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石砌成的宫殿，气势恢宏，墙壁透白仿佛发着光，显得这个冬天更加孤寂。


    沈寒月穿梭在皇宫的各个角落里，一群宫人在身后紧追。


    偌大的后宫中只有两位主子，太后自打交出朝政后，便久居慈宁宫不问世事。


    目前也只有这一位主子，需要小心谨慎地伺候着。


    “公主！公主您慢点！”


    “当心摔了！”


    穿过御花园的长廊，前方豁然开朗，小桥、流水、游鱼，一幅兴意盎然之景，丝毫没有冬日的萧条。


    一时之间，整个御花园吵吵嚷嚷，上空中飘荡着宫人们的呼喊、叫唤声，打破了这里原本的宁静。


    沈寒月猛然顿住脚步，望着面前雍容华贵的女人，发髻高嵩，端庄严肃。


    沈寒月弱弱地唤了声，“母后。”


    然而，对面的人却是一阵喝斥，“吵吵嚷嚷，没规没矩，这些年哀家教你的礼仪端庄全吃进狗肚子里了。


    沈寒月低垂着眼眸，不敢与面前的人对视，从小她便畏惧这位母亲，从不敢与她亲近。


    记忆里，一直都是皇兄在教她识字、读书、弹琴而母后对她从来都是苛责。


    “如此这般莽撞，如何担得起一国之后之名。”太后又道，“明日会有嬷嬷来替你量体制衣，这两个月给你我好好在宫里待着，休要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我不嫁！我才不要去和亲！”沈寒月猛然抬头，这一刻她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勇气。


    “我不想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陌生人！”两道目光交汇，沈寒月显然落了下风。


    太后冷声道，“这事由不得你，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你都得嫁。北宸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也该做出点贡献了。”


    “将长公主看住了，若是在出嫁前出了什么差池，哀家唯你们是问。”说罢，拂袖离去。


    沈寒月望着太后决然离去的身影，这就是她的母亲，利益高于所有的一切，包括自己的子女。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漪澜宫，她并不是没想过逃离，可她逃不了，也不能逃。


    漪澜宫上下十几名宫人的命全系在她一人身上，十六岁那年私自离宫，便是个惨痛的代价。


    因为她的过错，镜缈死了，她顶多挨几句训斥，在寝宫里关上几日。


    认命吗？可是毫不甘心。


    远离故土，嫁给一个不知面貌，不知脾性的陌生人。


    两国结盟为什么就一定要搭上她的婚姻，明明这场战争是北宸胜了，凭什么被送出去的人是她？


    这一日，她发了好大的脾气，漪澜宫一片狼藉。


    寂静无声的漫漫长夜里，物品摔在的地上的声音尤为清晰。烛台倒塌，寝宫被长夜笼罩，窗边卓卓树影随风摇曳。


    沈寒月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没人敢贸然打开这扇门，他们惜命，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


    尽管里面的动静响彻云霄，他们也只能熟视无睹。


    地面上全是打碎的琉璃灯罩的碎片，宛如沈寒月逐渐瓦解粉碎的心。


    这场名义上的联姻，是两国利益间的纷斗，她看得清楚明白，自己不过是博弈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沈寒月赤脚踩在地板上，琉璃碎片划破她的脚掌，在实木地板上留下一组血印。


    明明最怕疼的一个人，此刻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她大抵是疯了罢。


    记忆在此刻暂停、跳动，时间追溯到两个月后。


    宫门前，沈寒月身披霞帔，头戴凤冠，身后是延绵十里红妆，大臣们齐聚在此，举国相送。


    好不风光。


    沈寒月沉着脸，眸中晦暗无光，耳边充斥着对她的祝福，目之所及皆是喜庆欢愉。


    这是一场所有人都祝福的婚姻，唯有她知道，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将是另一道枷锁。


    皇兄亲手替她盖上红盖头，盖头四边用珍珠点缀，上面用金线绣着龙凤呈祥图。


    系在腰间的宫铃一步一响……


    “公主，我们到了。”泠卉掀开帘子提醒她下车。


    沈寒月这才回身，原本该坐在身旁的凤婉君已经离开了。


    下了马车，沈寒月望着头顶的匾额——揽月居。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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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晃眼十年，再一晃眼又回到曾经，眼前的事物宛如虚幻泡影，仿佛下一刻就消失不见。


    泠卉明显感受到她情绪低落，到底还是没说什么，默默地跟在身后。


    杜若前脚刚收到翊王府的帖子，后脚沈寒月就回来了。


    她迎上去，行了一礼，“公主，方才柳四姑娘送来了这个。”


    杜若将手里的请帖递上去。


    沈寒月看着她手中的红色请帖，愣了一下才将它接过，拿在手中随手翻开。


    扫了两眼，合上，重新扔给杜若。


    “公主，上面写了什么？”杜若问。


    沈寒月留下一句“你自己打开看看呗”就走了。


    泠卉紧跟在她身后，不禁问，“请帖可是有什么不妥。”


    “并无不妥。”沈寒月顿住脚步，摘下面纱，勾唇一笑，“小人得了志，上我面前炫耀来了。”


    “六皇子封王，柳家四姑娘一朝从


    庶女变成嫡女，又被赐婚为翊王正妃。这算不算是乌鸦飞上枝头变凤凰？”


    “六皇子搬迁，哦……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为翊王殿下了，三日后翊王府为庆搬迁，特在府中设宴。”


    沈寒月笑得妖冶，柳慕晴故意请她去怀着什么目的，明眼人一眼便看得出来。


    去了，会被议论说她恬不知耻，纠缠翊王。


    不去，便会有人说她因爱生恨，又或是心爱之人另娶他人，悲痛欲绝，不愿相见。


    “柳四姑娘这是故意想看您笑话呢。”泠卉道，“那公主是去还是不去。”


    “去啊，当然要去，还要风风光光的去。”沈寒月挑眉，不以为然，“你去库房挑几件贵重的……我又打算扔了的杂物。”


    闻言，泠卉一愣，“是。”


    这是将翊王府当废品回收处了？


    沈寒月黯淡的眸光瞬间闪烁起来，天启皇和北宸太后有约定，她的夫婿必须是天启下一任帝王，坐上皇后之位的人也只能是她。


    裴君泽想夺嫡，他恐怕没那个机会了。


    泠卉望着沈寒月转入泛月阁的身影，心里不禁开始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