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面下的锦鲤未察觉闺阁少女的密语，争先恐后地夺食，荡起一圈圈涟漪。


    张延是否婚配，徐嫣不知。


    “在太太那里只能听两句闲话，细节我也不敢追问，万一太太要给我说亲，可就误会大了。”


    徐客遥蹙起秀眉，也没耐心喂鱼了，一把将鱼食全撒了。


    那只能凑到寂了大师跟前打听，又要扰人清静了。


    “多谢宝贝嫣儿，下次府里办宴，我还给你做好吃的点心带来。”


    徐客遥打定主意便不再多想，扬起笑脸，专心欣赏起难得的双彩虹。


    “宝瓶，你去取彩线和绣棚。”天色还早，徐嫣准备继续绣香囊。


    本家太太的五十整寿就在下个月，徐嫣养在她身边，一身贵女气度。


    为报养恩，得亲手做些针线表孝心。


    徐客遥倚在鹅颈围栏上，欣赏着面前美人手指翻飞的优美动作。


    云拥奇峰出，霞飞散绮红。


    黄昏时分，前院的酒席散了，叔伯们被小厮抬去厢房歇着。


    都督府里丝竹之声渐起。丫鬟婆子在园子里来回穿行，紧锣密鼓地布置着。


    “瑶瑶，嫣儿，添件衣服，正院要开宴了。”


    大姐徐舟远打着灯笼来找人，给两个姑娘各披了一件厚些的外衫。


    “我来打灯吧，园子里容易迷路。”徐嫣主动接过了灯，在前面带路。


    不多时，徐客遥她们便顺着园子里的回廊，回到夫人们聚会的正院。


    三月的夜里还有些寒意，本家太太却别出心裁地把宴摆在了室外。


    廊下和花厅都设了矮桌，四人一案，席地而坐。正院中央设了临时舞台，几个少女到时，正在奏近日瓦子里流行的词调。


    徐客遥也忍不住哼唱起来。


    夜幕笼罩下来，花园里已经点上百支蜡烛，灯火如昼。


    每个食案上都摆了今日新折的花材、素净的瓷瓶，夫人小姐们在等开宴时可以一起插花为趣。


    徐客遥几人被安排在廊下，靠近舞台，离自家主母远远的。


    案上还坐了两个徐家旁支的儿媳，都是外地大姓的闺秀。


    梆子敲了三声，就正式开宴了。


    每桌先上了一壶葡萄酒，又上了一道酒炙羊脯。


    主家的徐太太也没有端架子，微微抬手敬了大家一杯，便继续与周围夫人聊天。


    徐舟远的插花作品还没完成，挪去一角继续摆弄。


    彭城界内，钱文妤家因老翰林和清源书院的存在，在战乱中依然能维持书香门第。


    徐家依靠着繁荣的支系和姻亲供养本家，不至于人口大减，从世家中滑落。


    战后被新帝授以都督，则是意外之喜。


    本家太太和萧氏等夫人，都出身于前朝的名门，办宴的菜式也格外丰富。


    徐嫣和徐客遥已经开动，淮安的糟制淮白鱼外头酒楼是吃不到的，只有都督府家宴会吃上这道名菜，她很急。


    醋溜蹄酥片、盐煎三色鲊、青虾、云龙湖鱼羹、紫苏炒田鸡......徐客遥小脸鼓鼓的，筷子不停。


    酒足饭饱，本家太太唤人撤席，徐客遥趁这个时候去更衣。


    她知道，夜宴才刚刚开始。


    众人在都督府歇了一晚，第二日中午才各回各家。


    徐客遥临走还捎上一盘过油炸的莲花鸭签，“咔嚓咔嚓”，在马车上吃了一路。


    回到云龙山的别业，徐客遥把自己砸在锦被里，闷闷地传出声音：“嬷嬷，嬷嬷，我头好痛。”


    程嬷嬷支起窗子，摸了摸徐客遥的额头：“小娘子每回到都督府吃宴，都一身酒气回府，再喊头疼。”


    “大家都喝了，怎么就我倒霉头痛。”徐客遥不服。


    “别人没有你这么贪杯的，小酒鬼。”画屏端着碗核桃酥近前来。


    “画屏姐姐也说我，我不活啦。”徐客遥捶床撒娇。


    “起来喝点，喝完胃里舒服些再睡。”


    徐客遥乖乖张口，甜丝丝的核桃酥喝下去，胃里确实没有那股灼热了。


    “给姐姐和主母也送去，她们敬这个敬那个，比我喝得还多。”


    徐客遥有些不满，姐姐她们平时在家从来不陪她喝酒的，大宴上酒量却比她这个小酒鬼要好。


    月中，钱文妤派人来传话，说明日就要跟祖父搬到山庄来。


    徐客遥正无聊呢，终于来了玩伴，乐了半天，中午都要多加个鸡腿。


    吃完饭漱口，才想起来，钱家祖父也是要去清源书院给武宁军上课的。


    清明后连着近十日，徐客遥快活得不得了。


    萧氏忙着田庄春耕、安排去浙闽一带的商队，每日早晚还要焚香祈祷，没空管府里二姑娘。


    徐舟远跟她住得远，约了两次喝酒她都不来。


    徐客遥每日换着法儿地在大厨房点菜，俨然是大尹第一美食评论家了。


    金龟婿这事早就抛之脑后，张延是谁，恐怕也完全不记得了。


    徐父生意顺利，都督府蒸蒸日上，徐客遥就不大爱动弹。


    在小酌和听曲的间隙，她偶尔也想起过找寂了大师有什么事要办。


    但是云龙山山径陡峭，外面日头也烈，太累了，她去不了。


    徐府搬来别业后的第一次小聚就在今晚，徐舟远见妹妹没有主动点菜，就接下了置办家宴的任务。


    徐客遥羊肉吃多了，生了口疮，再提不起力气钻研吃食了。


    每日在程嬷嬷的监督下喝甘草汤下火。


    家宴规模不大，徐舟远设在水榭旁，旁边是山泉倾泻而下，很是清凉。


    等三哥徐正琦和弟弟璋哥儿从族学回来，萧氏适当性地关心了几句两个儿子的功课，也没有在饭桌上考验他俩的意思，便正式开宴了。


    何姨娘满眼都是三哥哥，一会给他盛鱼汤，一会给他加鸡腿，夹的菜都要堆成小山了，还问要不要添饭。


    府里三个年纪长的公子哥都是何姨娘所生，奈何他们已经长成，有各自的差事、学业，并没什么机会见何姨娘。


    自打小儿子徐正琦也去族学后，何姨娘就迷上了园艺，在培育花草上颇有天分。


    院里的西府海棠也是她通过嫁接得到的新种，花色粉白渐变，盛开时花瓣舒展，足足半个手掌大


    。一枝多头，一朵谢了，下一个花苞也该开了，据说清明后观赏期有一个多月。


    吃完饭，萧氏回隐庐诵经祈愿。


    何姨娘就坐在水榭那看着他们几个投壶。


    璋哥儿人小，手却稳，每发必中，徐客遥看得有些眼热，决定给他加些难度。


    她使唤几个小厮搬来一扇折屏：“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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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放在这儿，正好正好，刚好叫璋哥儿看不见。”


    徐客遥发起盲投大赛，每人只有五次机会，她自己先上。


    三哥从背后吓唬她两次都未果，众人都屏息等着二姑娘掷出羽箭。


    “叮当叮当”，徐客遥连发五支。


    徐正琦越过屏风往前一看，一个都没中。


    连徐舟远都笑起来，法子是徐客遥想的，自己却被难倒了。


    月上中天时，几人散回自己的住处。


    徐客遥哈欠连天，全靠意志坚持。


    她怎么能输给这么小的孩子，硬是投了十几轮。


    最后盲投五投四中，这才放哥哥姐姐弟弟回去睡觉。


    第二日徐客遥一觉睡到中午，感觉口疮已经消退了，不枉她连着几日嘴里全是甘草汤的药味儿。


    “小娘子今日穿什么？画屏姐姐一会去提膳，是吃府里的例菜还是现点？”


    绣扇一直在书阁里贴身伺候着，小娘子一醒她就察觉了。


    “嗯......”徐客遥自己也有些拿不准，“先让门房派个马车去接钱家妹妹来。”


    城里离云龙山很近，走得再慢，也只有半个时辰的车程，钱家想必已经安顿好了。


    徐客遥已经很久没见钱文妤了，有说不完的话想跟她分享。


    钱文妤爱吃河鲜，徐客遥梳洗打扮完便叫画屏过来一起点菜。


    清蒸鲈鱼是肯定要的，明州虾脯是新方子，也要给她尝尝。


    鲫鱼厨房里常有，临时点菜也能做上，鲫鱼豆腐汤也安排了。


    上回的莲花鸭签启发了她，回府就做了鱼签，过油炸得酥酥脆脆，吃起来得趣儿。


    又选了茭白、丝瓜两样素烧。


    已近暮春，钱文妤一路过来肯定热了，来两碗冰酪。


    等钱家妹妹进了随安书阁，几个小厮刚好把午饭抬过来。


    都不是功夫菜，厨娘两刻钟便做完了，鱼汤放在红泥炉上继续煲。


    “每回来你这都是大饱口福，这么快活的日子，也就你懂享受。”


    “这不有你来陪我享福了嘛？”徐客遥抱住钱家妹妹笑道，“瘦了不少，备嫁这么操劳啊？”


    钱文妤坐下忍不住先吃了碗冰酪：“晌午太阳正烈，要不是你来接我，我肯定不出门的。”


    徐客遥挪挪手指，把另一碗也推给钱文妤。


    两人开始专心吃饭，她自己跟抢食似的，钱文妤倒是看着文雅，但下筷又快又稳。


    徐客遥忍不住笑出来：“妹夫，妹夫他知道你筷子这么准吗？”


    钱文妤眨巴眨巴眼：“我可没跟他吃过饭，跟你吃才香呢。”


    随安书阁的装潢布置舒朗大气，钱文妤也是头一回来就喜欢得不行，一会摸摸这个瓷瓶，一会打开那个香炉。


    她是识货的，徐客遥不懂这些，都是萧氏让程嬷嬷领回来的。


    不过趁着今日钱文妤来，正好可以把礼送了。


    “你家准备什么时候晒妆？可要摆酒？”


    “已经定了四月，具体哪日得等母亲去寂了大师面前请示。”


    徐客遥有些意外，彭城本地人也这么看重寂了大师？


    “这是添妆，摆酒那日我也去的，但不能送这件，那日我再带样不出挑的礼去。”


    徐客遥把描金盒子推到钱文妤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