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流言

作品:《听说我脚踏两条船

    汝阳王刚打了胜仗,身为汝阳王唯一的儿子,此时无人敢找厉南星不痛快。先前还粘在徐慕笙身上的眼神,被厉南星一喝,纷纷都收了回去。


    李成君却依旧盛气凌人,他方才憋了一口气,正无处可发,汝阳王府他不能得罪,还不能拿捏区区一个徐慕笙!


    不过是个只会走旁门左道的小人!


    身为淮南侯的嫡孙,在哪儿都缺不了奉承之人。见李成君有意发难,他的几个跟班纷纷争相出力。


    厉南星一时不敌,脸颊气鼓鼓的,像是一条充了气的河豚。


    “刑部办案,讲求真凭实据,身为刑部官员,理应以身作则。”徐慕笙不动声色,视线扫过李成君诸人,“清者自清,厉员外不必与那些随波逐流之人一般见识。”


    “你!哼,不过是仗着有几分颜色走捷径罢了,还清者自清,真是大言不惭!”李成君气急败坏,一时口不择言。


    在场其他人听见李成君这话,纷纷惊讶不已。这话,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么?


    徐侍郎的确容颜出众,可自他上任以来,也没见与什么女子走得近啊!况且,三年前徐侍郎高中探花,年初更是破了凉州贪污大案,才学自是不必说。


    若说他为求升官委身于人,实在是不太令人信服。


    气氛正微妙之时,忽听门口有人高声喊道:“徐侍郎在吗?”


    徐慕笙眉头一跳,一个小厮打扮的青年男子,提着一大个食盒招摇入市。这人刚一进门,扑鼻而来的香味就引得众人频频侧目。


    厉南星更是忍不住了,眼巴巴盯着那食盒咽口水。


    小厮顶着四方聚来的目光,大步直奔徐慕笙所在,奉上食盒,“徐侍郎,这是我家主子吩咐的,请您笑纳。”


    说着,他揭开食盒,厉南星忍不住惊呼,“太白楼的烤羊腿,星辉楼的炙鹿肉,还有樊楼的醉酿蟹!我的个乖乖,竟能一餐集齐三大名楼的招牌菜!”


    这几道菜虽说价格不俗,但能进刑部任职的,不少人家境殷实,偶尔去搓一顿,还是没啥问题的。但三大名楼客流不断,若想有这个口福,还得早些去等位置。


    是以一般人能在饭桌上看见这三道菜中的一道,都不容易。


    若是不缺银钱的,派出几个小厮同时去三大名楼订餐,也不是问题。但此间之人,哪个身上不是担着家族众望,若是做出如此饱口腹之欲之事,怕是要被家中长辈责怪玩物丧志。


    便是在家中深受宠爱的李成君,也没有过这种待遇。


    一时间,哇声一片。


    见状,小厮心满意足抽身而退。主子交代要给足徐侍郎派头,看看周围这些官员们眼红的模样,应当是达到目的了吧,不枉他马不停蹄忙碌了一上午。


    听着周围人的艳羡之声,徐慕笙心里的那点儿别扭,也渐渐消弭。方才那小厮,他曾在公主府见过,想也知道是谁的主意。


    见他动筷,厉南星也不再客气,一边吃一边感叹,越发把周围一群人馋得够呛。


    不少人眼巴巴盯着咽口水后悔不已,若是方才他们愿意让徐慕笙坐在身边,现下一块儿享用美食的,就是自己了!


    见区区几道菜,就扭转了风向,李成君气得咬紧了牙根。他一瞥眼,身后之人会意,阴阳怪气道:“听闻徐侍郎如今还住在安顺坊,一顿午食就花费颇丰,真是大手笔啊!”


    都城被一条白河分为南北两侧,其中河水以北,多居住着贫寒百姓,被时人称作糠坊。安顺坊虽在白河南岸,却因离北区过近,房租一直上不去。


    听见此言,有些人的脑子不免又活泛起来,住在贫民区附近的安顺坊,却能吃上如此丰盛的饭菜,难道刚刚小侯爷说得是真的?徐侍郎当真做了这种有辱斯文之事?


    徐慕笙视若无睹,夹了一块炙鹿肉,甜而不腻,入口丝滑。厉南星脸颊吃的鼓鼓的,见徐慕笙没动作,也按兵不动。


    “徐侍郎,你不敢开口,可是默认了?”有人不怀好意问道。


    这刑部的职位一个萝卜一个坑,年初的时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淮南侯府的小侯爷要高升了。小侯爷一升,郎中的位置便又空出来一个,他们这些下面的人,才又晋升的机会。


    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侍郎的位置竟然让徐慕笙占去了,大家伙儿升迁都没了指望,不少人心中都有些怨气。


    今日眼见小侯爷与徐慕笙不对付,有人便想着剑走偏锋,意图赢得小侯爷青眼。


    那人正洋洋得意,突然听背后有人深吸一口气。“公主府,方才那人是长公主府的人。”


    “什么?你没看错?”


    “不会错,我就说那人腰间的绣花有些眼熟,正是长公主府的徽记。”


    一时间,饭堂内抽出阵阵凉气。


    徐侍郎身后的靠山,竟然是长公主!这可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起的!众人纷纷端起餐盘离去,不一会儿满当当的饭堂,就只剩寥寥几人。


    徐慕笙仍旧不动如山,厉南星继续大快朵颐,李成君却是心中大骇。旁人不知,他却是知道,徐慕笙能当上这刑部侍郎,走得是长公主的门路。


    不可能,长公主怎会看得上他!


    慈安寺中,经过一夜的审问,常明玉终于从刺客口中套出了点消息。


    “石坚,把他放了。”


    青兰急忙阻拦,“主子,他几次三番刺杀于你,怎能这么轻易就把他放了!”


    “不急,他已服了我的毒药,若是没有解药必死无疑。”常明玉说话间瞟了一眼蒋飞白,不愧是江湖四大公子之首,身中剧毒竟然毫无惧色。


    刺客被石坚重新装上胳膊,咬紧牙关也未发出一声。蒋飞白面有不忍,“表弟,你跟我回江南去吧,父亲定有法子让你脱身。”


    刺客白了他一眼,又直勾勾盯着常明玉,“若是让我查出你是凶手,我还会再来,取你性命!”


    说罢,便几个跃步,腾空而去。


    直到刺客身影消失在围墙外,蒋飞白才收回目光,见常明玉仍不紧不慢地品茗,夹起眉头道:“常家妹子,都火烧眉毛了,你还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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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明玉面无表情合上茶盖,心中却百转千回。


    宁远侯那日在陛下面前,哭得肝肠寸断,回府后竟然连守灵的样子都不做,算是哪门子的慈父!


    见常明玉一言不发,蒋飞白急道:“宁远侯夫人可是费了大力气,要散布流言,说是你害死了她女儿!三人成虎,届时不管是不是你做的,你可都说不清了!”


    “什么叫不管是不是我做的?”常明玉白了他一眼,“蒋大侠也觉得是我动的手?”


    蒋飞白被问得一愣,两人第一次见面,常明玉就敢使唤他,把赖家母子玩弄于股掌之间,根本就不像是寻常闺阁女子。


    她这人,受了气是要当场讨回去的。


    就算谢二小姐的死,真的与她有关系,应该也是对方先招惹了她。


    可转念一想,当日教训赖家母子时,常明玉都能把他推到前头,如此滑不溜秋的,可不像是能被抓个现行的人。


    蒋飞白沉默不言,常明玉也没追着不放,是非黑白,旁人的看法又有何重要。


    “宁远侯夫人既然打定了主意,我们不如再给她加把火。”常明玉眼中露出几分狡黠,“毕竟浑水才好摸鱼。”


    蒋飞白越发听不明白了,常明玉伸出食指沾了些茶水,在桌上比划起来,蒋飞白凑近一看,竟是一个“淑”字。


    他额头突突直跳,只觉得方才对常明玉的评价还少了一个字——胆大包天。


    “既然你已有了对策,我就不瞎掺和了。”蒋飞白讷讷道,恨不得即刻逃离。他们江湖中人,最忌讳招惹官府。眼见常明玉大喇喇地要拖宫妃下水,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不行,得马上休书一封回家劝劝父亲,这亲事还是早日退了为好。


    “蒋大侠何必这么着急走啊!”常明玉勾起嘴角,“一事不烦二主,你也看到了,我现下禁足在慈安寺,实在是没有人手。”


    蒋飞白抽了抽嘴角,“在下可以帮忙送信给伯父伯母。”


    “现在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将军府,若由将军府出手,反倒容易走漏风声。”常明玉意味深长地盯着蒋飞白,幽幽道:“蒋大侠可是答应过,要随时任我差遣的,你不会是要食言而肥吧。”


    蒋飞白这才惊觉自己上了贼船,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却也不得不应下。


    哼,常明玉心中暗爽,当初被蒋飞白追杀整整一夜,鞋底子都磨破了,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如今也让他尝尝有气撒不出的滋味。


    “青兰,扶我去泡汤。”常明玉轻唤一声,青兰从门外走进,扶起她缓缓离开。


    蒋飞白盯着她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些眼熟。想起昨夜表弟提起,常明玉曾使出缥缈步,不由得有些怀疑。


    末了,他又摇了摇头。


    如此虚浮的脚步,走三步歇一步的,哪儿像是能使出绝妙轻功的样子。说不定她只是跟着常伯父学过几招保命之法,昨日天黑表弟看错了眼。


    想起那轻功绝顶的好色之徒,蒋飞白眯起双眼,早晚有一日,他要把此人捉拿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