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菲罗斯直接回了个电话。


    “哟，总算联系我了？”杰内西斯把自己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现在还早，一切呈现出一种雾霾般的烟蓝色。


    阳光透过窗子照在餐桌，白色的陶瓷盘在发光。


    咖啡冒着热气。


    萨菲罗斯的声音隔着千万里，显得朦胧不清。


    他刚晨练完，正擦汗：“究竟谁忘了谁？这么久都不发消息。”


    杰内西斯悻悻地笑着：“怕找上门嘛。”


    “塔克斯现在没时间做这事。”传来水流的声音。


    “别告诉我在洗澡。”杰内西斯没好气道，“我对男人洗澡没兴趣。”


    “得了吧，”萨菲罗斯反驳道，“不想知道消息吗？”


    “我还在内部网络里。”杰内西斯说。


    “那自己找去。”萨菲罗斯冷酷地回道。


    “我的好萨菲，”杰内西斯笑了起来，“你会满足我的小小请求吧？”


    萨菲罗斯似乎打了个寒颤。


    “真不知道害臊。”萨菲罗斯啧舌道。


    “我还会更多，萨菲宝贝。”杰内西斯肆无忌惮地说。


    “少来这套，肉麻死了。”萨菲罗斯作势干呕，“跟兄弟练什么情话？”


    “所以，你说还是不说？”杰内西斯搅拌着咖啡，嘴角还是上扬的，眼睛却冷了下去。


    “我建议你再等等，神罗的公告很快就会出来了。”水流声停了，萨菲罗斯的声音清晰了许多。


    “之前推断是对的？”杰内西斯问。


    “差不多吧，”萨菲罗斯停顿了一下，“没公布的是行动有三个人，扎克斯·菲尔，塔克斯西斯内，还有新兵拉奇·小野。”


    杰内西斯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知道绝对和神罗有关，”杰内西斯揉着太阳穴，“怎么还有个新兵？”


    萨菲罗斯揶揄地说：“老兵接到任务前就跑了。”


    杰内西斯思索着：“他们家是重点监视对象吧？以反五台恐怖分子为由，不会找上来？”


    “神罗怎么没想到？”萨菲罗斯不带感情地补充道，“这个组织早就名存实亡了，高层都是我们的人。”


    “果然，”杰内西斯用叉子慢悠悠切了块煎蛋，“但是，新兵——”


    他正要把蛋放进嘴里，又兀自停下了：“克劳德？”


    萨菲罗斯不说话了。


    杰内西斯接着问：“那孩子现在在你手下吧？”


    “别说了，杰，”萨菲罗斯叹道，“别说了。”


    “逃不过去的，亲爱的朋友，”杰内西斯怜悯地说，“你和他，迟早要面对这件事。”


    “我还没做好准备。”萨菲罗斯低声说。


    “准备只会永远逼近一，不会成为一，”杰内西斯眨了眨眼，“所以你需要我。”


    萨菲罗斯仿佛认命了。


    “帮帮我。”他有气无力地说。


    杰内西斯笑了。


    “和陆行鸟男孩相处的怎么样？”杰内西斯问。


    “还不错，或许吧……”萨菲罗斯说，“他有点怕我。”


    “你徒手就可以捏死他，正常。”杰内西斯耸耸肩。


    “以前不是这样的，”萨菲罗斯反驳道，“他崇拜我，信任我……”


    萨菲罗斯没说下去。


    杰内西斯用勺子敲着碗，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身份的问题，朋友，之前你只是个大哥哥，现在你是他的长官。”


    “要接受身份的转化。”他总结道。


    “好吧，”萨菲罗斯苦闷地说，“我听说当初，拉奇和克劳德一起去五台的。”


    “两个人都没逃过去，哈。”杰内西斯轻松地说，“患难见真情。”


    “别开玩笑了，”萨菲罗斯说，“拉奇很崇拜克劳德。”


    “克劳德知道吗？”


    “知道。”


    “他有表示吗？”


    “还没想到这一层。”


    “这可精彩了，”杰内西斯干巴巴地说，“姑且问一句，拉奇在五台还是神罗？”


    萨菲罗斯叹气地更大声了：“五台。”


    连杰内西斯都说不出话了。


    “交换战俘吗？”杰内西斯良久才重新问道。


    “用公主换了，”萨菲罗斯说，“私下进行的。”


    “拉奇算添头？”杰内西斯决定把餐具放回水槽，他得起来活动一下。


    阳光现在有些发冷了。


    “宣称，我的朋友，”萨菲罗斯说，“你知道政治宣战的重要性。”


    “打了这么多年才想到这个，海德格尔的蠢主意？”杰内西斯不留情道。


    “猜得挺准。”萨菲罗斯说。


    “苦了拉奇。”杰内西斯叹气道，他努力在脑海里寻找这个名字对应的主人，可除了对新兵重点留意人员档案有点印象外，他实在想不起来这个年轻人活生生的样子。


    “我不知道怎么向克劳德解释，”萨菲罗斯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难道等到最后，他指着电视说，先生，我的战友怎么在那里？”


    最后一句，他模仿男孩稍微有些纤细的嗓音，显得格外扭曲。


    “总有办法的。”杰内西斯说。他的手从报纸上拂过，上面刊载着扎克斯·菲尔荣升一等兵的消息。


    他镇定了一些，然后说：“为什么不和盘托出呢？克劳德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当了一年兵，上过战场，还拿了荣誉，他承受得了。”


    “不一样，”萨菲罗斯否认道，斟酌词句，“这不是个人的问题。”


    “有什么区别？”杰内西斯尖利地说，“时势造英雄，总会有些牺牲吧？”


    “那是必要的吗？”萨菲罗斯更大声地说，“所有牺牲者都是有罪的？”


    杰内西斯眉头蹙得更紧了。


    杯勺的敲击兀自停止，留下不安的沉寂。


    他们即将陷入一个他们都不想的局面。这个问题他们都想过，每每即将触及时，总有人默契地将话题转了过去。


    现在这一刻终于要来临了吗？


    萨菲罗斯喘着气：“我们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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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劳德呢？”


    “他会想出来，”杰内西斯缓缓地说，“他会接受，或者离开。”


    萨菲罗斯哆嗦一下。


    “你是说……”他干巴巴接道。


    “他会离开我们的保护范围，去一个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杰内西斯干脆道，“这对我们来说很痛苦，但对他是最好的选择。”


    萨菲罗斯吸了口气，又吐出，恢复了平静：“我该怎么做？”


    “支持他，”杰内西斯似笑非笑地说，“听到这个消息后，不管休息半天还是对练，统统答应。”


    “然后……”他看向越升越高的太阳，“该考虑闹剧结束后的归宿了。”


    萨菲罗斯挂断电话，心里乱糟糟的。


    这通电话太长，他来不及去吃早饭，一会用办公室的压缩饼干凑合一下吧。


    这么想着，传来敲门的声音。


    萨菲罗斯的身体僵硬了片刻。


    “请进。”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


    “早上好，先生。”


    克劳德敬了个礼，看上去神采奕奕。


    他逐渐适应了这份工作，精神状态比刚回来时好了很多。如果可以的话，萨菲罗斯真不想打破这份平静。。


    萨菲罗斯抿着唇，不知道怎么开口。


    克劳德仿佛没察觉到异样，按部就班地帮忙整理文件，站岗和跑腿。


    终于，还有一个小时午休的时候，萨菲罗斯开口道。


    “克劳德，我有话对你说。”


    男孩认真地听着，从最初的疑惑不解，到愤怒，到沉默，只花了二十分钟不到。他的表情剧烈变化着，几次想要开口，又紧紧闭上。


    萨菲罗斯刻意把故事讲慢了点。


    归根到底，是件很简单的事。复杂的是背后的政治博弈。


    谁都获得了好处，谁都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除了拉奇。那个可怜的新兵，克劳德的同僚。


    克劳德的指甲掐到肉里，身体不易察觉地晃了晃。


    萨菲罗斯屏住呼吸。他真的很怕克劳德问一些类似于“为什么”这样的问题。


    他回答不上来。


    然而克劳德终究只是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阴影。


    “要休息一下吗？”萨菲罗斯小心翼翼地问。


    克劳德拒绝了。


    “对练吗？我陪你。”萨菲罗斯又说。


    “不用，先生，”克劳德仰起脸，“我们去吃饭吧。”


    “可是……”萨菲罗斯犹豫道，“你没有想问的吗？”


    克劳德嘴角费力地向上扯了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事，问人也没有意义。”


    “所以我想，只是他倒霉，先生。”


    说完，他率先转身离开了。


    留下萨菲罗斯呆滞地看着他的背影。


    好像和我们想象的答案不一样啊，杰。


    他喃喃道。


    窗外传来士兵训练的口号声，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