


    她从中间随意抽出一张,打开,快速浏览。


    工部侍郎偷工减料的求情信?


    好家伙,这都行?


    信上说今年查验若是首辅大人肯高抬贵手,当奉上一千金。


    如此直白地留下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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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不怕死啊!还是说这些官员是深知首辅大人品性,才如此胆大。


    一千金什么概念,普通老百姓一年的嚼用都要不了三十两。


    程墨不知萧灼如何回复,只是如今那位工部侍郎还好好地当着他的官,想来萧灼便是不与他同流合污,也是对他高抬贵手了。


    程墨唇角微动,心中骂了些难听的话,与此同时快速将手里的信封收入怀中,翻窗而出。


    ……


    “让磐石大哥久等了。”程墨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汗水,示意他继续。


    磐石并无所觉,带着她去到前厅膳堂。


    午时的阳光正烈,膳堂外挂着厚厚的竹帘遮挡阳光,内里却是一片清凉,四周摆放着的冰盆内散发着丝丝凉意。


    程墨尚来不及感叹权臣惯会享受,便愣在原地。


    膳堂之中只摆放了一张长桌,竹帘外投入的一抹艳阳照射其中,在桌子一侧投下一片金光。


    换过常服的萧灼一身清浅白衣,目光淡然,举止从容,将清冷演绎到了极致。


    程墨回头瞪着磐石:“不是带我去用饭?”


    “不是姑娘要留下用饭?”磐石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她。


    程墨咋舌,哪家达官显贵留人用饭说的是与主人一同用餐的?不,应该是说,哪家权臣会和一个民女一同用饭?


    磐石可不管她的眼神官司:“姑娘,路带到了,您慢用。”


    磐石走得快,让程墨没反应过来跟着一同出去。现在再要出去,却是有些太刻意了。


    程墨迎着阳光,走向桌前,对上萧灼平静的目光,她的心跳忽然快了许多。


    她发现萧灼似在等她,放置一旁的筷子尚未启动。


    “民女没想到……”程墨的话在扫过桌上一席菜之后,顿时改成了:“多谢大人。”


    她拿起筷子握在手中,目光期待地看向萧灼。


    萧灼眉梢微动,嘴角微微上扬:“请吧。”


    程墨就等他这句话了,话音刚落她便朝距离最近的红烧狮子头进发。


    吃了一口,顿时满脸愉悦。


    首辅府上的东西是真好吃,也不知是从何处挖来的厨子,竟让她吃出了久违了的味道。


    桌上有十道菜,程墨一边感慨做首辅的奢侈无度,一边品尝了所有的菜色。


    可以说这些菜味道都不带重样,酸甜苦辣样样俱全,里面好几样比旁的酒楼里的招牌菜还好吃。


    程墨曾是丞相之女,也曾过过好日子,她以为自己并不会因为一顿饭菜失态。


    可当吃到一道桃花酿的时候,竟没由来的鼻子一酸,眼角泪水夺眶而出。


    “这是宁嬷嬷做的!”


    宁嬷嬷是她娘亲自幼相伴着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丞相府大乱那日,娘亲拿出了府上所有下人的卖身契,在官差还没来之前给了他们自由。


    府上的好几个嬷嬷、丫鬟都不愿意离开,宁嬷嬷就是其中一个。


    后来程墨被送走,只知道她娘亲自缢身亡,却不知宁嬷嬷她们的下落,如今没想到竟还能吃到她做的东西。


    程墨抬袖快速拭去泪水,忍不住道:“萧大人,可否让民女见一见做这道菜的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