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车顺利被押送至刑部，徐慕笙下令把几人单独关押。


    “放开我，你们抓错人了！”谢必平身形魁梧，即使坐了十来日囚车，手中力道仍然惊人。被绑上手脚链时，他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快放我出去，不然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啪，一差役不慎被扇了一耳光，啐出一口血水，故意刺激道：“宁远侯府都被禁军围住了，谢都尉还是自求多福吧。早些交代，还能免受些苦楚！”


    “不可能！”谢必平惊得瞪大双眼，呆愣当场，几名差役趁机将人控制住，牢牢绑在刑讯椅上。


    谢必平叫骂半晌，喉咙都干哑了却始终没人理会，不得不闭上嘴巴。他一时祈祷着计管事早日见到父亲，救他出水火，一时又惶惶不安。


    出发前父亲郑重交代，此行要在粮草中动些手脚，势必要让汝阳王如鲠在喉又挑不出错来。如此，便是替太子立了大功，等回京后少不了赏。


    他一路谨记父亲的嘱咐，忍住蠢蠢欲动的搂钱心思，大小事务都全权听计管事的。本来是万无一失的计划，谁知交粮那日生了岔子，竟被汝阳王那厮当场扣下。


    还说什么，半数米粮都掺了砂子！放他娘的屁，他分明只截取了两成！


    可汝阳王却不由分说，把他绑上囚车。幸好当日计管事不在，这才逃过一劫。


    谢必平原本盼着计管事快些见到父亲，救他出去，可一听闻连侯府都被围了起来，顿时心里也没了底。


    不怕，还有太子！此事既是太子吩咐，太子定然不会坐视不管，谢必平眼里又聚起亮光。


    另一间房内，石义目光灼灼地盯着徐慕笙，小声道：“原来是徐侍郎，先前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他顿了一顿，张望四周，再次压低嗓音问道：“大人，我何时可以出去？”


    徐慕笙淡淡道：“待你交代了罪行，自然可以出去。”


    石义心头砰砰直跳，有些不安，转念一想又安慰自个儿，他手里可是有这位的书信，不怕他耍花招。


    细细碎碎道出跟在谢必平身边后的一路见闻，石义两眼期盼，却听徐慕笙追问，“就这些？石校尉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石义满头问号，除了这些，还有什么？从前收受小太监的好处，倒卖宫中物品的事儿，眼前这人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他还有什么能交代的？


    徐慕笙面容紧绷，手握成拳，指甲几乎陷入掌心肉里，“不如我给你提个醒，十二年前，永州。”


    石义瞳孔一缩，脸色立时变得煞白，胸口咚咚直响。他仰着头，定定看着徐慕笙的双眼，与记忆中的一双美目慢慢重合，一股寒气直冲脑门，“你，你是......”


    “看来石校尉是想起来了。”徐慕笙手中把玩着一支老虎钳，“我也不多费口舌，说，当年永州一战，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石义哆嗦着，却仍然梗着脖子，目露凶光，“你指使我盗粮的书信我可还留着呢，你要是不肯放了我，大不了鱼死网破。”


    徐慕笙冷哼一声，“我堂堂刑部侍郎，指使你一个被除名的皇城守卫，盗窃粮草，你觉得，说出去有人信吗？”


    石义：“书信在手，验过字迹便知。”


    “唉。”徐慕笙摇摇头，“你既知我的身份，便该记得，我母亲生前的绝技。你以为，区区字迹能耐我何？”


    石义一怔，时间久远，他差点要忘了，当年那个美貌逼人的女子，最出名的便是双手同书，反手书法更是无人能及。


    “石校尉，宁远侯父子有太子照拂，你可是什么也没有。更何况宁远侯数次想取你性命，若我所料不差，这回贪墨的罪名，怕是要落在你头上了。”徐慕笙啧啧两声，“石校尉可真是舍己为人，令人感动啊！”


    石义沉默不语。回想起几次险些被害，他早已有了松动，只不过想以此为筹码，为自己多谈些条件罢了。


    可没想到，徐慕笙竟然径直离开了，让他一时有些怅然。


    谢必平房外，数名差役值守，李成君悠悠踱步而来。他套了几句近乎，本想打探些消息，可差役口风甚严。


    他正想掏出几粒金瓜子，以钱财开路，却听身后一道声音响起，“李郎中在此作何？”


    咳咳，李成君不动声色把金瓜子收回袖中，挤出几分笑意，“没什么，同僚一场，担心徐侍郎你不堪重负，过来看看。”


    “谢过李郎中好意，不过，此案既然崔尚书交由本官全权负责，就不劳李郎中费心了。”徐慕笙无视李成君铁青的脸色，朗声对众差役道：“此案事关重大，没有本官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嫌犯。”


    “是。”


    李成君脸上挂不住，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吱呀，徐慕笙推门入室，谢必平抬头一瞧，两眼发直，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徐慕笙嫌恶道：“石义已经招了，粮草贪墨一事是你主导，你还有何话可说。”


    “他放屁！”谢必平张口就骂，“那厮好赌成性，定然是污蔑于我。”


    可等到徐慕笙一字一句道出他如何偷龙转凤，昧下米粮后，谢必平心底发凉，冷汗直冒。


    “太子殿下到——”


    外面隐约传来的一道唱和声，让谢必平稳住了心神。须臾，有差役来报，“徐侍郎，太子殿下有请。”


    议事厅内，太子一身明黄，高坐在上首，崔尚书等人则立在堂下。


    “诸位大人不必如此紧张，孤只是路过，顺路过来看看。”太子话毕，崔尚书等人这才坐下。


    不一会儿，徐慕笙跨入议事厅，朝太子躬身行礼。


    “徐侍郎不愧是探花出身，风采不减当年！”太子语气温和，笑着道：“早前听闻有人破获凉州贪腐大案，孤就预感，此人必定前途不可限量。事实证明，孤的眼光错不了。”


    “下官惶恐，当不得太子如此称赞。”徐慕笙拱手推辞，角落里的李成君却几乎要气歪了鼻子。


    不就是长的有几分颜色，怎么一个个的都被这小白脸迷惑了去，长公主如此，太子也如此。


    “听说军粮一案嫌犯已经被捉拿至刑部，可曾查出什么？”太子温言问道，“粮草押运途中难免有些损耗，若是因误会，让朝中重臣生了嫌隙，就不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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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案个中案情复杂，未免节外生枝，按照规章，微臣只能向陛下和崔尚书汇报案情，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徐慕笙此言一出，议事厅顿时静得吓人。


    太子收起笑容，平静的声调中带着一丝危险，“孤也听不得？”


    徐慕笙躬身道：“请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眯起双眼，转动起食指上的玉扳指，近身伺候之人都知道，太子这是动怒了。


    崔尚书眼观鼻，鼻观心，不作言语。李成君则暗自狂喜，乡下来的土包子，连太子都敢得罪，怕不是嫌命长。他假惺惺道：“徐侍郎，太子可是储君，有何听不得的？”


    “规矩就是规矩。”


    见徐慕笙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太子目中射出寒光，正要发作，却听门外传来一道讨人厌的声音，“徐侍郎也是按章做事，太子殿下就不要苛责他了。”


    一道朱色衣摆跨入大门，晋王摇着手中折扇，踱步上前，几乎要行至太子身前，才站定收起折扇，拱手行了一礼。


    “孤当是谁，原来是五弟。”太子皮笑肉不笑，“无规矩不成方圆，刑部办案更应如此。徐侍郎如此以身作则，孤怎会责罚，只希望徐侍郎要一直如此，循规蹈矩才好。”


    太子与晋王的机锋，从议事厅一直打到刑部大门前，互相都没讨到好，一众送行的官员跟着心颤。


    “听闻徐侍郎写得一手好字，孤前几日得了父皇赏赐的王羲之真迹，不知可有幸请徐侍郎一观？”


    太子再次对徐慕笙发起招揽，晋王也紧跟其后，“本王那里也有一副颜公字帖，徐侍郎若得空，晋王府随时欢迎。”


    全场沉默，生怕一个不慎，两位大佛的怒火，扫到了自己身上。


    “小的见过太子殿下，晋王殿下。”


    忽的，有一小厮打扮之人，打破了平静。众官员心中无不惊叹此人胆大，殊不知，朱鸣心中也是胆战心惊。


    但奈何主子有吩咐，不得不从。


    太子扫了朱鸣一眼，神色不愉，身旁伺候的内监正要发话，却听有人惊呼：“可是长公主相邀？”


    太子扭头，只见李成君眉飞色舞，夸张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这位长公主府的随从，日日来接送徐侍郎，咱们刑部的官员都脸熟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李成君暗暗得意，先前他曾让人暗中散布长公主与徐慕笙的流言，可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是被无形掐灭。


    当时他还以为是惊动了长公主，赶紧收了动作，安静了好一阵子。不想，今日这狗奴才，竟撞到太子殿下跟前来了，真是天助他也！


    朱鸣低头撇了撇嘴，往日这位小侯爷见了他，可是鼻孔朝天，竟不知自个儿何时入了他的眼。


    “哦？”太子这才低头又正视朱鸣一眼，“你是姑母府上的人？”


    “回殿下，正是。小人奉命来请徐侍郎入府。”朱鸣勉强稳住心神，小主子的命令也是命令，他这应当也算不上欺瞒。


    “既是姑母有请，孤便不挽留了。”太子重新勾起唇角，意味不明道：“徐侍郎，可别让姑母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