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仲夏梦

作品:《烈夏

    黎听看着这条信息顿了一下。


    她回想了一遍刚刚评论区的大乱炖。


    什么“不结婚收不了场了”、“为CP粉留个孩子”、“白月光CP复活”……


    她急忙想继续敲下解释之词的指尖,骤然刹停在手机键盘上方。


    过了许久,在指关节好似快要僵硬之时,她才大脑发懵地重新编辑消息。


    「你说什么?」


    最后一个问号敲入后,她又逐字删去,换了个说辞。


    「你在开玩笑吗?」


    失去正常思维能力的脑袋,牵引着神经,她好像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以及指骨间发僵的“咯吱”声。


    就在她将要点下“发送”键时,对话框里一条白框小气泡出现。


    付屿阔:「玩笑,别介意。」


    紧绷的弦断掉,几秒的思绪空白期后,屏住的呼吸重新恢复,空气中带有微苦的香薰气味。


    片刻后,黎听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跪坐在床上,给他回:「没事。」


    洞开的阳台门吹进来一缕晚风,门框处传来“叮铃”一声。


    她抬首看过去。


    是她带来的捕梦网。


    羽毛与细铃在风中轻晃,发出阵阵清脆声响。


    黎听看向“好梦孔”中央的那颗红水晶,许久之后,深吸了口气,轻声道:“晚安、好梦。”


    -


    黎听觉浅,在院中传来门铃声时她醒了。


    风声与海浪声在意识恢复清明的那一刻,一同入耳。


    她睡眼迷朦地坐起来,转头看向落地窗外。


    又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烈阳炙烤过地面的气息从窗外飘进来,有种让人心神愉悦的魔力。


    昨晚睡得太晚,她有些舍不得起床,伸着懒腰重新倒进柔软的床铺里。


    隔着玻璃窗蒸腾进来的热浪,让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睡过了头。


    她的生物钟向来准时。


    意识到这一层后,她摸出手机,看清屏幕上那明晃晃的四个代表时间的数字后,双目倏然瞪大。


    【12:30】


    这都中午了!!


    “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手忙脚乱地冲进盥洗室洗漱,而后又冲出房门,一边捋下手腕上的皮筋绑头发,一边下楼。


    拖鞋与楼梯碰撞,连续的“啪嗒”声在快要踏下最后一节台阶时骤然停住。


    付屿阔坐在餐桌边,靠着椅背,一手捏着手机抵在桌面,一下下转圈。


    手机四个边角先后撞击桌面,发出一声声磕碰声。


    有种耐心快要耗尽的焦躁。


    面前的餐桌上放着两个餐馆外送的打包袋。


    黎听绑好发圈的最后一道,站在台阶上看着他。


    “呃……”她有些心虚地悄悄挪开与他对视的眸子,“不好意思,我睡过了……”


    昨晚等他修片等到好晚,后来又因为他的那句“玩笑”辗转好久没能睡着。


    她已经有很久没这样睡得忘记时间了。


    付屿阔看着她,难得没出言揶揄她,只低低应了声,坐直了身子,“吃饭吧。”


    黎听“哦”了声,从台阶上走下去,在他对面坐下。


    付屿阔着手拆打包袋,将里面的饭菜一一排列出来。


    还挺正宗的陵州风味中餐,这是继昨晚的那碗面条之后,黎听吃得第二顿较满足的。


    付屿阔依旧在她之前吃完,坐在那看着她。


    “你待会儿要不要出去逛逛?”


    她抬头看过来,“他们今天也不回来吗?”


    付屿阔看眼她唇上沾染的水汽光泽,答道:“下午回来。”


    黎听点点头。


    付屿阔接着问:“要出去吗?”


    黎听也吃差不多了,放下筷子,想了会儿,“我想去海边逛逛。”


    来亨廷顿几天了,除了那晚的篝火会,还没在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去过海边。


    来加州不感受海滩烈日,等于白来。


    付屿阔应了声:“好。”


    将外卖打包盒丢掉,黎听回房间换衣服。


    加州气候稳定,几乎用不上较厚的衣衫,随行衣物还是裙子居多。


    从整齐挂列的衣橱里拿出一条鹅黄沙滩裙时,黎听犹豫了一下。


    想起那天晚上在商超,她穿了一条斜落肩的连衣裙,付屿阔让她下次不要穿这样的衣服。


    和大露背式的沙滩裙比起来,那条裙子还是保守的。


    将沙滩裙放到床上,拿起手机给付屿阔发消息。


    「我可以穿沙滩裙出门吗?」


    对面很快有了回复,一个不明状况的:「?」


    就在她继续编辑消息打算回过去时,对话框里又发来一句:「为什么不可以?」


    她摸了摸床上的裙子,给他回:「你那天不让我穿裙子。」


    这次聊天框沉寂了许久。


    几秒后,伴随微信电话铃声响起的同时,付屿阔的头像出现在屏幕中央。


    黎听愣了几秒,才点下了接听键。


    付屿阔像是在收拾东西,窸窣声响从听筒内传来,一声拉链拉上的声响后,听他语气半含笑意地开口道:“我什么时候不让你穿裙子了?”


    黎听不服气,嘟囔道:“就上次在亚超的晚上。”


    付屿阔举着手机半蹲在地上,看着面前的冲浪工具,弯唇一笑,站起来,“小同学,你是不是忘了这儿是美利坚?”


    黎听眨着眼睛,“我知道。”


    付屿阔看向窗外的海景,耐心解释,“那天是晚上,还是你认为自由美利坚比祖国更安全?”


    黎听懂了,也不说话了。


    听着听筒内静谧的电流声,付屿阔笑了声:“穿吧,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我和你一起去呢。”


    一种莫名归属的安全感,袭上心头。


    黎听抿唇笑起来,“好。”


    挂掉电话,她从饰品包里找出为这条裙子精心搭配的头花和手链,走去卫生间换上,又抹了好几遍防晒才出门。


    付屿阔打算下海冲会儿浪,看见黎听出来的时候,他忽然有些后悔刚刚让她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了。


    略宽松的大露背吊带裙,浅鹅黄色调极衬白嫩肤色,长发散在身后,耳边夹了只鸡蛋花头花,挎着只编制小包,手上还拿了个拍立得,歪头对他一笑。


    他动作稍顿,视线在她身上停驻片刻,弯腰拿起冲浪板,道了声:“走吧。”


    黎听扯着小包的编制绳,小跑着跟上去。


    为了待会儿能在沙滩上畅行,不用担心沙粒钻进鞋里,她穿的是夹脚人字拖。


    但常规路段走起路来就没那么方便了,可偏偏付屿阔走得又很快。


    她抬起一只手在眼睛上方遮起一个小“雨棚”,不停追赶某人的大长腿,“你等等我嘛,我走路不方便。”


    付屿阔偏眸看她一眼。


    裙摆鼓风,在白皙腿边浮动。


    连拖鞋都是鹅黄色的。


    他放慢步调,低声道:“跟小黄鸭似的。”


    黎听追上来,怕他再独自走远似的,揪住他衣袖的一小块,也不反驳,只不服气地皱着鼻子“哼”了声。


    付屿阔扬了扬唇角,改变步频,尽量与她的匹配。


    到了海边,付屿阔找了个休息区的沙滩椅,给黎听买了只椰子,“尽量在人多的地方玩,不要离开沙滩,玩累了在这里等我。”


    说完,看眼她那个只能作为装饰的编制小包,拿出一张卡塞了进去。


    黎听捧着椰子,咬着吸管喝了几口,看着他往自己小包里塞东西,“你给我什么?”


    “卡,这张没限额,你可以去附近买东西,但不要跑远。”


    黎听想说她有钱,付屿阔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


    不容抗拒地看着她,“带着,这边电子支付不太普及。”


    到了嘴边的话被他堵住,她微张的嘴巴停滞片刻,重新合上,点头应了声:“哦。”


    说完,又咬住吸管喝了两口椰子汁,眨着眼睛看他,“还有事吗?”


    俨然已经迫不及待想让他赶紧走了。


    付屿阔看她一眼,唇角上扬,“走了。”


    说完带着冲浪板转身,走了几步又转过身,叮嘱:“不要乱跑。”


    黎听已经无语了,捧着椰子,两颊气鼓鼓的,“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虽然被嫌弃地吐槽,付屿阔还是不禁弯起嘴角,应了声:“嗯。”


    黎听喝完椰子,四下环顾了一圈,沙滩上来往不绝的比基尼美女,她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胸口。


    忽然想起之前在社交软件上,看见的那些展示比基尼热辣美照的美女。


    评论区一片“我将起诉我的咪”的哀嚎。


    底下有人跟队补枪,说:「被告不存在。」


    还好,她没那个勇气热辣上阵,不然也是被嘲谑“被告不存在”群体中的一员了。


    再往远处看,付屿阔依旧准备下海了。


    沙滩上孩童戏水的笑声此起彼伏,烈阳放肆照耀,沸腾热烈。


    她站在岸线边,看着付屿阔进入海里,在海浪间穿梭,拿起拍立得对着海滩按下了快门。


    出片口“滋滋”吐出相纸。


    她在沙滩椅上坐下,等待成像的功夫,从小包中拿出一支笔。


    空白的相纸缓慢出现画面,确定拍出了自己心仪的场景后,她在下方留白处落笔。


    付屿阔没在海里待太久,心里总念着黎听还一个人在岸边,玩了两回后就上岸了。


    将冲浪板扎进沙滩,脱掉湿漉漉的上衣,去附近露天的淋浴头冲了冲,便去找黎听。


    快要走近先前他安排她坐下的沙滩椅时,远远就看见了那个坐在遮阳伞下的鹅黄色的身影。


    她托腮看着沙滩上追逐嬉闹的人群,身边的桌子上放着杯果汁。


    海风阵阵,乌发轻晃。


    那一刻,他好像闻见了从她那边吹来的清新香气,像是夏日午后酸甜的冰镇橙汁。


    就在他微微分神之际,两个身着花衫的ABC朝黎听走了过去。


    生于异国,长于异国,中文早已不是他们的母语,用发音别扭生硬的国语和她搭讪。


    黎听确定了好几遍,才意识到他们的确是在和她说话。


    刚准备礼貌回复,付屿阔就走了过来,用英文开口道:“你们找我女朋友是有什么事吗?”


    二人闻声转头,抱歉一笑,临走前不忘夸赞,“女朋友很漂亮。”


    黎听看着两个ABC走远,才将视线移回来,虽然知道他刚刚的说辞是在为自己解围,但还是不免脉搏加速。


    “你不玩了?”


    付屿阔从提包中抽出浴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嗯”了声,包中的手机传来两下震动的声音。


    他拉开包链,取出手机,转头看她,“怎么没去别的地方走走?”


    他还给了她卡,但也只比他离开时多了杯果汁,别的什么都没买。


    黎听双手托腮,看着他,“你不让我乱跑。”


    说完,还煞有其事地眨了两下眼睛,那模样像是在说“我乖吧!”


    付屿阔举起手机,看她一眼,挑眉勾唇,“这么听话?”


    消息是胡越发过来的,说他们已经到别墅了,问他黎听是不是和他在一起,没在别墅看到她。


    他一手拿着浴巾擦头发,单手操作手机回复:「嗯,和我在一起。」


    接着放下手机,看着黎听开口问:“他们回来了,我们回去吗?”


    黎听仰头反问:“现在?”


    付屿阔点头,“嗯。”


    黎听其实还不想回去。


    这不足二十四小时的独处时光,像是学生时代假期结束前、那个次日就要继续上课的下午。


    既享受,又满是对即将结束的惬意时光的不舍。


    出于那一点私心,她想将这段时光再稍稍延长一些。


    她看着他,低声问:“你要回去了吗?”


    付屿阔从包中翻出干净衣物,看向她既期待又紧张的眼睛,顿了几秒才答道:“没有。”


    预料之中的,小心翼翼的姑娘笑了起来,明媚笑颜在阳光下耀眼异常,“那我也不回去。”


    他勾唇轻笑,低声道:“傻气。”


    语罢,拿着衣服走去临近换衣室,“我去换衣服,在这等我。”


    黎听点头,乖巧回应:“好。”


    付屿阔再回来时,周身已经恢复干爽,收拾好随行物,就近找了个经营点的工作人员,支付了相应的费用后又多给了五十刀小费,让对方帮忙把东西送回别墅。


    留完地址,他转身问黎听,“还想去哪?”


    黎听出行攻略里总共就那几个地方,也大多在LA市中心,但那是她在离开的前一天和他看完电影之后要去的地方。


    她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各类纪念品专柜,伸出手朝那边指了指,“去那逛一下。”


    付屿阔顺着她指去的方向看过去,点头应了声:“好。”


    黎听看中了几款小饰品,打算买下来给妈妈和文馨做小礼物。


    付屿阔站在她身边,耐心地等着她挑选,接待他们SA的是个很热情的白人女性,频频夸黎听漂亮,让她可以挑一些亮色系的饰品,衬她的肤色。


    她笑着道谢,挑了几款拿在手里对比了起来。


    最终实在拿不定主意,转头问付屿阔,“你觉得哪个好看?”


    付屿阔看一眼她手里的东西,再看向她,“你戴?”


    她摇头,“不是,给妈妈和同事带礼品。”


    他再次看向她手里的小饰品,“给阿姨的话,那个紫丁香的项链还可以。”


    黎听听见他的建议,看了看手中的紫丁香项链,典雅大气,的确挺适合洛敏的。


    对着SA甜甜一笑,说:“这个要了。”


    而后又继续给文馨挑起了礼物。


    对于没见过的人付屿阔给不了建议,黎听只能自己挑了。


    付屿阔的目光在陈列柜中随意扫过,最终落在一条封在展示盒里的项链上。


    SA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笑着开口:“这款项链的名字叫仲夏梦,更适合送给恋人呢。”


    黎听弯腰仔细挑选柜台下的饰品,没分给这边一丝注意力。


    付屿阔本想让对方拿出来看看,在听到后半句后,没能说出口的话停在喉咙。


    他转眸看向认真挑选礼物的黎听。


    SA看他一眼,读懂了他的犹豫,“这款是位希腊设计师的作品,寓意‘我的爱人如神明,赐我烈日骄阳,赐我仲夏一梦’。”


    希腊神话中,掌管生长与夏季的是女神奥克索。


    这个寓意搭配设计师背景,的确是一款更适合送给恋人的项链。


    SA继续道:“但是我认为爱人不一定就代表是恋人呀,爱人可以有很多身份。”


    比如,求不得。


    付屿阔顿了半晌,还是开口:“拿出来给我看看。”


    黎听看上了一款橙花发卡,觉得很适合文馨,戳着玻璃展示柜,打算让SA帮忙拿出来看看。


    脖颈处就忽然感知到一阵凉意。


    她愣一下,低头看过去。


    一条项链挂到了胸前。


    摆放在柜台上的佩戴镜,准确无误地将站在她身后,垂眸帮她戴项链的人映照进去。


    付屿阔解开锁口,又细致扣好,而后抬头看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镜子中交汇。


    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喜欢吗?”


    黎听神色怔怔然。


    付屿阔似是并不在意她的回应,视线在她镜子中的细白脖颈上流连一阵,抬首用流利的英文,对着SA开口道:“不包了,直接戴起来。”


    SA笑眯眯回好。


    从饰品店离开,项链还戴在黎听的脖子上,刚刚最后她给文馨和洛敏挑选的礼物也是付屿阔一起结的账。


    她摸了摸锁骨前的小挂坠,“你怎么送我项链?”


    付屿阔步伐缓慢地与她同行,闻言回首看她。


    姑娘蒙了细细水雾的眼睛,看起来迷糊又不解。


    见她这个反应,他确定了她刚刚的确是没听到SA对于项链寓意的解释。


    海岸线尽头的日头已经缓缓坠下,金灿灿的光晕笼罩万物,橙光晚霞,色调温柔。


    付屿阔看向天边的落日,胡诌道:“奖励你刚才在海滩没乱跑。”


    黎听扭头看他,像是要探寻出他有没有撒谎。


    很遗憾,她没有看出他眼神中的一丝慌乱与闪躲。


    付屿阔垂眸睨她,终于受不了她一步三回头的“审视”,扣住她的脑袋,将她的头强势扭回去,“看路,摔跤磕掉门牙变丑了别哭鼻子。”


    脑袋被掌控住,黎听转不了头。


    无奈,只能在他的控制下,僵着脖子往前走,努嘴嘟囔,“你也就欺负欺负我!”


    付屿阔推着她往前走,轻声笑道:“欺负欺负你就够了。”


    两人拌着嘴回到了别墅,走到院门前,付屿阔才松开了扣住黎听头的手,一前一后进了门。


    大家在准备晚餐,院子里摆起长桌与酒塔,看样子今晚是要在院子里吃。


    角落景观花架下,胡越几人坐在那聊天,瞧见付屿阔和黎听回来,胡越先叫了付屿阔一声。


    “见个熟人,你认识的!”


    付屿阔的脚步停在院子中央,循声看过去。


    灯影绰绰的花架下,几个男生坐在一起抽烟,紧挨着胡越坐的是一个这几天从没露过脸的面孔。


    金丝眼镜,衬衣西裤,气质绝佳,却有种浓厚斯文败类的气息。


    赵观南先笑起来,“阿阔。”


    黎听走在前,闻声也朝那边看过去。


    赵观南原本只看见了付屿阔,直到黎听停下脚步,他才发现她。


    神色微顿,对她微微一笑。


    付屿阔没回应,只下意识地看向黎听的方向。


    胡越神经大条惯了,却在这一刻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机敏地看了看赵观南,又看了看黎听。


    付屿阔视线淡淡扫过赵观南,对黎听道:“进去,云宁好像在叫你。”


    黎听的脚步定在原地,听见这一声才恍然回神,低低应了声,往屋内走去。


    看着黎听进了门,付屿阔才看眼花架的方向走了过去。


    云宁正趴在中岛台上和几个在厨房中忙活的同伴聊天,看见黎听进来,急忙凑过去,坏笑道:“和付屿阔去哪啦?”


    云宁已经听不进任何辩解了,她认定付屿阔就是要追黎听。


    黎听神思还有些飘忽,听见这一声回过神,笑了下,“海边,他去冲浪,我刚好去逛逛。”


    云宁点点头,接过清洗水果的人从水池后递来的果盘,摘颗葡萄丢进嘴里,又喂给黎听一颗。


    “亨廷顿的海滩落日好看吧?”


    黎听吃掉云宁递来的葡萄,笑着点头,“嗯。”


    “哎?刚刚过来的那个人,是谁啊?胡越和林哲好像都认识。”厨房里有人想起刚刚在他们抵达别墅后不久,就登门的男人。


    云宁又吃了颗葡萄,“赵观南,卓林长公子。”


    提问的人满脸震惊,“就是他呀!他老婆好像是天元最小的女儿温予宁吧?本人和照片上不像哎!更帅一点呢!”


    云宁点头说是。


    小团体瞬间嗑了起来,“听说他两家联姻的时候,我们还说多少年没见咱这圈子里出过这么般配的联姻了。”


    样貌家世,哪哪都配。


    “还是年龄差!反正我对年上男完全没抵抗力。”


    赵观南和温予宁相差八岁,温予宁大学刚毕业时,两人就结了婚。


    女生们聊八卦是最起劲的时候,又有人盘算起他们这堆人的家底。


    “付屿阔家的宇隆,这会儿又来个卓林,就差天元和明远,咱们这儿就集齐四大了。”


    陵州商业四巨子在全国都享有盛名,虽然明远几年前就落败了,但历史地位依旧不可撼动。


    几人“哈哈”一笑,说是能“召唤神龙”。


    云宁将果盘中的水果分出了一部分,要给外面聊天的人送过去,黎听继续留在客厅,心不在焉地和在厨房中忙碌的几个女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不一会儿,云宁从屋外进来,“你们有没有看见胡越的打火机?他们点烟找不着打火机了。”


    几人回不知道,让她去沙发那边找找。


    云宁在沙发上翻了翻,没看见打火机的踪影,打算去台球室里再找找,一抬头轻“嗤”一声,“拉到,用不着了。”


    黎听闻言转头看过去。


    客厅的巨幅玻璃窗正对院中的花架回廊,几人坐在花架下的小石桌旁。


    胡越实在没耐心等云宁找来打火机,端起茶盏下作温壶用的提香蜡烛,凑到烟头上,点燃了。


    忽闪的星火亮起,他转手将蜡烛递给身边的人。


    黎听的目光顺着蜡烛递过去的方向挪动,花雾簇拥,将付屿阔的身影遮住大半,他微微偏头,唇间衔住的烟和他的脸一同出现在视线中。


    他没接过蜡烛,只偏头就着胡越递蜡烛的动作点燃了嘴上的烟。


    吸了一口后,两指夹着,将烟从唇上拿了下来。


    烟圈吐出,薄雾朦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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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掀眸,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黎听的目光。


    黎听看着他,大脑有几秒没有任何思绪,空茫茫一片。


    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熟练的点烟、吐烟圈,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胡越也挺惊讶,付屿阔早就戒烟了,这几年凡是他们抽烟的场所,他是连进都不会进去的。


    但刚刚散烟,他不仅接了,居然还抽了。


    “你怎么回事儿,不是戒了,最近有想不开的事儿了?”


    付屿阔垂下眸子,错开与黎听的对视,没回话。


    赵观南夹着烟嘴,抽完最后一口,将烟头拧灭在烟灰缸里,也看见了客厅玻璃窗后的黎听。


    转头看了付屿阔一眼,“毕业后什么打算,回国吗?”


    付屿阔笼一口烟雾,半晌后才缓缓吐出,“还不知道。”


    胡越打算继续给赵观南点烟,后者摆摆手,笑说只能抽一支,家里管得紧。


    胡越想起温予宁那爆炸小辣椒,了然地笑着点了点头。


    屋里有人叫林哲和胡越进去帮忙,两人应了声,招呼赵观南先坐会儿。


    赵观南点头,“你们忙。”


    直到胡越和林哲走远,他才转头看向身旁的付屿阔,“你出国那会儿伯父伯母不是打算把你和小听一起送来加州的吗?她为什么没一起过来?”


    说到这,他看了眼客厅里的黎听。


    她已经收回视线,和身边的同伴说起了话。


    “怎么了?你俩闹情绪了?”


    听着身边的人语调沉缓地问起黎听的现状,付屿阔有种莫名的烦躁,拧眉看向别处,“没有。”


    说完,却又转头看过来,反讥道:“你和温予宁过明白了吗?管这么多?”


    赵观南笑了两声,认可似地点了两下头,“是还没太明白,这丫头还是没长大一样。”


    两人算不得正儿八经的利益联姻,有婚约前提的青梅竹马,还是有感情基础的。


    听他这看似不满,实则暗藏宠溺的语气,付屿阔更烦了,睨他一眼,“你俩挺放得开,还顾及什么长没长大?”


    赵观南无奈一笑,“不是,你有完没完了?墙角给你听去了,你倒还怪起我来了?”


    付屿阔瞧他一眼,没说话。


    高三毕业那年的暑期旅行,他和黎听一起听到的那起阳台情事,主角就是他俩。


    鬼知道在听到他们叫出彼此名字的那一刻,他有多震惊。


    虽然那天的最后,他也没正人君子到哪去,但答应黎听邀约的那一刻,他其实是坚信他会和她有未来的。


    想到这,胸腔中鼓胀的躁意更甚。


    赵观南看出了他情绪不佳,笑了声:“哪有两个人在一起不闹脾气的,女孩子,只要你用心哄,就没有哄不好的。”


    他还是以为两人是闹矛盾了,只是不明白究竟是什么矛盾能让他们一别六年都没有和好。


    付屿阔抬手吸烟,尼古丁苦涩的味道侵袭味蕾,熏蒸得眼眶发涩,半晌后,像是委屈又像是早已释然。


    “他喜欢的人又不是我,我哄了有什么用?”


    赵观南讶然,“那你知道是谁?”


    付屿阔停顿片刻,许久之后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讥讽一笑,眸光凌然,转头看过去。


    “赵观南,你是不是忘了,你才是最没资格问起黎听现状的人?”


    -


    晚餐在小院里吃的BBQ,黎听和云宁坐在一起,全程没什么食欲,对云宁一次次递来的食物提不起任何兴趣。


    云宁当她不想吃肉类,便招呼着远处的人拿点蔬菜过来。


    但黎听依旧摇摇头,表示不想吃。


    云宁担心坏了,“黎听,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黎听宽慰一笑,摇摇头,“没有,下午果汁喝多了,还不太饿。”


    云宁将信将疑,但还是叮嘱她,“那待会儿你想吃什么和我说。”


    她点头应好。


    付屿阔坐在长桌的斜对面,看着黎听兴致寥寥地拿着一支空签戳桌边台布。


    赵观南正被几个男生拉着说话。


    他看一眼人群簇拥中的人,拿起了手机。


    黎听在发呆,手中木签在铝箔纸铺盖的桌面边缘一下下戳着。


    密密麻麻的小孔相连拼组,形成一个小小的“付”字。


    回过神的一瞬间,她急忙在这一片小孔上重重划下一道印记,破坏掉原有轨迹。


    放在桌边的手机忽然在此时震动了两下。


    她偏头看过去,放下手中木签,将手机拿了起来。


    是付屿阔发来的信息。


    「再戳桌子要坏了。」


    明知道他是在逗她,可她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从手机上抬起头,看向斜对面的人。


    他像是感应到她的目光一般,也抬头看过来。


    目光短暂接触后,黎听先低下了头,敲击键盘给他回复:「那就坏掉好了。」


    掌心的手机震动一下,付屿阔低头看了眼,而后勾唇笑了下。


    胡越吆喝着喝酒,瞧见他嘴角的笑意,想凑过来看看,“看什么呢,这么好笑?”


    付屿阔摁熄手机屏,没给他看。


    他“切”一声,“稀罕,小气样儿!”


    吃到一半,黎听中途离了席,她和云宁说自己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云宁连忙应好,让她如果真的不舒服不要撑着,一定要告诉她。


    黎听点头回好,起身离开了。


    胡越看着黎听进了屋里,看一眼不远处的赵观南,凑到付屿阔身边,低声问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付屿阔目光跟随着黎听离开的方向,看着她上了楼梯,才收回视线,“什么是不是真的?”


    “明远和卓林的事儿啊,传得多凶啊,我不信你不知道。”


    当年明远和卓林算是拜把子的交情,都说要不是卓林早与天元有婚约,和赵观南结婚的应该就是黎听了。


    但令人咂舌的是,明远落败后,大部分股权居然转移到了卓林旗下,明远原先的许多老股东还出现在了卓林的股东大会。


    其中细则实在令人遐想无限,虽然没人把心中猜想说出来,但茶余饭后谈起这事儿时,脸上都会带点儿意味深长的神情。


    付屿阔默了片刻。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但终归只是圈内猜想,实情根本无从考据。


    黎听的父亲已经去世了。


    吃饭前,在花架下的最后谈话,是他以警告口吻对赵观南说:“你最好保证卓林和明远的破产没有任何关系,也最好是真的彻底脱离了赵家。”


    赵观南惊讶于,那个青稚的少年已经慢慢长成具有威胁力的男人,也明白他的确有将这些威胁付之行动的底气。


    他眯眸笑得坦荡,“阿阔,你知道的,两年前我就脱离卓林了,赵家的事与我无关,你可不能牵连无辜。”


    两年前,卓林唯一继承人宣布脱离总部,自立门户,是震惊整个陵州商圈的大新闻。


    但无人知晓其中原因。


    赵观南看着他,又笑起来,“可你刚刚说,小听喜欢的不是你,你又何必为她顾及这么多呢?”


    商人重利,是自古以来的规则。


    感情至上,必为败寇。


    付屿阔当时看向在屋里和云宁聊天的黎听,嘴角漾起的浅浅笑意,恬静又美好。


    他答:“不重要。”


    许久后,他收回视线,看向赵观南,“我只要她开心。”


    她开心就好。


    -


    黎听回到房间,紧绷却又颓然的神经在只有她一个人的空间里骤然放松。


    她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脖颈处多出来的异物感,让她想起了自己还戴着付屿阔下午给她买的项链。


    伸手摸索到颈后的锁扣,转到身前,两手配合着解开,而后举到眼前。


    镂空圈孔设计的吊坠,镶满碎钻,中央悬立一颗绿宝石,设计很有巧思,轻微的晃动都能让那颗宝石跟随着轻颤。


    此类设计师品牌大多为了宣传都会给产品定个寓意,她拿出手机,想查查看这款项链的寓意是什么。


    刚解开锁屏,付屿阔的电话忽然打了过来。


    她愣愣看向屏幕中央的名字,任由铃声响了好久,才接了起来。


    听筒内有风声传过来,两秒的静默后,她听见了他的声音。


    他问:“休息了吗?”


    她“嗯?”了一声,“还没有,怎么了?”


    “要不要出去看烟花?”


    黎听“哈?”了声,以为他在开玩笑,“看烟花?!”


    电话里的风声减小,他像是走进了屋子里,“嗯,LA今晚有个烟花表演。”


    楼下的院子里传来大伙儿的哄笑声,她轻轻摇了摇头,“他们在院子里,我们怎么出去?”


    那也太明显了。


    听筒内平缓的脚步声停止,他道:“开门。”


    黎听还没搞清楚情况,“哈?”


    付屿阔耐心重复,“开门,我在你房间门外。”


    黎听看着天花板,快速眨了两下眼睛,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紧闭的房门,又是两秒地停顿。


    回过神后,举着手机“啪嗒啪嗒”跑到门边,打开了门。


    付屿阔站在门口,手机贴在耳边,看着她。


    “要和我去看烟花吗?”


    听筒内的声音与面前人的口型完全重合,黎听笑了起来,“那要怎么偷偷出门?”


    付屿阔弯唇看她,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挂断了通话,看向阳台,“还记得前天晚上吗?”


    黎听没听明白。


    就听他继续道:“复刻一遍。”


    -


    付屿阔说的复刻一遍,是指从她这边翻围墙去他的那边。


    黎听今天穿的裙子,脚上还是拖鞋,比上次穿睡衣时还不方便,听闻后急忙摆手,“不行,我翻不过去。”


    上回是万不得已,今天她才不要。


    于是协商道:“要不,你翻过去,我从楼下出去也行。”


    付屿阔垂眸看她,“这会儿不担心被发现了?”


    来这几天,尽忙着藏着掖着他俩的关系了。


    “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还是担心的。


    付屿阔轻笑一声,在面前的姑娘扭捏着犹豫之际,直接单手将人托抱了起来。


    重心忽然离地,黎听惊呼一声,急忙伸手揪住他胸前的衣服。


    “你干嘛呀?”


    付屿阔看她一眼,另一只手将她脚上摇摇欲坠的拖鞋拿下来,直接迈腿跨过了矮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