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第 76 章

作品:《明明

    那一瞬间,许绍恒的血液倒流。这不是他想要的回答。


    他太自信了,不是吗?


    以为这些天所做的一切,尤其是他刻意营造的低姿态,足以令明岚舒感动。笃信她会像从前一样,毫不犹豫地回到他身边。


    却不料,她早就不在他的掌控中。就像那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普普通通的摄影师,竟真的成为她的正牌男友,和她一起生活。


    他的手指瞬间收紧,不受控制地加重扼住她手腕的力道:“我当初放手给你想要的体面,结果呢?这一年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最后还不是要靠我收拾烂摊子。明明,承认吧,只有在我身边你才能过得好。为什么不回来跟着我呢?我能帮你收拾残局,也能护你周全,你想要的我都给得起。”


    空气好似突然一下变稀薄了,明岚舒的大脑里嗡嗡作响。


    过了片刻,她只觉得被扣住的手腕快要被捏碎了。硬生生扛过那阵痛,才调整了一下呼吸,平静地说:“我想要的,大许先生会同意吗?刚才你在阳台上是在和他通话吧。”


    许绍恒眉头一蹙,冷声打断:“我的事我自己能作主,只要你愿意......”


    “我不愿意。”干脆的一道声音。


    许绍恒一时顿住,连带着呼吸也回落。


    他俯身凑近,沉冷的双眸紧紧锁住明岚舒的脸,审视和探究她:“你还在怪我吗?我们重新开始。”


    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空间被挤压成窒息的逼仄。明岚舒无意识地后退半步,后背几乎抵上了墙壁。


    在清冽气息的团团包裹中,她无处可逃。许绍恒深邃的五官轮廓在面前放大,她看见他眼底翻涌着晦暗的情绪。直勾勾的,仿佛狮子打量闯入领地的猎物。


    有一种摄人心魂的危险。


    明岚舒心中被激起战栗,偏过头不去看他。


    她抗拒他?许绍恒的眉头微微皱起,眼底闪过一丝焦躁。他看不穿她。他的手指几乎嵌入她的手腕,可她的沉默却像一道屏障,将他的一颗心挡在了外面。


    许绍恒的目光落到她的嘴唇。嫣红的唇瓣,饱满的唇珠。他身心都紧绷着,喉结艰难地一滚:“为什么不说话?告诉我。”


    呼吸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拂过明岚舒的脸颊。她退无可退,紧张地抿了抿红唇。


    许绍恒的呼吸骤然加重,再难忍耐,松开手腕把她往墙上一推。


    明岚舒的后背被狠狠一撞。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许绍恒的吻已经压了下来。薄唇贴在她的唇上,粗暴厮磨,重重轧碾。


    她激烈挣扎,反被许绍恒圈住腰禁锢在怀里。她紧闭牙关,不肯让他更进一步,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生怕走廊上会有人经过。


    可许绍恒的强势不容拒绝,手掌托起她的后脑,迫使她昂头,迎接他的侵略。他用舌尖强硬地撬开齿关,强势地掠夺津唾,凶狠地吮吸舌根,攫走她全部的呼吸。


    明岚舒呼吸急促,某种久违的感觉电流般从脊背窜上来,迅速传遍全身,细密的战栗让她心尖发颤。


    有多久没吻过了?


    鼻尖嗅到了木质的清冽,混合着烟草的辛香。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长驱直入,搅得脑海里一团眩晕。


    明岚舒的意识乱了,浑身发软,不知不觉双手勾住了许绍恒的脖颈。她喘不上气,微微张着唇接纳他的气息,伸出舌头与他勾缠拉扯。


    察觉到怀中人的变化,许绍恒愈加得寸进尺。他的手从明岚舒的后脑勺移开,顺着颈侧滑下。滚烫的掌心隔着衣料,由轻至重地揉弄。


    “唔......”明岚舒被封住的唇溢出一声。她几乎要化掉,全然无意识的,往他身上蹭了蹭。


    许绍恒大脑空白了一瞬,猛的一下把明岚舒压回墙上。灼热的身体贴得严丝合缝,恨不能把她揉进骨血里。


    他的身体里汹涌着不可抑制的冲动,像是要弥补所有错过的时间,贪婪地索取明岚舒的吻。他甚至有一点遗憾,若不是地点不对,他一定会用更深入的方式。


    头顶的电铃此时骤然炸响,如同一记惊雷。


    明岚舒猛地一颤,瞬间惊醒。她立刻把许绍恒从自己身前推开。


    许绍恒也被铃声吓了一跳,眉头微微皱起,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他呼吸紊乱,身体硬得发疼,眼睁睁地看着明岚舒拢起衣襟,从眼前跑开了。


    明岚舒脚步凌乱,一颗心在胸腔里也跳得凌乱。跑出了舞蹈楼时,被追上来的许绍恒一把拽住了胳膊。


    他的目光毫无折中地直视她:“你看,你对我不是没有感觉。你的身体很想我。”


    明岚舒的掌心沁出了一层薄汗。刚才的确是她自己主动回应的,现在再要说不愿意着实矫情。可许绍恒眼底盛着的笑谑,让她羞耻极了。


    她甩开他的手:“许先生,您不觉得强迫一个女人,有失风度吗?”


    “明明,”许绍恒垂下眼去看她,有一种十拿九稳的笃定,“贴在你床头的剪报,那上面的人是我,对吗?”


    时间爬过杂志上剪下来的图片,曳地的塔夫绸婚纱已经泛黄。十六岁少女的白日梦也被染上了锈蚀的斑点。


    原来如此。


    明岚舒在这一刻突然明白。


    许绍恒那么笃定地让她回他身边,轻飘飘一句重新开始就把过去翻页,一言不合就强吻她,是因为他见到她床头的剪报。他一定很得意,笃定她对他还有感情——很久很久以前就爱上他了。


    他之所以会放低身份陪她七天,无微不至的照顾,是因为他坚信她放不下他。他拿捏她的性情,让她感动让她昏头。


    他所谓的重新开始,不过是让她回到从前。凭着她对他飞蛾扑火般的爱,令她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对她予取予求。


    他依然傲慢地凌驾于她的尊严之上。


    明岚舒平复自己的呼吸,眨了眨眼,一滴泪毫无预兆地滚落。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流泪,还释然地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身败名裂,遇到高高在上的前金主不计前嫌,稍微施舍点温柔,我就该死心塌地回去当金丝雀?你看,分开一年了你还是不够尊重我。”


    一连串的泪坠落许绍恒鞋尖三寸的地面,溅起水花在黑色皮革上晕开深色的圆点。他看着晶莹的泪珠顺着明岚舒小巧的下巴滑落,在下坠的瞬间被风扯成更细的珠串。似笑非笑的眸光,一点一点变得幽沉晦暗。


    他伸手碰到明岚舒的肩膀,却被她躲开。


    明岚舒缓缓地呼吸两下:“这些话也许不知好歹,你帮了我很多,出手摆平一切,我很感激你。许先生,我知道你们生意人讲究投资回报,可你把我当成一桩生意,施点恩惠就立刻要兑现收益,让我很难过。”


    这些话轻飘地穿过耳膜,重重地砸到心上。许绍恒胸口生生地发疼,沉默片刻,哑声说:“我没你想的那么不堪。”


    脸颊上有湿润的微冷,明岚舒终于发现自己泪流满面。她抬手狠狠地抹过眼角,可越是用力眼眶反而愈发酸胀,更多的泪水汹涌而出。她索性仰起脸任它横流。


    她认认真真地看着许绍恒,指甲掐进掌心,逼迫自己一鼓作气:“你说床头的剪报,那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婚纱......许绍恒,我爱过你,曾经也做过那样的梦。可是这个梦,在听到你跟荣嘉航说不会娶我的时候,在你掰开我的手去见别人的时候,就已经醒了。”


    她说爱过。她说曾经。她说梦醒了。


    所以,他错过了吗?


    爱是流动的。它像水,会变,从一个人流向另一个人。也会消失,完全流走了,抓不住。


    许绍恒的心被一把钝刀剜过。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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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不尖锐,但血肉被撕裂分开的感知是如此绵长和深刻。而他,对此束手无措,无能为力。


    他缓缓出了一口气:“不论你怎么揣测我,我想跟你重新开始是真心的。”


    明岚舒止住了泪。哭过的双眸澄澈如水,一瞬不错地看着他:“你的真心我就必须接受吗?你不觉得自己在趁人之危?”


    “趁人之危?”许绍恒神色冷冽,“你怎么不说周澍也是趁人之危?那段时间他天天在医院缠着你,阴魂不散。”


    明岚舒睁大眼睛,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你去过医院?那天我看见的人真的是你?”


    许绍恒冷哼一声,看着她不说话。


    “你当时为什么不现身呢?”眼泪又盈了出来,明岚舒的尾音轻颤着发抖:“我以为你连问都没有问过一句?”


    许绍恒哑口无言。良久,他抬起手。手掌贴上明岚舒的脸颊,触到一片温热的湿润,那温度烫得他心口一抽。他的指节曲起,小心翼翼地自眼底揉过。


    天将日暮,舞蹈楼的红砖墙遮住夕阳的光影。明岚舒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慢慢拉长,堪堪触到许绍恒的鞋尖便戛然而止。


    他们之间隔着半掌宽的光带,也隔着现实填不满的沟壑。


    久居高位者只执迷于权力掌控。她向这样的一个人期待爱、索取爱,如同抓握流动的水、穿梭的风,如同捕捉镜中的花、水中的月。


    脚边的光影一点一点往后退,明岚舒的心也一点一点空落下来。


    她仰起脸看他,由着他替她拭去泪水。


    “你知道吗,最无望的等待不是在机场等一艘船。因为你知道永远不可能等到。最无望的是断不了念想,却又不确定它是否会发生。就像你总在不经意间让我燃起一点希望,好似外面阳光普照,于是我忘记带伞,结果被倾盆大雨浇透。”


    “许绍恒,跟你分开以后我很难过,几乎快活不下去了。于是我去环勃朗峰徒步,走你走过的路,看你看过的风景。走完那段路我忽然意识到,真正折磨我的,从来不是谁的绝情,而是我自己心存幻想的期待和无法控制的想象力。万事万物都在治愈我,唯独我自己不肯放过自己。”


    “我们两个之间从来都无关他人。是我们一直都不同频,你的忽冷忽热,我降低底线和尊严的迎合。与其相互消耗,不如就这样算了吧。”


    一段坏了的关系,就像身上长出的脓疮。


    剜除腐肉是唯一自救方式,过程必然伴随剧烈疼痛,但拖延只会滋生更多溃烂。剥离时的痛感恰是生命力的证明——唯有彻底截断,才能终止相互损耗的恶性循环。


    长痛不如短痛。


    太阳彻底落山,天黑了下来。舞蹈楼的轮廓褪成靛青色,褪色的红砖墙彻底隐没于黑暗中。


    明岚舒撇过脸,后退半步避开许绍恒的手:“我现在已经不再做梦了。未来过得好与坏,都是我自己的事。你回京州吧,别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


    “明明......”


    许绍恒的手悬在半空一瞬,立刻抓住她的手腕。


    泪痕干在脸颊,有轻微紧绷的刺痛。明岚舒沉静地与他眼里偏执的戾气对视:“许绍恒,这次换我先走吧。”


    楼前的路灯次第亮起,一盏一盏将他们之间的沉默照得明亮。


    静默对峙许久,明岚舒察觉手腕上的力道渐渐松弛,终于垂落。


    许绍恒收敛了所有戾气。他说:“对不起。从头到尾,我为我们难堪的开端和糟糕的散场道歉。但这不是结局。明明,我们还会再见。”


    明岚舒眼里盈满了泪水,迅速转身走开。


    一只飞蛾撞上路灯罩,翅粉簌簌落到黑色休闲衬衣上。许绍恒没有察觉,站在原地,看着明岚舒头也不回地穿过林荫道,一直往前走,直到消失在大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