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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对照组女配傍上年代文大佬》 第61章 对错
王春花从老家回来的消息传得很快。毕竟她男人是烈士, 留下孤儿寡母,娘仨实在可怜,不少人都悄悄关心着。
但偏偏当妈的拎不清, 跟喝了迷魂汤一样铁了心要跟着娘家人走, 这些日子家属院的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劝也劝了,该做的也都做了, 他们真没招实在留不住。后来听说人走了, 更是可惜得不行。
一些热心的嫂子纷纷伸出援手,借了她锅碗被褥, 这个家总算又稳定下来了。
王春花又连忙去落实自己的工作,虽然耽误拖拉了许久, 但行政处的人也没为难她,按程序给他安排了招待所食堂的岗位。
虽然是打饭女工, 但却是有编制的正式工, 哪怕食堂有一天干不下去了,她也不会丢掉饭碗。
钱改凤就不一样了, 即便是当初好不容易通过的考试,但后勤处压根就没给他们安排正式工的名额, 招待所食堂从经理到打杂的全是临时工。
虽说之前承诺过, 一般情况下不会随意开除,但还是有些人觉得不太稳定, 做梦都想找法子得到正式工的岗位。
但无论如何,这份工作对钱改凤和王春花来说都来之不易。
一直到正式上班前一天, 钱改凤还是恍然,自己马上就能上班领工资了。她焦虑得不行,拉着江甜果问东问西。
“你说, 我能做好吗?要是我炒的菜大家不喜欢吃,没人买账怎么办?”
江甜果实话实说,“没事,只要不是特别离谱,其实大锅菜的味道都差不多,你盯着点干净和卫生就行。”
“好,”钱改凤揣着手稍微放心了些,又连忙接着问,“那要是其他员工不服气,给我穿小鞋咋办?还有,你看我工作服的袖子是不是长了点,要不我回去再砸道线?”
江甜果快速回答她,“同事关系就是同事关系,不用想太多,要是影响到工作了,直接找经理。衣服挺合适的,不用改,还有——”
她拉着人转身指了指墙上的钟表,“别想太多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回去洗漱睡觉。明天得早点去,你自己算算还能睡多少时间?”
“哎呦!”钱改凤这才发现时间居然不知不觉走到九点了。后厨得早上四点就去备菜,真是不早了,她匆匆道个别回家去了。
第二天招待所食堂正式开业,钱改凤和王春花都在岗位上,因为提前培训过,所以各个岗位都不乱,井井有条地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往常都是林寒松早起锻炼,顺道把早饭打回来,但江甜果昨晚特意交代过,今天特意起早了一些,自己拿着饭盒去了招待所食堂。
虽然是饭点,但这会儿人不算多,可能是不少人还对食堂前身有心理阴影吧。
不用排队,江甜果乐得轻松,她走过去窗口,这里还是传统的售卖形式,自由挑选想吃的菜色,丰俭由人。
她就打了一份粥,两个素菜一个馒头,打菜窗口站着的是王春花。见着她,两人默契地笑了笑,交到她手里的饭盒就变成了沉甸甸的一份。
钱改凤就跟掐着点一样,江甜果刚走上楼梯路过二楼,她就紧随其后跟进了家。
女人用粗黄的手掌托着下巴,不太漂亮的脸上,表情生动期待着:“咋样,给我说道说道?”
江甜果不急不慢的尝了一口,然后点头给出肯定:“你的更合我口味。”
说的是真心话,可不是面子话。
她看过也尝过干部食堂陈师傅的菜,用的调料是统一采购,味道也都是家常口味,主打一个普通且大众。
而钱改凤不同,她为了做好这份工作,也是下了一番心思。最要紧的准备就在调料上,不仅有江甜果之前建议十三香,还有娘家妈支援的豆瓣酱、干豆豉这些自制调料。
所以她炒出来的菜味型更丰富,味道更好。
反正江甜果爱吃口味重一些的,招待所食堂开业之后,基本上每天都要去光顾生意。
后来,有些人也渐渐放下了芥蒂,愿意进来尝尝,生意开始慢慢好了起来。
钱改凤和王春花有了班上,人忙起来,虽然累,但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不少
中间又发生了一个小插曲,那就是王春花她哥嫂居然还找到部队来了。
不过这可是部队家属院,只要王春花下定决心不见,那他俩就没办法进来。
江甜果听说俩人在门口打了两天地铺,又哭又闹的说是要找妹子、找领导,结果站岗的战士拿他们当空气,闹大了就报公安,进去吃了三天的牢饭后,王家大哥终于服了,带着老婆灰溜溜地离开了。
这下王春花总算是安生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快到了中秋节,节前,学校给发了一张二斤的月饼券,还有一兜石榴做节礼。
林寒松则是下班拿回来了一包月饼。说起月饼,再往早几年那可是稀罕物,不是干部家庭轻易还吃不上。
也就是这两年生活宽裕些,产量也上去了,这才家家户户都有月饼吃。
江甜果对这种节日性食物没什么执念,有了就吃一口,这会儿她先拆开油纸包,里头是三种口味六块月饼,分别是五仁莲蓉和豆沙馅的。
非常经典的口味三巨头,江甜果挑来挑去,最后选择了五仁,小心翼翼的掰下来一小块放在嘴里嚼了嚼。
嗯,评价是糖放得可真不少,不仅馅料甜,里头还放了小颗粒的冰糖,咀嚼间嘴巴只能尝得出甜味,根本感受不到坚果香。
这一小块月饼吃完,她赶紧灌了一大缸白水,才终于感觉嘴巴里的甜意被压了下去,重新恢复了味觉。
不过再一瞅若无其事,啃着掰剩下那块月饼的林寒松,人家已经习惯并且接受这种甜度,甚至乐在其中。
好吧,逆天口味果然是有受众的。其实不仅是月饼,这时候的大部分糕点都是多油多糖,这样群众才认可,觉得是真材实料。无糖减糖是什么,不存在的。
林寒松把月饼吃完,告诉了她个消息,“严师长的生日在中秋前两天,他打算在家办个小宴,让我们带上家属,稍微聚一聚。”
“都有谁去?”除开刚来家属院时,在钱改凤家和她还有林寒松的团长家属一起吃了顿饭,这一回算是江甜果第二次参加这种交际。
“别紧张,里头的你大部分都认识。”林寒松认真数了数,有许卫国家,刘老师家,还有师政委和秘书处处长,能来的不是严师长的同僚就是重要心腹。
熟人多的话,江甜果勉强不算紧张了,又问:“过生日,咱们要送礼物吗?”
“不能送太贵重的,但心意也要有。”林寒松看着她。
送礼从古至今都是门学问,江甜果虚心问,“你往年送过什么?”
“钢笔……”林寒松答得干脆,看他这样子,今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是钢笔了。
但到底是她这个新媳妇第一次走人情,严师长又对小两口多有照拂,江甜果得拿出心意,“师长腿脚怎么样?”
“年轻时走过雪山,现在天一冷就犯老毛病。”
“那我去附近公社收张兔皮,给他缝一对护膝,你觉得咋样?”
价钱不算高,而且又是手工制品,正好能体现心意。
林寒松也觉得不错。
江甜果说干就干,第二天就和市场的卖菜大姐交代。因为要得急,当天下午人就把东西拿来,她在几张兔子皮里挑了挑,最后选择了两张略显发灰的,然后又把设计好的图样给她详细说了说。
卖菜大姐找的也是熟练工,不到两天工夫,就把一对护膝缝了出来。
江甜果拿到手又改了几处,这才在小宴前一天晚上拿给林寒松看。
“怎么样,这可以不?”护膝做得有小臂长,用皮毛和布料结合在一起缝制,针脚密,做得舒服又舒适。
林寒松拿在手里仔细瞧了瞧,问:“怎么这边不一样的?”
完整的一块皮子,偏偏在一面的中间,切出来一大块,这部分用缝着松紧带的布连接着,看着有点古怪。
这当然是自己的小巧思了,江甜果不直说,让他套上试试,“有松紧带的朝后穿。”
林寒松把裤腿拉上去,套上护膝试了试,这下顿时感觉出了不一样来。
护膝在他印象里都是厚实累赘的,穿上就要和行动不便画上等号。
但江甜果做的护膝恰好解决了这几个缺点,首先是兔毛本身就比厚厚的棉花轻薄柔软不少,再加上背后又十分创意地改成了柔和的松紧布,这样穿着更服帖,活动起来也不僵硬。
又是个聪明的小设计。
“严师长肯定会喜欢的。”林寒松敢打包票。
——
一转眼就到了生日这天,江甜果下了课换好衣服,等林寒松下了班两人一起去。
她今天穿的是白衬衫,搭配一条绿军裤,这一身可是70年代的时髦穿搭,爱漂亮的小姑娘们,可以没有布拉吉,但不能没有绿军裤。
江甜果找着机会也给自己安排了一条,小搭配一上身,显得青春逼人,有一种很革命的美,一看就是长辈们会喜欢的类型。
两人相携到了严师长家。
和正团级住的小院还有区别,严师长家要更大,里面的家具陈设多了一些,但还是保持着简朴的作风。
他们到时,严师长正坐在前院和杜秘书下棋,两人走过去,先把准备的礼物递过去。
严师长笑着说,“不就是个生日,偏偏你每回都讲究,礼物一次不落。”
“这是我们晚辈的心意。”
“小江有心了,”严师长摸着暖和的护膝,笑骂道,“这小子年年就会送根钢笔糊弄人,还是有了媳妇好,让我这老头子都能跟着沾点光。”
“谁说年年都送钢笔,我不是有一年还送了个水杯。”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咋不说你小时候还给我送过泥巴。”
俩人不太聪明的斗上了嘴,然后又同时停下,一起笑了出来。
严师长又看向江甜果:“扫盲班的成绩我知道了,你做的出乎意料的好。”
“这是老师和学生们共同的努力,也多谢您的栽培。”江甜果说标准答案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呆萌的老实。
严师长佯装生气地拉平了嘴角,不轻不重的敲了敲石桌,“看,现在还叫严师长,多见外。从现在起,跟着小林一起叫我严叔。”
“严叔,”江甜果从善如流的叫了一声,老人的脸色这才缓和,他们坐下又唠了几句家常。
正好这时候,一个年轻女孩端着水果盘从屋里出来,走到面前时,严师长冷不丁移开了话题:“这丫头之前跟着她爷奶一起,前些日子我才给人喊回来。小江啊,你俩是同事,她在学校表现咋样?”
“啊这——”
江甜果看看严真,严真又看看她。该咋回答?照实说她摆到极致,上课连纪律都不维持,让隔壁班差点打起来。
好像不行,江甜果对上了那双拼命给她暗示的大眼睛,移开视线正好看到了进门来的另一个人。
太好了,是孙校长,我们有救了!
江甜果连忙开口:“我和严老师交集不多,评价工作表现这件事,还是我们孙校长更权威。”
“啊……我?”孙校长刚来,还没搞清楚情况,就对上了严师长和严真的双重目光。江甜果怕她不知道问题,还贴心的重复了一遍。
孙校长大脑急速运转,“嗯,严老师,她工作挺积极的。”
上班想着下班,这怎么能不算一种工作积极呢?
严真没想到还能听到夸,略微尴尬,严师长咋能不知道自己闺女什么德性,一眼看穿,瞪了她一眼。
还好这时候屋里传来开饭的声音,几个人顺势就进去帮忙端菜收拾桌子。
今晚来的人不少,严家用了两张桌子,男士一桌女士一桌,分别摆在小院里和屋门口。
男士那种抽烟喝酒味道大,发配院里喂蚊子,女士坐在屋子里,这一桌大多都是江甜果的熟人或者是同事,张校长是师政委的夫人,还有另一位同事是杜处长的老婆。
不说关系有多好,但起码都认识,因此吃饭时倒也不算尴尬。
饭菜一道道上桌,江甜果握着筷子的心,拔凉拔凉的。她其实是有抱着蹭一顿大餐的心来的,但谁想到如今摆在桌子上的却是,一人一碗二米饭,严师长的是一碗挂面。菜色依次是凉拌皮蛋黄瓜,炝炒藕片,辣椒炒鸡蛋,一碟萝卜干,唯一的大菜是条酱焖鱼。
就、就这啊?
江甜果在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不过看其他人都面色如常。
这才意识到,自家隔三差五就大鱼大肉的开荤,在这个时代或许才是异类。连大领导都如此小心,他们这些下属更应该学习。
江甜果一边吃饭一边回想,她日常生活有没有太夸张的行为。
还好答案是没有,首先是她平时交际圈就小,来往的人少就难搞出大问题。其次她还是有一些警惕性的,吃肉不在人前,就连前些日子从首都寄回来的衣服,也没穿几件。
没毛病,她还是位很艰苦朴素的女同志。
虽然暂时放下心了,但还是没放完全,江甜果决定以后更谨言慎行,小心做人小心做事,第一步就是先把新衣服通通压箱底,日常穿着简朴,绝不露富。
不只是她,来参加过生日宴的女人们,大多都是这么做的,就连严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拉直了小卷毛,做回乖乖女。
在这个年代太有个性不是好事,还好严真有足够的父爱保护。
——
中秋节过完,紧接着就是月考。
孙校长开学时的威胁还历历在目,为了保住饭碗,为了能少挨两句骂,各位老师也是拼了。
小学课程不紧,安排的任务也不重,松松快快地过着,对学生和老师都是好事。但偏偏为了月考,不知道是哪个班最先卷起来了,留学生放学后多上了一节课,紧接着大家都跟着有样学样,留堂成了常态。
处处都是内卷,给刘老师都卷焦虑了,拿着教案和她商量,“今晚要不咱们也晚点下课。”
“你有什么大事?”江甜果狐疑。
“没啥大事,就是……,你看同事们都在加班,咱俩要是啥也不干,显得有点尴尬。”
很好,刘老师这觉悟,已经是一匹合格的内卷牛马了,江甜果不打算做牛马,所以想都没想拒绝了,语气还十分无语,“我们为什么要留?他们留是怕比上次退步,你图啥?”
刘老师:“……”是哦,他们又没有开学考,怕什么。
江甜果接着说:“教个低年级还要拖堂拖课,你只怕尴尬,就不怕别人质疑你的教学能力?”
好吧,刘老师悟了,然后麻溜拿着教案回家。
月考当天,各个班都严阵以待。一年级还要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教学生,卷子不可以乱涂乱画,也不能乱折纸飞机,考试比往常一节课的时间要久,所以要上厕所的话提前举手。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毕竟学生们是头一次考试,而且年龄又小,带班的两位老师又不负责监考,只能把注意事项说得详细再详细。
等到监考的老师站在门口了,江甜果的嘴巴这才歇下来,最后叮嘱好一定要写清名字,然后和刘老师一起离开。
她俩负责监考的是初中一年级,分发下去的试卷,是孙校长特意从市里某个学校拿来的,据说很有含金量。
卷子分发下去,果不其然听到了一阵倒吸冷气声。
十三四岁的孩子们已经有了少年的身形,他们的教室桌椅板凳都比小学的大上好几号,伏案趴在桌旁,沙沙的落笔声响起。
监考其实是很无聊的活动,两个老师一前一后坐着,不能讲话不能乱动,江甜果无聊的只能拿桌上的卷子看。
初中一年级的试卷,尤其是数学卷,果然有点意思。江甜果整日和加减乘除打交道,大脑褶皱都快变得光滑圆顿起来,这下好不容易遇见了有点难度的卷子,居然有点小珍惜。
她没拿起铅笔,而是一直在心算,享受解题的快乐,一直到最后一道压轴题时,她才终于拿起了铅笔,简单写下几个步骤。
这么一打发时间,很快就熬到了考试结束。
她和刘老师把试卷收齐,装订好送去大办公室,他们却还不能下班,得抓紧时间把卷子改出来。
当然出于公平,还是由老师们交换着批改的,江甜果分到了初中一年级的试卷,孙校长给了一张纸,据说是当时抄录回来的答案。
她一边改,一边在心里回想自己的答案,和纸上的基本没差。直到最后一道题,答案上的数字和她之前算出来的根本就不一样。
江甜果第一反应,可能是自己哪里看漏条件了,于是换了根笔,找了张演草纸,仔仔细细的又算了一遍。
结果还是和第一遍完全一致,和答案两模两样。
这下,江甜果可以非常确认是答案错了!
于是她立刻向孙校长反映了这个问题,谁想到人家和初中的一年级数学老师,研究了好一会儿,最后一致认为,答案没错,是江甜果错了。
“啊……”
看着她们眼底闪烁着愚蠢不自知的光,江甜果有点控制不住心梗。她喊来了其他的数学老师,一起讨论这个问题。
她先把所谓的正确答案放一旁,让她们只看题,看得差不多了,才拿起粉笔在黑板上一路演算。
思路顺畅且没有阻碍的得到了最终结果,江甜果问老师们这样作答可以吗,大家都觉得没毛病。
然而当孙校长把答案纸展开时,她们又像墙头草一样变了态度。
“和标准答案不一样,那肯定是你错了呗。”
“对啊,你刚刚算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个步骤不太对劲,应该就是那里错了。”
“江老师,错道题不丢人,咱没必要死犟,耽误大家的时间。”
“那你说我哪个步骤有问题?”江甜果做了个请的手势,让话最多,还偏偏是来凑热闹的五年级语文冯老师来讲台畅所欲言。
女人一抿嘴,遮盖不强的粉印下几道黑色:“……,你不用知道哪错了,只要知道错了就行,错了就是错了,学得不到位就别犟。”
孙校长跟着说,“既然有老师质疑,那你的答案肯定是存在问题的,先按正确的改吧。”
江甜果沉默了,和这一群又愚昧又没主见的人沟通,不比和猩猩沟通容易。
第62章 赢
“我没错!”江甜果一字一句, 声音坚定的陈述。
冯老师想趁机把江甜果踩死,于是快言快语顶了回去,“你就是错了!主席说犯错不可耻, 只要能虚心改正。但你作为一名老师, 在这么多人提醒纠正的情况下,还要继续自己错误的想法,甚至耽误大家的工作。毫无疑问, 你的专业素质已经不适合成为一名老师了。”
被她质问数落的人却是一副冷静表情, 淡然的看过来,“那你就配当这个老师了?我不说别的, 现在我把题目改几个数,你自己能做出来吗?”
“我……, 我又不是教数学的!”冯老师愣了一下,撑着死鸭子嘴硬:“再说, 你都做错了, 还狂什么?”
“行,”江甜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你这么笃定这么自信,那敢不敢来打个赌?”
“什么?”
“就以这道题吧, 如果我错了……”
她话还没说完, 就被反应过来的冯老师给打断,“要是你错了, 就从学校滚蛋!”她嘴角勾起一抹恶意满满的笑,“怎么样, 敢不敢答应?”
玩这么大呀,江甜果大拇指轻轻拂过草稿纸上的字迹,她一双清澈透底的杏眼盯着冯老师, “我有什么不敢的?不过,你的条件必须对等!”
“什么意思?”冯老师内心升起一丝不妙来。
“字面意思,这道题,我对了你滚蛋,答案对了我滚蛋,就这么简单,敢不敢接?”
冯老师犹豫着不接话。
江甜果又给她来了一针刺激,“你怕了,你知道我才是正确答案。”
“瞎说,你还能比答案更权威?”冯老师一个上头,应下了,“我答应你,咱们现在就去!”
去是肯定要去,但不是俩人,江甜果笑眯眯的转过身来,“还得麻烦孙校长和刘老师,跟我们一起去做个见证人。”
刘老师和她关系好,自然是干脆应下,但孙校长这会儿已经听的脸色极差。她这些日子有意想和江甜果缓和一下关系,但偏偏拉不下面子,俩人几次的相处都特别别扭。
今天这事,她是有意想杀杀江甜果的锐气,但没想到这俩人能闹到这个地步呀,一个死犟,另一个也是寸步不让。
孙校长这个领导成了最难做的一个,夹在中间调和。
“你们先冷静冷静。小冯,你别斗气,还有小江,你也是,有些话冷静了再说,别干这么冲动的事。都是同事,有话坐下来好好说。”
偏偏现在是冯老师缠着不放,她太迫不及待想把江甜果这个烦人精显眼包赶出去,于是催着孙校长,“您就和我们去看看吧,不管咋说,这事都得有个结果,不仅是题也是人。”
行吧,到这份上,孙校长也就不劝了,一行人准备往市里去。
平日里部队到码头有固定的班车,从家属院发车,会途经几个公社。好处是对军属免票,坏处是班次少路程长,折腾的时间久,坐着难受。但不少人都是用这种方法去的,也就江甜果是个娇气的特例,来往这么多回,从来都是坐司机班的小汽车。
今天这事来的急,四个人都没心思在路上浪费时间,于是孙校长提议,“不等班车了,咱们去司机班叫个车。”
司机班的车是配给军官的,家属原则上不能使用。但既然是孙校长开口,那就意味着她得搭上人情或者是礼品。
冯老师乐得舒服,笑眯眯的拍着马屁,“那今天是沾您的光了。”
去司机班的路上,孙校长状似无意地问:“小江小刘平常坐过吗?”
“我不咋去市里。”江甜果和刘老师都这么说,再多问两句,回答也是不常坐。
孙校长在她们的衬托,还有冯老师的吹捧里抖了起来。也是,小汽车可是给团级以上干部配的,江甜果和冯老师男人都是副团,不常见,跟个土包子一样也是情有可原。
她一马当先的走到前头进了汽车班,正好看见了躺在椅子上,正闭着眼听收音机的张驾驶员。
“嗯——”张校长拳头抵在唇边重重咳了声,张驾驶员慢悠悠地站起来,没瞅见站在身后的她,反而是第一眼看见了江甜果。
“江老师,”他先和人打了声招呼,又看见其他人:“还有几位嫂子,你们是来坐车的?”
不怪他叫不出其他三位的名字,实在很多家庭哪怕到了级别,要搭人情坐小汽车他们也是舍不得的,所以张驾驶员不熟悉这三个面生的嫂子们,情有可原。只能先这样笼统地称呼了。
“是,”江甜果冲他笑笑,“我们要去市里一趟,时间急,麻烦你载一程。”
俩人自然的一问一答,让早在心里打好腹稿的孙校长,一下哽住了。不过也用不着她开口了,张驾驶员已经利索的开出来一辆车,招呼着她们上去。
“小江老师容易晕车,来坐前边。”
晕不晕车这件事张驾驶员不清楚,但能在司机班干的都是个顶个的圆滑人,哪能察觉不出来这四人潜伏的暗潮汹涌,还是拉开些距离,也算是变相护着江老师。
江甜果笑了笑,记住这份心意。
路上张驾驶员试图活跃气氛,可惜没几个人想回答。快到目的地时,他问,“嫂子们晚上大概几点能回来,我好提前来接,省得你们往回走了。”
瞧他这副主动的样子,坐在后排的冯老师和孙校长,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尤其是冯老师——
这年头驾驶员算个高技术工种,又端着部队里的铁饭碗。用人家一次,都得陪着好话,他们啥时候见过张驾驶员这么积极贴心的样子。
向来管去不管回的车子,居然也能再去码头接人了。这么好的待遇,俩人真是头一回见。
冯老师看江甜果这幅事事特殊的与众不同,真是恼火的现在就想让她吃点苦头
她要是丢了工作,那场面……,冯老师的眼神从外头极速后退的景物移开,晦暗不明的盯着江甜果的背影,内心只希望车子再快些,她有些按耐不住了!
——
到市里再转上班车,一行人往第一中学去。孙校长先问门卫,找数学教研组的组长周老师。
门卫说周老师刚出去了,让她们先去里面等着。于是就往里走,数学教研组的办公室里,正坐着个年轻的老师。
他们推门进入,孙校长似乎和这位同志有几分交情,进去就喊着,“小同志,还记得我不?前天是我来拿的数学卷子。”
“是你呀,”年轻老师是有点印象,“你今天来是……?”
“你还记得跟着卷子一块给了我份答案不?”孙校长把手里的卷子和答案纸都递过去,“麻烦你帮忙看看,这两样是不是配套的,是不是周组长亲手留下的?”
年轻老师一头雾水的接过来,片刻后给出肯定,“是啊,这就是我从周组长桌子上拿的,啥问题?”
“行了同志,谢谢你。”孙校长不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看向江甜果,“你人也来了,话也问清楚了。听到了吧,卷子和答案都是对的上的,你总不能比出题人还了解题目吧?”
“行了,小江老师,啊不对,以后就不用叫你小江老师了。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从学校滚蛋吧。”冯老师迫不及待接上了话,此时此刻,她非常庆幸接下这个赌局,能让江甜果从学校滚蛋,哪怕是来回再跑十趟,她都觉得血赚!
“年轻人就是太浮躁,总觉得自己天下第一,其实有时候是该踏踏实实做人做事。”孙校长给这事下了定义,冯老师不怀好意的扫过来,刘老师也咬紧嘴唇,轻轻拉住了江甜果的胳膊。
“你们这是……”四人小话剧给年轻老师看的一愣一愣的,没忍住问出来。
“没事,”江甜果安抚地对刘老师笑了笑,拿起卷子,指着压轴的最后一道大题对年轻老师说,“劳烦您再给看看,这道题的答案真是这样吗?”
谁想到人家根本就不愿意看,只说,“周组长白纸黑字都在这写着了,你总不能对出卷人的答案有意见吧?”
这样的话都出口了,江甜果还不甘心,要在这继续等着,一副不见着人不罢休的姿态。
冯老师却根本不愿意:“谁家里不是一摊子事,陪你来这一趟就已经是够给面子的了,还想咋着,在这等到天荒地老,一定得逼着承认你的答案是对的,才算罢休?”
江甜果不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就这么等着。
冯老师心头莫名升起一阵火来,伸手要推搡,被她往后一倾躲了过去,“你干什么?”
她眼神太冷,冯老师先是心虚,又理直气壮起来,“你不回家,我还要回家呢!”
她和江甜果对峙着,眼看进一步的冲突就要爆发,这时一道上了年纪的男声慢悠悠地插进来,“唉,你们在这是干啥呢?”
“周组长,你可算回来了!”年轻老师和孙校长同时惊喜出声。
孙校长和看见救星了一样,连忙拿起东西问他,“我们是军区附属学校的老师,刚考完月考,有道题出现了争议,所以想来问问,这是不是您给卷子配的答案?”
“是啊……,”周组长皱着眉头翻了翻,到嘴边的话却突然拐了个弯,“不对呀,你们拿的怎么是这套卷子?”
他抬头看向年轻老师,“小王,你给人家拿错了!”
“不是您交代拿办公桌上那一张?”年轻老师觉得冤枉。
“那可能是有人给我办公桌扒乱了,把这张废卷带上来了。怪我没在上头做个记号。”周组长迷迷糊糊的挠了挠头,又说,“废卷就废卷吧,其实这张也就是字潦草了些,最后一题没改。你们要是用了,到时候给这题少赋点分,也没多大影响。”
“什么是没改?”冯老师脸色不妙,问得小心。
周组长从桌子里又抽出来一张卷子,摊开了让他们看,两道压轴题虽然题型很相似,但题干给出的条件却有详有略。显然是本次考试用的这张,题目难度更大一些。
“那……,这两道题的答案。”孙校长的喉咙有些干涩。
“那肯定是不一样的。”
终于,柳暗花明又一村!
江甜果都已经做好出题人也是个草包,跟他死磕到底的准备,没想到现在的进程倒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她赶紧从包里翻出自己的演草纸,激动的手都在抖,“您看看答案是这个不?”
周组长接过,随意扫了一眼,接着眼神变得认真:“啊,是这个,这是你算出来的?”
江甜果用力点头,冯老师浑身一抖,不可置信。
周组长浑然未觉身陷修罗场,自顾自地夸着:“可以呀,年纪轻轻有点本事,你是教初中一年级的?”
江甜果笑笑,“没有,我是教小学一年级的。”
“这……”周组长没说话,旁边的年轻老师忍不住惊呼,“你们学校老师质量这么高的吗?”
这道题他有印象,当初磨了一下午都没做出来,现在却被一个小学一年级的老师给解了,果然是高手在民间呀。
这话没法接,四个人脸上都很尴尬,江甜果赶紧转到下一个话题。
她既然来这一趟,就是要给自己正名的,于是说,“能不能麻烦您,把正确答案再写一遍,我回去改卷子好用。”
“?”
周组长虽然看不出来他们四个人在搞什么,但是能隐约感觉到是在互相别着一股劲,而根源就在自己知道误出的题上。正好他挺欣赏这个小姑娘的,于是没说不行的话,直接坐下拿起笔,把答案纸上最后一题用红笔打了个大大的叉,然后在下面补上了新的答案。
“这样可以了吧。”
“多谢您!”江甜果拿着这张答案纸,和自己的草稿纸放在一起,好像是珍重地拿住了名誉。
她们又坐船回去,这一路上冯老师闷闷地一言不发。到码头时,没想到有辆军绿色的小汽车在等着,走过去看,居然还是张驾驶员在里面。
江甜果走过去,笑着敲了敲窗子,问:“在这等谁呢?”
她们在第一中学耽误的时间有些久了,已经错过了回来的班车,本来都已经做好下了船走回去的准备,谁想到还有意外惊喜。
“当然是等嫂子们了。”张驾驶员嬉皮笑脸的回,虽然江老师说了不用等。但收了人家往日的烟和糕点,他自然得有回报。
“我没见着嫂子们从班车上下来。怕你们回来还得多走一趟路,索性过来等等看,没想到还真让我给等着了。”
“张驾驶员有心了。”刘老师夸了一句,先坐上了车,其他人紧随其后。
冯校长还是有点不甘心,吭哧吭哧憋了半天问出来一句,“秦政委今天没用车吗?”
“是,这两天没什么外出活动。”张驾驶员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哪怕她自己点出了身份身份,也没别的态度。
孙校长顿时就无言了。
学校大办公室里,不少老师都已经批改完了卷子,然而没一个人走,更没一个人舍得走。全都自觉地留下,等着看热闹。
等到看见走进来的四人组里,冯老师迟疑又沉重的步伐时,众人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江甜果把答案纸递给在座的一位数学老师。
她先发出一声惊呼,不敢置信的又抬头看了看黑板,“这是,谁改的?”
怎么改完的答案和江甜果算出来的一模一样,小黑板上的粉笔字还没擦呢。
“出题的临城一中数学教研组周组长改的。”江甜果说出了全称,更有权威。
“那江老师做的就是对的呀!”跟她相熟的郭老师连忙开口,带上一波节奏为她正名。
刘老师又帮着解释,众人这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种种实锤的真相,听得围观群众叹为观止,一时间看着江甜果,满是佩服。
毕竟能在被所有人都否定质疑时,还坚持自己的观点,这样的心性真是难能可贵。再看冯老师,只觉得好笑,真是个爱跳脚的蠢人。
正名做完了,第二件事是该收回奖励,江甜果淡淡的目光落在冯老师身上,“来吧,到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你是自己收拾东西还是我来帮你收拾?”
“你一定要这样?”冯老师恨恨的看着她。
“我怎样?赌局是我定的,条件是你提的,当时敢答应,现在没胆子履行?”
今天的学校可真是热闹坏了,严师长下了班,在家等了好半天不见闺女回来,也想看看她平日的工作状态,于是就走来了学校,谁知道正巧目睹了这场大戏。
眼看着冯老师要耍赖,孙校长还不作为,江甜果一时奈何不了她,严师长顺势从角落的椅子上起身走过来。
因为他坐的隐蔽,四人组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来了。一下子又是尴尬,又是慌乱。
严师长开口了,“今天反映出一个问题,你们二位的思想被教条主义和本本主义给束缚住了。盲目迷信权威,失去自己的判断,这不是一位合格的革命战士。”
“今天小孙,还有……”
他看着冯老师,不太认识的样子,闺女提醒他,“这是冯老师,齐志军的媳妇。”
“对,还有你,明天写份检讨交上来,我看完后要贴在家属院门口的告示栏上,警示你们,也警示所有人,不要再犯这种错误!”
“师长这处罚有点太重了吧!”孙校长接受不了丢这么大的人,试图求情,然而却被严师长更严厉的话堵了回来。
“不这样,你们还要顽固愚昧到什么程度。孙云,你这些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四十多岁的人,被这么劈头盖脸地数落,孙校长平日也是个体面人,啥时候有过这么难堪。她一口气梗在心里,差点没撅过去。
严师长说到做到,第二天早上亲自来学校,收到了两人的千字检讨信,并且让她们当着诸位老师的面朗读,读完再贴到家属院的小黑板上,三天之后才允许揭下来。
虽然明面上碍于这俩人的面子,没几个人议论,但是背地里,家属院里头两个写检讨信的,可是让她俩好好的火了一把。
出了这档子事,孙校长自然也没心情去管各个班的成绩了,不过也用不着秋后算账。
首先是江甜果带的一年级,数学全班及格,成绩毫无疑问的优秀。其他班虽然及格率不如一年级,但都比开学考进步了许多。
总体来说教学成果还是有的。
——
“走啊,去看看自留地。”钱改凤一大早就来招呼。
家属院里头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就反映,反正墙外边那么大一块荒地,闲着也是浪费,不如各家各户分分,开垦起来。
既是把荒地变农田,又能帮家属节省些开支。
于是就这么定下了。部队里有工作人员先把土地的面积和形状测量出来,然后再分成面积均等的若干块。
因为军区出去有不少地方都是路,所以自留地划得非常零散,甚至还有一小部分都快到了半山腰。毫无疑问,好坏区别很大。
钱改凤领着江甜果转来转去,把划定的自留地都看了看,她是干活一把好手,种地也不例外,把每块地都分析的头头是道。
靠路边的不好,沙尘大,还容易被人偷菜,离山近的也不好,开荒难土地贫,浇水不方便。一圈看下来,最合适的就是临河边的几块,钱改凤越看越喜欢,甚至开始计划着要怎么开垦耕种了。
“唉,小江,你想要哪块?”
江甜果打了个哈欠,不太在意,“都行。”
第63章 察觉
反正她不想种地, 也不靠自留地的产量过日子,那自然是随便分,哪块地都行。
再说了, 为了保证公平, 后勤处定的规则是抽签决定。这会儿计划的再好,也赶不上抽签来的变化。
钱改凤却对地有很强的执念,具体体现在刚从食堂下班, 早饭没来得及吃就跑来看, 还有这会儿又拉着她要去后勤处抽签。
俩人到的时候,工作人员还没上班, 他们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陆陆续续又来了十好几号人。
钱改凤拼命守护自己第一名的地位, 她把住大门口,扯着嗓子往后喊:“大家先排好队, 等会儿有人来上班了, 直接就能抽签分。”
女人们答应的好好的,结果后勤处从里头一开门, 一下子又谁也不服谁,争先恐后的往里挤。
钱改凤一个不查, 居然被挤到了人后, 她反应过来又费了好大劲重新挤到前头。这时候工作人员也出来维持秩序了,她在队列前方站好, 手往后一拉却捞了个空。
不是,跟她一起来的小江, 人呢?
她扭头左瞅右瞧,看了好半天,才终于在长长的队伍里瞅见了江甜果, 明明是一起来的,结果现在却隔了二十多号人,而且人家脸上还悠哉悠哉的,看着一点也不着急。
行吧行吧,皇帝不急太监急,钱改凤不看了。
抽号的流程进行得很快,在纸上签好名字就能开抽。钱改凤紧张地搓了搓手,伸进箱子里随便捏了个纸条出来。
“74号。”
抽完就得登记,否则号直接作废,这也就省得有人在下面换来换去,搞得乱七八糟。
钱改凤拿着自己的纸条乐颠颠的去找江甜果,“你对74号有印象没?”
“好像是在河边?”江甜果也就大致扫过一眼,记得不算特别清晰,不过这个号算中间的数字,应该差不到哪儿去。
钱改凤也是这么觉得,所以心情不错,队伍排的快,很快就轮到了江甜果,她随手一抽,是84号。
还挺好,就差十个号,两家的地应该挨的挺近,钱改凤觉得不错,已经开始畅想往后的美好未来,“怪好,到时候浇水收菜,谁有空顺手就给做了,省得去地里来回跑了。”
“啊这……”
江甜果心里的小人在尖叫抱头乱跑,她一点都不想种地,更不想和别人互帮互助地种地,这件事上,真的拜托让她自己一个人独美好吧!
可惜钱改凤听不懂她内心的呼唤,登记完又是兴冲冲的拉着她去了自留地,一路找到了74和84两块地。
“你记性真好,果然是在河边。咱俩手气可真不赖,这可是个好地方,看这野草多的,肥力绝对有,不远就有水,浇地也方便,要是能再大些就好了。”
再,再大一些?84在前,74在后,每块差不多都是一分地大小。听着小,但是换算成熟悉的单位,就是大概70平,足够盖个2室一厅的小房子,不小了,真的不小了!
钱改凤捡了根树枝在地上来回划拉,已经开始规划要买点什么菜种,到时候该怎么翻土播种。
又拉着江甜果问,要不要到时候一起买点有机肥和菜籽,她娘家能帮着弄来。
江甜果不想干农活,所以一点也不心动,连忙拒绝着说,“我和林寒松这段日子都忙,实在管不上这边。等忙完有空时间了,再来处理。”
反正就是用一个拖字大法。拖着拖着等天冷了,不好播种,还能再往后继续拖。
钱改凤操心的很:“也是,小林伤着胳膊,你一个人怕是干不下来这些活。可惜了,要是现在种下去,到冬天你们就能吃上菜。”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江甜果随一句不走心的遗憾。
钱改凤好像完全忘记了,江甜果刚来家属院的时候,她还在心里跟着嘲笑过人家是乡下来的文盲土妞。谁能想到,她还有操心土妞干不来农活的一天,拿去说给几个月前的自己听,怕是要笑死。
不过除了听别人乱传的闲话,看江甜果从过去到现在的样子,哪和乡下土妞这四个字沾一点边?
就这娇滴滴的小身板,她是真不放心她一个人开荒。
江甜果倒不在乎钱改凤是怎么想的,反正只要不抓着她一起锄地就还是好朋友。
下午吃过饭,她去了学校,孙校长和教导主任同时出现,召集大家去会议室开会。
昨天才当众朗读完检讨信,现在那三页纸还在家属院告示栏上贴着,孙校长的脸色极差,所以会议是由教导主任主持进行的。
一上来就是重磅消息,是经上级领导研究对学校的管理结构进行调整。
从今天起,孙校长依旧担任校长,但职责明确之后,只负责行政工作和兼任的部分课程。像之前那样,一个人出全年级的语数卷子,随意插手老师的工作这种事,是不可能再发生了。
教导主任宣布完,孙校长的脸色肉眼可再见又差了几分。
她接着宣布,还要再加设数学和语文教研组组长两个职位,兼任此职位的老师会在原定工资上另外给予补贴。
语文教研组组长毫无疑问是孙校长,而数学教研组组长——
教导主任特意卖了个关子,江甜果坐在工位上听着,却没想到下一秒就被人点起来。
“江老师,以后你就是咱们学校数学教研组的组长了,相关工作希望你抓实抓好。”
江甜果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听清楚她说的内容后,更是一下把眼睛瞪得老大。
好好好,就这样美美的喜提升职。
在底下稀稀落落的掌声里,江甜果弯了弯眼角,说,“保证不辜负领导信任!”
冯老师坐在角落里默默听完了全程,脸色不太好。她往日喜欢擦粉,把脸涂得煞白,如今收敛许多罕见的素面朝天,结果一张脸比涂了粉还煞白,没有一点血色,看着也太吓人了。
听到江甜果升职的消息,只是麻木的看了一眼,倒是不像以前那样,嘴巴一张又说些讨人厌的话。看来这次,真是给她好好长了个记性。
没人主动挑事,江甜果自然也不是找事的性子。
她正兴起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呢,谁能想到一个还没拿毕业证的师范生,居然能在穿越后,先是转正当老师,再是成为教研组长。
直接大跨步,比别人少走三十年弯路!
她辅导员知道自己学生这么牛吗?(不是!)
就是可惜这时候还没引入评级制度,要不然江甜果高低要在自己名字下再挂个高级教师职称,这样才气派呢!
不过哪怕是升任教研组长,小江老师还是小江老师,依旧平易近人,依旧和同事保持同事关系,淡淡的相处。
唯一的变化就是会在每周抽出时间,和数学组的老师们一起开教研会,大家互相交流平常教学时遇到的困难,借鉴优秀教学方法。
而其他数学老师们,也发现了教研组长的妙处。
往常遇到难题,她们只能对着答案死磕,而有了教研组长,能毫无负担的直接求教。而江甜果也不负所托,不仅会用最清晰的思路告诉她们如何解题,甚至还会一并解决了,如何再教给学生的问题。
真是太厉害了!
和气氛融洽的数学教研组相比,隔壁被江甜果夺走一半权力的孙校长,正迫切想在语文教研组里证明自己。
于是大刀阔斧地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具体体现在每天放学前老师们都要上交教案,每隔两天还要组织一场教研会……
这种强度,与其说是教研组长,倒不如说是给老师们安排了个高三班主任。江甜果的好搭子刘老师松弛上班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有了紧张感、窒息感还有淡淡的想死。
江甜果没办法,只能尽力和她调课,让她不用忙于家里学校来回跑。
——
时间就这么慢慢往前晃着,一转眼,林寒松肩膀上的伤都快好了,他找空闲时间时间去部队医院拆了石膏。
“感觉怎么样?”陡然看见他没了石膏,居然还感觉眼睛不太适应,习惯就是如此可怕的东西啊。
林寒松捂着右臂试着活动了下,胳膊抬到与肩膀齐平时就吃痛垂下,“片子上说骨头都愈合了,接下来慢慢做几天康复训练,应该就和正常人没区别了。”
“好。”
吃过饭,林寒松回忆着医生教的动作,艰难又缓慢地做着康复训练。
实在是太折磨人,他不得不想些别的转移下注意力,于是顺嘴提起了自留地。
“抽的那块地,前两天我去看过了,各方面都挺好。我看别人家老早都开始弄了,就咱们的地里还都是杂草。荒着不行,是辜负了领导的苦心,现在我伤也好了,就这个星期天,去把地里拾掇拾掇,先种点东西下去。”
“随便你……”江甜果随口应了一声,情绪不太高。
以为林寒松这么多天都没提,是没放在心里,谁知道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这也就算了,谁想到林寒松一个城里孩子,居然对收拾自留地这件事,展现了出乎寻常的热情。江甜果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像蚂蚁搬家一样,赶在休息日前,一天天带东西回来。
什么铲子锄头耙子,最后一天晚上甚至还往家里拎回来了一袋干牛粪!
江甜果蹭蹭蹭退到卧室门口:“……!!!”
那是什么东西,拿远点,别进屋啊!
好在林寒松还是有分寸的,只把牛粪放在了门外的边上。然后进来邀功,“这几天大家都在开垦自留地,附近公社里的牛粪猪粪都成了稀罕物,这一包我可是费了老大劲才弄来的,保管能把咱家地养的肥肥的!”
可惜,江甜果完全无法和种地男孩的喜悦共鸣,她手指微微颤抖的指向浴室,“你……,你去洗澡,洗完了再来跟我说话!”
“干牛粪没啥味的……”林寒松鼻子凑近衣服仔细闻了闻,然后老老实实顶着媳妇杀人的视线进了浴室。
天气早就转凉了,他还是保持着洗冷水澡的习惯。冰冷的水刺激着身体,他的思绪开始变得清明,一些江甜果不经意间露出的违和感,在大脑里愈发明显。
一个在农村生活了十年的人,真的会对干牛粪有这么大反应吗?
不过此时他并没有想太多,走出浴室的时候,看到江甜果正在伏案奋笔疾书。
“写什么呢?”林寒松凑过去看。
“期中工作总结,”江甜果停了下笔,“虽然还没让交,但教导主任提前说了,那我干脆早点写,省得到时候赶。”
“真有先见之明。”林寒松先夸,又凑近些仔细看了看她的字,最近秘书处提拔上来一个新的笔杆子,不仅文笔好,一手字更是被人吹的很高。
但林寒松却真心觉得,那人离自家媳妇还差远了,说什么临摹了五年字贴,不对,临摹了五年……
林寒松对媳妇从来都是全心全意信任的,就像她说练字是小时候拿着树枝在地上乱画,林寒松也从未质疑过。
但,要是再结合上今天的牛粪呢?
一个乡下来的姑娘,身上真的会有这么多疑点吗?
江甜果进入工作状态的时候,整个人是非常投入的,一直到写完了合上笔帽,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林寒松还趴在桌边,眼神略微复杂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问。
“没,”林寒松先是否认,随后有些小心地问,“你说咱家的自留地里,种点什么菜好?”
江甜果对地里的活计是真不了解,但这些日子钱改凤一直在耳边叨叨,她多少也是懂了一些。
于是挑了些自己爱吃的东西报出来,“能不能种棵果树,树下再种些番茄的,青菜什么的少种些,咱们平时也吃不了多少。”
“好。”林寒松静静地盯着她看。
江甜果一手支着脑袋,闷黄的光打在她皎白的皮肤上,莫名其妙让人联想到白绸折的假花。
格格不入,又不真实。
林寒松扯了扯唇角,“就按你说的办。”
第二天,两人一大早就起来了,这天正好是公社一旬一次的赶集,又碰上了休息日,热闹加热闹,人还真不少。
林寒松一手护着江甜果,一手拎着布兜里特意装的杂面,在人挤人的大集里艰难前行,一路上还要警惕的,时不时拍下几个小毛贼伸向面粉的脏手。
就这么挤到了卖蔬菜瓜果的摊位上,这些东西在农村不稀罕,因此摆的摊位少,来的也是几个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
林寒松先问本次的目标,果然他们也卖种子,只不过这东西又小又碎,怕放在地上走动就带走一片,所以不放在明面上,都是折了个小纸包揣在兜里。
江甜果站在旁边听着林寒松反复确认,卖的是什么种子,种了包不包活,种植有没有要求,产出的瓜果蔬菜味道如何……?
不厌其烦的,每一家都要重复问过去,最后又反复比对,这才选定好了卖家,支付方式为怀里的杂粮面粉。
看他拎了一路的面粉,江甜果心里好奇,只是没来得及问,没想到是现在派上用场。再悄悄看看四周,发现确实每个摊贩的成交方式,都是类似于以物换物的形式。便宜量大的杂粮面,也成了比钱更靠谱的流通物。
这样的经济运行,也怪不得她只是稍微大方了些,就能让卖菜大姐对她死心塌地。
因为农村普通人想挣个钱是真难!
买完种子,大集上就没什么好逛的了,而且江甜果并不喜欢太过拥挤的环境,于是他们就打道回府。
林寒松大块的休息时间少,必须得抓紧时间把自留地收拾出来。于是回了家连水都来不及喝,就拎着他的农用工具下了楼。
江甜果确实是好久没来自留地了,这么一瞅和别人家规整的小菜园相比,自家的苍苍草原,确实有点突兀。
“先除草吧。”林寒松递给江甜果一双手套,要弯腰开工时,却被她拦了一下。
江甜果突发奇想,“不用这么麻烦吧,我们可以在草上点一把火,让它烧起来。火烧完留下的草木灰肥料再当肥料,而且这样到时候翻地也容易,一举两得呢!”
林寒松却用一种十分难尽的眼神看着她,伸手掐了一片草叶,碧绿的汁液染在手套上,“这季节草木水分大,放一把小火它不容易着。要是放的火大了……”
林寒松指指旁边一排排的小菜苗,“把它们烧死了怎么办。”
“好吧。”江甜果的鬼主意被一票否决,只能老老实实的用劳动和汗水除草。
当然劳动和汗水都特指林寒松,夫妻俩的分工是,林寒松负责割草和用锄头挖出草根,江甜果则要把这些草先暂时运到旁边。等草全部除完,再选一小部分烧成草木灰施肥。
林寒松弯着腰哼哧哼哧辛勤除草,江甜果则是悠哉悠哉在树下歇着,等杂草堆积了一定数量后,才过去用绳子把它们捆扎好,搬走拿远。
九月多的太阳,虽然不算灼热的地步,但足够澄黄刺眼。地坪都被日头晒热了。
江甜果搬完草,拿手挡着太阳,软声软气地给林寒松递了一把水果,“累不累,去树下坐着先歇歇?”
林寒松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汗,流畅均匀的肌肉点缀着汗水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彰显了他澎湃的男性荷尔蒙。
江甜果脸上的红晕又加深了些。可能是因为太阳晒的,她顶着发烫的脸颊,在男人即将出口地拒绝中,捏住他的脸颊,往嘴巴里丢了一颗脆枣。
“你……”
不是,这是光天化日,不是,这也太亲密了!
林寒松这小古板哪经过这些,脸比她红的更快,偏偏嘴巴还堵着个枣子,只能飞快的咀嚼咽进肚子,再去说话。
可偏偏,江甜果机会抓的太好,又卡在他吐出枣核,要张嘴说话时,往里塞了一个。
“噫——”远处传来一道女人拉长了的惊讶声。
俩人赶紧分开,爆红着脸看过去,钱改凤正用双手捂着眼睛,但又偏偏把食指抬得高高的,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
“你们继续继续,我啥都没看见!哦,对了,菜苗刚活,很多人都不放心,要中午来再浇遍水,你俩,咳咳,注意一点!”
钱改凤说完,拐了个大弯去河边取水,然后又拐了个大弯,回到自家的自留地上,全程都背对着他俩,非常识相!
好再尴尬只有那几分钟,林寒松强大的心理素质,让他又投入到了劳动当中去,不到一上午时间,他就把地里的杂草全清理了出来。
两人回去吃了顿饭,简单休息了下,下午还要继续来翻土。
怕累着林寒松刚恢复的胳膊,江甜果问钱改凤借了把铁铲,也加入了翻土的体力劳动力。
可惜刚开始没多久,她就坚持不住,要摇旗投降。因为翻土这活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荒地长期没人耕种,土壤板结严重,她得用铁锹用力地铲起一角,然后再一点点用力拍平拍松。
巴掌大的一个小角落,就差点没给她累晕。江甜果几乎是咬着牙勉强翻了1/4的地,剩下的真顶不住,只能交给狗男人了。
林寒松一边干活,一边在观察江甜果,并且敏锐的观察到了她干活时别扭的姿势。
不太对劲,她翻地的动作又费力又费腰,明显像个没怎么干过农活的新手。怎么看都与父母不和,在乡下待了十年的可怜小白菜经历,扯不上关系。
所以,怎么会这么矛盾呢?林寒松微微抿起了唇。
第64章 结仇
江甜果是穿来的, 虽然拥有原主的记忆。但很多东西对她来说就像隔雾观花。
因为人只能记住最强烈的感受,拿种地举例,她鲜明地记得秋收时节又晒又累耕作的痛苦, 但具体到怎么挥动镰刀, 怎么打谷晒麦,却没有记忆告诉她。
所以哪怕是从小学“这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她两辈子的记忆加起来, 是头一次切实感知到种地的艰辛。
就这么小小一分地的除草翻土,让林寒松一个壮劳力, 加上她这个时不时帮忙的小挂件,一起从天亮干到了天黑。
回到家江甜果直接累趴下了, 不用等到第二天,现在她就觉得胳膊和腰都好像不是自己的, 全身酸软无力, 连动都懒得动,只想这么躺着, 一直一直躺着。
林寒松拿了温水打湿的毛巾,给她细细擦干净了脸和手, 然后又从食堂打了饭回来。
江甜果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 捂着老腰龇牙咧嘴地坐在了凳子上,然后艰难的抬起胳膊, 拿起了筷子。
“嘶——”她倒抽了一口冷气,毫不夸张地说, 此刻细白的胳膊抖得和帕金森患者也差不多,酸痛又乏力,根本抬不起来。
下次, 再有下次,她绝对不再干体力活了!
林寒松乱糟了一下午的心猛的一跳,连忙去厨房拿了个勺子,小心地站在旁边问:“要不我喂你?”
“不必!”江甜果不假思索的拒绝。她好手好脚的,只是动的有点艰难,倒也不必让人喂饭。
最终,在小江同学的坚持下,她身残志坚地努力吃完了饭,然后快速洗漱完,光速躺倒。
而真正刚刚痊愈的病患,在经历了一整天的高强度体力劳动之后,还能在收拾完家务后才上床睡觉。
今晚的狗男人异常老实,不仅没有跃跃欲试的想干那档子事,甚至连胳膊和手都很老实,规规矩矩地放着。
真是没眼色!
江甜果又想起刚去食堂上班的时候,男人一连给她按了好几天的胳膊,于是馋上了林师傅的手艺。
细白的胳膊霸道的搭过去,“好难受,帮我按按。”
黑暗中她并不太看清男人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顿了一下,然后才是触及肌肤的温度。男人的手指又长又有力,揉捏起来真是放松解乏的一把好手。
江甜果被捏得喉咙间不断泻出轻吟,迷迷糊糊就有了睡意。
今晚的天色极黑,月亮不知藏在哪里,漆黑的天幕上只有几颗星子,挣扎着散出微弱的光芒。她不知道在自己沉睡时,林寒松轻轻看着她的脸,摸索着她指腹的茧子,思索了好久好久。
江甜果浑然未觉,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觉得身上还是痛,但比昨晚已经好了很多,于是吃饭的时候,就问起林寒松接下来关于自留地的计划。
不问就算了,一问更吓人,除草和翻土居然只是最前期的工作。
接下来还要把部分杂草制成草木灰,再和干牛粪拌匀,混合好拌进土地里,进行一轮深翻。
想想都起码是三四天工作量的大工程,居然才只是把土地给处理好。接下来还要再进行播种,育苗,等等等等,想想都胳膊疼。
这个地就非种不可吗,啥时候是个头啊!
江甜果默默在心里叹了好几声气。
林寒松没怎么多话,默默把碗筷收拾好,然后去上班。
今天上午的工作不算忙碌,一闲下来他的大脑就开始不由自主地思考,妻子身上那些合理又不合理的异常。
过了许久,林寒松忽然站了起来,去了部队的通讯室。
龙飞凤舞的在使用名单上签上名字,他思绪复杂的拨出了电话。
“喂小姨夫,是我林寒松,这里有件事想拜托您……”
——
江甜果浑然未觉。
她照常去上班,带一年级的小朋友,其实和幼师也没多大区别,又要教又要哄。所以会在每节课程里,穿插几个寓教于乐的小故事,提高课程趣味度。
而在她讲故事时,所有孩子们注意力是最集中的,悄悄走神打瞌睡的全都收回了心,竖起耳朵听小江老师的有趣故事。
今天江甜果讲的是“橘生淮南”的故事。
才刚开个头,声音就被从楼上传来的一阵斥责和哭声给打断了。
开学这么久,这种已经不算稀罕事了,江甜果也从一开始的吃惊,变成现在的无力。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数学教研组里三令五申,禁止随意殴打学生。反复多次强调后,这样的事情才少了一些。
但有时还是会有,就比如今天,她听到哭声,话微微一顿,还没等重新组织起语言,哭声就又加重了不少。
撕心裂肺,可怜得让人心疼。
江甜果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点了今天的值日班长先帮忙维持纪律,自己则是上楼去看看情况。
声音的来源是在五年级教室门外,当事双方偏偏还是两个熟人,一位是五年级教语文的冯老师,另一位则是钱改凤家的大闺女,许佩佩。
老师正捉住小女孩的手,用三角尺一下又一下重重打在手心,只是打就算了,嘴里还不停骂着。
“不好好学习,整天打扮成这样和男生混一堆,你是来上学还是来相亲的!”
“我没有!”小女孩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一张小脸哭得可怜。
江甜果把她全身上下都扫了一遍,真要能称得上打扮,那就是许佩佩是个很爱干净的小女孩,衣服哪怕带着补丁也都洗得干干净净,头发也手巧的用彩色丝带扎着,点缀了个漂亮的粉色发夹。看着确实和周围的小孩格格不入。
但这也并不是冯老师能抓住污蔑的理由。
听见她的顶撞,冯老师愈发气恼,提起三角尺又是打,“老师讲话允许你顶嘴了吗!”
抬手的第一下再次落在掌心,边缘划过女孩的胳膊,细嫩的皮肤迅速鼓胀,肿出一道红痕。第二下将要落下,却在半空中被一只手给稳稳截住。
冯老师挣扎了一下,没挣开,恨恨看向来人,看清楚是江甜果后,她嘴角勾起一抹不知是快意还是别的笑,“江组长,我在教育学生,你管闲事也管不着我身上吧?”
江甜果直接夺过她手里的三角尺,向前一步护住身后的女孩,“你说错了,学生的事没有闲事。”
“他们犯错了,作为老师你有一千种方法可以帮助改正,而你却选择了最激进最无效的一种,我觉得这样不对。”
二人争执的声音挺大,学生挨罚不是稀罕事,但两个老师吵架干起来可是十足十的稀罕事,更别提这俩人还是老冤家。
一下子整个校园里朗朗的读书声和讲课声都停了,有老师偷偷摸摸的扒在门边悄悄看,还有的站在楼道里偷偷看。
冯老师心里这口气堵很久很久了,见此借着许佩佩发泄怒火,一张嘴就是极其难听的数落。
“你以为是我想发脾气,你以为是我没有劝着她改好?你敢不敢问她,这次周测考了几分,作业有多少次没交;还有天天往男生堆里凑,打的是什么心思,你敢不敢问!”
这是来自一个老师,对学生从成绩到人格的双重否定。
许佩佩上学晚,虽然身份是五年级小学生,年纪却到了13岁,正是自尊心最敏感脆弱的时候,如今被人当着这么多老师和同学的面这样骂着,她眼泪“唰”一下流出来,使劲挣开冯老师的手,捂着脸飞快跑走。
“哎!”江甜果怕出什么事,连忙追了上去,还好许佩佩哭的厉害,跑得不快。她三两步追上人,连忙又哄又劝地把人带去了大办公室,好不容易才让小姑娘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
还不等她继续下一步动作,谁想到这时候办公室里突然闯进来个女人。
不是冯老师,是钱改凤怒气冲冲的进来了。
江甜果看她这副样子就觉得不好,连忙过去拉她,“你有啥话咱出去说,别在孩子跟前……”
“许大丫,”钱改凤气红了眼,这会儿啥都听不进去,江甜果来拦,她就拉着江甜果一起走过去,对着孩子就是一阵数落:“你真是能耐,真长本事呀。老娘累死累活挣钱把你送来学校,你这一天天的学也没学好,还净干些丢人事,我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冯老师跟在她身后虚虚拦了拦:“这位家长,你先别激动,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可以慢慢说。”
钱改凤在路上听她的话,就已经先入为主给闺女定好了罪。本来就生气,偏偏这会儿江甜果护着,冯老师拦着,一下又给她的火激到最旺。
“两位老师,叫你们看笑话了,我自己的闺女自己收拾,就不信老娘还管不了!”
办公室里一时又乱了起来,钱改凤的怒骂声,许佩佩的哭声,还有冯老师在一旁悠哉悠哉煽风点火的说话声,听得江甜果太阳穴一跳一跳,脸色难看的吓人。
她头一次冷了声音,提高音量打断了钱改凤的骂声,“够了!”
“不分青红皂白上来闹这一通,就不能听听你亲闺女是咋说的?”
江甜果从来都是淡淡的,情绪稳定,会激动但很少发火,哪怕被人惹到头上,也很少表现出这样的愤怒。
而一个不常发火的人,她生气时的样子是非常吓人的。
至少钱改凤现在就被她吓了一大跳,连火气都熄了大半,一瞬间恢复了正常沟通能力,怂得极快。
她看向闺女,“既然你小江阿姨说了,那我给你机会,你自己说,冯老师说的一桩桩一件件有没有冤枉你?”
许佩佩听见她的声音都下意识打了个颤,她耷拉着脑袋,短时间内被父母和老师同时辱骂批评,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心力去辩驳。
江甜果给她倒了杯温水,帮她调了下凳子的位置,让她变成面对着墙壁,背对着家长和老师的姿势。
然后等她又缓了缓,才轻声说:“别害怕,我现在有几个问题想让你配合着回答,可以做到吗?”
小姑娘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江甜果于是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今天老师为什么要打你?”
“因为……”徐佩佩沉默了好一会儿,说话的语气有些迟疑,想说些什么,却又想扭过脑袋往后看,江甜果轻柔又不失力气地揽住了她的脖子,“别往后看,就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肩膀处的小脑袋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她哽咽着开口,“我,我觉得我没犯什么大错。”
其实就是最寻常的,学生上课走神,没好好听讲,被老师抓出来。从一件小事,发散到很多不存在的事上。来龙去脉就是这样,许佩佩虽然声音小,但也说的清清楚楚,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江甜果看向钱改凤和冯老师,“都听清楚了吧?最开始的开始就是这么一件小事,现在却闹得这么大,这让孩子以后在学校怎么做人?”
许佩佩也带着哭腔开口,“我,我努力学了,但是学不会,还有,我也没有只和男生说话,是他们非要来欺负我……”
谁想到冯老师却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简单的回复了三个字,“那咋了。”
“要不是我是她老师,你们以为我想操这份心?不识好歹!”
“到底是管学生,还是在趁机发泄个人情绪,你自己心里清楚!”江甜果眼神冰凉。
这会儿正到了下课时间,老师们都陆陆续续回了办公室,正好方便他们光明正大地吃瓜,接下来的话不方便小孩子听了,江甜果拜托许佩佩的数学老师郭老师,带着她先出去。
孩子离开,江甜果战斗力再升一个档次。
“冯老师,你做的太过分了!”
“哦,”冯老师慢慢点头,“过分又怎样不过分又怎样,老师也会犯错,更何况我也没觉得自己错了。”
“没觉得自己错了?”江甜果似乎是嗤笑了声,“打骂,造谣都不算你错了吗?一定要杀人放火才算错?”
“那你想咋的,不行报公安把我抓走呗!要报公安就赶紧报,我那边还有学生在等着上课呢!”
冯老师之所以狂,是她根本就没觉得自己今天的行为算啥大事,毕竟她读书的时候也是被打过来的,挨打挨骂都是家常便饭。包括现在,学校里也有很多老师还在继续这老一套。
所以她并不害怕,除非江甜果真能有本事,把所有打人的老师都给开了,这显然不可能。所以她打定主意开摆!
然而,江甜果哪会善罢甘休,刚刚她就让熟人去找了校长和教导主任过来,三位人物一字排开坐在一起。冯老师翘起的二郎腿滑落下来,不情不愿的等着听训。
江甜果先不管打人,抓住最重要的一点问,“你说许佩佩和男生不清不楚。是在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下发现的,当时你看清了什么,具体是什么情况,还有别的学生和老师看见吗?”
“啊——”冯老师抠了抠脑袋,仗着没人知道开始瞎编,什么经常见到许佩佩和男生凑在一起说话,还有下课跑出家属院玩等等等等。
要换成别人,这事搞不好就轻轻揭过了,可惜她面对的是江甜果,还是一个被她惹毛了的江甜果。
接下来冯老师就经历了,她这辈子经过的,最严厉最事无巨细的,堪比审讯的质问。
在她说出,“曾见过许佩佩和班里的男生独自去家属院外时”。
江甜果停下手中记录的笔,连珠炮似的问题就砸了过来。
“你看见了,那她是哪一天和哪个男学生一起的?”
“我、我没看清……”
“没看清,没有人证物证,这种料我能编出来一百个。你想听的话,我现在就能给你安排一个你和某位男性的,期待吗?”
“呵呵。”冯老师没话说了。
接下来别的信息,她更是答得马马虎虎,大部分都说不上来,偶尔有几条能说上来的,也被江甜果当场找来目击者,一条条验证反驳过去。
一场质问结束,很明显冯老师说的话就是没有根源的造谣。女老师给女学生造谣传谣,这消息无论在哪个年代都是极为炸裂的了!
偏偏她还要火上浇油:“虽然我没看见,但她平时打扮成那样,又和男生走那么近,肯定不是操着正经上学心来的。我说的也不一定错,我说她是期盼她能改好,咋地不行?”
江甜果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吓了所有人一跳。
她努力平息怒火,懒得再看冯老师,而是对着孙校长和教导主任,“事情的来龙去脉,您二位也了解了,这并不是一件小事。”
“其实也不算一件大事吧……”孙校长出来打圆场。
“体罚,污蔑,造谣,这三件事正常人谁能做出来吗?更不用说她作为一名老师,却在错误偏执的路上越走越远。”
“都知道人言可畏,但她却能用这种方法去伤害一个学生。今天爆出来的是许佩佩,明天说不定就是赵佩佩李佩佩,包括咱们这些和她有过交集的人,一个都躲不过去!”
“对,她这样说瞎话,得给俺闺女个公道!”钱改凤适时的出来,作为受害者家属发声。
冯老师这张嘴也真是的……
教导主任不说话了,和孙校长商量出结果后,先对江甜果说,“要不先停职?”
“主任、校长,这是师德问题,纵容了这一个以后,会有千千万万个,到时候咱们学校的风气就坏掉了!”
“那你想?”
“开除清退。”江甜果红唇冰冷吐出四个字。
孙校长和教导主任都是一惊,“这件事,我们要好好商量再决定。”
“要商讨多久,一小时一晚上还是一天?耽误得越久,对学生名誉造成的危害就越大。”
这小江也太咄咄逼人了。
又是商量了一个小时,最后由教导主任出面和冯老师谈话。看见对面人的脸色,她察觉到一丝不妙。
果不其然,她听到她说,“经商讨决定,你这两次的行为非常恶劣,我们决定对你作出开除处理。”
“不行!”冯老师以为最严重也就是认个错扣工资,咋会到现在这样?地位反转,现在该哭的是她了,“我是正式工,不能因为这点小事随便开除我!”
然而教导主任给出的是通知,不是商量,冯老师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有人来结清工资,然后不容拒绝的把她给请了出去。
处理完冯老师,接下来还要关注许佩佩。人言可畏,尤其是对心智不成熟的小学生来说,很可能一些话传着传着就变得越来越离谱。
于是她就又拜托着教导主任和郭老师一起去了女孩的班级。三位老师接连澄清,并且定下规矩,往后再有人拿此做文章,绝对严惩,这才是把想传闲话的学生给震慑住了。
紧赶慢赶着处理完,居然都到了放学时间,江甜果又赶紧回了自己班级,简单给学生布置了作业,送他们出校门,自己也下班。
她想着还是要再去钱改凤家一趟,和小姑娘再聊聊好好开解开解她,谁想到一进屋看见钱改凤脸上带着愠怒,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这是咋回事,佩佩呢?”她问。
钱改凤冷哼一声:“别提她,我现在看见就烦!”
“咋能这样说,孩子下午才经历过那些事,你个当妈的,不说哄哄,也不应该跟她再吵起来!这样孩子得多寒心呀!”
“呵,她寒心,老娘比她更寒心!那个姓冯的不当人,但有几句说的也是真话,她不好好学习是真吧,她整天打扮得花里胡哨也是真吧,哪一条冤枉她了!”
“我都不明白了,我小时候是想学没条件,那她呢,我好吃好喝地供着,上次考试两门加起来还没超过一百分,学的算个什么!”
江甜果怕她刺激到小姑娘的心情,连忙给人拉了出去,领到自己家,换了个地方,钱改凤不好在别人家骂人,闭上了嘴巴,心里却还是憋着股气。
“行了,你消消气,孩子今天都够委屈了,你这火上浇油,就不怕给人气出来个好歹?”
“哼!”钱改凤双手抱胸,“我真是没话说,你看看没办学校之前,咱院里多少姑娘上不了学。俺家里也不富裕,但咬牙供着她读了两个一年级,我这个亲妈算是够对得起她了?”
“是是是,没说错,你就是数一数二的好家长。”江甜果赶紧顺着毛捋。
第65章 芫荽
“也就你天天愿意哄我。”钱改凤嗔了一眼, 抬头再一看表,居然都四点半了。
她一拍脑袋,“死妮子气得我班都忘上了!行了, 等我回来咱俩再细说。”
话音未落, 她就推门出去,匆匆忙忙的走了。
江甜果转身去卧室抽屉里拿出来个东西,下楼去了钱家。
刚刚上来的时候, 家里大门没锁, 倒方便了她这会儿进去。
钱家同样是二室一小厅的格局,夫妻俩住主卧, 女儿和儿子住次卧,江甜果过去敲了敲次卧的门。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她很有耐心,每隔几分钟就敲两下, 第六次抬手时, 木门从里被拉开。
“小江阿姨。”许佩佩瘪着嘴,一点都不惊讶是她。
毕竟要是亲妈, 哪会有这个耐心,怕是早就在外嚷嚷着要撬锁了。
“能让阿姨进去吗?”江甜果露出来个最无害的笑。
小姑娘无声地让开身子, 江甜果走了进去。次卧不大的空间摆了两张小单人床, 就放不下别的家具了,她看了看, 从角落拎出来个小板凳,别扭地坐下。
许佩佩则是关上门坐回到床上, 垂着脑袋打算继续自闭。
江甜果把掌心摊开,里面是一枚精致的水晶发夹,递到小女孩面前, “喜欢吗?”
当然喜欢,谁能拒绝一枚带着小彩钻的漂亮发夹,许佩佩一眨不眨地盯着,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江甜果于是稍稍抬起手,把发夹别在了她的鬓边的头发上,“送给你了!”
“谢谢阿姨,我……,我以后会努力学习。”后面的半句说得有些艰难,但还是不太确信地给出了承诺。
她实在是个很聪明又敏感的孩子,清楚的知道每份礼物都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
只是没想到她遇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大人,这个漂亮阿姨说,“不用去做什么,这是给你的安慰礼物。”
安慰礼物是不需要作出承诺也能得到的,“好。”小姑娘细声细气的应了声,转身从床底下取出来一个小箱子,小心的打开,“那,我也送阿姨一个礼物。”
以为箱子里装的是小孩子的玩具,没想到打开后却让她大吃一惊。
好多头花、小人书、弹珠球,鲜艳的羽毛毽子……装了满满一箱子,富有的不像个小学生。
“阿姨可以挑走一样,是我的回礼!”
江甜果遵循她的意思,从箱子里挑出一颗平平无奇的小弹珠。
许佩佩把箱子又合上塞回床底,江甜果忍不住好奇问,“你有好多玩具啊,这些都是爸爸妈妈买的吗?”
“不是哦!”许佩佩骄傲的挺了挺胸脯,颓丧的脸蛋露出点小狡黠,“这是我自己攒钱赚钱买的!”
“这么厉害!”江甜果惊讶地挑了挑眉。
小姑娘大概也很少和人分享过成功,来了兴趣,神神秘秘地说,“小江阿姨,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千万不能告诉我爸爸妈妈哦。”
“好。”江甜果笑着和她拉钩盖章。
许佩佩于是说出自己的经营赚钱之道。是钱改凤有一年生病去抓药,她发现中药房里收蛇蜕、壁虎、知了壳这样的动物制品。
于是就大着胆子去问大夫,要收什么样的,什么成色的,牢牢记下。
在跟着钱改凤回娘家的时候,召集了一些小伙伴一起收集。刚开始不知道价格收的种类也乱七八糟,好在从军区到市里的班车免费,省了一小笔路费,再悄悄的赚个差价,许佩佩就这么发了第一笔小财。
有了启动资金,她就有信心带着小伙伴们一起。做了一年多时间,攒了钱,也换了不少玩具和零嘴。
“真厉害啊,”江甜果点头,“那你没多拉些人一起干吗,这样肯定能赚更多。”
许佩佩老成的摇了摇小脑袋:“小江阿姨,这你就想错了。我现在这样搞,大人只会觉得是小孩的小打小闹,看见了也没几个人会管。但要是扩大规模,肯定有人会知道我在这里赚到了钱,到时候如果他们也加入进来,那我不就一分钱都没得赚了。”
高,实在是高。这经营思路经营理念,必须得尊称一句佩佩姐了。
但凡换到经济自由的年代,怕是人家能自己挣成小富婆!
就是看起来她好像把心思都集中到挣钱上去了,江甜果还是想把她往学习这条路上引一引,于是说:“那我想知道,你做生意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难题。就比如,要是有人给你算账算错了,或者你给别人算账算不明白咋整?”
谁想到小姑娘用一种非常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她,“这么简单的东西,也就只有傻瓜才会算错吧!”
“真没错过?”
“当然没错过!”
那没道理呀,“那你考试,怎么会……”
钱改凤说的可是两门加起来都不到一百分,这么聪明的小姑娘,除非故意摆烂,要不然也不至于吧。
“哦,考试呀,”许佩佩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给出了个非常震撼的答案,“因为我不认识字,题目我都不认得,老师也不认得我写的,这要怎么做?”
江甜果:“……”
她想过一千个理由,却从未想过会这么炸裂,真是厉害了我佩佩姐。
“那你现在对学习是个什么想法呢?”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发出雄心壮志:“我不想读书,我要去辍学去挣钱,我想天天吃肉!”
可以,很有志向,但江甜果得泼冷水:“天天吃肉可不是小打小闹能做到的。但你要是把生意搞大了,搞不好要被打成投机倒把。”
许佩佩想起戴着高帽子游街的人,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那我可以去厂子里当工人!”
“你这么小的年纪,哪个厂子敢要你。再说了,哪怕招你进去了,没文化也只能做临时工,干的比别人多,拿的却只有一半工资,你甘心不?”
“那我,那我……”小丫头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想不出来别的话。
江甜果点到为止,也不说更多的去刺激她了。
只是晚上吃过饭,又悄悄把钱家两口子喊来了自己家,几人一起坐在小木桌边,就许佩佩同学的现状及未来进行研究。
江甜果隐瞒了她挣到钱的事,挑着把小姑娘的想法大致说了说,着重提了提,她现在觉得学习不重要,已经产生了厌学的倾向。
钱改凤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差点又要冒上来,还是许卫国更冷静,向江甜果虚心求教,“妹子,我和你嫂子都不是读书人,现在遇到这种情况,真不知道咋办好,你能不能帮忙想想主意?”
好几双眼睛同时看过来,江甜果皱着眉头开始思考。其实她不爱管别人家的闲事,但谁让和钱改凤关系好,只能硬着头皮给人家出主意。
“要不,”三个人一块凑近脑袋认真听着,江甜果压力山大,“要不然咱们哄着来呢。”
但凡许佩佩年纪大些,都不会这么为难,但谁让她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进厂或是放养都太不合实际。
家里有条件供得起,自然上学是她现在最好的出路。那当家长的除了哄着骗着她上学,还能有别的方法吗?
显然都没有了。
思路理顺之后,江甜果继续说,“这个哄的意思是,咱们以后尽量顺着她来,只要能把人哄去学校,管她学不学习考试考几分,都别管也别生气。记住咱的目标,只要能让她待在学校就是胜利。等她再大些,说不定就知道学习的好处,或者混个文凭,到时候工厂招工也好进去。”
许卫国点头表示赞同,钱改凤却是一拍大腿,“我当老子的还要事事顺着她,真是上辈子造孽,生下来这么个讨债鬼!”
“嫂子,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佩佩除了学习差些,但帮你做家务照顾弟弟,哪样做得不好?”江甜果不得不站出来说句实话,哪怕她是老师,也不觉得学习成绩能定死一个人。
“行行行,你们都帮她着说话,我倒像个后娘了,你们就惯着吧!”钱改凤气鼓鼓的扭过身子。
一边是媳妇一边是闺女,许卫国赶紧哄,“别生气别生气,咱这不也是为了孩子好,她都那么大了,你再忍两年又能咋。”
“你说得轻巧,从小到大俩孩子没管过一下,这会儿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的错我的错,从今天起我先做出改变,以后俩孩子我来管行了吧!”许卫国无奈应承下来,现在嘴巴一秃噜说的轻巧,丝毫不清楚背上了两个多么巨大的责任。
甩出去两个大包袱,钱改凤再大的火气也消了大半,脸上还是装着生气,却转身时悄悄给江甜果打了个眼色。
真没想到还能有份意外之喜!
“行了,小江小林,今天又让你们两口子费心了。”许卫国拉开门告辞。
江甜果把人送出去,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林寒松,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心不在焉,跑神的明显。
许卫国忍不住关切的问,“这是咋了,瞅着他状态不对劲?”
林寒松没回话,江甜果替他答:“是这两天忙自留地的事,早出晚归太累了。”
钱改凤表示理解,“你们人少,又弄得复杂,太费事了。等明儿让老许带着俩孩子一块去给你们帮忙,省得他们仨整天一身牛劲儿没处使!”
“行,那我就先谢谢了。”
——
送走了钱家两口子,江甜果转身还得解决自家这口子。
她伸手勾住了男人的脖子,又是质问又好像在挑逗,“怎么这两天看起来闷闷不乐的?是工作有烦心事,还是种地太辛苦累着了?”
“没有,”林寒松看着她黝黑的眼睛,心中复杂的话说不出口,闭上眼睛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啄了一口,说:“时间不早了,先睡吧。”
啊——,江甜果捂着刚刚被亲过的地方,目瞪口呆。
不是哥们,刚刚这么好的氛围,这么主动的她。这都不上,这都能忍?你怎么会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你该不会也被人穿了吧?
江甜果不知道咋问,林寒松自然也听不见她心里的咆哮,两人就这么尴尬地躺床上纯盖被睡觉。
江甜果按耐住异常又观察了好几天心里的怀疑越来越大,最终忍无可忍,去找好闺蜜一起八卦。
哪怕是在自己家,她也先关紧门,然后压低声音,小心注意着措辞,“那个,我有一个朋友,这两天觉得她家男人有点古怪……”
“咋啦?”钱改凤还不知道“我有一个朋友”的梗,真以为就是江甜果朋友的事。
“就是,之前俩人各方面都挺好,也挺恩爱的。但是突然有一天,她男人就老是开始走神,说话有点爱搭不理的,还有……”
她红着脸,声音更小了些,“那档子事也好几天没干了。”
“以前不会这样的,所以我,我这个朋友托我打听打听到底这是啥情况?”
“嘶,”钱改凤这样的中年妇女最爱听的就是夫妻间的八卦,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摸着下巴认真思考着,“我想想,他俩结婚多久了?”
“半年多一点吧……”江甜果改了改信息
“那她男人今年多大?”
“好像是27?”
“那这样不应该呀……”钱改凤想了又想,心里大致有了猜测,却开始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好像接下来的话很难以启齿。
江甜果心里着急,“你有话直说,我那个朋友是真要急死了!”
“我要是说了,你传话的时候可千万得小心点!”钱改凤得先打好预防针。
江甜果用行动回答,附耳过去。
钱改凤声音压的极低,有头有尾的给她分析:“照你说的结婚才半年,男人又这么年轻,咋都不该出现这种情况,但偏偏有了,按我的经验,那可能就是两样——”
“第一,她男人外头有人了!”
江甜果的凳子,极响的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咋了?”钱改凤瞬间闭上嘴巴。
“没事,这把凳子好像不稳。”江甜果换到了旁边,心绪不定的坐下。
钱改凤接着刚刚的话茬继续说,“第二种可能,搞不好是她男人那方面出问题了……”
“哪方面?”江甜果觉得可能是脑子有问题。
老司机用胳膊肘捅捅她,眼神示意:“肯定是那方面了——”
“啊——,这应该也不会吧?”江甜果脸瞬间变得爆红,试图辩解,“才27岁,年纪轻轻的应该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钱改凤更是来劲了,抓着她把两种可能情况都分析了一遍。说她娘家村里有个男的刚结婚就跟寡妇勾搭上了,还有家属院里谁谁谁她男人不中用,搞得媳妇天天在大家面前抱怨。
江甜果听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越听越乱。
钱改凤又是狠狠输出了一大波八卦,最后还不忘记提醒,“让你那个朋友好好观察,要是第二种情况,我这边认识个老中医,专治!”
“行,我一定会转达的。”
时间差不多了,钱改凤起身要走,路过厨房时,却被一抹绿色擢住了眼球。
“哎,你买这么多芫荽呢!”两个拳头那么大一捆,他们就俩人真吃得过来吗?
江甜果说着要给她拿一些,“昨天市场上看着新鲜,就多买了点。还有林寒松爱吃,切碎了拌饭,吃整根下锅当青菜烫,就这么一捆还不够他吃两天的呢。”
爱吃就爱吃,反正又吃不坏人,尊重个人癖好呗。
谁想到钱改凤意味深长的冲着她一挑眉毛,“小江啊,你可真是心大。”
“这又咋了?”江甜果读不懂她的潜台词。
钱改凤把话挑明了说,“你不知道芫荽还叫阳痿草,男的吃多了容易不举……”
“不是——”江甜果先是沉默,然后又要确认,“你说的是传言,还是有验证过的?”
“当然是真的了,还是我说要推荐给你朋友的那位老中医,人家亲口说的。芫荽又叫阳痿草,你还是管着点,让小林少吃,知道不?”
江甜果胡乱点了点头,心乱如麻的送钱改凤出了门,回来就站在厨房里,对着那一捆芫荽发呆。
按照钱改凤说的,第一种出轨,她觉得可能不大,不是对自己的脸有多自信,而是林寒松,他素来的品行,绝对不是会背叛家庭背叛妻子的人。
那只有第二种,莫非真是力不从心了?她开始认真回忆,男人的异常是从何开始?又开始猜测,真的是年龄上来了力不从心,还是吃芫荽吃的?
啊,好复杂想不清楚也想不明白,江甜果索性把芫荽从中间切了一刀,胡乱揉了揉,全丢进垃圾桶。
不管咋样,先排除一个错误选项吧。
林寒松下班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不小的包裹。
“又是首都寄的吗?”
“不是,看邮寄单该是小姨寄来的。”
“小姨?”江甜果想起了豫省,拿了把剪刀过来帮着一起拆。
“好多东西啊。”除了最上面是一封信,下面装着几乎全是吃的,林小姨看上去恨不得想把家都寄过来了。
江甜果拆包裹,林寒松在看信,他冷不丁开口,“小姨说有天遇到了你一位表姐,那人很担心你,想知道你的消息,她征求你的意见问要不要说。”
“表姐?”江甜果凑过去看,林寒松把信纸遮盖大半,指给她看其中一段。
江甜果从记忆里快速翻找出有关表姐的信息,“应该是我大伯家的昕表姐,那时候在乡下,也就她偶尔会照顾我。”
“给消息就算了,过两天给小姨寄回礼,顺道给她也寄一份,托小姨转交吧。”
林寒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继续看信。大约是和小姨关系格外好,信纸三四页,他看了好久才读完。
江甜果像小蚂蚁一样,也辛勤的把包裹里的东西归整了大半。
“今晚不打饭了,尝尝小姨寄来的东西?”林寒松提议。
“可以啊。”江甜果没意见,于是他从包裹里捡出来几样食材,转身进了厨房。
男人进厨房没多久就问,“我记得好像有一捆芫荽,怎么没见了?”
“哦,我上午吃了点,刚刚钱姐觉得不错,就给她也分了些。你还想吃的话,明天我去菜市场再买一些?”
“行,那你看着买点。”
林寒松是真的爱吃芫荽,只要吃带咸味的食物就绝对离不开。江甜果一个能接受香菜的人,都经常看得咋舌,吃那么多他不扎嘴吗!
还是由她来遏制住源头,帮他稍微控制下吧!江甜果义正辞严的想着,绝对不是为了别的!
很有豫省特色的晚饭很快上桌,一锅红薯干稀饭,一道鸡蛋炒豆酱饼,简简单单。
只不过,看林寒松脸上的表情,怎么有些古怪?这副心虚又左顾右盼的模样,好像给大郎下药的潘金莲!
什么东西,江甜果把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甩了出去,专心吃饭。
吃惯了临城饭菜,陡然来上一顿豫省家常菜,居然还会有点小小的怀念和感慨。
江甜果咬了一口红薯干,更具体些应该叫白薯干,这种红薯淀粉含量高,吃起来又面又顶饱。晒成红薯干味道就更好了,厚切咬下去口感扎实,还带着微微的甜味和咀嚼感。
江甜果没怎么吃过,倒是有点爱上这样的口感和味道了。
接着她又把筷子伸向豆酱饼炒鸡蛋,说实话。刚刚从包裹里拿出来豆酱饼的时候,她是非常非常拒绝的,黑乎乎一块,闻着还有些臭味,炒熟之后浅尝一口,还是觉得接受无能。
江甜果起身,去橱柜里拿酱菜,却不知道她转身时,男人看她的目光有多复杂。
第66章 回家
书房里, 林寒松从抽屉里摸出烟和火柴,“嚓”一下,火柴点燃, 他顿了顿, 一点火光着的飞快,很快就燃烧到指尖。燃尽的火柴跌落在地,又被皮鞋狠狠碾过, 失去了最后一点的光和热。
林寒松烦躁的把烟盒又塞回了抽屉里, 重新拿起信纸,不死心的又读了一遍。
包裹是小姨寄来的, 但里面的信,却写了两封, 一封是寻常的家书,另一封依照林寒松的要求, 写了林小姨调查到的, 关于江甜果在乡下的经历。
很难想象,过去的她是个胆小、愚昧且没有主见的人, 和现在的江甜果,完全的两模两样。
收到信前, 林寒松甚至怀疑过她是伪装潜伏进部队的特务。但多方求证确认后, 人的面容、记忆总做不了假,在他马上就要卸下怀疑, 把一切异常归结于自然的变化时。
江甜果却又在今天的晚饭时,再次展现了异常。
信纸上写的是, 过去她受叔伯苛待,每顿饭只给盛些煮了红薯干的稀饭。肚子没有油水,吃多了红薯容易反酸烧心。
更何况是长年累月的吃, 恶心的她和表姐发誓,以后要是条件好了,绝对不会再碰一口红薯!至于豆酱饼炒鸡蛋,则是她鲜少明确表达过喜欢的食物。
这样极致的喜恶,却在晚饭时完全颠倒过来。
所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呢?
科学解释不了,过往的经验也解释不了。江甜果在洗澡,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不受控制的钻进耳朵里,搅得他脑袋更不清醒了。
苦思冥想没有答案时,尘封的志怪传说忽然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这些情况,好像和那些故事,微妙得能对上一些……
不对,到底在想什么?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哪能迷信牛鬼蛇神?
他想也没想反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啪!”清脆的耳光声响在安静的室内,下一秒,头顶的灯泡闪了闪,居然随着这道声音也熄灭了。
不是,林寒松冷静的脸上罕见出现愕然。这一刻,坚信了数十年的唯物主义,轻轻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动摇。
虽然知道这可能是灯泡坏了,或者是意外停电,但未免也来的太巧了。
他无力地靠在椅子上,一手扶住额头,心情崩溃。
突然浴室里传来一阵极轻的响动和痛呼声,林寒松不假思索站起来,良好的夜视能力,让他在黑暗里也能准确无误的避开一些障碍物。
林寒松推门进去:“怎么了?”
浴室是特意隔出来的一个无窗小单间,一旦失去了光源,就变得异常漆黑。
江甜果洗澡时会在浴室门口放好几个盆子,装旧衣服的,装干净衣服的,还有放肥皂盒的小凳子。
刚刚一停电,她下意识想去门口拉灯绳。结果不知道碰到了哪个盆子,引发了连锁效应,地上乱成一团,走出去一步还踩到了湿滑的肥皂,好险没摔着。
她不敢乱动了,蹲下身胡乱在地上摸索着衣服。
林寒松进来的时候,正好与她那双从下向上看的深黑色眸子对上,她自己小小的一只,蹲下来漏出来的腰就那么细细一截。委屈巴巴的,头发又湿漉漉的散在肩头,好像被雨打湿可怜的小动物。
“扭到脚了?还能站起来吗?”
江甜果长睫颤了颤,呐呐说:“没,我没事,麻烦你扶我一下,我看不见,走过去会绊到。”
她扶着墙站起来,试探的往前走,没想到下一秒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打横抱起。
“啊——”江甜果短促的惊呼一声,心跳漏了一拍,偷偷深吸一口气,想要拼命压住那股悸动。
等回过神来已经被放在了卧室的大床上,男人直起身子好像又要走。她想了想,两只手都伸出去,牢牢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别走!”
“我去收拾浴室。”
“黑灯瞎火的又看不见,明早再说吧。”江甜果今晚霸道极了。
细想他们已经足有一周没有夫妻生活了,如今气氛正好,说什么也得把事情搞清楚。
林寒松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从衣柜里摸出来条干毛巾,坐在床边静静地帮她擦着头发。
“你最近有很重的心事,”江甜果垂下眼皮,挡住其中情绪,放在一侧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这次不等男人开口,她就抢先说,“别否认,我感觉得出来,能……和我说说吗?”
“集思广益,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林寒松的视线聚焦在她脸上,盯着看了好久好久,久到江甜果以为这次又要无功而返时,他终于开口了。
“能和我再讲讲你在乡下的生活吗?我想多了解你的过去。”
声音还是像以前那样温柔,就连擦拭头发的力度也小心的不去扯痛她,却硬生生给江甜果吓出来一身鸡皮疙瘩。
终于终于图穷匕见,林寒松这些日子的异常终于有了答案。不是出轨更不是阳痿,他在怀疑她,她的丈夫在怀疑她!
江甜果缓缓坐起身来,痴缠的靠在他的胸口,动作亲密,脸上的神情却微冷。
她自然是心慌的,穿书是她迄今为止最大的秘密,尤其是在这个格格不入又危险的时代,如果暴露,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江甜果不敢去赌任何一个可能,她必须死死隐瞒住。
所以,无论林寒松察觉到了什么,或者正在怀疑什么,她是绝对绝对不会承认任何。但已经问出口了,有些问题也不是她能逃避的,无论什么答案,她总要给出一个合理的回答,来维持住这一段开始变得危险的婚姻。
“好啊,今天吃了家乡菜,我心里也感慨,正想找人倾诉呢,咱们夫妻俩果然心有灵犀。”
她拿捏住亲昵单纯的语气,用细白的小手拉起男人的大掌,轻轻把玩着他的手指,竭力让自己表现的再无害一点,然后轻声细语的说起了江甜果的曾经。
用最擅长的春秋笔法,还有她毕生编故事的能力,把过去的她,塑造成了一位极会忍耐的可怜小女孩。
她提起了很多位亲戚,每一个都尽可能说的详细,来证明自己记忆的完整性。然后把人设bug的地方一点点修复,说现在这样才是她真实的自我。在村里生活没有靠山,她不能做的出挑,谨慎内向一些反而会好过。
又说她学习也是吃了很多苦头,闲了趴在学校外头的窗户上听,或者帮下乡的知青们做点活计。她不要报酬,只要书,各种各样的书,就这么学会了些知识。
林寒松冷不丁的问,“那些知青是谁?帮助过这么多,是不是要有所表示?过两天给小姨回礼,不然给他们也回寄一份?”
江甜果佯装嗔怒,轻轻一捶他的胸口,“干嘛要谢,我日日帮他们做的活,可是比那几本书值钱的多,早就还清了!”
“好,那就听你的!”林寒松眼神幽深,胳膊紧了紧,把人又往怀里带。
“这还差不多!”江甜果继续打补丁,“你以为聪明才智就体现在这些方面吗?告诉你,还有吃饭上。”
“我总结出来个小窍门,当你不讨人喜欢的时候,就把自己不爱吃的说成是爱吃的,这样就永远吃不到!再把爱吃的说成不爱吃的,这样就能天天吃到。”
“怎样,是不是很有道理?我是不是聪明绝顶?”头发已经擦到半干,毛茸茸的在胸口蹭来蹭去,挠的人心痒痒。
“确实聪明。”江甜果明面上的回忆过去,一条条把林寒松关注的重点,全都用合理合适的理由解释了过去。
林寒松听着听着,一直拧紧的眉头松快不少,心里差不多信了六成。
他松开指尖一直在把玩的长发,轻轻捧起她的脸,在唇上落下一个吻,“辛苦了,要是我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现在遇到也不迟!”她紧紧搂住他的腰,气氛温馨,暧昧的又正好。
这一关好像是过去了,但是这样就够了吗?江甜果觉得不行。
她绕回最开始的话题,调皮的指尖摸到腹肌,然后一路向下,不依不饶的问,“你还没回答,最近怎么老是心不在焉?是年纪大肾透支了,还是吃芫荽吃阳痿了?”
让他吓人,江甜果必须也得让他尝尝提心吊胆百口莫辩的滋味,就这么大喇喇的问了出来。
林寒松:“???”
不是,这一句话未免信息量也太大了,都什么跟什么啊!
林寒松咬牙切齿的重复了一遍,“你说清楚什么叫年纪大了,肾透支了;还有什么叫阳痿?”
“没有吗?”江甜果无辜地眨巴眨巴眼,一本正经的说,“男人二十五岁一道关,你不用多说,有些事我懂。”
“但这个芫荽,以后不如还是少吃点?老大夫说了,这在药经里又叫阳痿草。咳,咱们就是说,既然先天条件已经跟不上了,后天还是得努努力,尽量别拖后腿。”
林寒松:“……”
“这些话你都是听谁说的?”他一下搂紧了她的细腰,气得额头青筋都在乱跳。
江甜果笑得更妖娆,附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怎么知道的?当然是我问了大夫,还有亲身总结出来的,你说不是真的,那证明给我看啊!”
妖精!
这个词他只能在心里感慨,然后按住她作怪的手,覆了上去。
很久没做了,他们的身体还是这样契合。尤其是林寒松肩膀恢复好之后,更方便尝试许多姿势,一下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这天晚上,林寒松同志身体力行地给芫荽洗刷了冤屈,并且证实男人过了二十五岁,依旧很行,非常行。
真是给江甜果做服了,以后谁再叫芫荽阳痿草呢?
必须赐名壮阳草。
MD,再磨要秃噜皮了,狗男人!
——
虽然累,但第二天江甜果却比往常醒的都早,几乎是林寒松刚一出门锻炼,她就紧跟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嘶”她捂着酸疼的腰,把自己散落在家里的手稿收拾起来,不重要的直接扔掉,还有用的就暂时存放在学校办公室。力求不在家里留下自己任何一点破绽。
下午放学的时候,江甜果没课,但她特意去学校,在许佩佩的班级门口,等小姑娘放学。
因为做点小生意,所以许佩佩比这个年龄的孩子成熟很多,她知道小江阿姨这是怕同学欺负她,特意来给自己出头。
屋里的郭老师布置好作业宣布“下课”,里头的学生们一个比一个积极的冲出来,却在门口看见江甜果时,步伐慢了一些,好奇的打量着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大人。
还有想为难欺负许佩佩的男生,在看到她有家长时,也只得放弃。
“阿姨!”许佩佩挎着小布包一头扎进她怀里,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亮晶晶的,显然很兴奋。
“走吧,今天阿姨来接你放学!”
“我这么大的人了,可以自己回家的。”学校离家属院也就几百米的距离,绝大多数家长都是放养,让孩子自己上下学。
偶尔来接两三次,那就是家里的宝贝蛋,天天来接那就是超级无敌大宝贝。
反正许佩佩是从来没体验过被人接的待遇,“小江阿姨,我可以牵住你的手吗?”
“当然可以!”江甜果大方的把手递过去。
她轻轻牵起,在一众小伙伴羡慕的目光中,昂首挺胸的带着江甜果走出了学校。
“小江阿姨,我请你吃零嘴吧!”说着一溜烟跑出去老远,江甜果也没什么事,就跟着一起过去。
也是有小孩子带着,她才知道,高冷的供销社还有另一门生意,那就是在放学的时间点,卖散装零食。
柜台上放了几个小木板,上面是用报纸卷装着的瓜子、可以论个卖的大虾酥和伊拉克蜜枣,当然还有无数小朋友心中的神,放在透明玻璃罐里的苏打饼干和威化饼干。
许佩佩大手一挥,让江甜果随便挑,她自己是要了一块大虾酥和三个蜜枣,总共消费两分钱,江甜果对这些零食都兴趣不大,于是让售货员打开罐子,苏打饼干和威化饼干各要了一块。
小姑娘心疼的咬了咬牙,但还是低头准备从兜里掏钱,等她数好毛票,再一抬头,小江阿姨居然已经把钱付好了,而且还把饼干递给了她,自己只拿了一颗蜜枣吃。
小江阿姨真是全天下最好的大人!是许佩佩最喜欢的大人!她要狠狠缠着她!
“我要去自留地。”江甜果看着还黏在身边的小孩,这么说。
“那我也去!”许佩佩说到做到,小江阿姨去哪她跟哪,啃着饼干跟着一块去了自留地。
经过家属院里军人军属长达半个月的辛勤努力,这一大片原本的荒地,冒出不少绿油油的小嫩芽,显出几分生机来。
江甜果径直走去自家自留地,这地方她也就几天没来,没想到彻底大变了样。土壤肉眼可见的松软湿润,该播撒的种子也栽了进去。
边上放了个烂桶,许佩佩眼里也有活,把小零食往兜里一放,弯腰拎着桶,“哒哒哒”去河边舀了水过来,然后勤劳的把江甜果家的菜地简单浇了一遍水。
听妈妈说小江阿姨不会种菜,不过没关系,许佩佩很乐意帮忙,她一边浇地,一边介绍,哪一块种的是青菜,哪一块种的是番茄,大概什么时候能长好开吃。
还有作物生长的几个阶段,依次都需要注意什么,该去怎么做,她像经验丰富的老农,侃侃而谈。
江甜果反正是听懵了,谁想到小姑娘站的笔直,一拍胸脯保证,“小江阿姨,你放心吧,我经常来地里,顺手就把你这一片也做了,保管让它们都长得好好的!”
“额,”江甜果有点想说自己是崇尚顺其自然的一派,但林寒松搞得这么用心,要是让人家忙活一场,还吃不上三瓜俩枣,是不是也有点太过分了?
江甜果决定还是以后偶尔上工来照看一下,“那有活干的时候,你记得喊上我。”
好哎,以后能经常和小江阿姨一起玩了!
两人在自留地待了好半天,等回去时许卫国也下班了,看见闺女手里的零食,哪能不知道是咋回事。
“你也太宠孩子了,”又问许佩佩,“谢过阿姨了吗?”
“那当然了!”许佩佩送给他一个你懂什么的眼神。
许卫国捂脸,从来没觉得跟孩子相处这么难,“今天在学校感觉怎么样?”
别看只是一句话,但这可是他琢磨了一宿想出来的,简单直接的插入,不会冷场,又能目标明确的得到想要的信息,更好参与进闺女的校园生活里。
大人怎么这么啰嗦,许佩佩不想回答,但小江阿姨在旁边,她不想给留下一个坏小孩的印象,于是随便乱回答:“咋样,就那样呗,坐在教室里闷死了,我就不能不上学,天天在外面玩吗?”
听听听听,这说的是啥话,许卫国从来没有这么和媳妇感同身受过,接连深呼吸好几次,才勉强稳住情绪。
江甜果赶紧开口,“刚刚老师还夸她了,说今天老老实实的在教室里待了一天,没睡觉也没影响同学,已经有很大进步了!”
“那就好。”
许卫国还是愁眉苦脸,江甜果只能劝他,毕竟一开始他们几人定的目标,就是让孩子坐在学校里就行。只要不出去瞎跑,别的都能接受。
因为目标定的足够低,所以江甜果觉得今天这样真的还不错,每天放学都有新进步,搞不好哪天还能坐在教室里听知识了。
多有盼头!
好吧好吧,许卫国可算是看到了点希望,又有动力伺候闺女了。
——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江甜果家的小菜地,就有了第一批收获。
这次是大丰收,但其实空心菜露出几片嫩叶的时候江甜果就开始扒着吃了。
结果因为她一直不愿意吃杆,只掐尖剥菜。好好的空心菜,硬是被她剥成了齐到小腿高的小树,再长不出嫩叶来。
林寒松于是把空心菜全薅了出来,这次不用从种子开始育苗,扦插个杆子就能活。
自留地里又是一排排小菜芽。
江甜果可惜地围着番茄苗苗转了转,种的太晚了,还没结出果子,就先迎来了冬天。可惜没有大棚,希望小苗苗能活过去吧。
还不到下雪的时候,但天也冷的不行了,老师们坐在生着炉子的屋里改完了试卷,登记好成绩后,江甜果和老师们开了最后一场教研会,本学期就算圆满结束。
放假的生活对她来说相当无聊,每天除了睡就是吃,而且屋子太冷了,取暖手段不够,为了节省热量,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了被子里,真是快闲的长毛了。
但其实整个家属院大概也只有她这么悠哉悠哉,因为临近年关,大家都忙着办年货过年。
钱改凤跑过来说她娘家公社这些日子分于杀猪,问她要不要买点。刘老师约着说市里百货商场年底会上新货,要不要一起去看看。还有隔壁王春花,也叫孩子们送来了一碗炸丸子和炸莲菜条。
可惜江甜果都兴致缺缺,不太想动弹,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过年了,她这个丑媳妇得回首都见公婆。
这一天来的特别快,1975年的一月下旬,林寒松两口子踏上了回北京的火车。
临城距离北京距离更远,为了赶路,他们是发车提前一天出发,在市里开了一晚招待所,半夜上了火车。
夫妻俩的行李也简单,林寒松的父母用不着他们贴补,所以一人一个的包袱里,除了装着衣物,别的就是林寒松的背包里,多了两瓶拖钱改凤找来的土蜂蜜。
这趟列车之旅不如上一趟舒服,过年回家无论对哪个时代的国人来说都是执念,车上人特别多,学生、工人、知青还有放了探亲假的军人,听说挤的连站票都卖光了……
还好林寒松想尽办法搞来了两张全程的卧铺,要不然这一路上可真难熬。
他买的是一个上铺一个下铺,晚上休息前,他把下铺让给江甜果,休息时,则是让她睡到上铺更安全些。
可算是能坐下来了,江甜果捂着脑袋,被挤得脑瓜子有点迷糊,休息了一会,她从挎包里摸出来几个橘子。
“都挤烂了。”她哭笑不得,好好的装进去,谁能想到会这样,也真是……
“吃不了就不吃了。”
“好,”江甜果把橘子扔了,想了想,擦干净手中的汁液,问林寒松,“你家里人的事,能再讲一些吗?”
第67章 年夜饭
林寒松认真想了想, 脸上闪过一抹极淡的怀念神色,“我爸是个挺正常的老头,我妈也算好相处, 只要不涉及到我大哥的事情……, 我大嫂平时接触的不多,维持表面和谐应该不难。最后是大哥……”
他这次停顿了很久,似乎想为这段复杂的兄弟情, 找到一个还算合适的注解, “他,尽量少打交道, 这个人,心思毒, 挺难相处的……”
他又打了个预防针,“先前结婚的时候, 我往家里打过电话, 但我爸反应不太好,不是很支持。要是回去有人给你脸色看, 你也不用忍着,尽管告诉我。”
“告诉你, 你怎么做?”江甜果真挺好奇的。
林寒松一本正经, “我带你走,不和他们来往!”有种幼稚的固执。
好家伙, 也是玩上了把为爱私奔(不对)。
江甜果哭笑不得,但还是表现出很感动的样子, “相信你肯定会保护好我的,但是,咱们回家是去过年的, 你也要心情好一些,别这么紧张好不好?”
知道的是回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去上战场呢,和个小机器人一样。
江甜果勾住他嘴唇两边,挤出来一个难看的笑。她能懂男人的矛盾,憎恶父母曾经的忽视,却又不可避免想得到关注。
这是人之常情。可以的话,江甜果不想让他活得太累。她的手指离去,男人唇角的弧度却没有落下,真实自然的笑,看起来比刚刚顺眼不少。
火车叮叮咣当地往前行,越往北,气温越冷,视野里的白色也就越多。
直到有一天早上,江甜果被被子里的寒意冻醒,发现列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了,车厢里还弥漫着一股不安焦躁的气氛。
“这是咋了?”
火车在行驶中避让临时停靠是常见现象,但这次好像不太一样,再一看,睡在下铺的林寒松也是不见踪影。
对面有嫂子热心回答,说是大雪封路,列车走不动了,得把雪铲完才能继续往前走。说着又自嘲,说自己是卡着假期和年关回老家过年,结果人算不如天,反倒让大雪给堵路上了,这下别说回去过年了,怕是假期都得折腾进去。
江甜果心不在焉的听着,越等不见人越揪心。虽然知道林寒松不会出事,但——,还是去找找图个心安吧。
谁想着却被人先拦住了,是同一车厢睡他们对面的男人,看着像是刚从外面回来,衣服上还带着雪渣,气喘吁吁地说。
“妹子,你男人托我带句话,说他在外头帮忙铲雪,让你别担心,就在车厢里好好等着。”
铲雪?
江甜果顺着男人的话往车门处去。
冷,在车厢里还不觉得,越往这边走,地面就越湿滑,关不住的冷风从车门缝隙一股股钻进来。
她努力裹紧身上的军大衣,但仍旧感受不到暖意,上下牙直打颤,抖着身子站到了车门边上。风太大了,卷着鹅毛的大雪,模糊的视线都不太清晰。
她双手扒在车门上,脚尖踮得高高的,使劲把小块车窗玻璃给擦干净。然后透过玻璃努力看呀看,试图从扫雪的雪人里找到林寒松。
可惜所有人都是裹着又宽又厚的棉衣,像一只只沉默且勤劳的大白熊,没有人有多余的精力愿意抬起头来看看,自然她搜寻不到林寒松。
脚尖踮得发酸,手也因为反复擦拭,变得通红且僵硬,突然远处的雪人里突然有一个直起身子来朝这边挥了挥手。
明明看不清脸,甚至连身形也不确认,但江甜果就是冥冥中觉得,这个对她挥手的就是林寒松,所以她赶紧也挥手回应。
同频确认后,是心照不宣的欢喜,江甜果提了好久的心终于放下了。
“妹子,外头的是你对象?”转身要回去的时候,有热心的婶子往她手里递了个热水杯,被温度刺激到,她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冻僵了。
“年纪轻轻的不知道注意身体,你一会儿回去可得把手好好暖暖,要不然准落冻疮。”
江甜果捧着茶缸笑着说谢谢,坐下来陪婶子聊了一会儿。说到林寒松,“是,我一起来就不见他,听人说在外头铲雪,所以找过来看看。”
婶子钦佩,“那你男人可真行。列车员动员了好半天,结果下去的没几个,都嫌太冷。”
“他是军人,这时候站出来是应该的。”江甜果笑笑,与有荣焉,却又忍不住担心。
这趟出门两人都没有带特别防寒的衣服,室外工作需要的防寒靴和棉手套也没有,万一冻出来病了怎么办。
她稍微暖和了些,就谢过好心的婶子,心乱如麻地回去了。回车厢的一路上都有人聊着,说今年是个灾年,夏季南方下大雨起洪水,熬到冬天,北方又下大雪发雪灾。真是不叫人安生。
唯一庆幸的就是他们的火车已经快到首都了,这会儿有铁路上的工作人员,和列车下来的志愿者一块清理,总是比停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荒地上幸运些。
雪太大了,到处都反着白光,甚至连天色也不太明显。
边上都是人们说话的声音,很吵很乱,江甜果不想参与进去,就坐在上铺抱着被子,静静的等着。
手表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吱呀”一声,车门处堆满了雪,花了好大力气才拉开。
然后是一道穿堂而过的风声,带着凛冽的寒气,扰了一群闲人。除雪者们站在车厢连接处,又是拍雪又是跺脚,噼噼啪啪处理了好半天,火车也随之缓缓启动。
林寒松俊脸冻得通红,带着一身寒气回了车厢,“早上和中午吃饭了没?”话还没说完,手里就被塞进来个滚烫的茶水缸。
“你……”
“我在车厢里都好,你在外头没冻着吧?”
她拉起男人的手,心疼他水杯都捧了好半天还是没回过温来,两个手掌漫着不健康的紫色,“就这么干了一天,你这双手是不想要了?”
“哪有?”林寒松把手掌抽回,不想让她细瞧,“发的有手套,一直戴着呢,真没多大事,一会儿就暖回来了。”
江甜果不痛快,觉得自己就是同情心泛滥,林寒松之前都那么怀疑试探她了,结果自己还心疼他,真是闲的没事干!
她就这么在心里左右脑互搏,又是气又是心疼,傲娇又别扭极了!
铲雪的人回来了,一下子热水成了急需品。列车员的两个大热水壶都倒空了,还是供不上,最后只能彼此之间互相匀匀,暖手别想了,有一点喝的暖暖身体就行。
但是林寒松手里却是满满一大茶缸的热水,烫到了心里。
“谢谢媳妇心疼,我特别开心。”
江甜果扭过脸,“嗯”了一声,心不在焉的整理起那几件已经被反复拿出来好多遍的行李。
林寒松灼灼的目光还在盯着,江甜果被盯烦了,抽出来兔毛护膝扔了过去。
“再有下回你提前穿上,要不然冻成老寒腿,没人伺候你!”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有严师长活生生的例子在前头。听说老爷子已经被迫卧床办公半个月了,这还是用了江甜果做的兔毛护膝后又多扛了几天,要不然按往年的惯例,早就躺床上去了。
“这不是去得急没顾上,再有下回我肯定……”
江甜果脸色不善的扫过去,林寒松怂得比谁都快,“现在就换上!”
江甜果看着他把护膝穿好,又找出来了饭盒,“你饿不饿,我去打饭?”
“列车长说了,铲雪的管饭,等会儿我去领。”
说曹操曹操就到,列车员推着餐车来了,有人闻见肉味伸着脖子问是怎么卖的,结果等来一句非卖!
林寒松拿着饭盒出去,从口袋里掏出来张纸,列车员看过之后,拿起饭盒给他盛饭。
林寒松拦住她,悄悄递了张钱过去,“同志,我爱人也还没吃饭呢,您能不能……?”
“规定是不允许的,”林寒松又递了一张,列车员轻咳一声,小声说:“但是可以多给盒饭,菜给你稍微多打一些。”
“谢谢同志!”
林寒松端了满满两盒饭一盒菜回去。
“做的啥呀,这么香!”对面床铺的女人探头瞅下来,一打开居然是满满一盒,肉多菜少的红烧肉炖土豆。
为了犒劳下了苦力气干活的人们,厨师长也是使出了厨艺巅峰,一道菜做到登峰造极。红烧肉炖得软烂,土豆吸饱了肉香,轻轻一抿就在嘴里化开,汤汁也勾得粘稠适度。
这么一口混着饭扒拉进嘴里,在这寒冷的列车上,真是要给人美上天了!
尤其是,过会儿售卖晚餐时,列车员只推出来一盆稀粥一道素菜和一锅窝头,不仅寒酸,而且还涨价了!
但是再憋屈再不服气能咋着,谁让该出力的时候他们没出,这会儿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馋着、饿着!
有的吃就不错了!
好冷好冷的冬天,为了不浪费热量,大部分人都是选择吃完饭直接上床睡觉。
不过晚上也并不好过,空调暖气自然没有,事实上,车窗能密封紧就算是幸运。
林寒松和对面的男人商量了下,两人都拿出了军大衣,挂在门口,勉强能挡住一些从过道钻进来的寒风。
然后,对面的小夫妻就在江甜果目瞪口呆的眼神里,躺进了同一个被窝。
emmmm,虽然理解是因为天太冷了,取暖不易,但是公开场合,尤其是这么保守的年代,两位的胆子是不是太大了?
而更离谱的是,林寒松居然还有样学样,狗男人悄悄地往铺位上一躺,努力往墙上靠了靠,然后掀起被子的一角,邀请她,“挤挤暖和。”
“算了,”江甜果健步如飞的爬到了上铺,穿这么厚还挤一个被窝,她怕自己晚上被闷死!
这样也还行,冷就冷了点,努力暖暖总是能暖热的。
事实证明,江甜果又一次有先见之明了。半夜时火车又停下了。这次她清晰地听到了,列车员动员乘客下车铲雪的声音,还有林寒松尽量放轻动作,悄悄离开的声音。
她闷在被子里叹了口气,不管咋说,林寒松的人品不容置疑。她当初不就是因为他的正直善良才动心的吗……
火车最后一段路走的并不容易,几乎是全靠人力清出来一条铁轨,好在确实离首都不远了,又艰难的行驶了一个半白天,停靠的时候已经下午两三点了。
能安全抵达,车上所有人都是松了一口气,挤着要下车去。
江甜果不太着急,重新洗了把脸,又拿出镜子照了照,把头发扎好。磨蹭了好半天,等车厢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们才一路无阻的离开。
林寒松从火车上下来后,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心情十分复杂。
首都同样下了雪,不过有环卫工人付出,大街上扫得还算干净,不影响正常出行。
江甜果好奇的看着这座还未经过繁华的未来超级大都市,像是彩色照片洗去了一层的质朴,到处都透露着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江明川带着她去了公交站台,说:“今天除夕,公交车会早点停运,咱们快走。”
江甜果问,“你家年夜饭是几点?”
“六点半?”林寒松不太记得时间,大致说了一个。
那还来得及,“咱们先去百货商场。”江甜果虽然是头一回来,但并不妨碍她果断干脆的做决定。
“我爸妈不缺百货商场里的东西……”林寒松以为江甜果是要给他家人再置办,不太赞同的说。按照往年的经验,送了也是放着落灰,白瞎送礼人的一片心意。
“先去看看再说。”江甜果不多说,只是催促着他先上车。
首都还是首都,是过往那些小县城比不上的,江甜果难得感受到了宽阔平敞的柏油马路,还看到了非军用的小轿车,感觉挺稀奇的。
公交车停在了一处较大的百货商场,江甜果带着林寒松下车,然后直奔柜台,先拿了一盒防冻膏。
“当回事赶紧涂上,你的手再不管就要长一手冻疮了!”
高强度户外工作两天可不是开玩笑的,林寒松说着没事,但一直藏着的手,却是又红又肿,再不管就要烂了。而且冻伤不可逆,冻疮一旦长了,明年还会接着长,特别磨人。
江甜果告诉自己这是为了不失去长期洗碗工具人,要不然才懒得心疼他。
亲眼监督着林寒松把两只手每个缝隙都涂了一层厚厚的冻疮膏,她这才又去了其他柜台。
虽然林寒松说着不用给家人准备礼物,但新媳妇头一回见长辈,怎么着也得有所表示,要不然说出去,只会让别人觉得她没家教。
但要是表示的太贵了也不太行,江甜果在柜台仔细选了选,决定走小东西里的贵东西路线。
给两位女士选了颜色不同的羊绒围巾,男士则是同款的玻璃杯。
她又在柜台里买了专门用来装礼物的盒子和漂亮的彩纸,把刚买的这些礼物,连带着从临城带来的蜂蜜都精心的包装好,这才算大功告成。
林寒松的父母住在军区大院里,公交车咣当咣当一直到天快擦黑,才终于行到了目的地。
门口的警卫员还认识他,所以让做完登记后,就将两人放了进去。
这时候的林家正在准备今晚的团年饭。
林寒松的母亲白青芝站在门口,时不时向外张望着,但是天色黑了,她眼睛不太好使,于是喊大儿子,“寒玉,你去大门口迎一迎,都这时候你弟也该回来了!”
林寒玉不如弟弟,没有继承到父母的优点,身材普通长相更是普通,没有一点文人气质,却往脸上硬是加了副眼镜,十分的违和。
他听话从屋里出来,却是把母亲拉了回去,“这么冷的天,您还在外面站这么老半天,就不怕冻着?管那混小子回不回来,咱过自己的年!”
老太太摇了摇头,两只手攥得紧紧放在膝盖上,“你说是不是上次打电话,你爸说得太狠了,他心里气我们,不愿意回来过年?”
林寒玉推了推眼镜,林母看不见的地方,眼神里划过一道暗芒,他好言劝着,“您就是太惯他了。哪一家当儿子的像他这样犟,动不动就和我和您和爸生气,不像一家人倒是像仇人。”
“别这么说……”白青芝重重叹了口气,心里说不失望难受是假的。
年夜饭一道道端上桌,一家人的气氛也越来越沉闷,突然大门响了两声,林父一马当先地跑过去开了门,动作利落的半点不像从战场上受过伤退下来的。
“回来了。”推开门,见到的是的小儿子,林父心里高兴,一双老眼隐约还冒出几朵泪花。
一年不见,父亲又老了不少,林寒松在心里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闷闷的喊了一声“爸”。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林父背过身,胡乱抹了眼泪,冲着里头喊,“老婆子,你儿子回来了!”
屋里的门再次被打开,走出来两个人,走在最前上了年纪的是林母,她身后跟着个中轻男人,应该就是林寒松的大哥了。
林寒松对上他们,脸上的情绪也淡了几分,依次喊了过去。
林寒玉点头,看着站在一旁的江甜果,眼神里充满探究。
“这位就是弟妹了吧,也不和我们介绍介绍!”
“外头冷,先进屋,进屋再说。”林母难得没顺着大儿子的意思,欢天喜地的领着人进了屋。
进了屋,江甜果先开始喊人,又把礼物递了过去。
林父林母也早有准备,从兜里摸出来红包交给她:“你们结婚,我们身体不好也没顾上去,改口红包现在给你补上。”
江甜果笑着接过去,亲昵的坐在林母边上聊天。
屋里气氛正好,林寒玉突然开口,“回来前也不往家打个电话,不知道爸妈有多操心?神不守舍的等你们到现在,团年饭都没开席。”
林寒松低头听着,没反驳也没同意。
这话听着像是在骂他,大过年的,林寒松懒得搭理他,毕竟按照以往经验,一接话两人就得吵起来。
但江甜果分明听得清楚,厨房里还传来锅铲碰撞的声音,明明就是没做好,还偏要找个理由道德绑架人。
连忙接过话头,“我们这不是想回来给爸妈个惊喜,可惜路上出了意外,今年的雪下的太大了,火车堵在路上,扫雪铲雪用了好几天。”
林寒玉看到江甜果,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弟弟娶的媳妇好像有点意思。
他眼神直勾勾的,带着显而易见的探究和一丝微妙的恶意,林寒松突然起身,借着倒水的动作和江甜果换了个位置。
“小两口感情真不错!”他意味深长地感慨。
很快在厨房里忙活了一晚上的大嫂姗姗来迟,江甜果抬头看过去一眼,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从五官能看出曾经的风采。只不过不知是上了年纪还是生活压力,脸上长出了细纹,看着比林寒玉老上一些。
“饭好了,可以吃了。”她这么说着,转身又进了厨房,和家里的小保姆一起把饭菜端了出来。
因为刚刚林寒玉的话,一群人有些尴尬的坐在餐桌上,林父咳嗽一声,率先端起酒杯,“行了,小松今年也结了婚,往后就是正儿八经的大人。你们两兄弟也别跟从前一样,动不动就闹起来打起来耍脾气。来,新的一年希望咱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过得越来越好,一起喝一杯。”
说得吉祥,可惜在座附和他的只有林母。
等了几十秒钟,林寒玉才同样端起酒杯,意味深长地看着林寒松,“弟,希望你懂哥的良苦用心……”
第68章 兄弟
良苦用心?
林寒松轻嗤, 他最厌恶林寒玉这副装模作样,像是为别人好的嘴脸,换做从前, 他会直接掀桌子走人。
但是今天媳妇在, 他不想让她看到这样的一面。
林寒松端起江甜果面前的酒杯,把里面的白酒倒进自己杯里,然后把酒杯涮了涮, 重新倒进去了开水。
居然没有发火, 桌上人都惊讶于他的异常,一时间就这么看他的动作, 然后听到他说:“良苦用心?你还有这东西,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也不通知我一声?”
语气淡淡的,听起来像句玩笑却让人无端冒起一团火来。林寒玉脸色一黑, 想顶回去, 却被一道轻咳打断。
大过年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白青芝恼火地瞪了丈夫一眼,试图缓和餐桌上的气氛, “赶紧动筷吧, 一会儿菜该凉了。”
“明明是亲兄弟,怎么一见面就火药味这么浓,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把我儿子换成了炮仗!”
挺幽默的笑话,可惜在场没一个人有心情笑得出来, 尤其是林寒玉,江甜果看到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得更黑了。
联想到了他幼年被寄养在村民家里的经历, 只觉得这个笑话更是黑色幽默,讽刺到没边。
都说子女不和,必是老人无德,林寒松心里有气,林寒玉未必就没有,真是有意思呢。
就这样,这顿饭的氛围愈发尴尬,只有林父林母在说话,林寒松懒得搭理所有人,江甜果则是有问再答。
需要社交时她可以表现的出色,就比如和严师长相处时,但林寒松的家人,暂时她懒得耗费心力去交际。
江甜果于是闷着头吃饭,主攻几道一看就是从外头打包回来的熟食上。不愧是首都,大师傅的手艺都不一样,味道真不错!更别说还不用自己排队花钱买,江甜果吃的更开心了,还没忘记给林寒松也夹,夫妻俩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盘里的肉下的飞快。
林寒玉看的眉心直跳,给坐在旁边的妻子打了个眼色,于淑华拿起筷子,夹走了碟子里的最后一块肉,笑眯眯的看向江甜果。
“我一见弟妹就觉得面熟亲切呢,总想着和你多熟悉熟悉。桌上这几道菜挺合你心意?这可是我上午排了两三小时才买着的,喜欢的话,过两天我再张罗一桌?”
“嫂子真好,那我就等着吃了。”
于淑华被她耿直的话一噎,正常流程不该是你推我让,咋就直接应下来了,就没见过这么能顺坡下驴的人。想起听过这个弟妹的消息,好像是乡下人,连小学都没毕业,也怪不得这么没教养。
她嘴角抽了抽,“弟妹在乡下,吃不着好的,来城里,我这个当嫂子的得好好招待。”
“部队是偏僻了些,物资比不上首都,谢谢嫂子热心招待,等有空你去了,我让你尝尝家里自留地种的青菜和番茄。”
呵呵,要她的肉吃,结果开的空头支票,却是一堆不值钱的青菜,于淑华在心里骂了好几遍抠门精,爱占便宜的乡下人。
本来看着江甜果细皮嫩肉,从头到脚收拾的不差,她还在心里怀疑听说的乡下人是不是假消息,谁能想到验证的这么快……
她开口想阴阳怪气几句,却被林父给打断了。
小儿子平日里是个闷葫芦,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能张嘴说上两句的儿媳,他于是问起了他们的军队生活。
江甜果本来是不想回答的,但吃完饭众人离开餐桌,眼看着家里的男人一个个都没动,于淑华却开始动作,显而易见,最后收拾残局又是女人们的工作。
她才不干呢,于是就和林父聊天拖延时间,也不说啥重要的,就逮着小两口改造自留地说开了。
说的有趣,听的人也乐呵,客厅里其乐融融的氛围,传进在厨房里苦哈哈刷碗的于淑华耳朵里,气得她又是火冒三丈。
等人刷完碗出来,江甜果又适时的表现出自己的困意与疲劳。
林母赶紧说,“坐了这么久火车是累,床早就铺好了,你们赶紧去上床睡觉吧。”
于是小两口上了楼,进了二楼一间不大的房间。房间被提前打扫过,干净整洁,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和衣柜,家具旧了些,但并没有多少磨损痕迹,似乎林寒松没有在这里常住过。
“先休息吧。”刚刚说累不全是托词,舟车劳顿了一路,江甜果完全是靠意志力撑过了今晚的交际。
该说不愧是首都的家属大院,林寒松家居然有独立的浴室。这也就算了,更让人惊喜的是还装有喷头,每晚定时供应热水,能在冬天洗上热水澡,这也太爽了吧。
这里就不得不拉踩临城军区,天暖和的时候还好,在自家凑合着也能洗洗,到了冬天就只能指望着部队发澡票。
张数有限就算了,为了节约能源,澡堂还只在每周特定的两天开放,每次洗个澡,难度和打仗也差不了多少。
最让江甜果受不了的是,澡堂离家属楼有五分钟的路程。
这点距离在平常不算什么。
但换在寒风刺骨的冬日,穿着又厚保暖性又差的棉衣,洗完澡再有冷飕飕的寒风往脖子里使劲灌。
这酸爽,啧,走在路上只觉得自己像一棵随风飘摇的可怜小白菜。还是珍惜难得的室内浴室吧。
江甜果乐颠颠地收拾了换洗衣服,进了浴室。二楼的浴室是公用的,林寒松不放心,打开了卧室门,随时注意着走廊上的动静。
结果偏偏有人不长眼色地凑了过来,林寒玉闪身走了进来,看着这间小房间,眼里闪过得意,这是他曾经战胜过林寒松的证明。
他假惺惺地开口,“你结婚成家了,要是能在首都常住,我肯定把大房间让出来。”又说,“其实房管局我分的也有房子,就是惦记着照顾爸妈才没去住,啧……”
林寒松闻言站起身,头顶的暖光打在他脸上,辨别不出喜怒。
林寒玉掏出烟盒让了支烟,“这么久,没见就没话想和哥说的?”
眼见他打火机一按,要在屋里引燃,这个动作带来的反应,居然比挑衅更有效,林寒松拉过他的胳膊,强硬扯着他走了出去,“有话直说。”
没有妻子在场,他对这个亲哥不会有一点好脸色。
兄弟俩转到了二楼走廊上,处在新旧一年交界的日子,窗户外噼里啪啦响着鞭炮,林寒玉掸掸袖子,不紧不慢地点燃了烟,饶有兴味地说:“我还以为你学好了,怎么还是和野蛮人似的,你平时对弟妹也这样?”
林寒松不耐的皱起眉头,“八年前没挨爽?现在求我再满足你一次?”
“林寒玉……”他向来是不喜欢叫哥的,伸手拍落那支烟,在对面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上前一步狠狠踩灭,那一点红亮的火光变成灰白色的烟灰,研磨在皮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来恶心我,你试试看!”
因为这个动作,兄弟俩的距离被迫拉近,林寒玉必须要仰起头才能看清对面人的面部表情。
再不是小时候,他可以轻而易举俯视的样子了。林寒松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迅速成熟成长起来,长出了很像父亲,强势且有冲击力的骨相。尤其是带着他身上,那股慑人的强者姿态。
哪怕兄弟俩都不愿承认,但他完全像是林父的翻版了。
这糟糕的一眼让林寒玉瞳孔里折射出本能的恐惧,他被迫回想起了,那段不愿提及的恐怖经历。八年前林寒松参军离开时,他被人堵在巷子里狠揍了一顿,肋骨打折了两根,在医院躺了两个多月才活过来。
那天晚上他无比确定,凶手就是即将离开要去参军的弟弟。
但偏偏没有任何证据,连他的父母,也摆出了小时候弟弟告状时,同样的回应姿态。
告诉他,怎么可能、不会的,他们是亲兄弟,没理由下这么重的手?
自食恶果又自食苦果,
林寒玉开始后悔,这段日子被权力冲昏头脑,居然生了胆子来招惹这个煞神。
当年的经历告诉他,林寒松是不会吃亏的人,愿意的话,他的拳头是能打死人的!
三分钟后,林寒玉狼狈地回到了自己房间,妻子不解的看过来,“跑这么急,外头出啥事了?”
“没有,”他对着妻子又是变了副脸色,暗自磨了磨牙,随口找个理由撒气,“今晚吃饭,你对着弟妹是个什么态度!心眼这么小,就因为你影响我们兄弟俩的感情……”
他似乎找到了绝佳的撒气桶,喋喋不休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骂着。于淑华木楞的站在灯下,嗫嚅的抿了抿唇,不敢逃避,更不敢顶嘴。
今时不同往日,当年结婚时她还是名门小姐,但几年运动下来,她成分不好的家庭早已分崩离析,要不是林寒玉,怕是她也得去最苦的农场改造。
所以于淑华再也没有,也生不起强势的心思。顺从和听丈夫的话,是她自己摸索出来的生存法则。
就这样吧……
愚昧麻木地活着,总比痛苦清醒的死掉要好。
——
晚上躺在床上,江甜果就着床头的小灯抓着林寒松的手指查看。
骨节分明的指头被冻成了一根根胡萝卜,又红又肿不复往昔的苍白瘦削。
她摸了一把,声音有点冷,“没涂防冻膏?”
林寒松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洗完澡还没来得及……”声音非常心虚。
江甜果把手拿近了,又看了看,“这么红,你拿手抓了?”
手心里的指节不自然地蜷了蜷。
江甜果看他,林寒松不看她。
拿他没办法,要是往常江甜果该发火了,但鉴于今晚见识了林寒松在家里的处境,她决定对这棵小白菜稍微好一些。
所以控制住情绪,下床从包里找出防冻膏,挖了一大坨抹在他的掌心,顺便把手指上的在他手背蹭了蹭。
“好了,你自己涂。”
冻疮膏很大一坨在手心慢慢化开,没过一会儿,伤处火辣辣的痒和疼就消解下去不少,起码能让他今晚安生睡个觉了。
林寒松搭在被子上的手指一点点蜷起来,然后收进掌心。突然想到了刚刚吃饭的时候,他两只手上的异样是那么显眼,但一桌人居然没有一个发现,他甚至连一句口头上的关心都没有得到。
林寒松反手抱紧了江甜果,把人搂在怀里,好久好久都没说话。江甜果轻轻拍了拍他,实在太困就这么进入了梦乡。
第69章 百货商场
第二天一大早, 她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叫醒的。
林寒松不见人,估计又去锻炼了。不是自己家,江甜果先把衣服简单穿好才去开了门。
于淑华却等出了一肚子火, 她颇为阴阳怪气的扫了人一眼, 一双眼睛还使劲往屋里瞥,格外引人不适。
江甜果反手把身后的门一关,甜甜问她:“嫂子, 您一大早来是有啥事吗?”
一看手表才六点, 不管啥事,肯定没打好主意。
果然, 于淑华两嘴一张就开始瞎扯,“爸妈身体不好, 你们小两口不在首都,我和你大哥多照看一些, 这是应该的。但大过年, 你又是头一回来,是不是得在长辈面前尽尽孝心?”
“你的意思是?”江甜果微不可见的挑了挑眉毛, 姿态随意地往门框上一靠。
于淑华笑得善良,“按规矩, 初一早上得吃饺子, 你下厨的话爸妈肯定开心……”
说着又警惕地掀起眼皮,“你不会不愿意吧?”
“怎么可能?”江甜果笑眯眯地跟着她走到了厨房, 看见地上还没摘洗的韭菜,和案板上整块的猪肉也没生气, “嫂子不提,我还不知道有这个规矩呢。”
“我手头还有别的活没干完。”于淑华提前说到前头,她是来找茬的, 可不是为了展现和睦妯娌情,不会跟着江甜果一起干活。
“那嫂子忙去吧,这边一切有我。”江甜果嘴角的笑容更大,善解人意地让于淑华赶紧出去。
她态度这么好,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甚至让于淑华忍不住在心里纳闷,昨天晚上江甜果的种种行为,会不会不是她以为的心机深沉,而是这就是个好糊弄的蠢人呢?
要是这个弟妹真是个干活勤快的人,哄着她留在北京也不是不行。既能拿捏住个人质,家里还能多个保姆。
她越想越美,嘴角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听到厨房传来一阵极响的“哐哐哐”剁肉声,在安静的早晨格外刺耳。
这架势怕是能把整个房子的人都吵醒!于淑华幸灾乐祸地抬头看了看。
可惜剁肉声没响几下就停了,她等了又等,怎么厨房里还是静悄悄的。于淑华心里抓肝挠肺地好奇,想溜去看,又怕被抓着帮忙干活。
毕竟饺子可不是容易事,从洗菜剁肉再到揉面擀皮,做一家子的饭菜,俩人一早上也不一定忙得转。
这么一想,偷懒的心最后占了上风,于淑华悄悄溜上楼睡回笼觉去了。
林寒松六点半点拎着早餐回来的时候,没在房间见着人,在家里四处找了找,居然在厨房见着了媳妇。
听说她在做大嫂指使的活计,他想都没想挽起袖子要洗手帮忙。江甜果在家里就没做过饭,如今让她一个人做一大家子的早饭,能不能做好另说,他心疼媳妇累着。
江甜果哪能让他破坏自己的大计划,连忙让他把早餐拎进来,两个人先在厨房的小桌子边上简单对付几口。肚子填饱,又交待林寒松把买多的早餐拿出去,分给警卫员或者是旁边的小孩,给谁都行,反正今天早上不能让林家人吃着。
具体的计划,她神神秘秘地不肯说,但林寒松一看就知道她这是肚子里有不吃亏的计划,那自己只要配合就行了。
于是按她的吩咐拎着早餐,出去又溜达了一圈。等回来的时候七点二十,江甜果已经把饭都做好了。
她先去于淑华房间敲响了门,让她帮忙喊人吃饭。
女人不敢置信,“你这么快就做好了?”不得了,没看出来弟妹还是这么个麻利人!
江甜果腼腆的笑笑,等林家人都在餐桌前坐定了,她这才端着盛好的一碗碗饭出来。
为了让大家能第一时间尝到,她可是早早就把饭盛出来晾好了,坐下就能吃。
可惜她这番良苦用心没几个人能懂。
于淑华看着碗里辨不出形状的,不明面块和肉块混合物,嘴角狠狠抽了抽,没忍住问,“弟妹,你做的这是饺子吗?”瞅着跟猪食似的,这玩意真能吃吗……
林父林母也不解,只不过质疑的不是饭菜,而是,“怎么今早是小江做饭?”
这话问的,于淑华脸色一变,江甜果眼睛一亮!
“嫂子,我,我做错了吗……”她摆出副天真委屈的样子,“对不起啊,你交代的,怎么被我一下子就搞砸了,我没想到会成这样,呜呜呜都是我太笨了……”
林母听着听着皱起了眉头,“淑华,咱家没有给儿媳妇立规矩的说法,你这事做的不对。”
林寒松听到她的话微微惊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我没这个意思!”不管咋着,肯定不能承认,于淑华也委屈巴巴的想解释,谁想到林寒松也开口了。
居然说:“她在家里都没做过饭,下次再有这种事,嫂子还是直接找我吧。”
于淑华:“??!!”
她刚想说江甜果是故意搞砸的,谁想到人家男人出来现身说法。天底下居然真有不做饭的娇贵媳妇!
她无语了,再一看自己的丈夫,正一言不发的翘着二郎腿看报纸。
感受到她的目光,林寒玉不轻不重地扫过来一眼,不太耐烦地样子:“行了,你去把饭再煮一遍。大年初一早上,不值得为这件事闹得不愉快。”
于淑华一听这话脸都绿了,合着到最后挨埋怨是她,活也是她干,从头到尾捞不着一点好,行,可真行!
她压着火气,转身进了厨房。
看清楚这锅饭的具体构造后,更是连火都发不出来了。锅里骰子大小的肉块,和巴掌大的面疙瘩,谁能救,怎么救……
她被迫耐着性子把肉块捞出来一个个改刀,面团疙瘩捞出来重新放在盆里,加水加面再揉一遍,擀成半烫面的面条。
苦哈哈地折腾半天,于淑华忍不住开始后悔,真不知道她是图什么,白白被人家小两口秀了一通恩爱,又惹了婆婆的不快,最后还是自己打扫烂摊子。
咋就能这么倒霉!
这顿早饭最后吃到了早上九点,江甜果的大作哪怕被努力拯救了,味道还是十分一言难尽。
为了不浪费,林家人都在捏着鼻子吃,江甜果和林寒松提前开过小灶,吃了半碗就转身上了楼。
这边拜年的规矩,初一不走动,但是会有邻居的小孩跑来拜年,甜甜的要瓜子和糖。到了初二才开始互相拜年。
好不容易来了趟首都,总得出去见见世面,江甜果问林寒松,有啥好玩的没。
“初一的话,有庙会?”林寒松多年没凑过热闹了,隐约是记得有这个东西。
江甜果来了兴趣,她在这个时代赶过集,倒是还没逛过庙会,于是风风火火地收拾好,就让林寒松带着她出发。
只是到了地方俩人傻眼了,城隍庙前空荡荡的,没啥人,更没有节日氛围。
“你记错地方了?”
那肯定不会,他们附近找了好几个人打听,才知道是受运动影响,已经小10年没办过了。
空跑一趟,两人都有些失落,但出了门,肯定不能轻易打道回府,于是又商量着接下来该去哪玩。
挑来挑去,江甜果最终选择了新华书店。意外的是,大年初一这里人居然还不少。
新华书店是栋四层的建筑,进去才知道只有一二层开放,而且和她过去了解的模式不同,这时候的书店还采用闭架销售的模式。
前面是柜台,后面是书架,客人来回指着,要拿本售货员再给拿哪本。
江甜果对这时候的书本也不熟悉呀,于是就趴在柜台边上,瞪圆了眼睛看了好半天,才大概看出来售卖的书籍种类。
以伟人和主要领导的政治性书籍为主,辅以一些工具书和少儿读本。
本来她想着作为数学教研组的组长,来一趟首都,总得带回去点什么,教辅资料就不错。
谁想到这东西不仅临城没有,首都也没有。她在柜台看了又看,最后买了一本巴掌大的小□□走了。
新华书店旁边就是百货商场,上次时间紧,没来得及好好逛,正好今天再逛一圈。
她直奔服装柜台,首都的温度太冷了,俩人身上的衣服,尤其是鞋子,都得升级一下。
江甜果看中了柜台里的一双,让售货员帮着拿出来,问林寒松,“你看这双怎么样,人造革胶底,估计穿着能舒服。”
“我看看。”
林寒松说着伸手要接,没想到有另一只手凭空从中间横插一道,直接把鞋从柜台上截走了。
江甜果略带惊讶的转身,看见来人之后倒是不惊讶了,居然是赵继红。
在部队里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躲着人,反正许久不见了,如今再一见面和大变活人一样。
穿着长风衣,踩着小皮鞋,神气地仰着下巴,豪气地往桌上拍了几张大团结,“这双鞋我要了!”
边上有懂行的围观群众议论她的穿着,说身上的风衣是友谊商店的外国货,脚上的小皮鞋更是百来块一双,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二代出门了。
想在首都穿这一身出来炸街,不仅得有钱,更得有势。
就是从别人手里夺东西,也忒没素质了点。
江甜果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提醒她:“这位同志,买东西得先来后到,”
赵继红旁边还跟了位男同志,个子样貌都不差,就是气势不行,带着点小家子气,跟在她身旁像是矮了一截。
这会儿跳出来开口,“我们钱都已经付了,你在这说先来后到?该先来后到的也是你们才对吧!”
被人踩到眼前挑衅,江甜果笑了起来,“穿牛皮鞋的人也看得上人造革的东西?”
这时候的人造革技术不成熟,穿着不如动物皮柔软,时间久了还会往下掉黑皮。
所以论物美价廉比不上棉鞋,论排场比不上皮鞋。通常是些好面子的小年轻爱买,显然和赵继红这一身打扮格格不入。
“你管得着我吗?”赵继红伸出一条腿,双手插兜,大马金刀地站着,眼神里充满得意和蔑视。
林寒松一个副团长能有多少钱工资,在京城的地界完全不够看的。赵继红这趟回家可是得知了不少好消息,正想耍耍威风,又偏偏狭路相逢遇上了仇人,这难道不是送上门来给她打脸的吗?
“我付完钱了,劳烦您包起来。”
这位售货员心里有一套自己的工作守则,不插手客人之间的纠纷,谁给钱就收谁的,于是利落地收钱开票包鞋。
林寒松皱着眉头,要找售货员和赵继红理论,江甜果拦住他,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赵继红拎着包好的鞋子,得意洋洋地在手里晃了晃,然后随手扔给旁边的男人,“我家没人稀罕,给你了。”
那样子和打发路边的乞丐也差不多。
“谢谢赵同志!”男人是因为赵继红的背景才跟过来讨好巴结的,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他家境不好,一双好几十的靴子赵继红看不上,他却是需要得紧。
于是直接在柜台边换上了,赵继红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又看着林寒松,嘲讽意味十足。
好像在说,当时他看不上她,结果现在他穿用的还不如她身边的一个跟班。
可惜,她这么表演了一番,林寒松除了最开始皱着眉头看了一眼。
接下来像往常一样把她当空气,转身跟着媳妇去了另一个柜台。
江甜果指了指售货员身后的货架,“同志,麻烦把那双高跟鞋拿给我看看!”
她拎着一双大红色,鞋头还点缀着塑料红花的高跟鞋对林寒松展示,“我还没穿过高跟鞋呢,这双应该会适合我吧!”
第70章 拜年
适合她?
林寒松想起两人第一次逛百货商场时, 江甜果对大红花设计半点不感冒,甚至可以说嫌弃。
总不能是突然转了性,那就只能是……
他微微一挑眉, 跟着说:“可以买一双试试。”
赵继红在一旁瞅着, 看见这双大红色配塑料大花的高跟鞋,没忍住抽了抽嘴角。这土不拉叽的审美,一眼相中柜台上没人要的货色, 果然是乡下妇女。
但买什么东西不重要, 重要的是抢!
她又走到柜台前,问售货员:“这双鞋怎么卖?”
“48元加一张鞋票。”这个售货员还是有原则的, “是这位同志先要的,而且这款就剩最后一双了, 您先看别的吧。”
赵继红不容拒绝地把鞋拉过来,“让她先看, 你看她穿的那副穷酸样, 能买得起吗?”
这话说的就有些过分了,江甜果虽然穿得不如她浮夸。但也维持在普通群众的水平线上, 怎么也和穷酸俩字沾不上边吧。
果不其然,她的话一出, 惹了不仅一个人, 还惹了一群人。
本来只是看热闹的人,这下子忍不住得含沙射影的说道说道了。
若有若无的议论声飘进了耳朵, 气的她又把钱推了推,催促:“赶紧把帐给我结了!”
江甜果也不执着这一双鞋子, 笑了笑,转身去了下一个卖围巾的柜台。
“对,就这条绿色的, 麻烦拿下来看看。”
赵继红没等鞋子包完,就再次抢先一步买下了围巾。
之后就像被鬼缠上了一样,江甜果去哪个柜台相中了哪个商品,赵继红就跟着抢。到了后面,她甚至都来不及付钱,就伸手往柜台上一拍,口头要了。
江甜果再好脾气的人,被抢了这么几次脸色也黑了些,连带着身旁的林寒松也像在压着火气。反观对照的赵继红和她的挂件男,则是拎着满手打包好的商品,越来越得意洋洋。
四个人在柜台边打得火热,围观群众也看得激动,有人忍不住说。
“就没见过这么窝囊的人!”
“小夫妻长得挺排场,咋性格跟包子似的,看得急死。”
“都欺负到头上了,你俩还能忍,赶紧把东西抢回来,巴掌扇她脸上啊!”
江甜果没像泼妇一样当街吵或是骂起来,而是在赵继红又一次要从她手里抢过一罐雪花膏的时候,非常好心的提醒。
“你刚刚买了那么多,有一半都还没来得及付钱呢!”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买个东西比来比去抠抠搜搜的?小家子气!”
她还想固态重施留着等会儿一起付,但这个专柜的售货员恰好是个百货商场的小经理,并不是很吃她这一套。
低头快速拨了一遍算盘,报出来个不小的数字,笑着说,“麻烦您把刚刚的账单结清再购买其他产品。”
“瞧不起谁呢!”赵继红从兜里摸出钱包,就当着售货员和围观群众的面数了起来,“423是吧,你看好了。”
“1,2,3……,40,41……”
该数到第42张大团结时,赵继红手一僵,脸色骤变,她赶紧伸手在口袋里摸索起来,找出了几张毛票,但连兜都掏干净了,还是最后差了五块多钱……
“你是不是给我算错账了?”她干巴巴地问。
人群里不知道谁嗤笑一声,“没钱还搁这充大款呢!”
赵继红的脸一下子臊得跟猴屁股似的,在柜台前钉了半天,还是身旁的男人悄悄往她手里塞了几块钱,这才把帐给结了。
钱一结,她心里的底气也回来了,恼羞成怒地骂:“笑笑笑,兜里能不能掏出来40块钱就搁这笑!”她对着江甜果扬了扬下巴,问:“咋样?”
别看她给钱的时候眼都没眨,但其实心里是在滴血。400多块呀,那可是她将近4个月的工资,更别说买的还全是她根本不喜欢也不需要的东西。
现在也就精神胜利法能让她短暂的开心一下了。
“厉害呀,跟我们普通人民一点不一样。”逛个商场就能花出去四百块,反正江甜果做不到。
她说得淡,周围群众的情绪却燥。赵继红也意识到不好,连忙找补:“我在部队里开支少,工资能攒下来,现在花花咋了!”
江甜果点了点头,转了个身又返回了最开始卖鞋的柜台上,伸手指了指货架上的另一双靴子,“就那个麻烦您给包起来。”
接着又回到刚刚走过的几个柜台,要了些别的东西,离谱的是从颜色款式甚至是种类都和结账的没几个相似。
赵继红这下意识到不对劲来了:“你耍我,你耍我玩?”
她是故意骗自己买下那些老土过时的东西!
偏偏江甜果懒得搭理她,直接在柜台买了男女各两双皮质棉鞋后就付钱离开。
看了半天热闹的围观群众们,这会儿也咂摸过味来了,“白看一场好戏,今天的百货商场来得值!”
他们能想到的解决手段,也不过是两人当街撕吧一顿,最好的结果也是闹得两败俱伤。但刚刚那小媳妇的手段实在是高。又让抢东西的蠢人掏了钱,偏偏买的还没有一样是她能用着的,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出门,江甜果就搂着林寒松的胳膊乐得不行,“我这下可是帮商场解决了不少‘老员工’!”
百货商场虽说是国营单位,没有业绩压力,但江甜果这波操作,又是帮忙清了库存,又是帮他们一连开了好几个大单。
刚刚结账时,那个经理特意压低了声音说的价格,是个内部员工价。
所以这两双皮棉靴可是买得相当划算,而且质量还好,他们出了门就在路边找了个花坛坐下把鞋换好。
这下终于不冻脚丫子了。
下午他们又去了首都最著名的公园,按人头收费,一毛钱一张票。
公园还算是有特色,而且因为要门票,人比大街上少多了。里头除了赏景,最好玩的就是有个大湖上结了厚厚的冰。
冰面上有不少人在滑,最瞩目的当属一群大爷大妈们,老当益壮,滑得又稳花样又多。当然场上还有不少初学者,边上就有租冰刀鞋的,想玩的都能过把瘾。
江甜果看得眼热,掂量了下自己的水平,觉得以前玩过旱冰,再来溜冰估计没多大问题,于是信心满满去租了一双。
“你要不要也租一双?”排队的时候,江甜果这么问。
林寒松抬眸看她,只说用不着,他扶着她就行了。
于是就交了一双的钱。
拿到手才发现,溜冰鞋的构造异常简单,一个刃,带着块木板,上面有俩绑带,就算是成了。
她以为溜冰和旱冰能一技互通,实则不然,这是基本没有共通的两项运动。
在平地上还好,地面粗糙,扑腾着能勉强挪到湖边。
要到上冰的时候,江甜果却怂了,这么厚的冰面这么高的冰鞋,摔一下得多疼啊。
她哆哆嗦嗦的试探了一步,好险没把自己滑倒,还是林寒松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这才没摔屁股墩。
但哪怕身边跟了个最强工具人,勉强学会在冰面上溜达,过了瘾后,她就放弃了滑冰这项运动。
没办法,实在是太怕摔了。
旱冰鞋还剩些时间,她问林寒松要不要试试,还拍着胸脯说自己绝对能扶好他。
谁想到男人淡淡的笑笑,然后换上冰鞋,江甜果眼巴巴的伸过手,他结实的大掌放在小手上,被搀扶着走了两步。
下一秒江甜果掌心一空,她惊讶地抬起头,看到冰场里多了一道高大的绿色身影,灵活地穿梭在游人里,绕了好大一圈后,又回到她身前。
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也是她想差了,林寒松这样的北京土著,正宗北方小孩,是滑冰资深选手也正常。
从公园出来,林寒松问她要回家吃饭不,江甜果想了想,不喜欢在饭桌上玩宫斗,于是晚餐还是在外面吃的。
尝到了正宗的北京烤鸭,大师傅古法现做,味道不是一般的好。
吃完饭,他们赶上最后一班的公交晃晃悠悠的回去。
回来的晚了,正好赶上各家各户放炮,一路上都是火花,还有“砰砰砰”的爆竹声,震得人耳朵疼,而且还得时不时小心脚下。
两人拉紧了手,踩着爆竹声一路跑回了家。
“等等,”快进门时,江甜果突然顿住了脚步,指了指男人头顶,“头发上有鞭炮纸!”
红红一小张点缀在乌黑的发丝间,倒是给猛男意外增了几分节日氛围。
江甜果招了招手,林寒松听话地弯下腰,她微微踮脚,取下了那片恼人的红纸。
柔软的指腹绕过发丝,林寒松看着她,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闪闪烁烁的火光照在两人的脸上,把这一幕衬得温馨又浪漫。
林母站在窗边遥遥看见这一幕,也忍不住和小夫妻一起笑了起来。
“怎么这么高兴?”林父许久不见她笑得开怀了。
林母招招手:“你有没有发现,小松这次回来变了不少。他脾气不像之前那么怪了,咱们说个话也能听进去。要是知道娶个媳妇能这样,我早就给他安排上了。”
是吗?
林父走过去,也看到了树下恩爱的小夫妻,虽然对林母的话感触不深,但也点了点头。
过了初一,就陆陆续续有人来上门拜年了,也得出门走动亲朋。
林家这事由林大哥负责。因为今年林寒松带着媳妇回来,他还颇为警惕地旁敲侧击过,生怕他起了心思抢拜年这个活。
殊不知林寒松根本就没这打算,更别提和他诡异的脑回路对上。
林寒玉也不知道有没有放下心,反正一天天往外跑着拜年越来越勤快了,经常早上八九点出去,晚上十一二点才回来。
江甜果看的叹为观止:“家里这是有多少人情要走动?”
林寒松在给她削苹果,闻言眼皮都没抬,“有些可不是家里的亲朋。”
说得意味深长。
吃完苹果,他和江甜果也出发。要去的是林寒松老首长家,据说当初提前参军就是他帮忙办的,颇有一段渊源。
老首长半隐退,只兼任一个闲职,但因为曾经军功高,再加上提携过不少人才,逢年过节家里就特别热闹。
他们来得早,这会儿屋里还没有客人,林寒松就带着她先去了二楼。
二楼的小客厅,装饰温馨,一看就是私人集会的地方,客厅中央放了张茶几,茶几旁坐了位老人。
林寒松走过去问候,“老首长,我带着媳妇来看您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