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ast出去了。


    代熹知道这个家伙八成是去处理联络员的事宜，所以就算知道了也没管他。她去敲了V的办公室，看到的是有点倦怠的、跟Alcor一样带着死感的队长。


    没等代熹说话，V一把搂住了她，过了十几秒，他一个公主抱将她抱起来，回到椅子上，就那么安静地将她拥入怀中。


    代熹有很多话想跟V说，但现在，她只是安静地靠着他，把头贴在他胸前，听他的心跳。


    “抱歉。”V说：“我……什么都做不了。”


    “那抱歉的也不该是你。”代熹说：“该抱歉的是没出息到要请出爸爸来抢男人的人，和……能让她成功的世道。”


    V的胸腔震了震。


    “我本来以为我可以做点什么了。”他说：“可还是不行，我什么都不是。”


    代熹的手盖在了他的嘴唇上。


    “别这么说自己。”代熹说：“我也会很难过。”


    她是很柔软的，可她其实比他还要坚强许多。


    起码在现在，他想站起来，需要她去扶着他。


    “昨天……埃文斯公爵和我通了话。我说了许多冒犯人的东西，但那不是我愿意的。”代熹有点羞愧：“我怕……”


    “怕我不能活着回来，对吗。”V说：“怕你表现出对我的情感，会让埃文斯判断我们双向奔赴而对我动杀心。我明白。”


    “……你怎么，”代熹：“你听到了？”


    “这是挑拨离间的标配，我学这个的时候你还在中学里跳街舞。”V眼睛弯了弯：“更何况，我什么时候有胆子让你在办公室里站几小时？”


    即便是听到代熹漫不经心的回答，V也没有动摇过他的判断。这个夸张的谎话一出，V就清楚了代熹的心意。


    既然没办法改变这个结局，那就不如扮演好一个滥情的大小姐，让V的另一条路走更顺利些。


    “我……知道了，胡子想对你动手。”


    V感觉怀里的姑娘一僵：“我现在没法立刻报复回来，daisy，但我向你保证，他会付出代价的。”


    “算了。”


    代熹咬了咬牙：“巴别塔胡子把得太久了，你们没办法的，而且他身后也有支持他的势力，就算……就算爸爸也威胁不了他。他之所以敢对我……就是因为他清楚这里就是他的法外之地，谁也没法对他做什么。而且什么都没发生，不是吗？”


    V还想说点什么，代熹急忙又说：“这个闷亏吃了就吃了，下次我绝对不会相信这个基地里除了你跟Beast之外的任何人了，就这么安心苟到回家，好吗？”


    “那凯瑟琳呢？”V问：“还相信她吗？”


    “……”代熹拧他的胳膊：“你讨厌。”


    她这么说着，还是伸出手，摁在他的太阳穴上：“你看起来一晚上没睡，这样对心脏不好。”


    V：“早死现在对我来说是幸事。”


    代熹又拧了他一下。


    “要不然我把那个小香炉留给你吧。”代熹一边给他按摩穴位，一边说：“这样你自己平时也能抽空休养一下。其实爸爸还给我塞了不少药，我本来觉得没什么用处，但现在觉得那些抢救中风心梗的药给你也挺好。”


    “我还没那么岌岌可危。”V说：“鲲鹏那么细致的吗？”


    “主要有些药效果确实好，许多原料现在都是保护动物了，不许入药的。”代熹想了想：“反正你带着，万一有用呢。而且给你的话，爸爸也不会介意的。”


    他们俩闲聊着，还说起了家里的小狗和猫猫。


    “你真的很像梅林。”代熹说：“总是苦大仇深地牧所有狗和猫。”


    “那我比它幸运些，”V低头，去咬代熹的嘴唇：“它应该爬不上你的床。”


    代熹一巴掌打上去，被V躲开。扭动两下，她想跳开，却又被压在了桌上动弹不得。似乎是知道剩余相处的时间不多，V比以往更粗鲁、更直接、也——更迫切。


    他需要去暴烈地爱她，就仿佛每一秒都是最后一秒。


    这并不是他擅长的赛道，但他表现得也很好。


    代熹窝在他怀里昏昏沉沉，V则无心工作，漫无目的地拿着手机刷一刷洋抖——而这，是他从代熹身上学来的坏毛病。不经意间，他刷到了一个暹国本地的婚庆视频，看着里面的华美装饰和热闹场景，忍不住把代熹晃醒，问她是不是喜欢。


    “还行吧，如果是为了表现社会关系的交互和链接的话。”代熹打了个哈欠：“表演性质大过实质了。”


    “你不喜欢这种婚纱？”V问：“这些衣服很漂亮。”


    “嗯？我不觉得。”代熹放大照片：“这么浓的妆，这么紧的头发，这么束缚的衣裙，新娘步子都迈不过30厘米。她连舒服都做不到，怎么可能漂亮？你给我一种你可能会痴迷日本艺妓装扮的不祥预感。”


    “我不喜欢。”V说：“我只是……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代熹：“我愿意。”


    她的回答并没怎么过脑子，过了几秒，为了显得郑重些，代熹又重复了一遍。


    “我愿意。”


    没有牧师在场，也没有亲朋好友的见证。


    不大的办公室里，到处都是不该见人的秘密。


    就像他的求婚和她的应答一样，将永远不见天日。


    但这也很好。


    让他最幸福的一刻，永远只存在于他心中。


    有关于V的一切心理活动，其他人都不知晓。


    瑞秋被拉去审讯室后到现在都没出来，后勤人心惶惶，在看到代熹和V一起出来后想问也不敢上前。V昨天晚上压制住的暴怒像是猛兽身上打结的毛，已然被公主慢慢地、细致地梳理开，陷入了一种爱与和平的状态中。


    “那是她自己的问题，你们不用担心。”V简单吩咐了一下后勤：“工作照旧。”


    “这件事能不能先别让爸爸知道。”代熹提了要求：“我这两天没打通爸爸的电话，他应该是又有事情了。我不想让他分心。”


    V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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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还是担心代熹陷入什么精神上的恐慌，但现在看来，她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不放心的队长思来想去，最后找到了Alcor。


    没办法，这个人是整个基地里唯一一个有专门学位，而且还是从德国毕业的人。


    “我没看出公主有什么异常，最开始的时候有一些，但很快就恢复了。”Alcor想了想：“她内核很稳定，哪怕受到冲击，也能迅速找回自己的状态，精神能量非常强，是非观建立得也非常稳固。在父母都是强人的状态下能够养出这种性格，不得不说，很罕见。如果他是个男人，或许他就是第二个鲲鹏了。”


    “不，她不是她父亲。”V反驳：“他们很不同。”


    Alcor不置可否，在阅读室内，他选了一个非常奇妙的话题：“有关巴别塔，我养父曾经跟我专门讨论过。它的起源、它的经历和它的未来。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听听这些闲话？”


    “洗耳恭听。”V坐了下来。


    巴别塔的建立是20多年前的一次偶然。


    彼时，分属于联合国维和部队不同分支的年轻人为了抓捕同一个毒贩集团的首领聚在一起，经过一系列的分分合合，最终凝聚出了“为了共同的正义和伟大、凝聚战斗和意志”的精兵队伍。


    “按照古典政治学的定义，这支队伍是具有正义性的组织，能够得到神授的权利和人民的支持。具有道德优势的军队，为了公众之善而使用暴力，这本身是一种最受广大的人们欢迎的道路，东方政治概念中，称之为‘王道’。”


    与之相对的，为了区域的、部分的甚至是私人的利益而使用暴力，则称之为“霸道”。


    “我养父一直认为，这两种道路不可能只存在其一。人性的复杂，会让世界永远在王道和霸道之中来回摇摆。全球的政治形势如是，细化到巴别塔亦然。毫不客气地说，最开始的巴别塔走得是‘王道’，它美好且危险，美好的是在最复杂的地区出现了一支充满了国际主义和人民精神的队伍，危险的是它未来可能极不可控，成为刺向当权者的利刃。”


    那时的鲲鹏也很年轻，没有想到如同雷霆一样划破夜空的自己，竟然会让大哥惴惴不安、辗转难眠。


    鲲鹏的退役固然是他本人的溃败，却又何尝不是过于纯粹的王道抵挡不住复杂世界的溃败。


    在他离开后，胡子在各方势力的支持下夺走了来自东方的理想主义者留下的光辉皮囊，蛀虫一样鲸吞蚕食着最开始的小队打下的辉煌战绩与道德资本。现如今，巴别塔的总部指挥室不在意打击毒贩、人口贩卖和军·火·走·私，甚至自己也利用殖民者的遗风，参与进了种种犯罪，相互勾连，獲取巨大的利润。


    “胡子应该没想过，鲲鹏在出走之后的某一天，竟然还有可能卷土重来。”


    Alcor笑了笑：“但我养父在我小时候就说，巴别塔总有一天要回到它真正的主人手中。他之所以现在同意我来巴别塔，别的原因其实并不重要。他希望我在这里，好好看着。”


    “‘王道’的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