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隔音很差，很多人听着争执，都觉得曹德业今天过分。


    简彻的家庭环境似乎是有些问题，但他平日的表现班上的老师同学都看在眼里。


    他绝对不是那种会偷别人东西的人。


    学生时代还没那么多摆在明面上的势利，成绩极好、长相极好、体育还好，哪怕平时不怎么活跃，简彻在校内的人气也很高。


    而所有追求者送的礼物，不管价值几何，他都会原封不动地退回。


    面对或羞涩、或狂热的追求都不咸不淡。


    疏冷有礼的拒绝让人都生不出恼怒。


    如果不看他的吃穿用，光看简彻的一举一动和学习成绩，没人会觉得他家境贫寒。


    八卦都猜简彻大概是家道中落，才来了他们历山县这么一所普高。


    此时也是如此，面对曹德业越来越过分的指责，简彻没有任何心虚，只是清冷地看着他，好像在看一场闹剧。


    一双略微上挑的狭长凤眼，可能是一瞬被光线照出了淡而怪谲的金属灰色。


    好像看到了一幢外壳覆盖机油，已经被点燃，正摇曳着烈焰、闪烁火光的金属大楼。


    灼热和恐慌感扑面而来。


    曹德业晃晃脑袋，那明明只是一双正常的人类眼睛。


    他也觉得自己被比成了跳梁小丑，但他的钱是真的不见了，为什么没人信！


    今天的他似乎特别上头，情绪轻易开始失控。


    “那我的钱到底去哪里了！你们可以去看我的抽屉、我的书包、寝室，能找到钱我跪下给他磕头道歉！”


    老师见情况不妙，打圆场：“哪里有这么严重！都是同班同学，说这种话多伤感情。”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简彻，心里不自觉地起了念头。


    倒不是真认为简彻偷了东西。


    但现在曹德业这么激动，这事儿不像假的，如果简彻不做出些让步服软，闹大了学校注意到……他很难办啊。


    而且曹德业家长，可不好得罪。


    就是做个样子搜一搜，两边一起……没找到这事就算过去了，也有个交代。


    老师的神情变化明显。


    简彻不意外。


    人性就是如此，谁看起来越容易妥协，就倾向于让谁妥协。


    他皱眉，不是因为在场的人和事，而是身上莫名的感觉。


    被什么戳了一下。


    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头，这次是脸。


    如此诡异的情况，简彻只能联想到那个自称系统5-1，绑定后沉寂两年，前几天醒来一直催他完成任务获得奖励的东西。


    淡冷的眼又看向吵闹的始作俑者。


    开在盘山公路上的车，一无所知地加速冲向悬崖。


    曹德业眼珠染上诡异的红血丝，注意到老师态度松动，顺势想叫喊，甚至动手：


    那就搜身！反正我没有污蔑简彻，我不怕被搜身搜东西！简彻要是没问题，他肯定不会拒绝！他拒绝就是有问题！


    但这些话他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


    仿佛有胶水黏住了他的嘴，在他喉咙里堵上了水泥。


    曹德业脸涨得通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愣是一句话没说。


    他一直情绪激动，这幅表情跟之前区别不大，顶多是更生气了，还带着点莫名的慌张，但情绪反而平静了些。


    李老师以为曹德业忽然闭嘴是想起钱放哪里心虚了。


    也不说追究他无端指责同学偷窃，似乎公平地：“唉，你们回去都再找找，同寝室其他人也找找，现在先回去上课。”


    曹德业依旧没说话，莫名气焰就完全灭了，嘴唇张张合合。


    白着脸一头扎进教室，人最多的地方。


    阴影中伫立的人，扭头，安静盯着他惊慌又疑惑的背影。


    失控马上坠毁的车，被什么按停了。


    自然地能联想到自称5-1的系统上。


    李老师其它班还有课，先行离开。


    外面就剩下简彻和赵实两个人。


    赵实的表情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缩着肩膀走到简彻身边，不敢看他：“对不起。”


    简彻收回视线，问：“为什么说对不起？你撒谎了吗？”


    冷静如初。


    简彻总是这样，不管面临什么情况好像都能游刃有余地面对，有种远超同龄人的镇定。


    最近一段时间，赵实觉得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从面对一潭水，变成了一面深不见底的海，表面越深沉平静，越令人无端恐惧。


    到底是从哪一刻开始，这种感觉陡然提升到令人惊悚的地步。


    赵实小心地抬头。


    简彻盯着他，两侧提唇肌轻动，露出一个对称的，温和又得体的笑容。


    但人类之前低着头，没发现之前还有一个……尝试性的，僵硬失败的“笑容”。


    赵实避开简彻的眼睛，摇头：“没、没有。”


    那段时间的确只有简彻一个人进了寝室，监控是这样，赵实也亲眼看见了。


    他的确……没有说谎。


    赵实愧疚道：“只是我作为你的朋友，刚刚什么都没帮上你，你以前这么照顾我……”


    简彻表情不变，说：“你只是说了实话。上课了，还有什么事吗？”


    赵实顿了顿，摇头，目视简彻进入教室。


    简彻能感知到赵实的视线，但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他进入教室时，细碎的讨论声一顿，纷纷压低音量，以认为当事人不会听见的声音八卦讨论。


    “怎么可能，简彻不是那种人……”


    “但你看曹德业的反应，那钱肯定丢了，一个星期生活费啊……他爸妈管他管得这么严，不可能拿这种事撒谎吧。”


    “不会真是……听说监控也只拍到他一个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没定论还是别瞎传吧。”


    简彻仿佛没听见那些小声议论，伏案写字。


    系统空间里的屏幕，简陋的校园走廊背景已经变成了简陋的教室背景，一排排Q版大头正顶着气泡交谈。


    姜灵乌深刻体会到了5-1性能有多差，人一多Q人都只剩脑袋了，还卡，像在看什么儿童邪典。


    只有龙傲天男主精致如初，埋头似乎在写什么。


    但这个模式看不见纸上的具体内容，只能大致观察宿主在做什么。


    [书写中……]


    应该是在写作业？


    姜灵乌想，不愧是男主，心态真好啊。


    真系统则是很愁地：


    如果刚才让老师去翻宿主和曹德业的东西，证明宿主没拿钱，也许就能完成任务了。


    但它都不敢说出来。


    主系统在上！这个闯入者也太恐怖了！


    他居然能影响到其他人类，让曹德业说不了话直接物理完成SKIP（跳过剧情）。


    这是直接影响绑定宿主以外的目标！


    哪怕只是普通人，这至少是2级系统才能做到的事情吧？它这种5级废柴想都不敢想。


    但它就算说出来姜灵乌也理直气壮。


    他怎么知道按一下整段剧情就直接跳过了？这明明就是设计的问题！他还想控诉这段剧情雷声大雨点小，戏没看过瘾。


    风平浪静，姜灵乌没耐心看一群卡顿豆丁写字看书，开始在系统空间翻箱倒柜。


    还真让他翻出了些东西，是之前简彻的任务记录。


    【任务一：帮助三位同学提升成绩奖励：一百元人民币（已失败）】


    【任务二：在思想品德考试中取得第一名奖励：一百元人民币（已失败）】


    最近的就是【任务三：澄清冤名奖励：梨子牌新手机一台（已失败）】


    但这条任务跟前两条的全黑不同，有点灰色，5-1一直希冀着能抢救。


    辅助系统：【经过评测，此宿主潜力等级为：E级，培养价值较低，未表现出觉醒倾向】


    好菜。


    不管是任务奖励还是任务完成度。


    三个任务全失败了？潜力E级？


    作为龙傲天男主，好像不应该啊。


    姜灵乌一顿，忽然察觉到自己之前走进了一个思维误区。


    他下意识认为5-1知道了简彻的特殊，在帮助培养他。


    但现在看，这个想法不对。


    姜灵乌试探了两句，果然，5-1只把简彻当成一个普通宿主。


    不，连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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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宿主都不如。


    5-1抱怨自己太倒霉，本来等级就不高，还绑定了这么一个绣花枕头宿主。


    它还说，如果不是姜灵乌出现，它现在已经因为能量耗尽被主系统回收了。


    姜灵乌：“主系统？”


    5-1现在全靠紫色光团施舍的能维持运转，不敢隐瞒。


    总控全部的主系统之下是子系统。分1到5级，1级最强，5级最菜。


    子系统寻找有潜能的宿主绑定。


    宿主完成的任务越多，系统获得的能量就越多。


    扣掉给宿主发放的奖励，积累到一定量就可以返回找主系统升级，获得更多的功能。


    5-1的语气有了波动，向往、不甘，还有点羞耻：“我本来离4级系统就差一点点能量了，如果简彻稍微争气一点，完成一个任务，我至少能迭代一次！”


    听起来这些小系统都把升级当成某种无上的荣耀。


    姜灵乌听完想起了见过的蜂群。


    工蜂生存的一生几乎都在为蜂后工作，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干活。


    蜂后为了确保自己的权力和统治地位，会吃掉工蜂产下的卵子和工作产出的营养物质。


    主系统让子系统定期回去升级，是真的升级？还是中间商偷偷赚差价收集能量，同时控制子系统防止它们跑了？


    这么一想，姜灵乌看着这个傻白甜白光的眼神染上怜悯。


    紫团子伸出圆手，拍拍旁边简陋的凳子。


    白团子受宠若惊地坐下了。


    因为取代了系统权限，之前看剧情时，姜灵乌重点关注了有关系统的内容。


    这个主系统有问题。


    根据书里的背景，这个世界正处在异能爆发初期，不少人在慢慢觉醒特殊能力。


    主系统派出的子系统专找潜力等级高的能力者，很可能就是通过某种方式收集能量，然后反哺自己。


    男主后期强大到一定程度，系统出现的次数反而变少。


    简彻不做任务，但主系统也不催5-1，很可能发现自己薅羊毛薅到了一头恶龙身上，灰溜溜地断尾求生。


    前期小看龙傲天，低估男主的潜能，还敢薅男主的羊毛。


    原来这把拿的被打脸反派炮灰剧本。


    后期为男主而死都算幸运洗白了。


    姜灵乌没有消沉认命。


    既然莫名其妙地到了这里，他要自由地生活。


    不想被困在一平米大的漆黑空间，被当成工蜂剥削无偿打工。


    也不想莫名其妙为一个人类“赎罪”而死。


    5-1忐忑地看着停住动作似乎在发呆的紫球：“怎么了，是这个宿主有什么问题吗？”


    姜灵乌敷衍过去，又研究了一会儿操作系统，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他不能提前洗白吗？


    现在空间他做主，他想做什么5-1哪里敢说个不字！


    简彻是一年后末日唯一的良药和希望。


    如果披皮5-1能抱上救世主的大腿，就算当个不起眼的小弟，那也足够横着走了。


    姜灵乌还在思考，面前的屏幕又亮了。


    这次是不祥的红光。


    紫团子和白团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并排坐在屏幕前，呆呆地仰头看着事件发生。


    【宿主已到达安全区域】


    在姜灵乌研究的系统和剧情的时间，Q版男主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教室。


    背景贴图更换，这次是在空无其他人的宿舍。


    辅助系统：


    【检测到宿主连续三次任务失败，判定消极任务，电击惩罚自动启动。】


    一个竖Z字形的黄色闪电忽然出现在屏幕上，闪闪发光，下一秒：


    精致可爱的Q版小人呱唧一下，从立着变成横着，眼睛变成了两个代表晕眩的蚊香盘，身上还在冒黑烟。


    噗。


    姜灵乌第一反应是：好乐的演出动画。


    随后一秒沉默。


    嘶。


    怪不得5-1不得善终，主系统最后销声匿迹。


    到底是谁给的勇气惩罚龙傲天！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不明白吗！


    救不了，等死吧，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