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缘下警官工作日记(下)

作品:《宫城县警局工作实录

    第二年毕业季,我默默许愿今年能多留下几个可爱听话的小后辈。结果实习期结束,五个人全部顺利转正,实属开天地辟头一遭。


    人丁兴旺确实是好事,但可爱听话显然是我这个做前辈的痴心妄想。


    分给外勤的是一对冤家。


    一个长得像橘子,叫日向翔阳。一个长得像蓝莓,叫影山飞雄。也不知道柑橘类和莓果类存在多激烈的产品竞争,见面第一天就因为发型问题大吵一架。学院派影山看不上野路子日向,本来以为是刷绩点和做实践的分歧,结果是因为影山问了一句你这头发怎么过的风纪,俩人就因为人到底能不能长出一脑袋橙色卷毛打了个你来我往。副队正巧经过,笑眯眯地温暖千万家,一人赏了个暴栗,告诉他们注意影响——要是被队长知道了就要写检讨了。


    我端着茶杯看笑话,也无辜躺枪挨了一文件夹。副队一双眼睛亮晶晶,轻飘飘地来了一句技侦说电话卡恢复完了。


    之后就施施然飘进办公室,还扒开百叶窗对我眨了眨眼。


    服了。


    ……认命。


    我茶杯一放,叫走了小蓝莓,跑了一趟楼上技侦科,那天就再也没下来。


    小蓝莓据说是今年警察学院的优秀毕业生,虽然脸臭,说话也不太中听,但记性好眼神好,是一款闻着臭吃着香的好水果。转天下楼给队长汇报工作的时候在门口碰见被田中西谷带走出外勤,半路回来走搜查令手续的小橘子,俩人又因为谁先进掐了两句。但这回学聪明了,是压低声音掐的。


    影山没掐过,被噎得直翻白眼。


    但队长也不是傻子,咳嗽两声当提醒。


    我原本在饮水机旁边等着水开顺便看热闹,见事不好,脚底抹油赶紧溜了。


    笑话,今儿副队去经侦大队交接工作了,我可不敢对着队长说底下小孩越吵感情越好这种没边际的话。


    毫无悬念,水果二人组双双喜提检讨五千字。


    其实门外那两句也不至于,队长虽然严肃了点,但心态还算平稳。坏就坏在西谷的一个电话恰好打在了俩人都在办公室里的空档。我和影山昨晚上辛辛苦苦分析了一晚上的通话记录,已经拉了名单给外勤去排查。结果因为在门外掐那两句,日向漏了西谷的电话,打到队长那的时候嫌疑人的出租屋已经空无一人了——被窝都还是热的。


    两个小鬼头彻底偃旗息鼓,乖乖听训领罚。


    新来的两个小外勤哪哪都好,就是一□□爬的字让人看了直发蒙。我和好容易才逮到人的田中西谷头对头研究了半天小橘子的检讨里某个字是情况的情还是符合的符,三个英语四级低空飘过的臭皮匠凑不出一个能认出鬼画符的诸葛亮。


    还得是同类比较有共同语言,蓝莓影山探过脑袋扫了一眼,无比丝滑地高声朗读——


    这种情况不符合“友爱”这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啊,这别扭又充满宿命感的队友爱。


    影山说完面色也古怪起来,蒙着头不说话。


    正巧副队推门进来,打破这一片微妙的寂静:谁啊,我不在就不友爱啦?


    写得一手好字的友爱前辈把两份检讨拎过来,细长的手指捏着一个角,歪着脑袋看了半天,一向灵光的脑子卡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字迹甄别不是痕检科的事么?


    我们仨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尿遁的尿遁才没当场笑出来。


    小蓝莓差点变成小浆果。


    说到痕检科,作为菅原副队的“娘家”,一向是人少活多。我们呼啦啦一大帮人撤了,他们还要撅着屁股吭哧吭哧干半天。每次看嶋田科长化身人形警犬,恨不得掘地三尺全都打包回支队实验室的样,深切地体会到伸张公平正义使命在肩。


    不过好就好在今年痕检科终于来新人了。


    小伙子一米八,很是腼腆,一笑起来像只小狗。嶋田科长满意得不得了,连续好几天跑到一楼办公室,恳请队长扩一个名额给自己的宝贝爱徒。队长向来敬重老前辈,自然拍着胸脯保证。见目的达成,嶋田科长拿着大搪瓷杯心满意足地上楼了。


    自古痕检法医不分家,小伙子领一份工资打两份工,这边刚做完血液检验,换法医室里就给清水前辈测定DNA打下手。我偶然一次上二楼,差点和两只手端在胸前哼着歌的山口忠撞个满怀。


    小伙子神情愉悦,快乐得以为他鼻子坏了,闻不到自己满身臭味——他跟田中出外勤掏泔水刚回来。


    我随口问了一句,当前痕检科第一大宝贝迈着浪漫而荡漾的步伐头也不回地回复我:


    阿月帮我榨了韭菜汁,前辈回见~


    我以我引以为傲的发量和发际线起誓,我真的在空气里看到了波浪线。


    阿月是他发小,本名叫月岛萤,是队里唯一一个心理侧写师。瘦瘦高高,戴个眼镜,旭前辈一度害怕他会被换季大流感放倒,结果人家平稳过渡,反倒是前辈自己洗完澡头发没吹干,头疼了一周多。


    侧写室在二楼的另一侧,和法医室隔着整个走廊。原本那是个杂物间,只是支队里之前从来没有专人做侧写,一时之间鸟枪换炮,待遇也不是我们这等寻常人能比的。


    以往乌野都是和宫城县其他几个支队共用一批侧写师,穷支队也扣不出多个人的口粮,所以月岛这算是支队划时代的里程碑。


    里程碑是在东京读的犯罪心理学,据说毕业实习是在总局,打交道的都是音驹枭谷这种每年卷宗摞起来能赶上两个西谷高的大队,来乌野实属是纡尊降贵。


    他不常下楼,只在案情讨论会的时候会提前五分钟施施然晃进来,撑着下巴安安静静地听案情概述,再展开自己的文件夹,人机似地把自己的结论说个干净。


    私以为这才是当代年轻人最聪明的工作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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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向影山这种还没有看破工作本质的热血笨蛋刚开始对月岛很看不惯,嘀咕过两次,觉得嫌疑人又不会脑袋顶上写着恋母情结这种词,一个坐办公室的跟外勤拽得二五八万的算怎么回事。当时声音不小,队长和副队不在,其他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没了下文。


    山口立刻拿着文件夹挤到月岛身边,这边给日向顺顺毛,那边给影山扇扇风,余光还得瞄着面色很不好看的自家发小,可谓是全场最忙。正当我绞尽脑汁,想拿晚上一起吃夜宵的话题打岔,就看见一米九的里程碑推了推眼镜,牙根咬得死紧地走了。山口又一叠声地“阿月等等我”,带着满身韭菜香上楼去了。


    晚上我和副队头对头研究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这尊大佛是怎么看得上我们这小庙的。


    隔天我就有了答案。


    支队的饮水机作为公有资产多少是也带上点牛马属性,勤勤恳恳贡献了三年,终于热不了水了,宣告病退。泡面卤蛋已就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我端着泡面碗就打算上二楼茶水间烧个自来水应付一下。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唯美夕阳下交叠的人影。虽然也没干什么有碍观瞻的出格行为,就是从我那个角度看上去有点过于暧昧了。


    反正刘备是肯定不会从背后抱住满身泔水味的关羽的。


    我和田中分享了这个惊天大瓜,结果那个一向神经大条赛钢筋的人非常轻蔑地看了我一眼,说早就知道了啊。


    啊?


    我连忙追问,田中的情报竟然来自于走廊另一头的法医室。清水前辈自然不关心这种小事,是法医室新来的小仁花。


    法医助理小仁花眉清目秀,和山口小狗有同窗之谊。


    小姑娘人小胆子不小,实习期出的第一次外勤就是收集水族馆下水道的人类碎片,把一大保温箱腥臭的肉块拉回法医室挨个比对,忙活到半夜还在下楼休息的空档跟我讨论这嫌疑人丧心病狂到一定地步,碎片甚至还精心搭配了——哪个部位都有,可哪个部位都凑不齐。


    可能大白鲨也没想到自己吃同事,有朝一日把每天给自己擦缸子的那位给吃了。


    我长叹一声,叮嘱她注意休息。


    最后这个案子由于性质恶劣,省厅派人下来组了专案组,小姑娘也就没有再跟下去。


    我和她接触不多,但是偶然听副队说过一嘴,小姑娘的警号是重启的。父亲是二十多年前牺牲的缉毒警,她是遗腹子。


    这个话题一下子变得很沉重,不知道该怎么写下去。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再问问她,看能否容我再说一些。


    乌野支队的小楼是三十年前修的,地砖磨得发亮,天花板都被抽烟的老前辈熏得发黄。后院里停了两辆公派车,我和西谷轮番开着去保养。


    我们这一群人同吃同睡,生死不论地混在一起,尽绵薄之力,洗刷一些冤屈和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