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二年级的阿斯托利亚不同，三年级的卢娜已经满足了前往霍格莫德的条件。


    身为薇安娜钦点的舞会“男伴”，卢娜这段时间也算出尽了风头。


    ——总有人盯着她的行程，想摸清这名古怪的疯姑娘·洛夫古德到底是哪里与众不同。


    这股打量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反倒因为圣诞节的临近而越发躁动起来。


    不少人都对她们的关系有所猜测。


    薇安娜深吸口气，猛地停住脚步。


    十二月中旬的天越发寒凉，枯草瑟瑟，屋檐四处悬下不规则形状的冰棱，涌入肺部的空气脆而甜润。


    “走累了吗？”卢娜下意识问道。


    她轻轻牵住薇安娜冰块般的手，安抚似的来回晃动。


    早在几天前，两人就约好周末一同去往霍格莫德定制礼服——虽然目前还没能挑出能让她们都满意的款。


    “有人跟踪。”薇安娜蹙眉道。


    “哦……”卢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很正常。”


    她的语气柔而轻缓，就像被寒冬凝结、缓慢流动的溪水，亦如静沉在光亮与淡蓝里的春山。


    “就像前些天——有人会在上课前拦我，和我搭上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态度很友善，但偶尔会让我迟到。”


    卢娜事不关己般陈述着，牵着女孩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底下皮肤，试图让她的体温升高点。


    “这很过分。”薇安娜满眼关心地挽住卢娜的胳膊。


    “都是我的错。”她低下头，歉疚道。“我应该私下邀请你，而不是直接在礼堂。”


    “可我觉得那样很好。”卢娜弯起银色的眸子。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我和你将会是一对。”


    薇安娜愣了下，随即抿唇轻笑道。


    “这句话会让人误会……”


    “马尔福小姐真的和洛夫古德有不可言说的秘密？！”一道尖锐的女声从身旁的草丛里骤然惊起。


    宁静的空气瞬间破碎，伴随沙沙的、草叶轻颤发出的声响，一个模样怪里怪气的女人从林间窜出。


    她的发型让人极其不适——银白色的短发被弄成了僵硬的大卷儿，配合着一副镶嵌着珠宝的眼镜，有种虚假精致的别扭感。


    薇安娜不动声色的瞥过女人手中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笔记。


    “请问……”卢娜抬眸看向来者，毫无防备之色。


    “噢、噢……”女人不显尴尬地笑笑，抬手理了理发顶一丝不苟的波浪弧度。


    “我是丽塔·斯基特。”她自我介绍道。“——前段时间那几篇热门报道的记者。”


    “我听说过你，预言家日报的。”卢娜诚实道。


    丽塔·斯基特紧了紧手中的笔记，鲜红色的长指甲刮蹭过封面。


    “对家的女儿。”她极小声的嘟囔了句，随后扬起浮于表面的夸张笑容。


    “当然，洛夫古德小姐，你父亲编写的东西也是精彩绝伦……”


    “谢谢，虽然在我印象里你并不喜欢《唱唱反调》。”卢娜歪过脑袋，同时摇晃起和薇安娜相握的手。


    “只配给你花园施肥的垃圾货色——我记得你这么评价过它。”


    丽塔·斯基特抽了抽嘴角，手中深绿色的羽毛笔快速在书页上划动。


    “怎么会呢，我想你是记错了。”她看向沉默不语的薇安娜，笑容更为殷切。


    “介意回答我几个问题吗？马尔福小姐……”


    “不介意。”薇安娜挠了挠卢娜的手心，眼神示意她配合。


    从发现自己被丽塔盯上的那一刻起，薇安娜就没想过置身事外。


    ——与其逃避那些躲不过的流言蜚语，她选择坦然面对他人铺天盖地的恶意。


    她倒要看看丽塔·斯基特会怎么造谣自己。


    “你可以尽管问。”


    “荣幸至极。”丽塔的眼睛一时间亮的发绿，仿佛野外饿极后遇到肥美兔子的狼。


    “第一个问题。”羽毛笔再次动了起来。


    “我有听某些知情人士透露，在前几日的清晨，您有在礼堂邀请洛夫古德小姐一同参加圣诞舞会，是吗？”


    薇安娜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作为舞伴？”


    “我想不出别的可能，女士。”


    “两个姑娘！”


    丽塔·斯基特的声音逐渐拔高。


    “是的，我很喜欢卢娜。”薇安娜淡定地看向她。


    “噢、抱歉。”女人貌似发现了自己的失态，稍稍敛起神色。


    “因为先前有类似于……”她瞥向卢娜。“洛夫古德给你下迷情剂之类的传言。”


    “怎么可能？”薇安娜的指尖绕起身前的长卷发，讶异道。


    “我们是朋友——没有正常人会对朋友干这种事。”


    听到这话，丽塔·斯基特低下头，咕哝了一句什么。


    重新抬头时，她的视线不断在薇安娜脸上打着圈，浮夸的笑容几乎压不下眼底的狐疑。


    ——正常人？洛夫古德可算不上。


    那情愿和疯子同流合污的人呢？


    “我相信你，马尔福小姐。”她突兀鲜红的薄唇一张一合道。


    “第二个问题，你们今天是一起来的霍格莫德——是约会吗？”


    “我们已经逛了挺久，你怎么知道是一起来的？”卢娜突然发问。


    深绿色的羽毛笔难得卡顿，丽塔·斯基特用刺耳的声音尖笑道。


    “我的确知道……并且这就是事实。”


    卢娜挑了下眉，不做声地看向她。


    “所以，你们今天是约会吗？”丽塔三言两语地将话题扭了回来。


    “我们今天是来挑选礼服的。”


    羽毛笔随着薇安娜的话在笔记本上飞快记录着什么。


    “但很可惜，目前还没选到合适的——”


    “如果傍晚之前还毫无进展的话，我想我可以去定制一套男士正装。”


    卢娜猝不及防地插嘴道。


    “或者燕尾服？”她眸光清浅的看向薇安娜。


    “这样无论你喜欢哪种款式，我都可以很好的搭你。”


    丽塔手中的笔尖几乎快要冒出火星。


    “你看今天的预言家日报了吗？”


    礼堂内，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四起。


    “我不敢想象，她是怎么联想到的！”


    “但还算有点脑子，没直接造谣小马尔福。”


    “那也差不多了……”


    “让我看看都写了什么——”


    忽唰的纸张翻动声与骂声互不相让。


    “卢娜·洛夫古德被大战中死去的男巫灵魂夺舍，勾引了一见钟情的女孩：薇安娜·马尔福。”


    潘西怔了下，随即“噗嗤”笑出声。


    她赶紧止住，紧咬下唇，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双肩控制不住乱颤。


    “梅林的胡子啊。”她笑叹道。“你居然被人□□了，宝贝。”


    薇安娜有些无奈地将白瓷杯轻磕上桌面。


    “这的确太离谱了。”


    她原以为丽塔·斯基特会造谣自己和卢娜私定终身之类的……


    “倒也不是没可能。”潘西将手中的报纸拢成卷，轻轻挑起薇安娜的下巴。


    “毕竟宝贝薇薇这么漂亮。”


    “她是怎么能想到夺舍的？”德拉科一把抢过那卷捉弄自家妹妹的报纸，瞪了眼潘西。


    “不管因为什么……都有够让人隔应。”


    “没人会信的。”薇安娜将鬓边垂落的长发捋到耳后。


    “说不准。”潘西扑进薇安娜怀里，双臂搂紧她的腰，肆无忌惮地蹭了蹭。


    “总有没脑子的人会去为难受害者。”她说道。“而那些家伙从不在意真相。”


    “将她的东西藏起来，然后说这些都属于洛夫古德——而不是如今这个侵占她身体的亡灵。”


    “他们相信自己看到的——报纸上呈现的东西，哪怕编写这个的人是个只会信口胡说的、彻头彻尾的混蛋。”


    薇安娜弯起眸子，轻拍潘西的后背。


    “所以你很担心她？”


    “怎么可能！”潘西提声反驳。


    “只是某些人笔下文字间浮现的精神内核实在俗套贫瘠到令人生厌。”


    德拉科奇怪地瞅了潘西一眼。


    在他印象里，帕金森从不会为不相干的人说话。


    现在和洛夫古德倒要好的很，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她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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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那天逛的怎么样？”德拉科将妹妹安抚的小手从潘西背后扯下，捏在自己掌心。


    “最后挑了什么款式？”


    薇安娜歪过脑袋看他，有些神秘地眨了眨眼睛。


    “嗯……”她轻哼着，勾住少年暖融融的手。


    “到时候哥哥就知道了。”


    *


    圣诞夜幕降临，霍格沃茨的礼堂再次被布置地焕然一新。


    铺天盖地的灯火犹如星点坠入凡间，鲜花与绿植四处点缀，光幕流转，将绮丽的彩带照耀到熠熠生辉。


    古怪姐妹伴随着掌声率先入场，穿着故意被撕烂的黑色长袍，各自拿起乐器，演奏出缓慢优柔的调子。


    开场前的音乐如潺潺流水，越过零碎的人群传入耳畔，妖精的旋律交织，欢笑与琴声共舞。


    穿着血红色礼服的异国少年不加犹豫地走近，深邃的眸子直直望向刚入场、正打量四周的金发姑娘。


    鹅黄珠光面裙摆荡漾，逐渐演化成柔亮的浅蓝，摇曳间灿灿生光。


    腰侧设计裁剪妥帖，臂弯处轻纱半垂，碎钻镶嵌尾端，走动间下摆褶皱轻轻波动，周身柔羽轻灵飘动。


    金色长发低挽成松散的长辫，逶迤垂落身侧。


    “——比我想象中的还美。”他夸赞道。


    薇安娜弯了弯唇，来不及作答，就被另一位姑娘的话打断。


    “我想你有邀请自己的舞伴？克鲁姆先生。”


    她说的不算客气，但清透的嗓音却很难让人察觉恶意。


    修身的燕尾礼服勾勒少女纤薄的身体。卢娜气定神闲地看着他，脚尖却不住点地。


    克鲁姆挑了挑眉，颔首以示招呼，解释道。


    “只是打个招呼。”


    “嗯哼？”


    卢娜的神情飘忽了下，语气显然不信。


    薇安娜无奈牵起她的手，朝克鲁姆示意舞池边等候的布斯巴顿姑娘。


    她很早就拒绝了克鲁姆的舞会邀请，显然，这位德姆斯特朗勇士做了二手准备。


    “开场舞——”


    长桌烛台骤然窜起半人高的火苗，圣诞舞会正式开场。


    小军鼓交替滚奏，清晰明快的频率伴随沙沙声响。踩镲拍动，低音大鼓同时激起一片恢宏。


    “别让你的女伴久等，威克多尔。”


    话毕，薇安娜抿起唇，主动拉着卢娜走到一边。


    克鲁姆眨眼看着女孩的背影，凝白肌肤透过领口处的镂空花纹，泛出如同玉石般的光泽。


    很美。他想着，眸光不自觉闪动。


    但克鲁姆同时清楚，今晚的自己代表了德姆斯特朗，没有盯着个霍格沃茨女巫犯傻的道理。


    他转身牵起舞伴的手，率先步入舞池。


    芙蓉·德拉库尔与其舞伴相继跟上，灯火通明的舞池里，却迟迟只看见两对舞动的身影。


    薇安娜皱了皱眉，视线移向礼堂内的人群。


    ——剩下的三名勇士呢？


    礼堂大门倏地打开，被冻到鼻尖通红的西瑞尔拉着阿斯托利亚姗姗来迟。


    少年装束少见的正经，墨绿色复古西装裁剪合体，越发显得人长身鹤立。


    也许是错觉，薇安娜总觉得他的脸颊处有些泛青红肿——就像被人重重甩了巴掌后留下的痕迹。


    西瑞尔长舒一口气，又不加停顿地拉着阿斯托利亚步入舞池。


    包括薇安娜在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两人吸引了过去。


    金直发小姑娘难得没穿白色礼服，她略显不自在的套着身华丽惹眼的墨绿长摆礼裙，胸前垂落同色系宝石吊坠。


    裙摆上布满暗花点缀，加以黑曜石装饰。披肩边缘处流苏折射细闪，尽显冷艳动人之色。


    “我想，这不是她自己选的礼服。”卢娜轻飘飘道。


    “也有可能是害怕被人盯着看——她很局促，但我并不认为是这个原因。”


    “那你觉得好看吗？”薇安娜问道。


    “好看。”她的回答很笃定。


    “为什么这么说？”薇安娜轻声笑了下。“我以为你会更在乎自己的舞伴会不会吃醋。”


    卢娜沉默了瞬，银眸微不可察地瞥过两人相握的手。


    “因为你就是这么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