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眠赶来的时候没刹住车，门是被她一脚踢开的。


    她手中拿鞭子，戒备地扫视着屋内。


    刚刚她在赌场，准备把给朔白包下冬眠阁的钱赚回来，中途突然感到蛇链异动。


    蛇链是她血肉逆鳞炼成的，只有受到除了她和殿下之外的第三者异侵时才会苏醒发动攻击。


    裴曳在屋子里好好站着，往被踹开的门看了一眼，神色带着几分疑惑。


    她跑过去，蹲下身牵起裴曳的衣角，手往脚踝上探，一边问：“殿下，刚刚谁来过？”


    他皱着眉，盯住她的头顶。


    夙眠抬起头，瞳孔幽幽发冷，“蛇环动过了，到底谁来过？殿下，你有没有怎么样？”


    裴曳没有说话。


    但他看眼前这个蛇族像是真的担心他的安危，忽然觉得，母亲说的话也可以考虑一下。


    “殿下，你被威胁了吗？”夙眠一边加固蛇链，一边看着他问，“袭击你的……是不是一条红蟒？”


    “不是，”裴曳道，“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知道有其他人接近了我？”


    “……那个，蛇环是我炼制而成，与我有心灵感应。”


    “据我所知，有的蛇族会炼制蛇环售卖，所以，蛇环可以没有心灵感应。”


    你知道的太多了。


    她抚额，无奈道：“夙眠也是担心您的安危，所以才……您看刚刚，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殿下你等会儿走，先听我狡辩，解释，解释！”


    裴曳摇头，蛇族果然谎话连篇，虚情假意。她终究只是为了守住他这上好灵源，才在这里虚与委蛇。


    ……


    夙眠盯着被合上的门，想再挣扎一下上前敲门，耳旁突然传来一阵笑声。


    “洞主也会吃闭门羹啊。”鸢许摇着扇子，露出看好戏的笑容，“那这位公子可真是不识时务，连您都敢关在门外。”


    夙眠双手抱臂，歪着头看她一眼。


    鸢许挑挑眉毛，道：“咦，您不是赌赢了吗？怎么会在外面呢？可不像你的脾气，你踢门呀。”


    夙眠扯开嘴角，“看来鸢姑娘知道他是谁。”


    鸢许笑道：“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魔尊，但要说这位公子是魔尊的后人，光是看脸我也信的。只是好奇，洞主真的会忌惮他的身份吗？您可不是循规蹈矩的人。”


    “瞎说什么。”夙眠对着门缝，提高音量，“我作为魔界暗主，一切当以魔界为重，殿下为重。”


    鸢许耸耸肩，摇着扇子信步离开了。


    她走了，夙眠靠在楼栏上，叹了口气。


    真不想再开一间房，多浪费钱。楼已经上来了，她也懒得再下去找朔白。


    她想着这种种理由，越发觉得必须要进裴曳这间房才行。正当她准备行动之际，一条小白蛇沿着栏杆游了过来。


    白蛇是她的鳞片所化，冬日不眠，用于传递消息。她伸手接了，小蛇盘于掌心，化为几行金字。


    看着看着，白净冷淡的脸上逐渐露出笑容。


    黑熊甲，蜥蜴妖丹都已经找到了。还差几样东西没有下落。只要集齐，计划就能实施了。


    她精神抖擞地牵了牵衣服，找到鸢许开了间上房。


    忍一时，全都是她的。


    ……


    朔白留在鸳遐楼，享受他人生当中第一次昂贵的冬眠期，走的时候着急，打了声招呼便匆匆忙忙跑了。


    路过三楼赌坊时，夙眠瞄着裴曳的神色，怂恿道：“殿下，走之前要不要玩一把？”


    她和裴曳赌来赌去，还没捞着什么好处。在他身上捞不到好处，总得在别人身上捞点。


    裴曳看她一眼，转脚走进赌坊，“你去，我等你。”


    夙眠一愣，心道她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伸手从走侍那里取来杯壶，把裴曳安顿在看客的位置，将杯子双手递给他，“殿下，您在这儿坐会儿，三局之后我回来。”


    “嗯。”


    夙眠挤进其中一张赌桌，这个位置刚好还能看到裴曳，他也往这边看了看。她瞥了眼桌上另外几人，垂下眼帘，目光藏了一半。


    三局两赢，正是抽身的好时候。刻意将装满灵石的蛇皮袋显摆一下，她挤出人堆，余光扫见两个皮衣大汉互相对视一眼，也跟着离开了赌桌。


    裴曳的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个鸢许，两人在谈些什么，鸢许脸都快笑烂了，还一边用扇子遮住脸以示矜持。


    夙眠快步走过去，及时打断了鸢许下半句话。


    “鸢姑娘今日怎么没有值守大殿，有空到这儿来。”夙眠面带微笑，挤进二人之间的空余。


    鸢许叹声道：“洞主来晚了，没赶上我刚刚和裴公子小赌一局。”


    夙眠脸色一变，看向裴曳手里玩弄着的那枚骰子，她沉默一瞬，道：“哥哥连我都能赢，想必也不会输给鸢姑娘。”


    裴曳眉心一动，品茶不语。


    鸢许取出一枚蓝田玉佩，道：“是我输了，这是赌注，请裴公子收好，以后我还要来赢回来的。”她望着裴曳抿唇一笑。


    夙眠将玉揣进兜里，道：“他丢三落四的，这东西还是我代为保管的好。哥哥，我们走。”


    她与裴曳下了楼，两个高大的人影也跟着下楼。


    走出了鸳遐楼，夙眠佯装停顿用余光看了看身后。裴曳也侧着目光看了一眼。


    “殿下，你初出茅庐，不要随便和人赌。”夙眠道，“你赌给她的是什么？”


    裴曳低下头，目光落到腰间暖红色的玉佩上，“这块玉佩。”


    夙眠一愣，小心打量他的脸色，好在没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她松口气，不满地说：“这是我给你的，怎么可以拿来当赌注。”


    裴曳的神色不悲不喜，眸色幽深，似有所指，“那你还要拿回去吗？”


    “当然要，说好三天就三天。”


    他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紧随的脚步声在两人转到人烟稀少处逐渐加快。


    裴曳提醒道：“人是你引来的，你解决好，我先走一步。”


    “别啊。”夙眠追上他，“一起走嘛。我就逗逗他们。”


    他闭上眼睛，耳尖动了动，再睁眼时露出了警惕。


    “你确定只有后面两个？”


    夙眠停下来，将手按在草地上，慢慢抬起头，讪讪道：“殿下，等会咱们先束手就擒再想办法。”


    裴曳道：“我听说你不是很能打吗？”


    “谁说的？胡说。人家虽然有点小本事，可不是暴虐之人。”夙眠拍拍手站起来，“再说他们人多势众，打起来不划算。”


    裴曳甩下她加快脚步，“人是你招的，我先走一步。”


    走，是来不及的。


    不远处的地面上爬满了各种各样的蜈蚣，密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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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麻的往两人靠拢。


    夙眠见他停了下来，急忙追上去，突然一阵光波砸中远处的蜈蚣群，无数蜈蚣支离破碎。


    夙眠诧异地按住他的手，道：“殿下，打不完的，这样下去只会激怒他们。”


    裴曳闭眼不听，掌心划出结界，将两人所站的方寸之地隔绝起来。


    夙眠退两步，从背后抱住了他，然后索性跳到背上把腿也抬了起来。


    裴曳恼怒道：“你干什么？”


    “没地方站了……”


    蜈蚣群沿着结界外壁往上爬，往里挤，竟将安全范围越缩越小。


    裴曳取出木萧，吹出一段轻快的乐曲，箫声下，蜈蚣群停下动作，陷入了短暂的陶醉。


    裴曳破开屏障，踏着蚣群飞出包围圈，将夙眠甩下身来，拍了拍衣服，转身走到最前。


    夙眠回头看了眼，加大脚步，“跑吧殿下！”


    刚刚击杀了蜈蚣族那么多族人，无论最初的原因如何，她和裴曳都不可能摆脱他们的追捕了。


    她本意是想深入敌营，奈何裴曳不配合，如今事闹大了，后果就复杂了。


    此处距离妖界很近，路上没有客栈，夙眠早已通知了她妖界好友，要来借住几日。


    鼠妖墨逃号称三界秘事无一不知，夙眠借住他家还有别的打算。


    墨逃的洞府在妖界边上，十分隐蔽。


    夜深人静时，夙眠溜出客房来到墨逃的密室。墨逃没有睡，夜里正是精神抖擞的时候，他举着透镜正在钻研一本古书，一只手习惯性地捋着八字胡须，一副精明样。


    嗅到夙眠的气息，他将头露出古书，嘿嘿一笑，“洞主这是来做大生意啊。”


    夙眠二话不说甩出一袋灵石，卧进他对面的石椅里翘起了腿，“把你知道关于柏桑神树的信息都告诉我。”


    墨逃笑眯眯揽下灵石，一边数一边道：“你和蛇栖树相处多年，不该比我更清楚吗？”


    “树和人到底是不一样的……他修成灵身后，我都不知道怎么下手了。”


    墨逃眯起小眼睛，看着她嘴角微微的笑容，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他特迷人？”


    “……你怎么知道？”她压低眉毛，“你也觉得？”


    墨逃摇摇头，道：“当年你在岐山，见过冬天里柏桑神树灵身出来瞎逛吗？”


    她想了想，道：“这么一想，好像真没有。”


    “自然，神树自生灵力引万灵栖息，在冬天，树灵所修人形会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气息，蛇栖树对你们蛇族而言，俗称……迷情香。”


    她瞪大眼睛。一切好像有了答案。


    “原本也没什么，毕竟你们蛇族冬日入眠，不过也有少部分特殊一些，比如你。”墨逃道，“现在还不是情最浓时，算算日子，这个月月圆之夜，是最烈之时。届时，入眠的蛇族可能都会被惊动。不过只是猜测，毕竟蛇栖树树灵还没有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岐山外。”


    夙眠站起来，局促地转了两圈，“有什么办法阻止这一切发生？”


    墨逃数完了灵石，又操起衣袖挨个地擦，“办法啊……我想想。”


    夙眠道：“据我所知你有一间仓室，可以隔绝外界一切干扰。”


    “你要借用？”他挑挑眉毛，暧昧地牵起嘴角，“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价钱嘛……”


    话没说完，夙眠直接甩出两袋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