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所有人都停了动作，皆是吃惊地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原本得意洋洋坐在椅子上的姜琼在听到元帅来了之后，更是慌忙站起身。元帅人还未看到半个影子，他就已经摆出了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


    “这军营中还真是热闹。”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男人如腊月冰雪，没有半分情绪起伏。


    莫瑶垂着头，见一双黑靴出现在眼前。她抬眸望去，黑红色衣衫挡不住少年气，一张黑色面具遮了大半张脸，只留下一双好看的丹凤眼。


    两人四目相对，引得她不住皱眉，这双眼睛似乎在看到她的瞬间有了些说不明情绪的波澜。


    “本帅竟不知我朝法律可以这么欺辱他人。”他微微开口，跟刚开始的冷漠无情相比，更多了几分狠戾。


    “夏元帅，这......只是个俘虏啊......”姜琼的腿都有些微微发抖，整个人都是点头哈腰。


    恐怕现在那个元帅狠狠扇他一耳光，他都能笑着夸他手劲大。


    莫瑶对这种人向来是嗤之以鼻。只是，这个元帅......莫非是那个叫夏风的少年好汉？


    “俘虏也是人，如此非人手段对待，真是令人作呕！”夏南边说着边拔出腰间剑斩断莫瑶脖颈上的重石。


    他眼神微微瞥向身侧站着的小将军，那小将军立马会意，倒了碗水端给了她。


    “既然姜大人不知该如何审问俘虏，本帅不介意替姜大人审问。”说罢，他又接连斩断莫瑶的脚链手链。


    莫瑶瞬间瘫软在地，身上没有一处不在疼。


    小将军端着水递到她嘴边，用着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姑娘放心，我们元帅一定会救你的。”


    说完，他起身再度站回到夏南身边。


    碗中的水清澈见底，她接过一饮而尽，清甜无比。可她还觉得不够，嗓子依旧干得发疼。


    午间阳光刺眼，她抬头看去。夏风身形高大，身上带着不怒自威的气质。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眼前这人是她的文竹哥哥，可......


    文竹向来温柔，眼前这男子与他的气质相差甚远，甚至可以说是毫不相干，且连他样貌也看不清，多年不见文竹，她实在无法辨认。


    “莫瑶姐姐！”万春挣脱阻拦，小小的身子颤抖着将莫瑶护在身后。“你们这群王八蛋，有什么本事冲我来！”


    她语气中略带哭腔，分明很害怕，却仍旧不管不顾地守护她。


    忽然，她像是想到什么，在身上拼命摸索。


    直到从衣襟处翻出一个信号弹。


    “她要求救！来人，拿下！”一直在旁边卑躬屈膝的姜琼瞬间反应过来。


    正当几人冲上来之际，莫瑶摔碎手中的碗。几大块碎瓦片被她握在掌心，一手扯起万春，就朝着向她围来的士兵刺去。


    见此情形，周围的所有官兵也都拔剑冲了出来。


    “莫瑶，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就敢乱来！”姜琼阴恻恻笑了起来，他手下的人一个接一个涌上来。


    胸口的伤隐隐作痛，莫瑶感觉自己身上如被火烧一般滚烫，眼前的景色也越发得模糊。


    场面混乱无比，她赤手空拳又要时刻护着万春，自是难敌身披铠甲手握长剑的士兵，没一会儿的功夫变落了下风。


    一只温热的手握住她的掌心，她的手中多出一把匕首。


    方才站在夏风身边的小将军冲到她身边，手握大刀帮她驱赶围上来的官兵。


    “夏元帅，您这是做什么？！”姜琼原本还幸灾乐祸地看戏，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得不知所措。


    夏风没搭理他，捏紧长剑一挥，十个小兵倒了八个。


    “姑娘！”


    莫瑶回头看向他，只见他眼神微微一瞥看向他身后站着的姜琼后，便自顾与那些个儿小兵厮杀起来。


    她立马会意，将身后的万春推给那小将军，“公子，拜托你。”


    说罢，她一个飞身跳跃，落到姜琼面前。


    匕首和剑刃碰撞发出阵阵响声，清脆而又令人紧张。


    莫瑶握着手边旗杆，侧身飞踢，将他踢出好几米。


    不给任何喘息的机会，她冲上前去，匕首死死插进姜琼的心脏，直至他彻底没了气息。


    眼泪摇摇欲坠，看着眼前这个死不瞑目的中年男人，她心里生出一丝痛惜。


    想起五岁那年，他不远万里从边关回长安给自己庆生，想起他将自己抱在怀中用糖哄她开心，想起他让自己叫他干爹。也更是想起她四处为父亲寻找证人时，被他拒之门外，却在第二日他就编了一通证词只为将父亲彻底拉下马。


    原来多年情谊，在金钱权力面前不堪一击。


    “干爹......”


    万般情绪涌上心头，耳边的厮杀声越发得模糊，脖颈的痛历历在目。她的手轻轻搭在他的眼睛上，抚平了对他所有的恨，“安息......”


    “莫瑶——”文浩诚那极具识别度的少年音响起，上万卫国士兵冲进宁国军营。


    夏风回头看了眼莫瑶，收起手中的剑，“走吧，回长安。”


    小将军将万春带回莫瑶身边，跟在他身后一同离开。


    “这卫国可只有五万人，何以敌得过他们这二十万大军？”小将军有些纠结，“咱们要不要留下来帮忙？”


    夏风看向远方，“你看。”


    四面八方皆有近五万士兵往这边赶来，“看来那个太子不算蠢，还知道搬救兵。再不走，咱们才是真的走不掉了。”


    远处传来冲锋的号角声，夏风淡淡勾起嘴角。


    莫瑶，我们还会再见的......


    天与地仿佛在旋转，耳边马蹄阵阵，还有万春的喊叫。


    莫瑶睁开眼，再见眼前是自己一直住着的营帐顶，长舒一口气。头疼欲裂，喉咙干涩，她翻身坐起，想去给自己倒杯水。


    帐门被人推开，万春端着一大碗中药进了屋。


    “莫瑶姐姐，你怎么起来了，快快快！快躺下！”她急忙将汤药放在一旁的桌上，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将她扶着回床。


    “我想喝水。”


    “我去给你倒。”


    清甜温热的水润湿了喉咙，她这才好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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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是怎么回来的？”手中的茶杯还留有余温，她手心冰凉，此刻握着这茶杯手竟还有些发麻。


    “是文将军带人冲了进来，姐姐你当时都晕倒了，整个人都烫手得紧！可把我和文将军吓坏了，马不停蹄地将你送回营中。”


    她拍拍胸脯，似有劫后余生的样儿。


    “好在殿下前几日就写信给陛下，调来了士兵和最好的太医。姐姐你是有所不知，你睡了整整三日！这期间一直在殿下在贴心照料，比我都细心得多。”


    万春笑着借过她手中的茶杯，又将汤药递到她手中。


    “殿下说这药苦，特地命人在里面掺了些糖。”她在袖口中翻找一番，剥开一颗糖放在莫瑶掌心。


    “这也是殿下特别吩咐的。他说醒着不比昏迷时，清醒时喝药最是苦了，让我在你醒后喝完药剥给你。”


    莫瑶心里一阵感动，想来是他每每喝药时自己总是嫌弃得躲远，他猜到了自己不喜欢苦味。


    看着自己面前的药，她捏紧鼻子一口干完，趁着嘴还没反应过来时，又忙将糖塞进嘴里。


    糖果的味道还没化开，惨这糖的药味就肆意布满莫瑶整个嘴，让她险些吐了出来。


    果然，有糖的中药的最难喝的！


    想必是兰纪晟从不喝加糖的中药，不知其味道一言难尽，才会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恶心死她也！！


    往嘴里猛灌几口水，好不容易压下那想吐的感觉后，她这才缓过神来。


    “殿下现在在哪？”


    “应该是在监督练兵？”


    莫瑶点点头，找了件衣物披着出了门。她还有很多事想问问他呢！


    比如为何会让万春来？比如万春的信号弹并没发出去，为何文浩诚又会来救他们？还有，那个夏南，到底是何许人也？


    士兵吼声震天，仅仅三日的功夫，他们的营地扩大了好几倍。


    莫瑶一路走过，不少士兵朝她问好。就连曾笑女子不配为兵的那些个儿都是对她恭恭敬敬，没有丝毫嘲弄。


    这一切自然是与兰纪晟脱不了干系。


    在来盐县路上时，就有小兵出言嘲讽女子不配为官，更不可能带兵打仗。


    当即就被兰纪晟摘了军服游街示众。莫瑶一直以来对他作出的决策从不反抗，自然也是因为兰纪晟无条件支持她，帮她出气。


    这点对莫瑶而言，很是受用。


    空气中有淡淡的桂花香，今日阳光还算不错。听说昨日夜里又下了一场大雨，看来是彻底将夏日的炎热冲刷走了。


    兰纪晟站在观战台上，手负在身后，正听着文浩诚说些什么。


    “殿下。”莫瑶上前几步，走到他身边。


    “醒了？”他微微皱眉，“太医说你不能吹风，万春怎么让你出来了？”


    说罢，他伸手欲想拉她会营帐中。


    莫瑶摆手，连连摇头，“我有些事很好奇，想问问殿下。”


    “何事？”


    他的身形与夏南有几分相似，脑中想起那张带着面具的脸，她开口道，“殿下是不是与夏南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