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颂显见稚子年幼，不由笑道，“人嘛，糊涂些，日子才容易过下去。”


    起身收拾案牍，“中午想吃什么？在衙门吃还是回家？”


    殷拾岄还想说什么，转身又思考起来，府衙的午餐，两荤一素一汤，不知道今日厨房又做了什么。


    又见殷颂显不想和她谈论繁宜的事情，只能作罢。


    饭后，柳家的下人找到了殷拾岄，原是柳善水回来了，听到门房禀报后派人找她。


    殷拾岄往柳家赶去。


    殷颂显这边，则顺着殷拾岄给的这个线索，朝繁宜身上查去。


    论起来，宋吏和邹慎己都去过承玉班听戏，年虎不通文雅没去过。


    同时，给繁宜赎身的客人，底下的捕快们也查到了，是一个名叫舒栋梁的学子，和邹慎己同是天河书院的学子，只是二人并不相识。


    “柳姐姐，事情大致这样了，你说后面我该怎么做？”殷拾岄将韩蒙案和繁宜大致讲了一下，她打算私下探查。


    柳善水沉思一下，“伯父肯定也意识到了繁宜之事有蹊跷，你放心吧，他会往那边查的。


    我阿娘又被暂时借去锦州了，如今都没有回来，光伯父，也难免有些独木难支。


    再说，凶手心思狠辣，织金，还是莫要轻举妄动。”


    说完，又命奴婢拿来一个食盒，“中午我在万福楼打了些吃食，你快尝尝，”


    打开食盒，正是色香味俱全的糕点，只可惜殷拾岄刚吃饱，就婉拒了。


    午休结束后柳善水又要回府学，殷拾岄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邀请了柳善水在周末去郊外野船。


    两人离别后，殷拾岄又往几个好友家中递了游玩邀请。


    殷拾岄又去到承玉班，找个大厅的位置坐下。


    小二瞧见她上午刚来，下午又来，还点了些吃食，也不免打趣道，“小郎君，今个儿怎么这般悠闲，这么快就下课了吗？”


    殷拾岄笑道，“我是想逮我那学长呢，或者他认识的人，我手里银子不多了，他又一直躲我不还我钱，你说这可怎么整？”


    小二有些害怕殷拾岄赖账，就出主意，


    “那位韩公子也不一定来咱这儿，之前他来得勤快，是蹭着舒公子的秋风，如今舒公子如愿抱得美人归了，也几乎很少来了。


    韩公子也很少看见了。”


    殷拾岄掏出点碎银，“小二哥，他还有什么认识的人吗？


    最近他书院也没去，我之前打听到他喜欢来这听戏，才来堵他的，我可借了他十两银子，他还不上我可就凉了。”


    殷拾岄一直以韩蒙做借口，是因为韩蒙的死并不是广为人知的事情，除非他亲近的人或者债主，一般人是没空操心他的下落的。


    小二开心接下银子，凑得有些近，对殷拾岄说，“奴才也只是一人之见哈，那舒公子为人颇有些霸道，


    韩公子、李公子等几个学子都一直是捧着他的，要说起来，其实不怪小郎君你年纪轻，被韩公子蒙骗了，他的确有一套。”


    小二似乎要漏口风了，殷拾岄道，“怎么，他还骗了其他人？”


    又给了点赏银，小二才继续说，“可不是，舒公子就被他骗了呗。那韩公子，他呀，想撬舒公子的墙角呢。


    俗话说得好，朋友妻不可欺。


    其实，在繁宜之前，舒公子和繁雨走得很近，不过后来繁雨失踪之后，舒公子又和繁宜走得近了。


    那韩公子也是个风流的，也曾经背着舒公子和繁雨偷偷摸摸的，就那么巧被奴才撞见一次。”


    “因着繁雨的桃花债，韩公子和一位邹公子还发生过争执呢，”小二看了周围一圈，继续说道，


    “可巧呢，那邹公子，就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连环杀人案死者。


    当时舒公子没来，是韩公子和另外两位李公子、夏公子在，当时韩公子就想借机调戏繁雨姑娘，邹公子出手相助，结果他们几个就打起来了。


    这件事不止奴才看见，很多人都知道。”


    殷拾岄嘴角抽抽，这韩蒙，还真是致力于挖那位舒公子的墙角，前有繁雨，后有繁宜。


    这样说起来，韩蒙和舒公子之间的友情，也挺塑料的哈。


    就在这时，殷颂显带着捕快也到了大厅，一眼就盯到了殷拾岄。


    殷拾岄显然也发现了，示意小二退下，忙叫了声“爹”。


    殷颂显瞧见殷拾岄，瞪了她一眼，便往后院走去。殷拾岄见状只好先溜回家。


    殷颂显来此，是为求证一事。


    他之前已经去询问过舒栋梁，舒栋梁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面皮白净，看上去就像个文弱的书生模样，被捕快们请来之时已经有些受惊吓，再被恐吓几句，就承受不住了。


    舒栋梁称他和韩蒙只是一般的同窗关系，最开始的时候都不熟，但毕竟一个班，大家就约着玩嘛，肯定要喊喊韩蒙，


    但是发现次次喊韩蒙，韩蒙都赖账不给钱的时候，后面就喊得少了。


    本来出去玩都是轮着请几次客，有的时候也会平分。


    轮到韩蒙的时候，不是这里有事，就是那里有事，大家也渐渐都明白了。


    不过舒栋梁又很惨的和韩蒙分到一个宿舍，那宿舍六个人，也有要进行集体活动的时候，韩蒙又开始赖账，


    为了避免闹得太难看，舒栋梁就选择当那个冤大头。


    所以韩蒙倒是尤其喜欢跟着舒栋梁玩，但是舒栋梁倒不是很喜欢他。不过舒栋梁又说，虽然韩蒙不怎么给钱，


    但是会哄他高兴，他有事的话韩蒙会跑腿，比如说带饭，提水，收拾卫生这些，也会帮他抄一些作业。


    殷颂显在户籍册查到，舒栋梁曾经是曲成县的流民，后来进城被重新编造户籍，他当时说家中只有他一人，因此在户籍册上也只显示他一人。


    可问题在于，繁宜的赎身银子绝不是一笔小数，身为槐州城数一数二的戏班里的红角，没有几百两银子是不可能走脱的。


    而且舒栋梁，居住在南城偏西的淇江巷，也算是富人聚集地，他一个曾经的逃难流民，不事生产经营，衣食住行都奢侈无度，


    还需要缴纳上学的学费，除此之外还有余钱去吃喝嫖赌，这怎么看都不正常。


    在刑罚的恐吓之下，舒栋梁最终承认，原来他还有一个姐姐，不过他那个姐姐当时不在良籍，所以他当初才说家中还剩他一人。


    在打了十板子之后，舒栋梁说出了他姐姐的名字，殷颂显眼睛一眯，他好似，找到了一点联系。


    贺传山叹口气，“殷老兄，又是因何事大驾光临？我该说的都说了，我这还要做生意的。”


    贺传山是个圆脸阔腮的汉子，大高个，和殷颂显相识已久，彼此有些意气相投，算是谈得来的朋友。


    殷颂显安抚道，“贺老弟，无需担心，不用多久，只是问一个问题，繁宜的赎身银，是谁给的？”


    贺传山回想一瞬，“是宋家的下人送的银子，不过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是一个姓舒的书生赎身的。


    具体我也没了解，繁宜是我的弟子，在这行当，女子本身也不容易，若是她能得个好归宿，我也不会拦下她不放。”


    “她是自愿的？”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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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呀，她当时求到我跟前了，我好歹也是她师傅，也还是希望徒儿有个好未来，她既然也心许对方，我也没有多加阻拦。


    至于拿钱的是宋家，是有点问题，我当时也问了，她只说，舒公子和宋家有亲，只是不为外人所知。”


    殷颂显得到了答案，在临走又问，“那繁雨的下落，你是当真不知？”


    贺传山不客气道，“说好只问一个问题，”又叹口气，


    “我是真后悔了，若是当初也成全她和邹慎己算了，说不定就不会像如今这般，一死一失踪。”


    “邹慎己可没钱，贺老弟。”殷颂显瞧得出，贺传山对繁雨的失踪也不是没有愧疚的，所以在繁宜想要赎身走的时候，也没有多加阻拦。


    在回家的路上，殷颂显思量：舒栋梁本就是个纨绔子弟，如繁宜这般见多识广的红角，怎么会心许对方？


    宋家出钱赎身，印证了舒栋梁所说的，挽青是他的姐姐，不，挽青也不是她的本名，舒小叶，才是。


    若繁宜只为找个富家公子，得个良妾的名头，比其日落西山的宋家，比起这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宋家小妾的弟弟舒栋梁，繁宜的选择可太多了，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舒栋梁？


    而且宋家，第一个死者，第三个死者，竟然都跟承玉班有关联。


    殷颂显到家的时候，李婶已经快做好了饭，殷拾岄回家之后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试早上她买的衣服，觉得很满意，之后又在本子上写她收集到的线索。


    开饭的时候，殷拾岄也没打算隐瞒她爹她的收获，何况她爹到承玉班，肯定也不是巧合，她也想帮他破案。


    “爹爹，我今日打听到一个事情，你肯定很感兴趣，”两眼放光的看着殷颂显，“只不过嘛，我零花钱也花的差不多了。


    爹爹你教我的嘛，预先取之，必先予之。”


    殷颂显笑道，“财迷。”从荷包里拿了二两银子给她，“说说，你又打听到什么？”


    殷颂显知道依照殷拾岄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此事再劝也是徒劳，不如引导她，同时也可以将她的行踪放在眼皮子底下，


    一定程度的保证她的安全，省得又闹出上次那样偷溜出去的幺蛾子。


    何况，繁宜的疑点也是殷拾岄找到的，若换成是他，韩蒙的案子结束之后，就不会再去问繁宜相关的事情了，


    毕竟一个已经结案的案子，跟很多正在发生、还未发生的案子比起来，没那么重要了。


    殷拾岄笑嘻嘻收下银子，“爹，我查到，韩蒙和繁宜的关系了。”


    将之前小二的话转述一道后，“我觉得韩蒙和繁宜之间，肯定不只是繁宜之前说的韩蒙欠她银子那么简单。


    首先，韩蒙有撬墙角的先例，背着舒栋梁和繁雨不清不楚，繁宜和繁雨同在一个戏班，未必不知道这些事情，


    那她为什么愿意借给韩蒙钱呢？韩蒙本身可以找他大哥要银子，又是以什么交情去找繁宜借？


    其次，二人肯定不存在什么情意，而且恰恰相反，后面还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繁宜之前一口咬定是因为钱，可如今回想，只怕二人另有一番恩怨。


    然后，我还凑巧打听到，连环杀人案的第三个死者邹慎己曾经为了繁雨和韩蒙打过架，好巧不巧，模仿杀人案的死者竟然和连环杀人案相识！


    这实在是太可疑了，我都怀疑，会不会根本不是模仿杀人？


    最后，爹，苏大哥的案子，是不是过程进行得太顺利了些，其实之前路知县在那里断案的时候，根本就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是苏大哥后来放弃抵抗自己承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