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伤情

作品:《美弱惨整顿天下

    简青川嘴唇微动,缓缓吐出一个字:“是。”


    许妙仪松了一口气,心想:果然是多虑了,那鬼脸狂徒必定没有生还可能了。


    再看向简青川,她心中怜惜更甚,暗下决心要多多赚钱以供他早日康复。


    回到镖局,许妙仪先去找到庆三,言明自己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可以接单。


    得到庆三的肯定答复后,许妙仪回到房中,将试探结果告知萧韫,并忍不住感慨道:“他实在太可怜了。”


    萧韫默了半晌,道:“其实我也挺可怜的。”


    许妙仪没听清:“你说什么?”


    萧韫惆怅地叹了一声,“故作坚强”地摇头,眸中却泛起些许悲伤:“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烽火连天,许多亲人陆续凋零,如风中残叶……”


    “那你就别想了!”许妙仪出声打断。


    萧韫神情一僵。


    许妙仪后知后觉自己语气过于生硬,于是柔声补充道:“既然回忆让你感到忧愁苦恼,那想来何益?”


    “可是,情绪并非一场可以随时停下的游戏。一旦起了头,就再难以止息。”萧韫语气哀怨。


    许妙仪心想也是,于是叹了口气,道:“那你想吧。”


    萧韫再次滞了一瞬。他心中泛酸,面上的哀愁也逐渐变得真实:“阿双……不听我说说吗?”


    许妙仪顿了顿,想到人在悲伤之时往往会有强烈的倾诉欲望,于是决定发发好心:“那你说吧,我听着。”


    萧韫轻叹一声,垂下眼睫,缓缓用杯盖拨弄杯中茶水,声线惆怅:“第一个离开我的人是母亲。母亲本来身体就不好,生下我之后更是每况愈下。彼时医疗条件受限,母亲未能得到很好的治疗……”


    “那年我三岁,像往常一样去给母亲看我写的字。母亲坐在梨花树下的摇椅上,闭着眼睛,手里握着一把笛子。在那之前,母亲缠绵病榻许久。我以为她是病好了,于是很开心地坐在她脚边,期待着她的醒来……”


    孩童天真地等待着母亲的病愈,全然不知他们已然天人永隔。


    许妙仪听得难受,下意识地去瞧萧韫的神态。


    萧韫看上去很平静,手上动作不停,眼睫仍然低垂着。


    然而他越平静,许妙仪就愈发心疼他。


    “后来你应该猜到了,母亲没有再醒来,那是我第一次直面死亡。”萧韫莫名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再后来,战况愈发激烈,越来越多的人死去。这个人可能昨日还在教我武功,明朝就身首异处。”


    “我的兄长也是其中之一。他是声名显赫的少年将军,意气风发。那次开战前,他笑着让我好好练武,他回来时会抽查。他还让人准备几坛好酒,他回来要痛痛快快喝一顿。”


    听到此处,许妙仪不自觉地想起了自己的兄长许晟。


    许晟亦是年少成名。他勇冠三军、战无不胜,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镇国将军。每每出征前,他都要亲自安排好庆功宴的酒菜。


    许妙仪二十六岁那年,与许晟一同奉命征讨北方某实力雄厚的蛮族。或许是预感到此战的艰辛,许晟决定让人提前把他藏了十年的美酒找出来。


    此战确实艰辛,大周赔上了一千零三十五名将士,以及最年轻的镇国将军。


    漫漫黄沙中,许晟倒在许妙仪怀中,望着惨白的太阳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可惜了……我的酒……”


    许妙仪眼底涌起泪光。


    萧韫深吸一口气,轻快地笑道:“可惜了,那是一坛好酒。”


    “是啊,那是一坛好酒。”许妙仪喃喃地重复。


    “阿双,你这个听故事的人,怎的还先哭了?”萧韫调侃道。


    许妙仪连忙抹去眼泪,强自平复下心情,道:“还不是你讲故事讲得太好了?你不去当说书先生真是屈才了。”


    “阿双这个提议不错,恰好我伤病中无事可做。”萧韫轻笑道。


    想了想,许妙仪又故作随意地拍了拍萧韫的肩,学着许晟的话宽慰道:“其实人死之后并不是完全消失了,而是变成了银河中的一颗星星。所以他们从未离开,只是换了种方式陪伴你。你每一次抬头看天,都是和故人的无声对视。”


    这话是说给萧韫听,也是说给她自己听。


    萧韫知道这话是假的,但仍觉有股淌过胸间。他不自觉地问:“阿双的过往是怎样的?我……不记得了,你也从未与我说过。”


    许妙仪笑着搪塞道:“下次再与你说吧。”


    再说下去,她就忍不住要哭了,那可实在太丢人了。


    “好。”萧韫伸出小拇指,“那来拉个勾,以免阿双过后不认账。”


    许妙仪翻了个白眼,嗔道:“幼稚死了!”但说完,她还是将小拇指伸了出去。


    *


    翌日,庆三给许妙仪派了一个护送商队的任务,目的地是徽州,来回一趟大约需要五天。


    千叮呤万嘱咐地送走了许妙仪,萧韫出门来到别院,首先询问万郎中配制解药的进度。


    “回郎君,有一味原料还不甚分明。”万郎中有些惭愧。


    萧韫宽慰了几句,随后来到简青川的厢房。


    简青川正倚在床头喝药,面上较之前多了几分血色。见了萧韫,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叉手道:“郎君。”


    萧韫冷着脸,连一句客套话都没说,直接吩咐屋中侍女:“你们都出去。”


    简青川面露几分惊愕:“郎君可是有什么话想与我说?”


    萧韫淡淡睨着简青川,慢悠悠地在他床前坐下,又端起置于床头矮柜上的药碗,一下一下地用勺子划着汤药,发出叮啷的脆响。


    “某来是想提醒你,阿双救你是因为她本性纯善,换做谁重伤,她都会施以援手。”萧韫垂着眼睫,淡声道。


    “我明白,”简青川回答的声音很轻,“许娘子是个好人。”


    萧韫道:“所以你最好不要对她有半点非分之想。”


    “郎君多虑了,”简青川道,“我对娘子唯有感恩之心,绝无僭越之意。”


    “那就最好不过。”萧韫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否则……”


    他松开手,药碗坠下,“哐啷”一声碎裂成万千瓷片。


    简青川面上血色尽褪,嘴唇颤抖了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郎君……放心。”


    *


    两日后,蓝钰私院。


    庆三进门禀报:“郎君,宣州那边来信了。”


    蓝钰正倚在榻上小憩,闻言连忙睁开双眼:“念。”


    “家主的身体每况愈下,大郎君不知从何处得了个偏方,飞夏草正是其中一味原料。或许是为了提防您,他方将此事委托给剑玄楼少主。”


    蓝钰不由得嗤笑出声:“他也就这点出息,心思本就不多,还都用到这些地方来了。”


    庆三恭维道:“郎君说的是,大郎君蠢笨,哪能和郎君您相提并论。”


    蓝钰勾唇一笑,又问:“还提到别的了吗?”


    庆三点头:“大郎君收到人头后暴跳如雷,令手下搜捕可疑之人。被抓的人中确实有我们的人,但更多的是无辜之人。据说,底下众人怨声载道。”


    “他还真是没一点长进啊。”蓝钰讥讽道。


    “抓捕了‘奸细’后,大郎君便派人快马加鞭来阳泉送‘东西’,大概这两日就会到了。”庆三补充道。


    像是为了应合庆三的话,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有人高声报道:“郎君!宣州那边派人来了,此时正候在镖局外头。”


    蓝钰眸中隐隐透出一丝扭曲的期待:“请进来。”


    不多时,门口进来一个抱着大盒子的黄衣青年。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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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堂中站定,冲蓝钰微微颔首,道:“三娘子,请恕我不便行礼。”


    他语气看似不卑不亢,实则蕴着一丝挑衅。


    庆三看清这青年的面容,登时大惊失色,连忙去觑蓝钰的表情。


    这青年名叫黄岑,曾是蓝钰的得力下属。后来他被蓝熠策反,“弃明投暗”。很长一段时间里,“黄岑”两个字都是蓝钰的大忌。


    如今蓝熠派此人来送东西,简直是明晃晃的挑衅。


    这倒也就罢了,黄岑居然还大大咧咧地唤蓝钰“娘子”!要知道,蓝钰向来把自己当男儿看待,最恨别人如此唤她。


    蓝钰眯眼盯着这青年,慢悠悠地说:“黄岑,真是没想到你如此勇气可嘉,还敢到我这里来。”她语气虽轻,却饱含着危险的意味。


    黄岑面不改色道:“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娘子是个聪明人,万不会做出那等糊涂事的。”


    蓝钰冷笑一声:“你我皆非名门正派,你这样说自己不觉得好笑吗?”


    黄岑面色微变,整个人都僵了一瞬。他正欲再度开口,便听蓝钰不屑道:“行了,别卖弄你那拙劣的嘴上功夫了。既是来送东西的,就把盒子打开吧。”


    黄岑唇角勾起一个莫名的弧度,缓缓掀开盒盖。


    一股腥臭气扑面而来,蓝钰捂着鼻子定睛一瞧,那盒中竟赫然摆着七八颗人心!因放置时间过久,心脏已成暗红色,底部积着一滩深色血液。


    蓝钰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场景还是让她感到意外。以往面对她的挑衅,蓝熠大多数时候只会气得跳脚,就算“反击”,其效果也远不如她的。


    而今这几颗人心,倒真是比她送的人头还妙。


    半晌,她幽幽笑了一声,叹道:“终于是感觉到了,他与我有血脉相连。”


    黄岑面露震惊,似乎是没想到蓝钰会做如此反应。


    “滚回去吧,”蓝钰轻轻抿了一口茶,“跟你的主子说,他的礼物还不错,我很喜欢。”


    这夜睡下,蓝钰竟意外地梦到了蓝熠。


    那是在二十年前,她四岁,蓝熠七岁。


    庭中的木芙蓉开了,顶端一朵足有半个人头大小的三醉芙蓉艳压群芳。


    “阿兄,我想要那个。”扎着双髻的蓝钰指着那朵芙蓉,满眼期待地望着兄长。


    蓝熠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行!”


    仆从连忙劝道:“少主,爬树太危险了,还是让奴婢们去吧。”


    蓝熠摆摆手,道:“这样罕见的吉祥之兆,我自然得亲自献给阿钰。”


    说罢,他灵活地窜上枝桠,很快就消失在了茂密的花叶中,只能隐隐见着一片衣角。


    蓝钰仰头瞧着,心中半是敬佩半是担忧。


    不一会儿,花叶颤动,蓝熠从中冒出头来。他高举三醉芙蓉,兴奋得像一个得胜的将军:“阿钰快看!”


    “阿兄好厉害!”蓝钰激动不已,笑着拍手。


    ……


    彼时他们还不懂得利益纠葛,更没有成为不死不休的仇人。那是他们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单纯的、快乐的、深爱着彼此的时光……


    大梦初醒,蓝钰莫名有些迷茫,怔怔地盯着帐顶。


    阿兄。


    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如今这样的呢?


    这念头只冒出一瞬,很快就被蓝钰的理智吞没。她扶住额头,喃喃骂道:“真是疯了。”


    *


    十一月初五,许妙仪顺利完成任务,如期归来。


    正要进镖局大门,忽然有一阵布谷鸟叫钻入她的耳朵。她随便找了个借口,让同伴们先进去,自己则绕到“老地方”与李梧会面。


    “可是有什么话想让我带进去吗?”许妙仪问。


    李梧连忙点头,道:“属下今日在街头遇见了……”他有些犹豫,“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