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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对照组女配傍上年代文大佬》 第71章 察觉
和江甜果想的不太一样, 这位老领导虽然头发花白,但眼神清明精神矍铄,丝毫不显老态。
她的视线在亲切聊天的两人身上打了个转, 意外发现比起林父, 林寒松在某些地方和老领导神似,都是如出一辙的温和刚毅,像个儒将。
老人温和的招呼他们坐下, “之前寒松在电话里和我提起过你, 可算是让我见到了。”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厚实的红包,不是一份而是两份。小夫妻人手一个。
林寒松先接了, 江甜果于是也收下,甜甜的说了声谢谢。
他们在一起简单的唠了会家常, 林寒松突然开口把江甜果支了出去。
小客厅的门被一下关紧,林寒松这时从口袋里摸出来个油纸包, 打开是一包烟叶。
老领导眼睛一亮, 小心的接过去,捏起一撮放在鼻尖仔细嗅了嗅, “烟叶不错。”
“知道您好这口,在火车站台看见有人卖, 特意给您带了一包。”
老人迫不及待的从茶几下摸出来个烟袋, 点了火陶醉的吸上一口,“劲足, 我就好这一口!怎么不早拿出来?”
这话出口他就知道是多余一问,女同志不好烟味, 早给他早抽,林寒松那小媳妇肯定不乐意闻。
这小子。老领导看着眼前的林寒松,发现他还真一点没变, 在意谁就放心里,默默做事。当时他和自己说找了个乡下媳妇时,还担心影响他的前途,又担心俩人没有共同语言过不成日子。现在看来,日子过得蜜里调油,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样就可以了。
江甜果知道自己是被支出来的,所以安心在沙发上坐下,老领导的小闺女坐在旁边算是陪客,她是个拘谨的性子,俩人在沙发上坐了半天,也尴尬了半天。出于主人家礼貌,她终于吭哧吭哧憋出来一句。
“你是寒松哥的媳妇?长得可真好看!”
“谢谢,你的眼睛也很好看。”
少女惊讶的抬起脸,露出侧脸一个绿豆大的黑痣,江甜果和善的朝她笑了笑。真诚的相处,让两人之间尴尬的氛围都破冰不少。
没过一会儿又来了不少客人,老领导不出来,他们只能在一楼先等着,于是免不了好奇江甜果这个生面孔。
细弯眉杏核眼,都是素面朝天的打扮,偏她俏生生的,像是开在冬日暖棚的一朵娇花。
江甜果身旁的姑娘主动开口介绍起了她,这可算个稀罕事。
有她开口引荐,算是给江甜果的身份度了层金。来的几位太太谈话间愿意让她融入进去。更让她们惊讶的是,这小媳妇看着年轻,见识却不浅。谈起穿衣打扮,甚至聊到外语,样样都能接上话,倒是不像赵继红传的那样粗鄙,让人高看一眼。
老首长客人多,江甜果和林寒松中午吃完饭就告辞离开。
走在离开大院的路上,江甜果悄悄拿胳膊肘撞了撞林寒松,男人这才被拉回神思。
“出什么事了,你看起来状态不对。”从刚刚和老首长私下聊完就这样了,虽然午饭时和别人的交际都很正常,但只有极其了解他的人,才能发现这人在悄悄走神。
“没事,”林寒松想起刚听到的话,脸上表情又沉了沉,正要继续往前走,却猛的脚步顿住眼睛一眯。
“那个人是林寒玉?”江甜果跟着一起瞅,视线镜头里有个男人的背影,看着有些熟悉。
林寒松点头,他的视力要更好,能看到林寒玉和一个男人亲热的寒暄后,进了一处院子。
林寒松的脸彻底冷了。
江甜果也意识到发生了些不同寻常的大事,两人沉默着回了家。
进了房间,江甜果把心底的疑惑再次问出来,可是林寒松紧抿着唇,只让她别担心,没发生大事。
但他这个样子,哪能让人放下心。
江甜果想了想,干脆抛出一个问题,“你烦心的这件事是不是对林寒玉,和爸妈影响比较大?”
林寒松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能猜的这么准,“是……”
他沉默一会儿,“我刚刚看见,他去给赵继红家拜年去了。”
江甜果:“?”
这两个名字是怎么扯在一起的?
而且,赵继红的父亲可是首都革委会里重要的实权人物,林寒玉和他牵扯在一块,林父林母知情吗?
林寒松还在继续补充,“不仅是我看到,刚刚老首长也提醒我,要小心他。”
“那你觉得爸妈知道这事吗?”江甜果问的有点小心。
革委会在十年里是极为猖狂的存在,同样也是正派人士不耻的存在。林寒松这样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军人,自然看不上这帮人。
如今却晴天霹雳,得知家人和他们有千丝万缕的勾结,这可真是……
男人慢慢踱步,“我大哥是有意为之,但我父母……”
“他们不会这样做!”
这不是出于血缘亲情,而是对三位人品的笃定。
那这就是最好的情况了。
“要不先和爸妈通个气?”江甜果提议。
男人立在那里沉默半晌,神色难辨,最终仿佛轻叹一声,“我过去一趟。”
说着又轻轻一哂,“说了他们也不会信。”显然对家庭地位很有自知之明。
“我陪你去。”江甜果看着他有些心疼。
林寒松垂下眼睫,看到她眼里毫无保留的情绪,他确信自己是被爱着的。
这个认知让他心情不错,却更不想让江甜果看到那可能会难堪的场面,于是难得拒绝了她的要求,“没事,我就过去说两句话,很快回来。”
他利落的转身,到了书房。
林家的书房是两间,二楼的小书房林寒玉用着,一楼打通了两间卧室的大书房,则是老夫妻共用。
他敲门进的时候,手腕向后用力,把门关紧了。
“你来是?”在书桌和茶几前的林父林母同时不解。
林寒松微微吐出口气,往里走了几步,声音尽量压低,“我今天出去拜年看见我哥了,他去了赵尚勇家。”
“赵尚勇?”林父蹙紧眉头,微微愣神,然后立刻反驳,“不可能!你哥不是这种人!”
这时候,稍微作风正派些的都不会和革委会扯上关系。毕竟那可是个粪坑,沾上都是一身腥。更别说是他们这种家庭,更得爱惜羽毛,林寒玉前途不错,犯不着去巴结赵尚勇。
林寒松知道他不会因为一句话相信,于是列出更多证据,“今天他去赵家拜年,我和我媳妇都看见了,您只要花去心思打听,肯定能找到更多证人。”
他说的有理有据,林父狐疑的神色渐渐消退,已经信了大半。
“你确定没看错?”
“爸,”林寒松已经很久没叫出过这个称呼了,“我是华南军区射击比武考核的第一名……”不可能会错的。
话一出口,林父挺直的腰杆,好像瞬间颓丧下去。他有几位战友被下放劳改,因为这个,他在家里拍着桌子大骂过革委会数次。
因此从未想过,大儿子会做出这种事来。而更深的,会对家庭造成什么影响,更是难以估量。
他思绪乱的不知要说什么,林母却突然站起身,直勾勾的看向林寒松,“说完了?你这些话的意图是什么?”
“我的意图?”林寒松有点想笑,恍惚的以为时间回到了十年前。
那时候的自己,似乎也如这样找过父母,为了什么早就忘了,反正结局是无人相信,甚至他还成了撒谎精,栽赃人的坏小孩。
所以,林寒松眼神淡漠,懒得多费口舌,“我没有意图,该尽的提醒义务尽到了,不会再有下次,你爱信不信。”
书房门从外被关上,林父痛苦的扶住额头,唇边溢出一道长长的叹息。
这一声似乎是打开了什么开关,林母来了怨气,喋喋不休的数落起来,“前两天还说他改好了,怎么还是那副死样。你瞅瞅他刚刚看咱俩的眼神,那像是看亲爹妈的吗!再听听他说的话,没有一点证据,几句风言风语就污蔑他哥?”
“我都不知道哪对不起他。比起他哥,他日子难道还不好?打从生下来就跟在咱身边,住的是大院,没吃过一天苦。就是我对他太好了,才给惯坏了。”
“小玉被接回来,那可是他亲哥啊,穿的破衣烂衫,瘦的跟骨头架子一样。他心里就没有半点兄弟情,生怕是回来跟他抢爹妈的。天天闹着说他哥打他,小小年纪全是瞎话。我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一提起陈年旧事,林母就打开了话匣子,说个不停。
“行了,孩子长大了,你不能再用过去的眼光看人家,尤其是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我听着都寒心。”林父头疼的撑着脑袋,“而且,我觉得小松的话不假……”
林母又是美目一瞪:“你还真信了?一个拜年能看出来啥,不能是和老邻居人情走动?非得啥都扯到你们的政治上!”
“行了,这事你别管也别和老大说,我心里有考量。”
林父拍板下了决定。
第72章 回家
“”咚一声闷响, 不算实心的木门被人从里带上,林寒松冷滞的神色在看到江甜果时缓和很多。
江甜果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刚刚的亲子谈话结果不好。她没有说多余的话, 更不会开口询问, 只是轻轻的,把自己微微带着凉意的手覆在了林寒松的大手上。
冬日天短,太阳下去的早, 微弱的一点余晖照不完全室内。两个人挨得很近, 昏暗中只能听到彼此交错的呼吸声,还有通过皮肤传递来的温度。
短暂的沉寂后, 林寒松反手把江甜果的两只手反握进掌心。他体质好,不缺热量, 源源不断地温度,通过扩大的接触面传过去, 烫得吓人。
“手这么凉, 怎么不多穿点?”
“再穿就裹成球,动不了了。”江甜果和他玩笑, 但确实不适应北方干冷的气候。
有句谚语叫下雪不冷化雪冷,这个冬天首都下了好几场大雪, 最近气温稍稍回升, 雪是化了一些,但却比前几天更冷了。是那种物理夹着魔法, 往骨头缝里钻的冷。
林寒松握住她的手,暖了好一会儿, 接着起身拿起桌上的暖壶,去楼下灌了热水,往搪瓷茶缸里倒了半杯, 热腾腾的放在江甜果掌心。
再然后他从衣橱里拿出了外出要穿的棉大衣。
“天都黑了,这会儿上哪?”江甜果这次终于忍不住问。
林寒松俯身,和她的脸颊凑的很近,灼热的鼻息扑撒过去,激起一片细小的汗毛。
他的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雀跃,“我现在去火车站,买最早的票。”
“我们离开,回临城去。”
山不就我,我不见山。
他已经不是六岁时被欺负了会哭的孩子,更不是十六岁时憎恶一切用暴力反抗的青年。现在的他,有爱人,有爱他的人,所以不会再匮于曾经的痛苦诘难,那些人并不值得了。
“好,”江甜果勾起一个温柔的笑,说:“回来路上给我带根糖葫芦。”
林寒松在渐暗的天色里离开了。
这天夜里,林寒松一直到很深夜才回来,那根糖葫芦自然没吃到,不过气温低,放到明早也不会有大碍。
林寒松没开灯,轻手轻脚地摸索着洗漱完,然后爬上了床。
厚实的被子被突然掀开了一半,刚暖热不久的被窝被强制降温。江甜果委屈巴巴地把身子又缩紧了些,林寒松轻笑一声,轻轻掐了掐她的脸颊肉,抱着人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江甜果起来的时候先看到了放在窗户边的糖葫芦,因为温度低,一夜过去外面的糖壳一点没化,裹着红红的山楂果,看着就叫人分泌出了口水。
她小心翼翼地从纸袋里抽出糖葫芦,刚要放进嘴巴里,正好被推门而入的男人看见了。
林寒松不赞成的走过来,在江甜果试图藏匿的小动作里,不容拒绝地把糖葫芦强行转移。
“一大早吃这个对胃不好,等吃完早饭再吃。”
好吧,江甜果也知道不太好,但馋这种事,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她转过话题,“你昨晚几点回来的?”
“十点多吧,我没太注意。”林寒松眼神轻微躲闪了下,很快的动作,除了他自己没人能察觉到。
江甜果没多想,“车票买到了吗,几号能走?”
“明天下午的卧铺,够我们收拾行李了。”林寒松唇角的笑容深了些,“要吃早饭吗?今早李婶蒸了包子,还有稀饭。”
林家这样的家庭,自然有负责干杂活的保姆,只不过肯定不能用这个名头,对外就是老家来的亲戚,在这里借住。
过年放了几天假,江甜果也是前天才见着人,李婶手艺不错,但这显然不是林寒松叫她下楼吃饭的原因。
毕竟前两天,自己的早餐可都是让他端到楼上房间解决的。今天,是有乐子看吗?
说是早饭其实不太准确,因为这会儿都快10点了,早午饭更加恰当。
江甜果不紧不慢地在餐桌边落座,林寒松去厨房端饭菜出来,旁边的大嫂看着他殷勤的一幕,又是往这边扔了个眼刀。
江甜果丝毫不给她眼神,不紧不慢的拿起筷子,夹住一个皮薄透油的小笼包放进嘴巴里。不愧是李婶的手艺,味道甚至超过了不少外面的餐馆。她又端起碗喝了一口粥,碗将放下时,屋外进来了两个中年男人,脚步匆匆神色紧张。
林寒松神色未动,转身去厨房夹了些酱菜出来,“慢慢吃,对胃好。”
这话一出,江甜果就知道今天这事和他是脱不了关系,于是放慢了速度,且等着好戏开场。
盘里的小笼包下去一半时,猛的听到书房里传来了一道响亮的拍桌声。
书房里,林父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你们是说,我家老大工作要调动,还是调去革委会!”
中年男人扶了扶眼镜,“千真万确,有可靠人漏的口风。你不信,明个初六上班就能见分晓了。”
跟进来的另一个男人酸溜溜的开口,“老林呐,你这事可办的不地道。你自己对革委会是啥态度,咋还给你家老大调去革委会。鸡蛋放俩篮子里,知道是啥结果不?”
啥结果,只能是鸡飞蛋打!林父一张老脸,气得又青又红,先是气林寒玉自作主张,还有是在同僚面前被这么质问面子挂不住,最后是想起昨天小儿子苦口婆心的提醒。
谁质疑谁犹豫?今天就被打脸了!
眼镜男继续说,“我俩和你关系好,所以有的话就直说了。老领导让我们来,就是想探探你的口风……”
这就是显而易见的站队问题了。
林父眉心一紧。
首先他对革委会那帮人没有好感,其次,他在革委会毫无根基,所以这个决定其实不难作出。
江甜果桌上的包子吃到还剩三分之一时,书房的门被气冲冲打开。
林父老当益壮,三两步就上到了二楼,直接拉开了林寒玉的卧室门,把从昨晚醉到现在,还没醒酒的人生拉硬拽粗暴地拖进书房。
在前院浇花的林母一转头魂都要吓飞了,三两步跑过去,厮打起来,“孩子休息呢,你这是干啥!”
有些话林父和她解释不了,于是被迫手上拉着一个,胳膊上挂着一个,三个人一起进了书房。
林寒玉被折腾了好半天,宿醉的酒醒了大半,他一脸懵的抬起头,看着书房里的三堂会审,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
“爸妈,刘叔、王叔你们这是?”
林父一拍桌面,结实的木桌发出不小声音,“你和革委会的勾当,我劝你老实交代!”
林寒玉没搞懂情况,试图装傻,“我就是个房管局的小科长,哪能和革委会打上交道?更别提什么勾当……”
林父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平日最讨厌撒谎,听见他的话越发暴怒,“怎么,难道是要把你的工作档案全调过去,我们才配知道?”
“你看你说的话,就不能是革委会领导赏识小玉,求贤若渴把他招去的?”林母没搞清情况,但会和稀泥。
“呵,”林父唇边泻出轻笑,就林寒玉这数学考不到40分,上班以来每月都要给房管局搞出点头疼从上到下都头疼的蠢事,蠢没边了才有人求贤若渴。那不就是他们早早勾结住了!
林寒玉这个当事人反倒被一连串的消息给砸懵了,不是,谁能来告诉他,这些人是怎么知道自己和革委会有联系的,还有调工作档案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这也在他的计划里,但绝不是在现在。
林寒玉心虚又困惑,他的表情逃不过时刻关注着他的林父。
……
餐桌上的早午饭也进行到了最后,江甜果慢条斯理地把最后一口粥装进肚子,越过万分关注书房动静的林家大嫂,在一片嘈乱却听不清的声响里回了房间。
林寒松留在楼下,心情愉悦的收拾完餐桌才离开。
吃过饭,江甜果心安理得地拿出了糖葫芦,她的腮帮微微鼓起,糖衣在齿间发出细微的碎裂声,与山楂的酸味在舌尖融合。
“这家的糖葫芦好吃!”
她把胳膊举高了些,林寒松就着她的手,也咬下来一颗。
楼下纷纷扰扰,又与他们吃糖葫芦的,有何关系呢?
林寒松下楼给暖瓶装热水时,被一个人拦住了,是林母。
“今天的事是你做的。”她说出的不是问句,而是毫无疑问的肯定。
“和我有什么关系?”林寒松歪了歪头,表情单纯,眼神幽深。
正常人难道不应该先问发生的什么事吗?林母越发肯定有林寒松的手笔了。她下意识皱紧了眉头,只觉得眼前的儿子越发陌生。不是六岁时的乖孩子,更不是十六岁时咬人的小兽。
他更聪明,更有心计了,林母嘴唇微动,吐出六个字:“我对你很失望。”
六字真言,对所有彼此有感情的生物来说,都杀伤力巨大。她说出口后,在等待着小儿子痛苦和忏悔,然而想象的画面都没有发生。
林寒松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说,“知道了,这句话同样送给你,还有他。”
他指了指不知道何时出现的林父,转身走上楼梯。
十六岁的林寒松,没有听过这句失望,但那时的他渴望亲情,简单的刺激就足够让他痛苦。二十六岁的林寒松,听到了这句失望,心情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明天中午的火车,这会儿就该收拾行李了。除了收拾行李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把林寒松的小卧室收拾干净。
这个收拾干净,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林寒松在这间卧室的生活痕迹不多,主要是一些读书时的课本连环画,都被妥善收在了几个带锁的箱子里。
想要全部带回临城,明显不现实,而不带走的话,想想革委会的手段,有些东西落在他们手里,和文字狱是同样效果,必须抓紧时间处理了。
他和江甜果这一下午就像勤劳的小蜜蜂,避着人把全市大大小小的废品回收处跑了半数,把箱子里不重要的书都处理了。
至于其他的,林寒松和江甜果第二天向动身前告别时,所有人都黑着一张脸,竟然一时间也排不出顺序,谁的脸色更难看一些。
这样的画面显然让人心情更好了,他们脚步轻快地上了车厢,踏上南下的火车。
林寒松是军人,探亲假长些,回城的日子定的也巧,刚好错过开工高峰,江甜果难得坐了一次不挤的火车。
来时堆在轨道上的重重积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了,她视线从外收回,“不知道临城雪大不大?地里的菜不会冻死了吧。”
虽说瑞雪兆丰年,但对不耐寒的苗苗来说,想熬过去可不容易。走之前林寒松转移了两颗西红柿苗进花盆,还不知道其他菜会咋样。这可是他们一粒一粒撒的种子,施的肥才长出来的小苗啊。
林寒松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冻死就救,冻死了就重新栽,总是有办法解决的。”
说得也对,总是有办法解决的。
回去的火车走得异常顺利,久违地躺回自家大床上,江甜果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还是家里舒服。
吃饱喝足,火车上又睡多了,那就该饱暖思x欲,江甜果不动声色的往男人怀里一钻,他们在黑暗里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神里看到了相同的欲望。
于是就这么顺理成章起来。
除了,有个地方不太对劲,俩人都旷了太久,干柴烈火,一动情就忘了安全套。还是最后时刻,林寒松悬崖勒马,弄在了外面。
江甜果最后是迷迷糊糊睡过去的,第二天懒懒地醒来时,林寒松还在身旁。
他们从首都离开的早,所以还有假期。
“起来吃饭吗?”
略带凉意的指尖摸了过来,江甜果困困的往被子里躲了躲,“不想吃,再睡一会儿。”
林寒松把被子掖了掖,江甜果就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了快中午,她起来喝了点稀饭,然后坐在桌边嗑瓜子,思考还有几天的假期要怎么打发。
没过一会儿,隔壁的王春花来了,还带着两个孩子。
过年大人小孩都热闹开心,哪怕小慧和弟弟算是沉稳的性格,一进屋也咋呼起来,甜甜的笑着要糖。
江甜果不仅往他们的口袋里装了一大把瓜子和糖块,还给姐弟二人一人发了一个小红包。
“你这是做啥?”王春花说着就要推。
“嫂子是不是拿我当外人!”江甜果假装虎着脸。
于是推拒不了了,王春花败下阵来,“还不谢谢你们江婶婶。”
“谢谢婶婶。”两个小家伙奶声奶气的说。
食堂工作给王春花带来了不小的影响,从前她沉溺于痛苦里,不愿走出更无法走出,现在她已经可以走出家门,主动来找邻居唠嗑了,是个不小的进步。
除了——,女人唠嗑,林副团长为啥坐在边上不走,这整的怪尴尬的,有些那啥的话她都不好意思说……
江甜果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于是给林寒松打了个眼色,男人起身进了屋,不过在此之前,他把在盘子里拨了好半天的一小把松子仁推了过来。
好家伙,王春花猝不及防被喂了把狗粮,赶紧从地上随便捞起来个孩子压压惊,这才感觉动作自然了些,于是继续刚刚的话题,“你走的这十来天,大院里发生不少事呢!”
她神秘兮兮的卖了个关子,江甜果礼尚往来的接了句,“咋了。”
第73章 传言
“于副团长结婚了!”
“那, 恭喜?”江甜果迅速转动大脑,终于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扒出来这个人。
也是听妇女们聊八卦才有印象,于副团长于宏业, 和林寒松曾经同为单身难兄难弟。不过这位单身的原因是家里穷, 据说爹妈都身体不好,上头有个哥哥,去的早还留下仨孩子, 一个人的工资养着五张吃饭的嘴。
这条件, 哪怕他30岁当上了副团,看着前途光明, 但稍微正经些的人家都不会把闺女嫁给她。
家属院里头热心的嫂子,整天最爱操心他的婚事, 但听说这人还挑剔,就这么不尴不尬地耽误着, 耽误到了30岁。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光棍一辈子的时候, 没想到人家不声不响娶了一个,倒也挺好。
江甜果想着他们结婚的时候, 于副团长还拿了两块钱的礼金,过人情得还回去, 于是凑腔问了一嘴, “办席的日子定了没?”
“你咋不好奇新娘子?”王春花脸上有一种,让人看不懂的促狭的光。
江甜果皱了皱眉头, 她和人没多大交情,好奇新娘子干啥, 不是她该操心的事。
王春花一拍大腿,激动的不行,“你过年去首都, 是不是还没收着娘家的信?”
这和她娘家有什么关系?江甜果心中悄然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下一秒,对面人就乐呵呵的扔出来个爆炸消息,“于副团长的新媳妇,就是你老乡,你妹子江宝花!”
“?!”不是……
“咋啦,惊喜傻了?别说,你们姐妹俩虽然长得不太像,但人品都不差,宝花也是个性子软和好相处的人,那天看小慧衣服烂了,主动帮忙缝,还有老郭家的娃多难带呀,放到她手里没一会儿就哄好了……”
王春花打开了话匣子,想着俩人是姐妹,在姐姐面前多夸夸妹妹总是没错,越说越起劲。却见到江甜果的脸色越来越沉,不知道刚刚哪句话触到了人的霉头。
“小江,你这是?”王春花自觉收了声,现在问得小心。
江甜果是她在家属院里真正意义上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可靠的,会关心她的朋友。王春花十分珍惜,也努力维持这段关系。她不想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把俩人关系闹僵。
“没事,”江甜果也就最开始听到消息吃了一惊,现在正问她,“嫂子,你刚刚说江宝花是我妹妹,这事是谁说的?”
“这,肯定是她自己呀……”要不谁也不认识谁,更别说她和江甜果长得一点都不像,谁会往这方面想。
这样啊,江甜果纤细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几下,思索江宝花这个行为的目的。这人过去最看不上她,坐一起都嫌弃不行,怎么现在会主动提起是她妹妹?
这种几乎是明牌的算计,甚至背地里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的行为,真是恶心的叫人难受。
江甜果于是声音有些严肃,认真地看着王春花,“王姐,这件事有误会。我不认识什么江宝花,更别提和她是姊妹。今天跟您说了,麻烦往后您替我澄清,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原来是这个原因,王春花不算多机敏圆滑的人,但也是知道,有些乡下出来的就喜欢拉关系讲人情,明明血缘上差了十八辈,到有些人嘴里又成了至亲,真是烦得要命。怪不得江甜果脸色这么难看,人家只是动动嘴已经够有涵养的。要是她估计早就找上门撕吧个明白了!
王春花当即就拍着胸脯保证,破除谣言的事交给她办,没有一点问题!
她这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和刚刚夸奖江宝花,极为欣赏的那个哪像是一个人。
这就叫亲疏有别!
“麻烦王姐了。”江甜果笑眯眯地看着她,酝酿在眉心的阴霾松快了些。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王春花说干就干,出了江甜果家门,直接抱着孩子下了楼,去了后面的一户人家。
这里算是军嫂们一个小茶话会聚点,正是一天中最惬意事少的下午时光,里头人不少,王春花说了好几声“借道”才挤进去。
角落里有个女人似乎哼了一声,问她来干啥的。
可怜王春花一个轻度社恐人士,在江甜果的“鼓励”下,参加了人生中第二场茶话会,和头一回公开大声讲话。
她先是捂住嘴唇轻咳两声,然后随口唠了几句家常,在没几个人回应之后,这才尴尬地转进了正题。
“家属院里头新来的那个江同志和小江老师没有一点关系……”
“哦——”
不算劲爆,也不算特殊的消息,被一群人准确无误地收进耳朵。不少人的眼神都微不可见的闪烁了下。
李逵居然是李鬼,看样子之前冲着江甜果给予的亲密态度和方便,必须得收回来。
还有,能干出这种满口谎话,随便瞎编的事,不少人都在人品上给江宝花打了个叉。
看着一群人脸上的表情,王春花长长吐出一口气,抱着孩子又去赶下一个茶话会的场了。
家属院小的好处就是有啥事传得也快。
江甜果是中午知道这个消息的,结果不到下午,王春花就乐呵呵地回来了,一连和她保证绝对澄清得明明白白。
而这些澄清的伤害力,自然是咎由自取者才最清楚了。
快天黑的时候,江宝花扛着耙子从自留地回来,往常那些会悄咪咪和她打招呼的邻居,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忙得没看见还是咋着,一个比一个冷淡,甚至连她主动上去搭话也不回应。
还有家里的孩子从外头跑回来,居然还哭着说,“那些家长们不让他们和瞎话精的孩子玩。”
费了半天劲打听清楚来龙去脉后,江宝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一句话的威力能这么大吗?她对江甜果可是越来越好奇了呢。
江甜果让王春花帮忙澄清,其实就是给了一个不轻不重的警告,但怎么也没想到,第二天人自己找上门来了。
彼时,钱改凤刚和男人探亲回来,匆匆忙忙把包袱往家门口一撂,然后挎个小包袱,一扭一扭地上了楼,给身后的男人孩子看了个目瞪口呆。
许副团长是海边人,钱改凤每趟回去都能大包小包的拿回来不少东西,在临城这个内陆城市算得上稀奇,这会儿正兴致勃勃的给江甜果一样样介绍。
“这是晒干的海带,你吃的时候在水里提前一泡,做炖菜凉拌都好吃,还有晒的咸鱼干,虾皮……”
小包裹打开就是一股浓烈的海腥味,钱改凤去许副团长老家也有十来次,还是不算习惯这种味道,没忍住狠狠皱了皱眉。
江甜果站在旁边饶有兴趣的看着听着,她来自物资丰富信息大爆炸的后世,这些普通的海产品干货食用方式,自然难不倒它。但是为了人设,江甜果还是凑过去不痛不痒的提了几个问题。
“大概就是这些,你吃的时候要是拿不准就再来问我。”钱改凤把刚刚掏出来的东西都往桌子里推了推,说:“我还有好东西给你!”
说着她神神秘秘的从随身挎包里摸出来个饭盒,打开一看,里头居然整齐的码着满满的饺子。
“这是?”
江甜果看着这盒饺子,说实话有点懵。钱改凤兴冲冲地介绍,“这可不是一般的饺子,这是我从老家带来的鲅鱼馅饺子,尝着味道好,特意给你带的。你一会儿热了尝尝!”
特意带的?
江甜果想起许副团长的老家,据说是火车三天两夜的路程,这么远的距离,钱改凤居然能惦记着,特意给她带了盒饺子回来。
她端着饭盒进屋倒进自家碗里时,更是发现这一盒熟饺子,居然没有一个烂开粘连的,用指尖轻轻一摸,这才发现是每个饺子上都润了层油。
好家伙,江甜果这回是真的有被震惊到,心里涌上一股暖呼呼的情绪。三天两夜的车程,在没有现代设备帮助的情况下,钱改凤居然只是出于分享美食这一个目的,就费尽心思的折腾着,给她带回来了一盒完好无损的饺子。
江宝花就是在这时候推门进来的。
钱改凤家的小儿子不老实,在门里门外跑来跑去,江甜果没关上门没想到却是方便了她。
“姐。”来人没进来,就站在门口,怯怯地喊了一声,她这副样子可真是和曾经见过的所有模样都不太一样。
江甜果差点以为对面人也换了个芯子。可惜再稍微仔细些观察,就能看到江宝花眼底埋藏的深深的嫉妒和微妙的恶意。
“这儿没人是你姐,找错地方了。”江甜果随口回了一句,继续和钱改凤唠嗑。
站在门口的江宝花揉了揉眉头,将那点尴尬的很好,唇角扯出了一抹极淡的微笑,“姐,我随军匆忙,还没来得及亲口告诉你,我结婚了,还把爸带过来了。我们都很想你,也都很后悔……,但当年的事,我是无辜的呀。今天来也算是道歉,起码咱们也是知根知底的熟人,以后得多联系。”
她有些期待地,想看着江甜果会因为这段话产生什么反应。是恶心、害怕或者是别的什么?
可惜,江甜果还是淡淡的,这下连眼神都不施舍给她了,“非直系亲属申请随军,下楼左转后勤处。”
“姐!”江宝花咬紧了唇,不甘心地再次往前。
钱改凤放下手里的东西,护犊子地往前站了两步,“哎,你谁呀,发癔症了?上别人家说胡话!”
“嫂子,她真是我姐!”江宝花眼圈有点红了,声音听起来也真像是。要是换个不知情的外人,恐怕真以为江甜果是个冷心冷情抛妹弃父的恶人。
可惜,站在这里的是钱改凤,无论知不知情,她的心眼子就是偏的。江甜果不喜欢,那她有义务把人拦着。
江宝花被这样的态度对待着,“啪嗒”眼珠子滴下了泪水。
演技太好了,江甜果觉得好玩,于是笑了出来。
非常放肆的嗤笑了一声,并且有些满足,甚至称得上恶劣的,看到那张脸一下子涨红起来。
“同志,你也是真够奇怪的,”明明知道对方的名字,但江甜果就是懒得叫,懒得和她扯上一点关系,“我不知道,你作为一个陌生人,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在外人面前杜撰我们根本不存在的姐妹关系,甚至,还给我找了个爹?”
“但你既然找上门了,那我就再次重申,首先,咱俩在血缘和伦理上都没有一点关系,其次……”
她有点无奈地笑了笑,“我们是真的不熟啊,对吧钱姐。”
她叫了钱改凤“姐”,也还是不愿意搭理江宝花一分一毫。
江宝花:“……”
这一巴掌算是赤裸裸的扇在了脸上,她倒是没哭,臊着脸走了。
江宝花的步子迈得飞快,眼底藏着的情绪也越发幽深。
其实,江甜果离开后,她和江向军在平城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出了那样的丑事,江向军直接被迫下岗。再加上他的房子和钱都被前妻分走了大半,江宝花猝不及防,从被双职工供养的大小姐,变成了一分钱都得紧着花的穷光蛋。
从前说买就买的新衣服、新鞋子是别想了,更可怕的是,棉纺厂里头的临时工不是人干的,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月末一开工资拿的还最少。
虽然当年她不像江向军两口子是加害者,但作为既得利益者,江宝花难免也受到了波及。没人指着她鼻子骂,但她也听见有些人在背地里悄悄议论过。
这一切的一切,都给刚重生回来的她造成了极大的落差,她迫不及待地想逃离尴尬窒息的境地。
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结婚!而且,出于重生者的骄傲和江甜果的对照,如何都不会接受一个普通优秀的丈夫。
终于,冥思苦想了许久,在把上一世的重要人物,以及能拼凑出的发家史在纸上一一列出后。江宝花最终选择嫁给了于副团长,并如愿以偿跟来了随军。
来之前她再□□复确认过,自家男人不到30岁已经到了副团长的位置,而江甜果的男人,半年前听说才只是个营长。
那这一回合是她赢了。江宝花来的时候宛如一只斗赢的公鸡,谁想到一打听又把尾巴给夹住了。
林寒松居然前些日子也升到了副团长,和她精挑细选出来的潜力股同级,甚至还年轻了好几岁!
再悄悄一打听江甜果,更是让人心惊,家属院扫盲班老师,小学老师,从上到下都夸赞,人缘最好的小江老师,这些人全部是江甜果。
而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
江宝花发誓,自己最开始只是想借着江甜果拉拉关系,给自己挣出来第一波好人缘。为此她还特意向丈夫打听到了林寒松休假的截止时间,确保计划万无一失。
只不过千算万算没料到,第一林寒松的探亲假结束的这么早,第二,那些她透露过身份的女人们,怎么一个二个都那么八卦,就那一点破事,上午说出去,不等到吃午饭就传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江宝花这种人永远也不会把锅甩给自己。
江甜果当然不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事实上她最近过得也挺忙。
临城前些日子也下了一场雪,自留地里播种下去还没挂果的西红柿小苗,不算耐寒死了一半。林寒松又去认识的老乡家里,挖了些苗苗回来,正巧这两日天气暖和了些,太阳也出来了,就张罗着要把他们再栽下去。
难得的一个好天气,不少人都出门了,在自留地里争分夺秒地干活,说说笑笑的倒还挺热闹。
“真的不用我帮忙吗?”江甜果站在田埂边结实的土壤上轻声问了句,却是老神在在的半步没动。
今早男人没喊她,她浑然不觉就多睡了会儿,结果一跑来自留地。活都快干完了,她只用揣着手,再看一会儿就行。
还好自己聪明,出门前灌了一水壶热水,林寒松干了半天活就需要这个,温热的水流过口腔,他一口气直接喝光了。
“我还是必不可少的嘛!”
小江同学也算是有了参与感。
江宝花和于副团长自然也来了。
上次婚礼匆匆见过一面,但也对于副团长没啥印象,所以这是江甜果头一次看清楚这个人。于副团长个子高,皮肤黑,一张国字脸让她看着比实际年龄大了些,张口说话时声音很闷很沉,声音老大。是个很标准的乡野糙汉子。
他主动过来和林寒松打了招呼,似乎是想有意拉一拉所谓的“连襟”关系。
“林副团,咱两家自留地挨的不远,往后也能互相照应。”
“我们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干一干,谈不上和谁能照应,而且别人千好万好,最后能决定这块地变成什么样的,还得是你自己。”
林寒松挑起眉,别有深意的往远处看了眼。
江宝花搞的那些小动作,不太聪明但确实恶心,江甜果这次是口头澄清,但要是再来,夫妻俩可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呵呵,你说的对……”于副团长嘴唇抿了抿,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说得点到为止就好。
只是——,他对家属院里的八卦关注不多,上次还是有战友提及,他才从别人口中得知了这段亲缘。
看起来林副团不想承认,而且刚刚他走过去时,边上人看他的眼神里似乎是充满了戏谑,看好戏一样。
于副团意味深长的眯了眯眼。
江甜果的自留地种的苗苗少,稀稀拉拉的工作量也少,所以这会儿回去的也早。江宝花撑着腰直起身子时,正好看见的是这幅场景。
她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汗,摩擦间指腹糙的让她想哭。从前在家里连碗都没刷过,都是江甜果,都怪江甜果,把她害成这副样子!
于副团长这么些年没攒下什么存款。结了婚后更是又添了两张吃白饭的嘴,往后的每一份工资都得精打细算省着花,因此这份自留地也得好好利用起来。
他们早就计划好了,要多种些土豆红薯这些能饱肚子的菜。
边上有嫂子问,“他们啥时候往新家搬。”
这事又是说来话长,年底探亲假向来是相亲结婚高峰期,就目前回来的,确定打了结婚报告的都有五对,这下子家属院里头的房子紧张起来了。
于副团长的位置倒是不用担心这个,但要置办家具布置新家,到时候肯定又是一大笔钱。
江宝花脸上的笑容就有点发苦,只说了一句服从组织安排。能咋办?精打细算着,钱总是不够花的,她得想办法找钱。
但眼下还是先把自留地的活干好吧,她拍了拍膝盖上粘着的泥土,拿起茶缸去河边,随便舀了一缸水。冬天河水冰的呲牙,她一口水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不尴不尬的悬着。
就好像她这个人一样。
江甜果这边没有别人想的那么清闲,正月十四是学生的开学时间,但老师总是要提前到的。
数学教研会上,她拿着一张表蹙紧眉头,好半天才不敢置信地说出来,“所以,上次期末联考,咱们学校五年级的数学成绩,在全市排倒数第一?”
她端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杯子放回桌面,明明是不大的声音,却听得人心里微颤。
“郭老师,能和我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吗?”
江甜果心里在压着火气,倒数第一,她读书这么多年就没考过倒数,如今却让手下带的老师帮忙实现了。
真是,奇耻大辱!
第74章 挑事
“咳, 江组长其实这有隐情……”
江甜果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接着就清楚明白地听见了她说,是因为期末考试的时候, 班里惯常第一名的学生请假缺考。
就因为她一个人, 导致班级上次的平均分和优秀率都没拉上去,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事。
江甜果点了点头,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回答, 只不过散会后又单独把郭老师留了下来。
期末成绩不只是她这个教研组长和校长在乎, 别忘了还有学校的牵头人严师长。
据说他看到成绩单时脸色很差,发了好大的火。
也是, 头一回亮相的军区附小,居然考出了全市倒数第一的成绩, 这个全市的范围可不仅仅是市区,还有临城边上的一大堆县乡村小, 听说有些学校条件困难的, 连完整的教学课本都凑不出来两套。
却仍旧能吊打他们,也不怪严师长生气, 这可是活生生的打在脸上呢。
江甜果在心里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别紧张, 留你还是期末考试的事。”
郭老师嘴角耷拉下去, 紧接着就听她说,“刚刚你说的理由, 我在心里并不认同,你有没有算过一个学生的缺考, 能给班级平均分和优秀率带来什么影响?”
“啊——”郭老师试着思考了一下,又是压力又是紧张,她看上去脑子都快打结了, 好半天没给出回答。
江甜果把手上的表格推过去,语气平淡如水,并不带多少斥责之意,却还是把郭老师听的慌了神,“平均分影响了0.1分,优秀率也只影响了3%,我是按她历史最高成绩98分算的。”
“我,我真的用心教了江组长,你也看见了,我是绝对没有偷懒!”郭老师略带紧张地回答,在江组长面前的气势矮了一头。怎么这人脸上表情淡淡的,却这么有压迫感呢。
“把你们班的期末卷子给我找出来吧。”江甜果敛眉又在一页页翻着,动作缓慢,但郭老师连呼吸都轻了许多,只盼望不要再出错才好,好在后来江甜果并没有太过刁难,只说了句,“大致情况我了解了,你先回去,在开学前把第一周的课备出来,到时候我们再细谈。”
所以这一关是过去了?
心里松下一口气的同时,郭老师又有种说不上的郁愤,难道江甜果默认了她教学能力不行吗?
从办公室出来,郭老师回到大教师办公室,听到边上几位同事和她说话。
“好了,别挂脸了,这也不算啥大事。”
“是啊,有江组长在,肯定能帮你解决的。”
郭老师听到同事的话,脸上扯出来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也是,虽然江甜果平日里严格,但她给出的方法都算科学有效。
这次期末考试除了五年级参加的是全市联考之外,其他年级还是保留了月考的习惯和市区内的几所大型学校一起联考。
最后的成绩其实比很多人预想的都要好。
军区附小一年级,是几个学校里头的第一名,还有其他班表现都不错,也在中上游水平。
除了郭老师,之前和她搭班的老师被开除之后,现在班里的语文老师换成了孙校长。
这位为了提高成绩,不仅强制语文教研组按照她的办法执行教学。连郭老师也不能幸免,被迫成为了语文教研组的编外人员,一切行动都得听孙校长指挥。
江甜果听别人提起一耳朵,只能说五年级已经完全成了军事化管理的班级,学生和老师都是苦不堪言。
就是,没成绩,数学倒数第一,语文稍微好一些,但排名也不咋好看。
听说给孙校长气得已经在给五年级物色新的语文老师了,直说这群蠢学生她带不动!
江甜果微不可见地揉了揉眉心,在办公室里又耽误了一会儿这才回家。
从学校回家的路程很近,也就几分钟,再加上她心里一直想着刚刚的事,也就没太注意路上的情况。
再一抬头,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江宝花先挡在了她身前,过了一会儿,一个腿有些跛的男人也站在了她面前。
“姐,”她还是在这样叫,“爸都来好几天了,你咋也不来看一眼?”
江甜果照例没分给她眼神,她鸦黑的睫毛上下一扫,快速看清了那个男人。
确实是江向军没错,只是和半年前的他相比,可真是叫人都快认不出来了。
他老得很快,之前还能称上是意气风发的中年男人,现在两鬓斑白身形佝偻,看人的眼神畏畏缩缩,一条腿走路时还不太自然,看着像是跛了。
江甜果心情颇好的多打量了几眼,然后问,“怎么搞的?”
“是那些小将,他们把咱爸拉去批斗游街,命都快没了半条。要不是我嫁给了军人,咱爸可能就真死了。”
江甜果意味不明的“啧”了一声,对后面半句话颇为遗憾。
江向军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江甜果不耐烦的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们出下一招,干脆就绕过打算离开。
江宝花似乎重重推了一下,江向军不自然地踉跄两步,然后慌慌张张地跑来,堵在那里又是开始沉默。
“没话说我就走了。”
终于开口了。
“我,我现在没工作,身体也不好,你得给我养老钱,”他抬头快速看了一眼,似乎是警告,“要么给钱,要么我搬去你家住,选一个,不然我就闹到领导那。”
啧,看来小将们的惩戒还是不到位呀,虽然教会了江向军老实,但根子里的坏可没掰过来。
江甜果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找领导?也对,你干的好事确实有必要让领导也知道知道,需要我再配合你宣传宣传吗?”
“闹大了对你没好处!”江向军恨恨的说。
“没关系啊,”江甜果无所谓一耸肩,“大家一起出名,这不挺公平的吗。”
江向军胸口剧烈起伏几下,他不了解江甜果,可能是对她软硬不吃的态度感到棘手。
江宝花上前两步,接过话头,“爸养你到十八岁,这钱你是必须要给的。”
江甜果当然清楚,哪怕江向军曾经做过那么过分的事,但社会道德下,做子女的就是要无条件包容父母。如果敢不养老,到时候一张张嘴都能把她喷死。
所以这钱最终肯定是要给的,而且是必须给。但怎么给?什么时候给?可不是由他们说了算。真要这么容易让他要到钱了,哪能对得起原主在书里的结局?
他看着江向军,语气有点不耐,“我这边呢,很忙,没空商量这些。养老钱这事可以商量,但是我有几点要求,首先,你有俩闺女,这个责任不能我一个人担,而且养老钱里有一半是我妈的,到时候定下要付的金额,我会把一半给我妈寄过去。”
她指了指江宝花,“到时候给咱妈寄钱,我会监督你。”
什么!江宝花脸色一变,她对江向军还算有着几分情意,能勉强拉扯着照顾。但对于养母,既没有情谊,还是江甜果的帮凶,让她给她寄钱养老,想得美!
江甜果当然看到了她那一瞬间难看的脸色,不紧不慢地继续说,“其次,当年你把我丢回乡下的时候,一个月是给我爷奶多少钱来着……”
她扶着下巴似乎是在认真思考着,而江向军的一张脸却越听越白,慌不择路地就想拖着一条跛腿逃离。
“不用了!我不要了!”再说下去就太丢人了!
“那哪儿行呢~”这次拦路的换成了江甜果,她脸上笑盈盈的。
“我想起来了,”她双手一拍,“刚开始的几年,你们一个月还给8块钱,后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毛钱没有了。”
“但是你放心,我也不是小气的人,四年的八块钱往之后六年里摊一摊,我大方地给你算成一月四块钱,够多了吧!”
“你你你闭嘴!”江向军指头发抖的指着她,气的心口疼。
“别急呀,我知道你高兴,但你等会儿会更高兴,”江甜果唇角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这四块钱里,有两块钱是给我妈的,剩下两块钱才是孝敬你的,我的血缘父亲!”
“哦,对了,”江甜果说完似乎是要离开,却在江向军微微颤抖的目光中,脚步一顿唇角弯弯,非常善意地提醒,“来要钱的时候,麻烦从军区后勤处和家属院里各拉来证人,还有出示老家大队生产队队长,写的字据。以及江宝花向我妈支付养老钱的汇款单。”
“少一样我都不会给钱,听明白了吗?”
她的声音清晰有力,转头望进江向军浑浊的眼睛里,直勾勾却又不带任何感情,当然如果仔细瞧的话,能从里看到一抹极淡的戏谑。
江宝花突然感到一阵无力,她带着江向军来随军,当然不是出于所谓的父女情深。更多的是存着特意恶心江甜果,要污她的名声,从她身上狠狠撕下一块肉来。
却不想到,精心打出去的一招,居然被人如此轻而易举且快速的化解,甚至还反将了她一军。
为了两块钱的养老钱,要在军区和老家大队找一圈证人,都不够丢脸的钱。更别说还要让她给养母也寄养老钱,这一进一出,她折腾这么一大圈,一毛钱没捞着还得丢脸。
真是,气死个人!
江向军站都站不稳了,好悬没被气抽抽过去,“冤孽呀!”
“你说我咋生出来个这么孩子!早知道当初我就应该直接掐死她。”
回去的一路上他就像祥林嫂一样嘀嘀咕咕地在嘴里说着这些,江宝花一个眼刀子射过去,江向军被吓得一哆嗦,一句话不敢说了。
这些日子里变得不仅是他,还有这个养女,陌生吓人的真叫人不敢认。
快到单身宿舍楼下时,他们突然在一个小道被人拦住了,是个眼生的女人,脸上擦着粉,头发烫成精致的小卷,身上穿的是最时髦的大衣和小皮鞋。
这样的打扮,哪怕是江宝花手里最阔绰的时候也没享受过。
“走吧,咱俩过去聊聊。”女人倨傲的扬了扬下巴。
“我不认识你。”
因为王璐的事,于副团长提前就和妻子家人打过预防针,所以江宝花有几分警惕。
“别这么紧张嘛,我们想对付的人是同一个,也算是战友,我这里会有你想感兴趣的东西……”
——
林寒松回家的时候,看见江甜果一动不动地坐在书桌前,屋子里黑黢黢的,居然连灯也没开。
“怎么了,什么工作让我媳妇儿这么作难了?”他走过去,大手在纤瘦的肩膀上来回按了几下。
江甜果舒服地伸展开身体,这才恍惚发现时间过了这么久。
“没事,就是想事情太认真了。”最近事有点多,她揉了揉太阳穴,把江家父女俩的事大致说一说。
“用我帮忙吗?”
“没事,我这边能应付得过来。”江甜果轻轻笑了下。
开学前郭老师约了她看教案,江甜果又去了学校一趟,这人像犯错的小学生一样,战战兢兢地坐在桌子对面,不安地等待着审判。
“教案写得很好,上课按照这样子来,就不会有问题。”
“但是——”关于执行问题,郭老师显然有话说,毕竟她和孙校长抬头不见低头见,不按对方的要求教学,肯定瞒不过她的眼睛。
所以这算不算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一边是孙校长,一边是江组长和严师长,真是哪个都惹不起。
70年代的混日子打工人,莫名和50年后的社畜感同身受了。
江甜果把教案慢慢推过去,“别担心,一会儿我把我班的课表拿来,尽量调一调,你讲课的时候我会来旁听。”
江组长!
郭老师听的眼睛里要闪小星星了,不让下属帮忙扯头花的上司简直是太酷了!
“行了,今天回去睡个懒觉,明天可得正式上班了。”江甜果笑着和她说。
回家的时候,客厅的地面上多了两个包裹,扔在那里,林寒松也不拆。
看他这副态度,不用猜就知道是首都寄来的。
“怎么处理?”她随口问了一句。
林寒松看着包裹,脸色不太好,“原样寄回去吧。”
他清楚这份包裹是家里寄来的求和礼物,事实上,这些日子,转接到他这边的电话也不少。
林父林母林寒玉甚至连他大嫂的都有,林寒松一个都懒得搭理,干脆利落的选择全部挂断。
就连包裹,他连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好东西的欲望都没有,只想寄回去图个清净。
“等过两天,休息日我带你去市里的百货商场买。”
所以怎么突然转到她身上了?难道是因为,上次寄来的包裹,她拿出来用了几件东西。
现在这是把她当小孩了?
“没事,”江甜果走过去,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林寒松将双手搭在她的腰间,微微弓腰,侧过头埋进去江甜果的脖子上,他很喜欢亲江甜果的脖颈和耳垂。
毛茸茸的大脑袋埋在肩膀上,小夫妻腻歪了一会儿,江甜果想了想又说,“商场暂时也不去了,这些日子不太平,我们尽量低调着行事。”
无论是首都,还是刚刚得知江向军的消息,都让她心里泛起一股淡淡的不安,哪怕有着穿书者的优势,甚至作为文科生对一些基本的大事件有所掌握。
但面对波云诡谲的前路,江甜果还是觉得一时间看不透,难以看透。
林寒松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声音有些闷闷的,“……让你跟着受委屈了。”
他在心里承诺过,一定要让媳妇跟着自己过上好日子。但如今看来,似乎除了将她从原生家庭中带离出来,帮她换到一个平和的环境里,他这个丈夫也没做更多事情了。
江甜果如今有工作,在家属院里受人尊敬,并不依靠着他生活。甚至,如今这平和的环境还岌岌可危。
林寒松心里的大男子主义,罕见的受到了挫败,周身的气氛有些沉郁。
江甜果感受到了,她把脑袋也凑过去,在男人的唇角蜻蜓点水的印下一个吻。
很轻的一个,事实上,他们很少有这样不带情欲接吻的时刻,这样一个不算吻的吻,却很好安抚住了他的情绪。
江甜果从不觉得林寒松对自己有亏欠,而且她还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在未来未至时,她不想任何人为可能发生的事感到抱歉。
——
江甜果要抓五年级数学,这事没瞒着任何一个人。
新学期到来,开学第一天简短的开了个小会后,她上午没课,但也没离开,反而是跟着进了五年级的教室。
谁看了不得感叹一句:“江组长可真负责啊!”
同时还有人在心里暗戳戳地期待着,江组长和孙校长的皇城pk。这俩人都是倔脾气,真想知道对起来谁能赢。
可惜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江甜果全须全尾地坐在教室里听课,而孙校长也老神在在的坐在办公室,俩人颇有一种王不见王的自觉。
就在所有人以为好戏不会开场时,周六的下午,在一周课程即将结束时。
孙校长在课堂时间,推门进了五年级教室。
这一瞬间,所有人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儿。
最后一堂课,是学生们心思最浮动的时候,这时候再好的老师讲课,怕是也没几个人能听进去,郭老师索性大手一挥,留了半节课,让他们自由整理错题。
孙校长踱步进来时,气势很强。整个教室像被按了暂停键,连翻卷子的沙沙声都消失了。
她随手从几个学生的桌上抽了卷子,惊讶的发现,这还是上一回的期末考试卷子,而且这几个学生的分数,和她印象里也就提高了10分。
真是一群朽木!
孙校长没由来染上烦躁,她拿着几张卷子,直奔坐在最后排的江甜果,“江组长可真是尽职尽责,就是学校预算有限,怕是给你开不起加班工资,你不会介意吧?”
声音不算大,但在安静的教室里,还是引起了不少学生频频扭头往后看。
“我只想把学生教好,保住咱学校的面子。”江甜果冷淡的看着她。
孙校长手里的卷子一下皱了,“这一周我没插手你任何事,但你给出的结果也不怎么样啊。”
“重考一遍的卷子,”她奚落的说,“居然才提了10来分,江老师,江组长,你能告诉我,这是学生还是老师的原因?”
“孙校长,你不是数学老师,所以刚刚的话我不和你计较。”她从桌上抽出另一张卷子,“要不要再仔细看看,我们周测的到底是不是上学期的期末卷?”
孙校长半信半疑地拿出了卷子,仔细一看,才发现端倪,两张卷子的题目,很明显改了些数值和条件。
说周测的卷子是一张新卷子也不过分。
她表情讪讪,“那这一周的时间提十来分也还是太少了。”
江甜果不想和她在教室谈这些,指了指门外示意两人出去说。
“孙校长,我不明白,你说出来只提高10来分是出于什么心理。”这人就像上辈子她做家教时遇到的极品家长,十来分还不够?
真要一周时间从不及格提到满分,她信吗?她敢信吗?
有严师长撑腰,江甜果其实并不怵她,直截了当的撕开了她的遮羞布,“上个学期,一学期的时间,五年级所有事务你一手包办,但是结果呢——”
“事实已经证明,你的教学方法,至少在数学,在这个班级上是不够适用的。”
第75章 怕黑
“呵, 你说我不会教书?我干革命教育红班的时候,你还没生出来呢!”
是的,这就是孙校长的底气, 作为经历过那个时代的前辈, 她的精神诚然动容。但,经过实践检验,“人有多大胆, 地有多大产”, 这样的口号精神式工作,是毫无疑问错误的。江甜果对革命前辈自然要尊重, 但烦就烦在,她拿这一套说事。
江甜果心里觉得棘手, 面上不卑不亢地回应道,“孙校长, 您的革命精神值得尊敬和学习。但是, 时代在进步,教育理念也在不断更新。我们不能只依靠口号和精神教育学生。”
她顿了顿, 说,“这一回让我试试好吗?”
“你……”孙校长被她那双真诚的眼睛一看, 突然有些慌乱。她也不是非要找江甜果麻烦, 就是想着,自己做不成的事, 要是别人做成了,她这个校长还有什么面子?
但是, 或许是江甜果难得说了几句软和话,或许是那双真诚的眼睛里让她看到了久违的教育初心。
“你试试就你试试,我又不独裁, 大家的目的都是最终想把学生教好。”
似乎是觉得自己太软和了,孙校长眼神又一凌,“你只有一个月时间,到了月考,倘若还是倒数第一,那你和郭老师都逃不了扣工资!”
说完自己都是一晒。
“好,”江甜果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所以,就这就这就这,怎么又这么草率结束了?
显而易见,想看俩人吵起来的热闹又要失望了。
送走孙校长,江甜果转身又进了教室,郭老师这会儿正在给学生们布置作业。
只有一天的休息日,老师们不会在这个时候布置过多的作业,郭老师随口说了几项,大概就是放学后抽出一个小时时间就能完成的。
她布置完作业,看到已经收拾好书包的学生们,却罕见地一个都没走。
最后班长出来弱弱的提醒,“老师,这周不给我们布置罚抄的作业吗?”
罚抄,是孙校长教学理念的重要一环。
江甜果微微挑起眉,让学生们放学。郭老师说过,孙校长的教学方法极其严苛,每节课都会来巡班,抓出上课说话走神的学生。
大小考试,按照成绩定出三六九等,然后制定惩罚措施,
尖子生可以只订正错题,后面的中等生差生就惨了,错题被罚抄10遍,20遍不等。她在郭老师那里看到过收上来的作业本,数量是整个办公室最多的,内容也写得满满当当。
旁观人看着都觉得手酸的程度。
况且,数学科目又不是语文,哪怕是罚抄50遍,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孙校长的办法不仅不能提高成绩,反而还给一个学生气跑了。
“校长没为难你吧?”
刚刚俩人只是站在外边说话,就给郭老师看得心惊肉跳,真怕他俩吵起来或者打起来,还好最后是用一种诡异的和平方式解决的。
俩人脸上的表情居然还都可以。
江甜果摇了摇头,算是在意料之内,孙校长这个人要怎么说呢?
说她坏也不尽然,是个还有底线,但是要死要面子不允许别人挑衅权威的人。
所以,江甜果只要将自己表现地无害一点,不觊觎校长的位置,两人就能平和,甚至称得上是友善的交流。
这么想着,教室里的学生也已经走完了。
郭老师往挎包里装了些东西,微不可见地又叹了口气,“走吧,今天还得去家访呢。”
一提起家访,又是一桩糟心事。
“胡强妈,我们又上门打扰了。”江甜果打头阵,先好脾气的笑了笑。
“不打扰不打扰,老师快进来。”胡强妈是个热情人,连忙招呼着她们进去。
几个人在屋里的凳子上坐下,郭老师先开口问了,“胡强呢,回来不是说的好的今天去学校上课,我们一天都没见着他人?”
胡强家条件不差,家长也支持上学,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来,所以才有了她和江甜果三番两次的上门。
“是吗?”胡强妈都不知道,一听老师的话,顿时冒上来火气,“这小子早上走的时候好好的,我还当他是老实上学去了,原来是逃学了,还敢一逃逃一天!”
“不行,我这会儿就给他逮回来!看这回不把他屁股打肿!”胡强妈说干就干,随手抄起个笤帚棍,撸起袖子就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她家就住在一楼,而且家属院里也没几个小孩能玩的地方,快速把胡强平日常去的几个地方找了一遍,结果天都黑了还是不见人影。
这下子大人们才是慌了神,边上的邻居们都打着手电筒出来帮着找。
一时间家属院里全是喊“胡强”的声音,江甜果和郭老师来就碰上了这事,还是学生的老师,这会儿心里也着急,于是留下来帮着一起找。
时间一点点流逝,月亮挂上高空,一群大人们把家属院翻了个底朝天,甚至别说家属院了,就连边上的自留地也都找过一遍,就是没见着胡强的人影。
“这,现在咋整?”胡强他爹妈都快急死了,想着出了家属院找,但边上全是山野,再走就是公社,跟个无头苍蝇一样,要往哪儿去找都不知道。
“找这么半天不见人,不会是掉河里去了吧!”
有人颤颤巍巍地提出了这个可能,胡家夫妻的脸色瞬间更白了,被人勉强扶住,才强撑着继续找人。
没办法,只能挨家挨户再去发动更多的人来,一时间几乎整个家属院都倾巢而出。
“甜果,你觉得他大晚上的能跑哪儿去?”
郭老师的男人和林寒松一块儿来了,他们没贸然先找,而是打算先大致判断下胡强可能去哪儿。
“我听他们下课打闹的时候说过,这群小孩最远跑到公社里,要不咱们骑上自行车先去公社找找?”
那边已经有人问汽车班借汽车了,公社应该用不着他们操心,江甜果在想,想哪里有可能是被大家漏掉的死角。
她和郭老师说了自己的几个猜测,然后两家人分开找。
食堂没有,小树林里打着手电筒,仔仔细细找了一圈没有,寒冬腊月,江甜果硬是给自己跑出了一头汗。
但是她更怕,一个12岁的小孩,要是跑出去跑到野地里,会不会受冻挨饿,遇上熊瞎子或者掉进河里,所有大人都不敢赌后面的可能。
“别着急,你再跟我说说,胡强身上发生了什么?”林寒松一下班啥都不知道呢,听说孩子丢了,就来跟着急急忙忙的找。
但这样无头苍蝇似的乱撞显然没啥结果,江甜果嗓子喊的都有些哑了,他觉得这样不行。
问胡强?江甜果停下了呼喊的声音,嗓子不舒服地咳嗽两声,林寒松随便进了一户亮着灯的人家,帮她借了一杯温水。
手里捧着热乎乎的茶缸,嗓子被滋润,舒服了些,江甜果开口。
其实,她连他的授课老师都算不上,只是个坐教室后排旁听的。
这会儿只能囫囵说个大概,原来胡强是班里的差生,理所应当受到了孙校长最多的关注。
据郭老师说,每次考试罚抄的错题都要抄满一个演草本。
于是胡强同学在压迫里爆发了,经过一个寒假的爽玩之后,胡强同学深刻意识到了上学时过的都是什么破日子,于是干脆利落的摆烂了。
他和家长直言,不上学了,要退学!
胡家父母使尽浑身解数,也没给他劝回去,后来她和郭老师上门劝了两次,少年嘴上承诺的好好的,今天就来上学,结果左等右等找不见人,去家里才知道是离家出走了。
就是这么一个简短且无奈的故事。
“那我觉得,有一个地方他可能会在。”
林寒松一边听,一边在头脑里快速思考,虽然童年的记忆大多不算美好,但有一点,当初他也是大院里的孩子王。
作为孩子王,不仅能收服住小弟,而且也待在小弟有难时挺身而出,找个离家出走的小屁孩,虽然不算什么难事。
说着他手上的电筒转了个方向,江甜果跟着往前跑了没多久,就发现他脚步一顿,不远处就是学校大门,而且他还同时关上了手里的电筒。
“小心点,也先别发出声音。”林寒松带着她摸黑走到了大门边。
家属院里头的学校,人员流动差,也不用担心有没有贼的问题,所以学校大门上的锁就是个装饰,钥匙平常大咧咧的放在边上,谁都能开。
耳边还是一声又一声呼唤“胡强”的声音,很好的盖住了钥匙开锁,推开大门的声音。
林寒松借着月光把大门推开。走到教学楼楼下时,她脚步停了一下,在黑暗里紧紧捉住了江甜果的手,然后十指相扣。
“楼梯有点黑,这会儿不方便开手电,你抓紧我。”
“好。”
江甜果轻轻应了声,林寒松带着她目标明确的往楼顶天台上走。
是猜测胡强会躲在学校里吗?应该不太可能吧,别说今天白天就没在学校里见过他人,每天放学后保卫室的大爷,还会再来巡一遍楼,催促学生回家。
江甜果心里是觉得不太可能。
“要不先从楼下教室找起?”
要在这么大个学校里找人,可真有点麻烦,毕竟有桌椅这些视线遮挡物,胡强要是不主动出来,他们一间间搜过去,可太浪费时间了。
“不用,先去楼顶。”林寒松的声音听起来很笃定。
江甜果也没别的思路,他们于是顺着楼梯走了上去。
“哐嘡——”
寂静的校园里陡然出现了突兀的声响,越是两眼不能视物之时,越是有一种直击心灵的恐惧。
江甜果向来最怕鬼,刹那间,无数鬼故事从脑里闪过,她像只炸了毛的猫,从脚底麻到了大脑皮层,突如其来的惊吓,甚至让她连林寒松的手都甩开了。
“没事,别怕。”
那只手温温凉凉,带着淡淡的皂香气味,再次握住了她的手,把她搂在怀里轻轻安抚着。
江甜果“咚咚咚”的心跳,随着一句句轻声安抚,渐渐平息下来。
“是我的错,我先送你下去。”男人的声音里有罕见的歉意。
“没事,”江甜果已经完全平复下来了,“是刚刚那个声音太突然了,我其实,其实也没这么胆小……,再说了,有你在,你在我就不怕了。”
这一次,是她紧紧抓住了男人的手。
今晚的风不小,除了最开始那一道声音外,还有不少窸窸窣窣细小的声音,不过江甜果也不像最开始一样害怕了。
他们继续往上走,越往上两人的脚步声就越轻,直到最后几阶,脚步声轻的纯靠耳朵都快难以分辨了。
楼顶的天台是有个铁门带着铁链拉紧的,没用锁锁住,课间时间,还会有不少学生上天台玩。
这会儿门上的铁链还挂着,但只松松打了个简单的结,林寒松和她打了个眼色,江甜果秒懂。
大门上斜着的铁链,哪怕尽量放轻了,动作也不可避免的“哗啦啦”作响,铁链被解下,大门拉开,江甜果先走了进去。她夜视能力不太好,加上今晚的月光也不算亮,艰难的在天台上摸索出了条不太明晰的路。
她扶着墙走出去没多远,突然天台口传来一道凌乱的脚步声,然后是“碰”一声带着沉闷□□撞击的声音。
“没事吧?”她循着声音望过去,下意识蹙紧了眉头。
不只是撞击声,那边还隐隐传来有骂声,“逮着了?”
林寒松轻而易举的用一只手把乱扑腾的少年给治住,然后打开手电筒。
有了光源,江甜果看到了他那边的情况。
“胡强!”
被他拎在手里的,不就是折腾了家属院一晚上的叛逆小伙,跟个小豹子一样,还在奋力挣扎。
少年听见他的声音,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不过脸上还是不服。
“叫我干啥?我是不会回去的,更不会回来上学!”
“不想上学,还躲在学校里。”林寒松说着赏了他一个暴栗,虽然收了不少力道,还是给细皮嫩肉的小男孩疼得呲牙咧嘴。
“你爸妈还有好多人,为了找你把家属院都翻个底朝天,你没听见吗?”
“那咋了,”胡强不服气地昂着脑袋顶嘴,“又不是我让他们找的,再说了,我不是好好的,是他们没事找事……”
“哎哟,怎么又打我!再打脑子要打傻了。”这个脑瓜崩的力气比刚刚小多了,只不过一抬头,动手的居然是江甜果。
好脾气的人发起脾气来才叫人害怕。
江甜果在学校里从来都是笑呵呵的好模样,是打入一年级学生里的贴心大姐姐,也是五年级学生们,曾经见过的温柔可靠成熟女老师。
但无论哪一面,都没见过她这么生气的样子,脸色阴沉着,嘴唇紧抿,一股山雨欲来的气势。
胡强擞了一下,他在家里算是宠着长大的,哪怕是面对父母,面对孙校长,他也没这么害怕过。
“江、江老师,我错了。”
“你错哪儿了?”江甜果冷淡地扫了他一眼。
“我,我不该说到做不到,不去上学,不该离家出走。”
“还有呢?”
呃,这还有啥?
胡强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发现随着刚刚两句自白,她身上的怒气居然只下去了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
大概程度就是从一个即将引爆的炸弹,变成三秒后才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老师、我我不知道了……”
“你刚刚说,又没求着别人找你,这句话你是真心说的吗?”江甜果微微弯下身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就,我就是随口乱瞎编的。”求生欲让他选择了最保险的回答。
胡强被吓得不敢乱踢蹬了,林寒松就把他放下来,少年溜的飞快,一下躲到个角落里去。
要不是楼梯被两个成年人挡严实了,他可能会跑得更没影。
江甜果没再靠近他,声音有点冷的继续问,“那让你把这句话当着所有人的面再说一遍,你敢吗?”
“我……”胡强缩了缩脑袋,这他肯定不敢呀,又不是活腻了。
“既然如此,那作为老师教你,学会善待别人的善意,听懂了学会了吗?”
“是……”胡强哪敢顶嘴,这会儿像只被驯服了的小兽,江老师说什么他就是什么。
于是就领着他从天台下来,见着人,立刻有腿脚快得慌慌张张再去通知胡父胡母。
胡强在见到父母前,脸上心里还是不算服气。然而在被抱进冰冷的怀抱,看着亲妈焦急的脸色和亲爹泛着红的眼角。耳边是父母絮絮叨叨的唠叨声。心中居然也涌起一股复杂情绪。
被爹妈抱了好一会,胡强拉着他们的手,站在中间给大家鞠了一躬,“谢谢叔叔阿姨,我知道错,耽误大家时间了。”
家属院里的人心都不坏,见到孩子没事,就都离开了。
胡父欣慰地摸摸儿子的脑袋,“怎么今天这么懂事?”
这儿子在老家被他母亲惯得不像样,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在家整天对父母吆五喝六,对相熟的亲友态度也不好,今天这么乖顺懂事,倒真是让他措手不及。
胡强小心翼翼地瞄了眼,见人都走光了,才说,“江老师提前教育过我了……”
行吧,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夫妻俩对视一眼,怎么也没想到自家的小无赖居然被一个年轻女老师给收拾住了。
“那后天去上学吗?”
“去,去吧……”胡强犹犹豫豫。胡父胡母在他身后无声大笑。
事后自然是提着礼物特意去了一趟小江老师的家里。人家没收,但自家的小魔王上学是越来越老实了。
倒是在心里欠了一份人情。
转眼学校就开学一个月了,江宝花也来随军一个多月,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是把房子家具都收拾利落了,要在食堂办席结婚。
江甜果没收着邀请,不过她本来也不稀得去,王春花因为当时有一点塑料面子情,得去出席一下婚宴。
江甜果给了她两块钱,麻烦她帮忙递礼金,算还当初他们结婚时于副团长的人情。
王春花把自己和江甜果两份礼金给了写礼册的人,登记好之后,找了个边上的角落坐下。
虽说来婚宴不是只为了那一口吃的,但是,于家的席面是不是有点……
食堂大师傅自然是有手艺在的,而且能按照雇主的要求给出满意的菜色,就比如桌上的几盘菜。
一份是蒸的扣肉,薄薄的几块扣肉被夹走之后,下面的全是摞得高高的红薯块,其他菜也大致是这副样子……
本来就是走个人情往来,但要不是江宝花,通知婚宴的时候,一个个都通知了过去,生怕别人不来递一份礼金的样子,估计大家也不会有这么多意见。
这不边上就有几个嫂子八卦的眼神互相转了转,然后心照不宣的开始小声嘀咕。
“办不起就不办,非得是为了收礼金凑合这么一桌,也不嫌难看。”
旁边女人赞同的点了点头,又说:“你刚听见了没,小江老师递了两块钱,是托王嫂子稍来的。”
“两块钱?那不就是人情还人情,看样子两家是真没啥关系啊。”
“那可不,要是有关系,据说是江老师亲爸都来了。也没见去看,怕是连说的那个爸都是假的,两人就是没关系。”
反正婚宴之后,江甜果刻意划清界限的行为,和江宝花的回避,让所有人都相信她们是真没关系了。
没过多久,就该到月考了。江甜果立下的军令状,郭老师后来也知道了,为了自己的工资,还有江甜果的面子,她现在异常紧张。
“江组长,咱们用不用给学生们出两套押题卷?”
“出题人都不知道轮到哪个学校,还没有统一的考纲。再说了就一个月考,没必要这么紧张,放轻松。”江甜果。看着桌上这次周测的卷子,头都没抬。
“哦,好,”郭老师一边儿去了,没过一会儿又问,“那今晚给学生们布置些啥作业啊?要不要多布置点,让他们考前多做题,保持手感。”
跟江甜果待久了,郭老师也是被熏陶了“术语”,整的一套一套。
“用不着,还是和平常一样,我觉得作业可以再减一些,马上要考试了,让学生们缓缓劲。”
郭老师点点头,转回去没一会儿,又想说什么。
这一次直接被提前拒绝了,“郭老师,要不你去操场上走两圈?先放松心情,别把紧张的情绪传给学生。”
第76章 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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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郭老师还真的听话的去了操场,溜达了半天,她顶着被风吹红的脸蛋回来了。
“我清醒多了!”都这么大人了, 还跟上学时候似的, 害怕考试。还好刚刚说话声音小,要不然被别的老师听见了,她是真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江甜果看着她的样子,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从桌子上收拾好要用的本子,走出去两步, 突然反应过来问,“我们不一块去吗?”
说实话, 江甜果最开始说要在教室后面听课的时候,郭老师还不适应, 甚至觉得是对自己的侮辱。
但没过几天, 她就自己觉出了好处来,有个人帮忙干活的感觉是真不赖。好日子还没过多久呢, 谁知道最近这一周,江甜果都好几节课没跟她一起上了。
不太适应, 还有那么一点点想她……
同事的想法, 江甜果不清楚,他揉了揉太阳穴, “你去吧,我今天有点不太舒服。”
离月考也就剩几节课了, 自己也没必要和个老妈子一样,寸步不离。
再说了,江甜果这两天老是腿酸腰疼。
她严重怀疑, 是因为这个月上班时间不是站着就是坐着,高强度社畜生活,让老胳膊老腿儿先扛不住了。
要不然活动活动,锻炼起来?
江甜果这么想着,回去就和林寒松义正辞严地宣布了自己的锻炼计划,正好三月份开春天暖和了,脱了层棉袄,活动着也不臃肿,每天早上起来锻炼锻炼也挺好。
于是第二天,林寒松按照她要求的时间,喊人的时候,江甜果迷迷糊糊随便伸出来个胳膊拍在他手上,“我不起,让我再睡会儿!”
说着都不等他再叫第二声,人就又陷入了深度睡眠。
等下班了,江甜果反过来还要倒打一耙,“今天早上不是让你叫我起来吗!”
林寒松无辜,“我叫了,你根本不给机会让我能叫醒啊!”
“怎么可能!”江甜果坚信世界上绝对没有叫不醒的人,只有装睡的人和不愿叫醒人的人!
显然自己不可能装睡,那就是林寒松放水。
“你明天早上一定一定要把我叫起来!无论有什么办法!”
好吧,第二天林寒松再次尝试叫人,还是像昨天一样,叫了两次都不醒。但想起媳妇昨天下的死命令,他轻手轻脚的帮人把衣服换好,然后抱着她在洗手池前站定,一直到牙刷被塞进手里,脸上多了一股温热的触觉,江甜果终于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只不过人还不是算特别清醒。
“几点了?”她嘟囔一声。
林寒松好脾气地回答,“六点,你昨天让我这时候叫你起来锻炼。”
“太早了,能不能让我再睡一会儿啊……”
江甜果在男人的帮助下稀里糊涂的刷了牙,哼哼唧唧的趴在他胸膛上撒娇。
林寒松伸出手,轻轻掐掐她的脸蛋,才不会被糖衣炮弹轻易迷惑,“你不醒,晚上要是骂我怎么办?”
“不骂,我才不会骂老公呢,让我再睡一会儿好不好。”江甜果胡乱搂着他,模样格外乖巧。
好吧,林寒松投降,刚帮人穿好的衣服,不得不再被脱下,他无奈地看着,唇角宠溺地扬起一抹淡笑。
今天晚上,江甜果没有先发制人,是林寒松主动提起,“明天早上还要叫吗?”
“算了,”江甜果气得鼓了鼓嘴巴,深刻意识到,早起这件事情在自己身上是完全不成立的。
那话又说回来,当初在食堂帮工的时候,是怎么起来的?好像除了最开始两天比较困难,其他时候就很丝滑了。
难道她对钱的欲望已经强烈到可以对抗睡眠了吗?她有这么财迷吗?
江甜果:“……”
可耻地唾弃自己一秒钟,然后睡得更香了。
就这样吧,江甜果看开了,不执着锻炼。
月考就在这些日子里平平淡淡里过去了。
照例还是五年级的卷子,送去市里和联考的学校一起改,所以一时半会儿出不了成绩。
她非常大方的又给自己放了个假,在家摆烂了一天。
原定计划不是这样的,但不知道怎么的,似乎是这段日子精神压力大?总之,她痛痛快快地在家里睡了一天。
睡眠得到补充,人就精神好气色好,江甜果搓了搓脸蛋,毫不意外的摸到了一把软肉。
她又在衣服里摸了摸,肚子软软的,不确定是不是胖了,还是改天找个软尺再量量看。
等周一到学校的时候,江甜果一进办公室就看到郭老师喜气洋洋的脸,她荡漾的凑过来。
“猜猜看咱班排第几?”
边上几个熟识的老师围上来,一起起哄让她猜,跟她差不多同时进办公室的孙校长随口说了一句,“这么高兴,这回不是倒数第一了?”
这话说出来就有点冷场了。
江甜果赶紧猜了一个“第五名”,拯救一下郭老师的尴尬。
“错了,但是也很接近了!”郭老师把成绩单大大方方的展开,先递给江甜果看。
“我们是第四名!”
“真的!”这下不只孙校长,连江甜果也惊喜起来。
仔细一看果然,成绩单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军区附小五年级综合成绩排在第四。确实是第四!
虽说对自己的教学成果有自信,但学生们给力地超常发挥,也是没想到的。
只能说这次月考天时地利人和,江甜果就该出风头。
“严师长知道了不?”孙校长不太自然地问了一嘴。
这么好的成绩,虽然是江甜果和郭老师的成果,但自己总算是不用再挨熊了,孙校长的脸上挤出来个不太明显的笑容。
郭老师喜气洋洋的接上话,“当然说了,我昨天晚上去市里拿的成绩,今儿一早就告诉了师长旁边的小赵,怕是他老人家这会儿都已经知道了呢!”
这下大家更热闹了,有撺掇着给她俩庆祝庆祝的,也有让孙校长给奖励的,还有说是喜事让两位老师请吃糖的,办公室里充满了欢乐的氛围。
“行了,都不上课了。”孙校长本来想说教学是份内事,还好意思要奖励,但被大家伙架住了,于是说,“才第四名奖什么奖,我怕骄傲,等期中期末进步大了再说。”
她说完,就在一片起哄声里推开门又出去了,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又转头,是江甜果跟出来了。
“你有事?”
江甜果伸手在口袋里找了找,摸出来一颗糖,“就这一颗,先请您乐呵乐呵~”
其实是备在口袋里奖励学生用的,不过,适时的拿出来,也不失是个好机会。
就比如现在。
孙校长看着她,犹豫了下才接过这颗糖,上了年纪之后,牙不太好,她其实已经很少再碰这些甜食了,剥开糖纸放进嘴巴里,甜丝丝的,味道还不错。
吃着人家的糖,孙校长嘴里说不出什么难听话,“你在数学教学方面,很厉害。”
算是勉为其难地认可,对她这样自负自傲的人来说,能承认这一点,可是相当不容易。
江甜果见好就收,她长得漂亮,眼神也很清澈,“可能是我年纪小,更能和学生玩在一起,更知道说什么样的话能让他们听进去,这才好带。”
孙校长点点头,江甜果这样的说法让她更能接受,承认自己老了,总得承认自己不行,好。
她眼神微动,难得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你当了这么久的教研组组长,工资还和普通老师拿的一样,也不是个事,这两天我会向后勤处打报告,重新评定你的工资。”
“那就麻烦校长操心了。”
打了这么久的白工,可算是见着钱了。
一颗糖,一次月考成绩,换来实打实的涨工资,江甜果懒散地伸了个懒腰,觉得这笔买卖做得挺划算。
——
五年级月考取得了好成绩,大家都觉得严师长会开心,只是没想到他老人家一开心,是带着大家一起开心。
下午的时候,不知道哪儿传来消息,说是明儿晚上家属院广场上要放电影。刚开始还没几个人信,这不过年又不过节,提前还没通知的,咋突然要放电影?
等到各家男人都下班回家了,放电影的消息这才被确定。确实要放,而且是放最近上的新片。
从师长警卫员那传出来的可靠消息,就是因为这回的月考成绩,从倒数第一进步到正数第四,给老爷子高兴坏了,所以大手一挥,给大家放场电影看。
算起来是大人们沾了学生的光嘞!师长都奖励了,那他们做爹妈的也不能差!
于是江甜果第二天到教室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一排排坐的整整齐齐,求知若渴的是自家学生。
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精神抖擞,这种状态继续保持,期末的时候考个正数第一,估计也没啥问题。
这么一想,严师长可真是个好助攻。师长都这么给力,当老师的也不能差,于是和郭老师商量后,大手一挥,今晚不布置作业了,让学生们撒了欢的尽情玩。
学生们更高兴了,欢呼声震得整栋楼都能听见。
放电影这天果然热闹,还没到晚上,就听见家属楼下全是小孩们咋咋呼呼的叫声。
林寒松下班回来带了晚饭,进厨房拿碗筷的时候,发现多了好几个盛着东西的碗,他打开看了看,里面泡的有红豆,薏米,紫糯米。
煮粥?
食堂里的粥其实不太好喝,有点稀,红薯多米少,而且煮的时候为了黏糊还会往里面放碱,江甜果向来不太喜欢,平时有时间都会在家里煮粥。
不过,提前一晚泡米倒是头一回。
林寒松随口问了一句,“要不要明天一早起来就帮她煮上。”
熬两个多小时,能熬得黏黏糊糊,火候正好,正好赶上早餐。
江甜果眼神瞄了一眼日历,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吃过晚饭,快到电影放映时间的时候,他俩一块出门,江甜果先去开门,林寒松问要不要搬两个小板凳去。
江甜果站在门口,把边上挂着的日历往后翻了一页,用夹子固定好。
林寒松随便扫了眼,然后锁上了门。
江甜果没让他拎小板凳。她没看过露天电影,不过想也知道,男人女人小孩挤在一处,还没人维持秩序,这体验感绝对好不到哪儿去。
江甜果就是打算过把眼瘾就走。
他们以为自己出门挺早,结果到的时候,小广场已经有不少人了。果然如她想的一样,黑黢黢的,只有亮着的投影设备有点微弱的光,男人女人小孩都在,吵闹说话的声音盖的什么都听不清,还有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让人直皱眉头。
来都来了,这会儿走有点可惜,江甜果就找了个边上的地方,想着等会儿电影开场了,看两眼就走。
一转眼,瞧见另一边多了俩人。
江宝花远远看着他俩在边上站着,看上去是来的晚了,没有位置,像个被孤立的边缘人物。
她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嘴里说,“还好提前让大丫来占位置,唉,我看见人了就在那儿呢!”
“这丫头还挺机灵,知道占个好位置。”
她这边话音落下,那边也有人发现了江甜果。
一群小屁孩跑了过来,都是她教过的,有一年级也有五年级,叽叽喳喳一口一个“江老师”,叫个不停。
一年级的小孩还矜持点,比他们大的多的五年级却是放飞自我,皮的让人招架不住,闹着要和江甜果一起玩,甚至大摇大摆的从爹妈兜里掏糖块,要给小江老师吃。
吃水不忘挖井人,前两天才学过这篇课文,如今是现学现卖了。
那边的学生家长们也不甘示弱,挪挪凳子硬是在挤的地方腾出来两个位置,招呼着江甜果过去坐。
盛情难却,而且还是正中间的位置,毫无疑问是露天电影最佳观赏位。
但是江甜果捂着胸口,稍微靠近人群就闷的难受,所以还是拒绝了好意,和林寒松继续站在广场边上。
那轰轰的场面没持续太久,没过一会儿电影开始了,幕布上映下来的光照在江宝花的脸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播放的电影上,为着里面的情节惊叹。
只有她自己知道,放在膝盖上的手攥得有多紧。
该死,只要江甜果出现,她就一定要被压一头吗?
江宝花坐在后排的位置,视线恍然间有些模糊,她突然有一股深深的无力以及愤怒。
如果,如果老天爷让她重生回来是面对这些,如果让她重生回来,是要面对上辈子早死的人过好日子的。
那她重生的意义是什么?让她重来一遍的意义是什么?
江宝花的手越攥越紧,直到喉口涌出一股腥味,绝对,绝对不该是这样的!
露天电影放的是《闪闪的红星》,江甜果去年就在电影院里看过一遍,再看不看也没多大所谓。就是烟味,哪怕是站到了最边上,都快看不见幕布了,她还是觉得恶心的难受。
“我不想看了,有点难受。”
林寒松赶紧带着她离开了小广场,一直走出去十来米,江甜果因为烟味郁在心口的那一股烦躁才缓和一些。
“最近你身体不太舒服。”洗漱完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林寒松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她。
“有吗?”江甜果觉得这都事出有因,比如最近脑力劳动多,就容易嗜睡,身体不舒服也是正常的肌肉痛,还有烟味,她一直都不太喜欢……
能吃能喝能跑能睡,就是人懒了点,娇气了点,她觉得没啥问题。
“明天我请假陪你去医院检查。”
“请假!”那哪行,要是让他请假,自己准备的惊喜不就白搭了!
江甜果忙不迭的拒绝,“军区医院看外伤在行,我是真有毛病,也是身体里头的毛病。他们估计不太专业,等这周星期日,我和你去市里检查。”
说得也有道理,林寒松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见着刚刚还和他说话的人,这会儿精力不足,滑进被子里已经睡着了。
他顺手关了灯,心疼地捏了捏她的脸蛋,总是感觉比过去消瘦了些。
第二天,江甜果难得地早上没睡懒觉,林寒松把早饭送回来,前脚刚走,她就揉着太阳穴痛苦地起床了。
之所以这么勤快,是因为今天是林寒松的生日。想着男人小白菜一样的青年时期,江甜果决定给他办的隆重尽心一点。
然而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残酷,为了这件事,江甜果前段日子愁的脑细胞死了一大片。
首先,过生日送礼物最重要得投其所好吧,但是林寒松这个人,属实是世间罕见的淡人。
意思就是,对啥事都淡淡的,衣食吃穿从来没挑剔过,无论是破烂还是稀罕东西,人家都能用,看不出喜好。
她甚至还旁敲侧击地问过许副团,结果也没得到啥有用信息。
可能这位仁兄要超脱世外了吧。
没办法还是得自己动脑筋,江甜果在排除脑子里一大堆“生日就送它,男朋友看了都哭了”这类弱智帖子后,试图通过两人相处的经历里自己总结。
然后发现林寒松,可能大概应该也许,在口味里最喜欢甜味吧。
于是她就这么草率地定下了,今晚生日的食谱,现在要做的就是第一道,纯手工糖水。
构思的时候,江甜果觉得不难,一上手才发现,怎么又选了个逆天级的难度?
芋泥红薯泥这两样,削皮蒸完捣开,有手就行。
有点麻烦的是红豆和薏米,虽然早就知道这两样东西难煮,所以提前一夜泡上了,但是要把它们从普通食材变成奶茶小料,还是要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又要注意火候,又要防止糊锅,可是给江甜果的小细胳膊累得够呛。
最后差不多费了一下午的时间,才把几样甜水调料准备好。
只剩下最后一步调制汤底,材料有限,江甜果打算做奶茶。
白糖加茶叶加牛奶,依旧是步骤简单,就是要拿着勺子在锅里搅来搅去,防止牛奶糊锅。
最后,折腾了一整天,江甜果总算是把东西全备齐了。作为辛勤劳动的奖励,这第一口必须得自己先吃!
纯正口味的奶茶,虽然比起记忆中的味道,少了一些科技狠活的结晶,感觉差了点意思,但和碗里和小料混合开之后,味道是意外地不错。
差不多有80%的还原度了。
做完甜品,还有过生日必不可少的就是长寿面。
江甜果对于复杂的面食完全一窍不通,尤其这两天还虚虚的,于是果断呼叫场外援助,让钱改凤帮忙把面和好擀好叠好,她只用拿着菜刀咔咔咔切好就算是成了。
虽然就是最简单的最后一步,还是被做的有点糟,面条切得有宽有细,不过想来,林寒松应该也不会在意这些小细节吧……
钱改凤端着一小碗糖水,看得啧啧称奇,“还是你主意多,我咋就没想到豆子这样做着这么好吃!”
“费时又费工啊。”江甜果于是顺嘴和她说了制作工艺,单是烀豆子炒豆沙都麻烦得不行,更别说一碗里这么多料,居然都做出来了。
这还是她平时认识那个,不愿进厨房的懒人小江呢?
不过该说不说,味道是真好,钱改凤给腿边俩孩子一人喂了一小口,然后霸道地自己吃完了一碗。
面条擀好铺在盖帘里,江甜果端回自家,在炉子里烧了一锅开水,又提前煮好了个荷包蛋。
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还得下楼去迎接今晚的大菜,拜托卖菜大姐做的鱼。
林寒松回家的时候,江甜果正在努力,把一大条鱼完整的传递自家炒菜锅里。
第77章 怀孕
“我来吧, ”林寒松洗了洗手,接过她手里的勺子铲子,找准平衡点, 不太费力的就把整条鱼转移了过去。
“开饭吗?”
“等等等等……”江甜果这会儿有点手忙脚乱的, 先赶紧把人推出厨房。
“你先出去,等会儿我再喊你!”
她赶紧把长寿面煮出来,只有一碗, 面条切的粗细不太均匀。为了掩盖, 江甜果把青菜放在了上面,还在边上盖了一个荷包蛋。
看着有点像模像样的。
“怎么只有一碗?”林寒松愣了一下, 说着就要去厨房里找碗。
江甜果没让,看着他一口一口把面条吃完了。
“好吃吗?”
“好吃。”
面煮的不多, 很快就吃完了,江甜果又让他把厨房里的煤炉和锅端出来, 自己则是端出了两碗甜水。
“今天吃这么隆重!”
林寒松一看就知道, 鱼是托别人做的,但碗里这个五颜六色, 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应该是媳妇的奇思妙想。
加上面条, 那媳妇今天居然是亲手做了两道菜, 林寒松有点受宠若惊,看着桌上的饭菜, 居然不知道先从哪里开动比较好。
谁能想到桌上的饭菜还不是结束,江甜果又从厨房里端出一个小盘子, 是供销社里常见的老式蛋糕,很大一块,被她裁来裁去, 勉勉强强修成圆形。
边角料投喂给钱姐家的孩子们,蛋糕胚子再从中间切开,鼓鼓囊囊,溢出了一些紫色和红色的内馅。
没有奶油,也没有从牛奶里提取奶油的技术,江甜果放弃更复杂的步骤,只在蛋糕最上面,用蜂蜜和一点点色素调的液体,写了“生日快乐”四个字,还有两个简笔画的笑脸。
最后,她轻轻的在蛋糕上放了一根细蜡烛。
“嚓”火柴亮起,一瞬间的光点亮了她的脸。
“生日蜡烛,吹灭,然后许个愿吧!”
生日,生日蜡烛……
林寒松的脸上出现了显而易见的愕然。
“怎么,人傻了?连自己生日都不记得?”江甜果笑他。
但林寒松其实是真的不记得了,他可以因为结婚材料上匆匆描过的一眼,记得江甜果的生日,给他准备礼物。
但自己的,也许是多年没有过过,又或许是潜意识里逃避,不抱期待,林寒松是真的对自己的生日没有多大印象了。
尤其是他想起昨晚,江甜果当着他的面把日历翻折过去,所以那时候就已经在暗示他了吗。
林寒松看着桌上的菜和蛋糕,沉静的眸子泛起丝丝涟漪,居然愣了好半晌都没有动作。
江甜果赶紧在她旁边坐下,“快快快,蜡油要滴下来了,吹灭蜡烛,然后在心里许个愿望,他生日许愿望最灵了!”
“好,”只是一个字,却只有林寒松知道自己现在心里有多软。
“呼——”只有一根蜡烛,所以不太费力的就吹灭掉。
江甜果提醒他,“闭上眼睛,许愿许愿!”
“许好了。”话音落下,男人就这么回答她。
“这么快!你许的什么?”
“我……”男人听话的张嘴就要说。
江甜果赶紧伸手把他嘴巴捂住了,“算了,不能说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闻着从相触的掌心里传来的微微皂香,林寒松唇角勾起了笑,是他很难得的,真实的笑容。
众所周知,也不知道从谁知,生日许愿灵,江甜果从来没实现过,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每次生日前都精心准备一页纸的愿望清单。
不仅有自己的,还有替亲朋好友许的,临许愿时还要絮絮叨叨加上一大堆,绝对是生日愿望之神最烦的小话唠。
只是没想到,林寒松平时话少就算了,怎么许个愿望也话这么少。
看来真是把高冷酷哥的人设进行到底。
江甜果在心里悄悄腹诽,一边给他递了个叉子,起身去把屋里的灯打开。
林寒松不算头一回用叉子,但是头一次用叉子对付一个面包。
就是仨字“不好使”!
不过,媳妇做的有夹心的大蛋糕,味道很好,俩人先对最上面的果酱笑脸下手,然后你一口我一口,很快把一个不算大的蛋糕解决完毕。
林寒松只觉得今晚好像被泡在了蜜罐子里,处处都是甜蜜,甜的他心都化了。
从未尝过的生日蛋糕,久违的没有争执吵闹的生日晚餐,还有特意给他准备的糖水惊喜。
飘飘然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好像处在软绵绵的云里,被爱包裹住的幸福,久违的让人心软。
江甜果也觉得今晚很完美,自己做的糖水不必多说,穿来这么久,最怀念的就是现代的空调奶茶手机。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代餐,可是要吃个过瘾。还有桌上的烤鱼,卖菜大姐说是今年头一网开江鱼。
果然肉质肥厚鲜嫩,再加上刚刚转移进铁锅之后,自己又豪迈的往上面放了一大把辣椒和白芝麻,再用多多的热油一泼,激发香气。
这道烤鱼味道也是美绝了。
江甜果这个想吃,那个也喜欢,按照平时的饭量,早就该在吃到一半的时候就偃旗息鼓了,没想到今天胃口居然出奇好,硬是吃到最后才放下筷子。
林寒松都有点惊了,问她要不要吃点消食丸?
江甜果感受了一下,觉得目前还好,没有哪不舒服。
“可能是今天做饭运动太多了?”江甜果是这么想的。
——
第二天,林寒松回来送完早饭又出门的时候,被钱家两个小孩在楼道里捉住了。
两家人关系好,所以孩子见了他也不怕生,小一些的男孩扯着他的裤腿,眼巴巴的问,“叔叔,你什么时候再过生日呀?”
林叔叔过生日真好,他们这些小的也能分到供销社里的蛋糕,还有江阿姨做的好喝糖水。
“这俩孩子,是肚里的馋虫叫小江给勾出来。”林副团长笑着从屋子里走出来,“说起来,那糖水真有那么好吃?我回来的时候,你嫂子可是一口都没给我留。”
“嗯,好吃。”林寒松点头,走出去两步,又转过头看着林副团长,还有俩孩子,补充,“我吃了两碗。”
林副团长/俩孩子:“……”
三个没吃到的人莫名其妙被秀了一脸,俩孩子敢怒不敢言,还是当爹的帮他们出气,往林寒松肩膀上不轻不重的砸了一拳。
“你小子,可真是的。”好大一股恋爱的酸臭味啊。
江甜果去上班的时候没见到自己的好搭子,该到上语文课的时候,也是没见着刘老师人。
反而是见着了代课老师,说是刘老师怀孕了。
这可是好事儿,江甜果下了课就和钱改凤一起拿着鸡蛋去看人。
刘老师穿着厚实的衣服躺在床上,脸色稍微有些苍白,江甜果和钱改凤掀开帘子,挡住风小心的进了屋。
钱改凤心疼的拉起她的手,“咋回事,又不是第一胎了,咋弄成这样子。”
刘老师虚弱的咳嗽两声,“就因为不是第一胎,所以反应小,我也不知道。还是昨天骑着自行车来回了一趟公社,回来见红了,我瞧着不对,去了趟医院才发现。”
“那你现在这是……”
“医生说还好去的及时,现在就是吃了药,躺在床上好好养着,现在是怀孕俩月,起码得等三个月,胎像稳了才能上班。”
“小江,这些日子班里就麻烦你了。”
“啊,”江甜果愣了下,然后果断应好,“你放心养着,学校里一切有我。”
刘老师脸色好了些,钱改凤看着她手边有针线笸箩,随口问:“你都去医院检查了,有没有说是男孩女孩?”
“这才俩月呢,哪能看得出来。不过我倒希望这胎是个女孩。”
说着,两个都有过生育经验的女人,眼珠子一转,看向了屋里唯一一个新媳妇。
说是新媳妇其实也不新了,毕竟都结婚半年多了,“小江,你这肚子一直也没动静,赶快坐近点!”
“啊……”江甜果被钱改凤从凳子上拉过来,往床上靠近了些,刘老师拉过她的手,虚虚的在肚子上摸着被子摸了摸。
“这是做啥?”
“这叫沾孕气!”钱改凤往边上坐了坐,她家里俩魔王已经受的够够的,可是不敢再沾了。反倒是小江……
两个成熟老司机一对眼,立刻秒懂。
江甜果也差不多懂了,就像过去她和生理期的小姐妹贴贴召唤大姨妈一样,只不过在这里召唤的是小宝宝。她脸色爆红的不行。
被刘老师拉着手,象征性的在肚子上转了两圈。
最后两个前辈放过了她,走的时候却给她拎上了一小兜红枣,让她补补身体,今年也抓紧怀一个。
江甜果:“……”
早知道这样就不来了。
虽然她自己觉得没啥大事,林寒松却还是不放心,到了休息日,硬是拉着她去市里的医院检查。
江甜果睡到日上三杆,勉强吃了点饭,结果从坐上小汽车时就不舒服,要转上船的时候,当时还没等人家开船,就晕的不行,捂着嘴说要吐。
没办法两人只能先下了船,江甜果扶着路边的树,殃殃的大吐特吐起来,不过她早上就喝了杯豆浆吃了个鸡蛋,吐了半天就没东西吐了,不过还是难受的不行。
林寒松看她这副样子,坐不了车也坐不了船,又怕真有什么毛病担心的不行。
两相取舍,只能选择先回,去部队家属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病。
江甜果吐了一场,稍微好受一些了,坐上汽车的反应,虽然难受,但也还在能承受范围内。林寒松紧紧抓着她的手,江甜果被捏的有点疼了,微不可见的在她掌心挣扎了下。
男人立刻松开,轻轻的在掌心安抚着,江甜果却管不了外界的影响,她现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嗜睡呕吐,还有最近身体的一系列反应,不敢细想,一想就愈发觉得这就是怀孕了。
她开始回忆上次来大姨妈是什么时候,因为这些身体曾经严重的营养不良过,所以哪怕如今补回来一些,但时常也会有姨妈不规律的情况。
推迟或者是提早也都正常,再加上江甜果对这方面又有点大大咧咧,总是懒得记时间。
所以她现在心里一团乱麻,上个月上个月来了吗?好像是没有,那上上个月?
不对,现在该思考的是,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
仔细想想,也只能是从首都回来的那次了,因为做的急,那时候屋里又没有套子了,所以最后弄在了外面。
原来这样也是会怀孕的吗……
那她上个月还感冒过,当时吃药了吗,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孩子。
还未得到的结果就像薛定鄂的猫,江甜果在心里翻来覆去的猜上千百次,始终惶惶,得不到答案。
驾驶员直接把车开到了医院,林寒松小心翼翼的护着她进去。这时候的医院没有像后世一样科室分的详细,他们随便挂了个大夫的号,休息日人多,等了一小会儿才允许进去。
一见到医生,林寒松立刻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说着江甜果这些日子的病情。
“她最近总是犯困,精神还好,就是一睡能睡很久。”
“饭量也变大了,不过这算是好事吧。还有刚刚坐车坐船的时候,吐的很严重……”
“哦对了,她这两天脾气也古怪,”林寒松声音有点小,“老是和我吵架……”
“……”江甜果和女医生对视一眼,俩人都觉得挺无语的,“他非让我再套个毛衫。”
她指了指挎在臂弯的外套,女医生看了看衣服的厚度,“这不是病,是你的问题。”
“啊……我?”
“穿这么多容易出汗……”
林寒松:“……”
女医生看人进来时神情紧张,还以为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结果越听眉头越松快。
“月经多久没来了?除了呕吐身体不适外,还有没有别的症状?”
江甜果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手伸出来,我把下脉。”女医生又说。
她的指头搭上纤细的手腕,林寒松左看看右看看,这一刻连呼吸都轻了许多,生怕影响到医生诊断。
“是怀孕了。”片刻之后,医生给出了确信的答案,江甜果有些脱力的松了口气。
“怀孕?”林寒松眉头皱的死紧,仿佛这简短的两个字是什么科学难题。
女医生微微挑了下眉,“怀孕的意思就是她肚子里有了孩子,你要当爸爸了。”
“哦哦,好,谢谢医生。”林寒松镇定的道谢,镇定的有些过了头,和进门时唠唠叨叨的样子,有点判若两人。
女医生狐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你俩,真的是两口子吗?”
看着不像啊。
妈耶,江甜果几乎秒懂了她的眼神,整得她也挺尴尬的。林寒松咋这时候掉链子,为了不让女医生把他俩举报给纠察闹笑话。她赶紧随口应付两句,拉着人出了门诊室。
“你刚刚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江甜果看着他这副神思不署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怀孕的人总是心思敏感,她控制不住的东想西想。
林寒松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难道他心里并不期待这个孩子?
心里胡思乱想着,俩人不知不觉手拉着手从医院回到家。
林寒松好像才回过神,扶着她坐在了椅子上,自己则是单膝跪在地上,大手小心翼翼的,似乎是想摸摸肚子,但又不太敢。
“老婆,”他眼神定定的看向江甜果,“你打我一巴掌,我、我不敢信,这是真的……”
怎么人还结巴了?要不把他再送去医院看看?江甜果搓了搓手指,然后控制着力度,一巴掌扇了过去。
并不重,没在脸上留任何印子,但也不轻,反正还有点爽。
林寒松被大消息冲击的略显迟钝的大脑,因为这一巴掌清醒起来,一瞬间开始迅速运转。
抓着她的手,问:“打疼了没,不过瘾就再来一巴掌。”
“你……”江甜果看着他欲言又止,完了,这人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小癖好,被她这一巴掌给激发出来了吧?
她抽回了手。
林寒松站起来,嘴巴却唠唠叨叨的说个不停,“老婆你这会儿还难受不?我去打饭?还想不想吐,身子还疼不疼?还有没有哪不舒服,要不咱们再回去找大夫问问?”
“停,”江甜果怎么以前没发现这大兄弟话还有这么多的时候呢?你ooc了知不知道。
“我现在挺好的,除了有点想睡觉,别打扰,让我睡一会儿去。”
她站起身想进屋,谁想到被一只大手给拉住了。
江甜果:“?”
“需要我陪你不?”
“……”江甜果胸口起伏几下才没让自己说出那个滚。
她是怀宝宝,又不是自己变成宝宝,哪用得着这么对待搞得她起一身鸡皮疙瘩。
林寒松似乎也觉得自己干了件蠢事,小心翼翼的,宛如伺候老太君那样,把她护送到卧室。
江甜果忍着想打人的冲动,板板正正的躺在床上,倒想看看她啥时候走。
没想到困意来的更快,她没过一会儿就陷入了深度睡眠,自然是没能看到,刚刚激动的无比老实甚至有点傻气的男人,悄悄搓了搓手,暖热之后伸进了被子里。然后肉贴肉摸在她的小腹上。
才一个多月,自然是摸不出来什么,但林寒松就是想摸,一下一下,似乎在用这种方式,用力感知里面那个小生命的存在。
江甜果醒的时候,没意识到已经到了下午,室内不太亮堂,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一个激灵醒了。
要不是还仅存了几分熟悉感,她都要怀疑,林寒松趁她睡着时,把她抱进了别人家。
虽然也没这个可能就是了。
她简单看了几眼,发现桌子上堆了些营养品,什么麦乳精、奶粉,好些个罐子也不知道是从哪搞来的这么多票。
还有别的地方,放的有崭新的布,和大了好几码的女士服装。
等他出了卧室,发现林寒松和林寒松正在说话,只不过是压着声音小声的说,看见她出来才提高了音量。
“睡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林寒松先问。
江甜果捂着肚子点了点头,林寒松立马去厨房端了饭菜出来,一直热着,拿出来就能吃。
钱改凤笑盈盈的看着小两口。
“你们刚才聊什么呢?”
“没啥,就是小林问我怀孕了该咋照顾你。你说这给我也问住了。”
说实话,钱改凤虽然生了两胎,但要说起怀孕时咋照顾人,她是真的没有经验,因为没被人照顾过,哪怕娘家就在边上。
现在说起来,也就只能车轱辘似的说一些孕期反应,比如说头三个月可能会呕吐,等到时候肚子大了还会身体水肿,腿抽筋……
又说了要给孩子准备些尿布毯子小衣服啥的。
林寒松认真听着,甚至手边还摆了个小本子,觉得重要的就记下来。谈到孕期反应,甚至还会追问,仔仔细细的问得十分详细。
给钱改凤这个老司机问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江甜果坐在另一边也在听着,林寒松看她筷子动的不太频繁,停下了话题,“是不是我们说话影响你了?”
“没有?”江甜果夹起一小口饭,“就是单纯的不好吃。”
“我不想吃了。”
“怪我图省事了,你想吃什么?我去买。”林寒松眼神里是真情实意的懊恼,还有担忧。刚刚也没吃几口吧,一整天就吃这点东西哪行。
“都不想吃。”江甜果被人惯着有了点小脾气,当然更主要的是,她有点吃腻食堂的菜色了。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还不如不吃。
“那我给你冲杯奶粉?”
江甜果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奶粉可是好东西,在这时候可是连张票都难搞来,但江甜果只是闻了一下,就被那股奶腥味熏的又想吐。
林寒松赶紧把杯子移开,迅速给她倒了杯温水,又拿本子在她鼻子边上快速扇风。
“怎么样,还有味道吗?”
“好多了。”
“你这反应倒是比我见过的都大。”钱改凤对这幅画面见怪不怪,不过区别可能是,江甜果难受有人心疼,所以就有人跟着想办法。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一碗?”
想吃什么?江甜果想起林寒松生日时吃的那顿丰盛的晚餐,“想吃肉,辣的,有滋味的肉!”
这倒是简单,钱改凤利落地进了厨房,橱柜里有一小块肉,自家有从娘家带回来的薄皮绿辣椒。
炉子一开猛火快炒,滋味十足的辣椒炒肉盖在莹白的挂面上,再轻轻一拌。
江甜果闻着就觉得食指大动,狼吞虎咽的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第78章 怀孕
林寒松的心算是放下来, 等江甜果吃完面,抢先一步把碗筷收进了厨房,只让他在屋子里走走消食。
江甜果:“……, 我也没有这么娇气吧。”
虽然被人伺候的感觉很好, 但时时刻刻享受大熊猫待遇,连刷个碗都被列为危险运动,还是让她觉得怪怪的。
钱改凤也说, “怀孕的时候吃的营养多, 或者一直不动弹也不行。我娘家公社就有个媳妇,是个懒蛋, 怀孕了就更不想动,结果生的时候, 孩子太大了,折腾了两天一夜, 才生下来。”
林寒松这下脸上出现了显而易见的挣扎神色。江甜果莫名觉得, 现在逗他非常好玩,这男人看起来还没恢复到正常智商, 有一种说什么都会信的傻气在。
林寒松看着洗碗池里的碗筷,犹豫了下, “那等会儿我们一起洗。”
“哎呦——”钱改凤声音拉的老长, 被酸倒了牙。结婚这么久了,俩人还是这么腻歪, 刷个碗顺手的事还要一块。
真是……,啧, 羡慕。
林寒松把她送出了门,顺手递给了她两个鸡蛋,“不能白吃您家辣椒。”
钱改凤说啥都不要, “是不是又拿我当外人,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林寒松执意要把鸡蛋推过去,又说自己还有个不情之情,“我俩都不会做饭,小江又吃不惯食堂饭,能不能麻烦您帮着做饭……”
“小林,嫂子是真想帮你,但我这头还上着班,真没工夫操别的心。”
但钱改凤和江甜果关系都这么好了,自然看不下去,她因为孕期反应被折腾的吃不下饭。
于是悄摸给林寒松出了个主意,“要不我给你在边上公社打听打听,看看有谁愿意帮忙,要是遇上合适的,你就说是老家的亲戚,每个月悄悄给点钱。”
这意思就是找个保姆。林寒松觉得这样也行,“那麻烦嫂子帮忙操份心,我这边也看着找找。”
转身回屋的时候,他听到厨房里传来碗筷碰撞的声音。
林寒松在门口呆了一瞬间,然后进了厨房,没有拦着正在洗碗的那人,而是和她挤在不大的吸水池旁一起洗。
“也不嫌挤的慌!”江甜果笑他。
确实只有几个碗筷,两个人洗的就更快了,林寒松拿了干净的手巾,把她略微带着凉意的指头,一根根擦干。
他站在她面前,借着身高差和从厨房窗户里透过来不太明晰的天光,看清了她手指上细小的伤疤。
很多现在都微微泛白了,应该是过去在家做农活时留下的旧伤。
林寒松静静的把手擦干净,和她一起坐在桌子旁,说了心里的计划,“你对保姆有什么要求?”
保姆啊,江甜果其实不算娇气,但这段时间吃饭确实是个大问题,再加上孕期总会有突发情况和不便,有个有经验的人在旁边照顾着也不错。
她想了想,最后说,“要个老实些的吧,别的都无所谓。”
林寒松和钱改凤两个人分头行动,效率出奇的高,过了一天就分别带着各自的人选来了,对外说的都是亲戚探亲。
钱改凤带来的是个40岁上下的女人,看着是干活麻利的类型,干了半天,做了中午的午餐,林寒松尝了尝味道觉得不错。
在卧室里问江甜果的想法。
“我不喜欢这个,”江甜果不喜欢这女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里面包含的东西有点复杂,她也懒得分析,反正就是不喜欢,懒得见。
林寒松连多余的问题都没有问,转身出了房间,给了女人一块钱,让她下午不用来了。
只试工半天,已经是很优厚的待遇。
女人这下知道后悔了,嘴巴张了张,想给自己再争取个机会,结果却被人礼貌的请离。
下午来的这个意料之外,居然是熟人,江甜果初来随军时,还带着她在这位陈阿婆家里吃过饭。
所以此刻几人见面气氛算得熟稔,陈阿婆也没有一来,就拿着抹布扫把给自己找活干,反而是坐下来,先仔仔细细问了她的身体情况。
俩人算得上热络的聊了一会,陈阿婆不纵着她睡觉,让她起来找点事情干,自己则是去厨房捣鼓着晚饭。
一整个下午两人都是安安静静的,各自做各自的事情,江甜果还挺喜欢这样有边界感的人,相处着舒服不尴尬。
而且还有一个很关键的是,陈阿婆做饭实在是太香了,上次在她家小院里,江甜果就已经领教过手艺魅力,更不要说这次做饭前她又把口味问得明明白白。
江甜果本来在卧室里做针线活,却控制不住被饭菜香味勾得馋虫大动。
怀孕之后,总感觉比以前馋了不少,她悄摸起来把门开了个小缝,然后一会儿看看表,一会儿看看厨房,只恨今天时间过得太慢,不能立刻就把饭吃进嘴里。
陈阿婆似乎是卡着时间,林寒松回来,她的饭也正好做好上桌。
“粗茶淡饭,也不知道合不合胃口。”她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笑的有些朴实。
“闻着就很香,”江甜果看着桌上的碗,“怎么少了一个?”说着就要进厨房再拿。
陈阿婆不让,只说自己是来伺候人的,哪好意思和他们坐一张桌上吃饭。
江甜果拉着她的手,眼神十分坚持,林寒松也说,现在都是新时代了,哪还有不能上桌的规矩,陈阿婆这样反而是让他们难做。
没办法,两个雇主都坚持了,陈阿婆最后还是坐在了餐桌旁,不过她转身去厨房端出来了一碗饭。
一小碗提前预留出来的饭菜,里面除了些饭,大部分都是青菜,还有和肉一起搭配炒的蔬菜。
哪怕是上了桌,陈阿婆只是闷头扒碗里的饭,江甜果往她碗里夹了些肉,让她尽管吃别客气。
饭后,陈阿婆去刷碗,林寒松问她感觉怎么样?
江甜果挺满意的,人有分寸,做饭也好吃,“我觉得挺好,你问问阿婆还有没有别的要求?”
那肯定没有了,陈阿婆就一个独子,还级别不够带不了家属随军,一个老太太常年独居也可怜,林寒松空的时候总会去照拂,如今让人来身边,反而更方便了。
于是说定了,陈阿婆先回家收拾东西,第二天一大早,林寒松从汽车班借了个小车,把陈阿婆和买回来的实木单人床一起带了回来。
有称心的人照顾着,不得不说生活质量是得到了质的飞跃,江甜果每天睁开眼,家里就是干净整洁的,热腾腾花样不同的饭菜摆在面前。
日子过得舒服,从气色上是骗不了人的,江甜果过去就是家属院里日子过的数一数二舒坦的小媳妇,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悄悄咬碎了牙,羡慕着她的好生活。
然而现在,因为怀孕带来雌激素的变化,以及这些日子被愈发精心的养着,她脸上多了些肉,带着些富贵丰满的艳气。
刘老师见红的反应没了,就又回来上课了,好几周没见,乍一看见江甜果,差点被这张美人面摄住了魂,忘了要说什么。
过了好几秒钟,才拉着人开始唠嗑,边上别的老师说闲话的声音也传进他们耳朵里。
议论的还是个熟人。
“于副团长新娶的媳妇儿也怀孕了。”
“这有啥稀罕的,”听她说话的人不屑的撇撇嘴,大院里一年到头怀孕的女人多了,能有啥新奇的热闹看。
“你知道个啥!”说话的女人挑起眼睛提点她,“你仔细想想她俩是啥时候办的婚席?”
“额,一个,不对半个多月前。”
“那我前些日子瞅见那媳妇的时候,可是肚子都鼓起来了!”
边上听着的几个老师都下意识“噫”了一声,谁还看不明白,这俩人怕是在老家的时候就搞在一起了。
江甜果听到他们说肚子,也摸了摸自己的,她算过时间,肚子里的孩子还不到三个月。孕肚的轮廓依然不清晰,三个月的孩子不到一个梨子的大小,所以她腹部依旧是平坦的,唯有脱了衣服很仔细地观察,才能看出一点儿轻微的幅度。
透过衣服看出弧度,可能都四个多月了?不过这些日子天气慢慢转热,衣服穿的少,确实更容易被看到。
那边的声音还在继续,说江宝花因为怀孕就端起了架势,把于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拿捏住了。
说是娶回来的贤惠媳妇,谁知道反而是个搅家精。于副团长当初可炫耀过,娶回来的是个高中生,也不知道现在后悔没有。
说完于家,他们又开始说,最近家属院里的另一个新鲜事,居然还是个熟人。
赵继红从首都回来可是成了明星般的人物。
身上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临城见不到的时髦特殊货色。更别说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来的主意,又是办红色沙龙,又是要成立妇女联合会,而且听说她还很受军区上头大人物青睐,不少人都围在她身边,捧着她想能得到些好处。
江宝花推开了房间的门,和普通妇女们打磨时间的茶话会不同,赵继红的有专门拨出的空房间,长桌上还放了不少瓜子花生,一群女人围着吃的津津有味。
她越过凌乱的人群,到了后面的屋子里,赵继红正和几个女人在打麻将,看见她进来眼皮都没抬。
“王姐今儿手气好嘞,连着自摸两把了。”
“你也赢了不少啊。”桌上另一个烫着长卷发的女人,副师长夫人,嗔了一眼,另外两个陪客则是兢兢业业的捧着。
“你来这有什么事?”一把麻将打完好半天,赵继红这才突然想起边上站了个人,随口问道。
第79章 山雨欲来
江宝花声音有些艰难, “我……,你上次说的还算数吗?”
“我上次说的,我和你说什么了?”赵继红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似乎是内容难以启齿, 江宝花吞吞吐吐好半天都不肯说全。
屋子里其他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有好奇也有轻蔑,她自认为上一世这一世都算个体面人,什么时候遭受过这种待遇。
尴尬羞耻, 下意识就想落荒而逃。
赵继红看了好半天乐子, 终于大发慈悲的愿意搭理他了,“出去说。”
江宝花跟着他一路走到处僻静的地方, 赵继红从兜里掏出烟盒,自顾自的点了一支烟。
“上一回不还老大不愿意的吗?怎么, 想好了?”
赵继红和他身高差不多,点烟的时候也丝毫没顾忌对面站着的是个孕妇, 一个烟圈吐过来, 呛得他连连咳嗽。
“我可以按照你说的做,但是, 他可是我一个户口本上的姐姐——”
他眼中闪过挣扎,“你给的条件不够。”
“呵, ”赵继红放下了手中的烟, 似乎是头一回认识他一样打量着人,“你很贪心, 我也希望你的行为能和你的贪婪一样让我吃惊。”
这句话又像嘲讽又像鼓励,给江宝花说的一张脸通红起来。
——
过了头三个月的危险期, 按着李阿婆的话来说,就是胎坐稳了,江甜果感觉状态确实比前几个月好了些。
于是就不刻意隐瞒自己怀孕的消息, 他在学校本来就人缘好,这下子更是礼物收的手软。
刘老师给了红糖,郭老师给了好几件小孩穿过的衣服,大大小小的鸡蛋也收了一筐,就连孙校长,也扭扭捏捏给他送了一身小孩的衣服,全新的。
江甜果看着小衣服,曾经奋力给棉花娃娃打扮的灵魂在熊熊燃烧,他想趁着还能作针线的时候,自己给孩子多做几身。
于是就想着要买点布料,刚开始是打算和李阿婆一起去边上公社的集里转转,后来林寒松知道了,就让他等到星期日俩人在一块儿去。
李阿婆也就不打扰小夫妻的二人世界,笑呵呵的看着他们去了。
星期日轮的是个小集,所以集上的人还不算多,自然卖的东西相对应也少了些。他们先去了供销社,江甜果挑了些素净的布料,七八种各要售货员裁了二尺出来。
他这样买东西,可不是售货员喜欢的那类顾客,一下子就有了意见,以为他是故意找事的,没好气的让他再挑挑,不带这么折腾人的。
江甜果也没想到遇到个这么有脾气的售货员,他正要说减少几样,然后突然有个声音喊了他一声。
“江妹子,你咋在这儿?”
这不是他的投喂好伙伴,供销社卖菜大姐嘛。
“来赶集,顺便买几尺布。”
“这是怀孕了?”看见他一脸温柔的母性,还有时不时顾及肚子的动作,卖菜大姐一眼看出玄机。
“是,三个多月了。”江甜果温和的笑笑。
“嫂子,这是你朋友?”他们在这儿寒暄,柜台上的售货员瞅来瞅去忍不住问。
卖菜大姐悄悄走过去说,“这就是我跟你提过,在家属院认识那个出手可大方的朋友。”
原来是他,想想这些日子,通过他换来的布票工业票,既然有这份渊源,那肯定要行个方便。
售货员也不牛里牛气了,脸上露出了笑容,态度好了许多,“妹子你下回有关系,早点说嘛。刚刚也不是我故意为难,上一回来了个小姑娘,也跟你一样,说要这要那,挑了半天都裁好了,她两腿一蹬跑了。最后只能我们这些售货员掏钱买下来。”
“还有这种事啊……”江甜果顺着台阶下了。
卖菜大姐看不出他的态度,又想着这是优质顾客得维护一下,于是顺嘴提了一句,“小江妹子难得来公社一趟,你有好东西就赶紧拿出来给大家伙开开眼。”
售货员自然收到了这个眼神,于是转身进了库房,出来时拿了好几块不同的布料,“这是抖抖布,这是的确良,”
这种又轻又薄的布料,在接下来的夏天应该会受很多人欢迎。
但可惜刚落入市场,价钱还没打下来,而且,江甜果上辈子穿遍了化纤面料的衣服,那时候大家疯狂追求百分百纯棉。
如今倒是被他无痛实现了,售货员裁的布,算够做娃娃衣服,至于给自己做衣服,江甜果自然也是多多益善。
他刚想要说什么,远处传来一道沉闷的锣声,混着很多人说话的嘈杂声音。
没过一会儿,就在门口出现了热闹的全貌。
出乎意料的,这支队伍是在游街,几个穿着军服戴着红袖章的小将,押着些带着白色高帽,胸前挂着木板的人,慢慢在街上走着,不算长的队伍身后却跟了一长串尾巴。
时不时有路过的孩童二流子们,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块,或者是别的垃圾,朝戴高帽的人扔过去。
有砸中的就留下些伤口,然后赢得满堂喝彩。
江甜果一张小脸看的有些发白,他在传闻里听到过很多类似这样的行为,但亲眼目睹却是第一次。
尤其是,想到过年时在首都闹得一出烂摊子,他不受控制的大脑里涌现出一些糟糕的想法,然后越想越害怕。
“别怕……”
因为是在外面,不太好有过于亲密的动作,林寒松只能心疼的悄声安慰,心里已经恨不得,把人揉进怀里,不让她再露出一点这样的神色。
“我没事。”边上已经有人投过来异样的神色了,江甜果勉力挤出笑来。
桌上做小衣服的棉布已经裁好,那边卖菜大姐还在催促着亲戚多找些好布出来,被江甜果拒绝了。
她随手指了指柜台上的土布,也不挑了,说就要这个许多。
这操作别说卖菜大姐了,给售货员都看懵了,这小两口穿衣打扮都讲究,不像是没钱的样子。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把心里的疑惑压下了,要的少她省事。
卖菜大姐也是眉毛一挑,等买完布,她亲亲热热的跟着江甜果出了供销社。
毕竟她特意来打招呼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唠家常,而是想把自家的东西再卖给这个有钱人。
江甜果这次居然不像以前那么干脆了,沉吟片刻,只要了鸡蛋和一只鸡。
鸡蛋还只有平时一半的数量。
卖菜大姐有些急,这鸡蛋可不止自家的,还有她提前从村里收上来的,江甜果不要,那她折腾半天又得再给人退回去。
哪想到向来好说话的人,这次是怎么都说不通了,打定了主意只要一半,也就是家里每个月鸡蛋票给的数量。
并且还提醒卖菜大姐,这些日子风声不太对,私下买卖的生意最好还是别做了,要做最好也避着些人。
卖菜大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好好的来赶个集,结果在街上遇上批斗大会,江甜果好心情都没了,等卖菜大姐拿来鸡蛋,她就和林寒松回去。
“别担心。”林寒松想安慰她,“部队里是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确实在动乱时期,部队是为数不多残留的净土,但不知道是不是第六感作祟,还有赵继红这些日子传到她耳朵里的风言风语,莫名有种山雨欲来的气息,仿佛背后藏着看不清的波诡云谲。
察觉到的不只有她一个人,这些日子,办公室里的同事们穿衣作风都愈发简朴,就连严师长的小闺女也把一头短卷毛给拉直了。
林寒松这段日子很忙,江甜果还没来得及和他沟通家属院里的情况。不过出来一趟倒是也不用沟通了,他们看到很多穿着绿军服的小将,挨家挨户的敲门,遇上拿不出介绍信或者身份来历存疑的,就强硬的扭送带走。
林寒松今天穿了军装,也被他们拦下盘问了一次证件。
这下压迫感显而易见了。
他们直接回去,江甜果把买回来的布料在卧室里收拾好,林寒松则是转身进了书房。
李阿婆来之后书房就改成了她的卧室,里面的杂书已经被清理过一波,还剩下一些重要的舍不得的,就存在箱子里。
当初从首都千里迢迢拎回来,逃过了进废品站命运的书,这次没逃过炉火。
林寒松把书一本本撕烂,煤炉里明明灭灭的火光窜出来,照得他脸上的神情深刻又复杂。
“别害怕,”这是今天他第二次说出这句话,黑黢黢的眼珠盯着她的眼睛,混在燃烧的火苗声里,声音异常坚定,“我会保护好你。”
“嗯,相信你。”江甜果轻轻搂住了他。
第80章 好事成双
“砰——”一声轻微的闷响响在耳边, 林寒松身子一凛,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动作,一闪身把江甜果护在了身后。
警惕的眼睛, 试图从厨房里找到声音来源。
江甜果扯了扯他的袖子, 仔细看表情还有点尴尬,“那什么,应该是我刚放进去的鸡蛋, 那个……炸了。”
林寒松:“……, 放哪儿了?直接烤鸡蛋会炸的很开,很危险的。”
到时候鸡蛋壳和鸡蛋液一起炸开, 收拾厨房事小,收拾人才事大。
江甜果捂着肚子抿了抿唇, 意思很明显,又不是故意的, 她这不是饿了吗。
再说了, 她拿着火钳子,小心翼翼的从纸灰下把鸡蛋扒拉出来。
她又不是笨蛋, 放鸡蛋之前特意都磕过口子,还用湿的书页包了好几层。
看, 她放进去了三个, 也才炸开了一个,成功率还是很高的嘛。
她用火钳子把完好的一个鸡蛋扒拉到林寒松腿边, 见他没反应又推了推。
林寒松:“……”
江甜果冲他笑了笑,讨好意味很明显。
他瞧了她一眼, 接过火钳,把三个鸡蛋都扒拉到自己这边,先把包在外面的纸挑开。
然后挑起炸开的鸡蛋, 烂了个大洞,一大半蛋白不知去向,他也不嫌烫,在手心里搓了搓,就把鸡蛋剥开。
江甜果瞅了瞅他,又瞅了瞅地上的鸡蛋,意思很明显,想让他也给扒一个。太烫了,她细皮嫩肉的遭不住。
林寒松好像没看懂她眼神里的小暗示,自顾自把蛋壳扒干净,然后把仅剩不多的蛋白剥下来放进嘴里。
江甜果眼神有点小幽怨了,气鼓鼓的拎起火钳,随便扒拉来过来个鸡蛋,弯着腰一点一点,先挑外面的纸壳。
正聚精会神干着呢,眼前出现了片绿色布料,她不搭理不抬头,突然下巴被两根手指抬了起来,然后嘴巴里被塞进了一个热热的东西。
呜,是她最喜欢的蛋黄。
而且是烤过的蛋黄,果然比水煮的吃起来味道更好!
林寒松又把地上的鸡蛋捡了起来,不嫌烫的快速扒完了壳,用眼神询问,这次要吃整个的吗?
能吃自己喜欢的,谁会退而其次的将就。
江甜果于是无辜的眨巴眨巴大眼睛,林寒松就又给她剥出来一个蛋黄。
一下吃了两个,今天是双倍快乐!
林寒松顺便拿起了地上最后一个,拿去书房给了陈阿婆。
也差不多到了做饭时间,陈阿婆拿着鸡蛋走了出来。
江甜果赶紧把嘴里的鸡蛋黄咽下去,干的她不停咳嗽。
陈阿婆哪看不出来是什么情况,虽然不是爱唠叨的性格,但也忍不住说两句,“小江啊,你是不是又没吃蛋清?”
“她不喜欢,不想吃就不吃吧。”
陈阿婆看着林寒松,“我每天早上给她煮两个鸡蛋,她都没吃过蛋清,天天给邻居家的俩小孩,喂的看见蛋清都摇头。”
林寒松看江甜果,江甜果心虚的不看人。
“要不以后吃鸡蛋羹?”林寒松在媳妇头上拔毛。
下一秒就收到了一阵眼刀,他抵住下巴轻咳两声,“不想吃就别勉强,那俩小孩吃腻了,你找个盘子留着我回来吃。”
看看,多有一家之主的气势!林寒松非常满意。
他的本子没烧完,剩了一些留着给陈阿婆当今晚做饭的燃料,也算是把废物利用到了极致。
纸张更易燃,比起煤炉能更多地提供热量,所以,江甜果惊喜的发现,今晚的菜比平常炒的更好吃一些。
啧,早知如此就再留两本,管够下一顿下下一顿炒菜吃了。
不过想也知道,这种事只能在梦里想想。
处理完书,也算是彻底去了两人的心腹大患。
一转眼就由春入了夏,身上的衣服愈发轻薄,江甜果的肚子开始显怀,她人也愈发懒了起来,除了上班,其他时间都是在家里窝着,哪儿也不想去。
钱改凤给她带了一小兜菱角,陈阿婆煮了一部分,留了一部分生吃,三个人就坐在桌子前一块剥菱角吃。
最近换季,食堂又要调整菜谱还有试菜,钱改凤忙得脚不沾地,有一阵子没来了,此刻看到江甜果,差点恍惚。
“你这段日子伙食可真不错啊……”
“是陈阿婆照顾的好。”江甜果笑着回答。
钱改凤放下手里的菱角,突然站起来,绕着她仔仔细细看了一圈,特别认真的样子,给江甜果看的心里发毛。
“钱姐,咋了……”
“你这肚子不对劲。”钱改凤下了结论。
江甜果有被吓到,手里的菱角一下落在桌上,“你有话直说……”
“你这不是才五个月的肚子,瞅着不小啊,和那些六个月的肚子都差不多大了。”
她这么一提,陈阿婆也品出来不对劲,“确实是不一样。”
“会不会是因为我吃的多营养好?”江甜果想起来自己和刘老师月份差不多,只不过她身体差,肚子看着比自己的更小些。
江甜果心里大约觉得是因为自己怀孕之后的胃口,总想着要吃肉,而且是得过瘾的吃肉,吃的还不少。蛋白质摄入多,胎儿长得好也正常。
但是看着陈阿婆和钱改凤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江甜果这会儿有点后悔了。
这年代的剖腹产水平,指望了还不如不指望,一时的口腹之欲和将来的临产受罪,江甜果还是分得清的。
她赶紧看着陈阿婆:“那你以后得看着点,我不能再这么吃下去了。”
谁知道这话出口,俩人脸上的表情还是不算缓和,互相看了看,都说要不去问问医生拿主意?
看医生啊,也行。
按照现代人的思路,怀孕之后的一系列产检肯定是必不可少的,不仅是为了胎儿,同样也是对孕妇负责。
但这年代,别说是后世样式繁多的产检,普通的医院能提供的也就听听胎心,量量宫高腹围。
所以江甜果就懒得去折腾产检的事,现在看来不去不行了。
林寒松下班回来,江甜果就和他提了提,白天几个女人的忧虑,谁想到第二天男人直接请了假,蹬上自行车,跟着陈阿婆的指引找到了公社有名的老中医家里。
按照常理来说,中医也是该打倒的,然而这位老中医家里却很平静,似乎半点都没有被动乱冲击到。
江甜果克制着好奇,但一双眼睛却出卖了她。
趁老爷子还没来,林寒松悄悄和她说,其实也是刚知道的八卦,“当初已经拉去游街了,结果领头的犯了病,是他给救回来的,后来批斗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这事听着还怪好笑的。
江甜果没有来的笑了一下,然后跟着走了进去,老中医眯着眼,把手搭在了脉搏上,片刻之后说,“双胞胎,母子都很健康。”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不是大夫,您刚刚说的是啥?麻烦再说一遍!”
林寒松这回没掉链子,听清了,但是却不太敢相信。
老中医朝他勾了勾手,林寒松凑过去,他随手在他的脉上一搭,“好好的,耳朵没毛病啊。”
“哈哈哈,您老可真有意思。”
江甜果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跟着笑了声。
林寒松也顾不上他们拿自己打趣,脸上更是没多少喜色,连忙追问,“所以,现在的肚子大小正常?”
“没啥问题,毕竟肚子里揣了两个,要是小了才不正常呢,营养不良,生下来养不活。”
“那,将来生产……”
“这得看到时候的胎位还有种种情况,不是我在这儿能给你打包票的。行了,就不能学学你媳妇,一个大男人紧张成这样。”搞得怀孕的像是他似的。
江甜果笑着接了这句话,“一家总得有个操心的不是。我大大咧咧的,只能靠他多操心了。”
“行了行了,看完了没事了就赶紧走,后头还有人等着呢。”老中医不耐烦看腻歪的样子,挥挥手就要让他俩出去。
江甜果都站起来了,林寒松却抓着人还在问,“那这种情况,您要不要给开点药?”
“开药?”老爷子气的吹胡子瞪眼,从医这么多年,大概是头一回遇见没病找药吃的奇葩,“母乳平安用得着开啥药?你知不知道是药三分毒,尤其是还怀着孩子,乱吃是能要命的……”
老爷子骂着,林寒松就跟做错事的学生似的,乖巧在那听着,态度很端正,嘴巴很调皮,是不是总得插两句话问问,给老爷子最后都问的没脾气了,耐着性子又说了好多。
这下,林寒松装了满脑袋的知识,总算心满意足打道回府。
为了伺候媳妇,林寒松带她出这一趟门可是废足了工夫,先是问汽车班借了小轿车,车后座还放了一辆自行车,可以说是充分了解乡村大道和土路的特点,给媳妇提供多种交通工具选择。
他骑着自行车,载着媳妇找到了小轿车。
到了车上,林寒松突然伸手把玻璃升起来,然后左瞧瞧右瞧瞧,确定没人之后,偷感十足的伸出手在她肚子上快速摸了一把,然后快速恢复正形,一本正经的发动了汽车。
江甜果于是逗他,“摸一把就够了?你再凑近些还能听见胎心!”
“真的?”林寒松不知道这个,看表情有点蠢蠢欲动。
江甜果一本正经的点头,没告诉听胎心还需要听诊器。
回了家,他们先把好消息告诉了陈阿婆和钱改凤。一屋子人都乐得喜气洋洋,围着热闹的说了好一会儿话。
送走了客人,林寒松一脸期待的拉着她进了屋。
江甜果:“……”【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