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周结束后，赛提斯、克里兹约着和陆川见了一面。他们本来无意打扰这个茕茕孑立的可怜青年，但就在结束课程坐在教职工社区的公共区域里互相嘲讽的克里兹接到一通电话后，他们改了主意。


    电话里的工作人员有些迟疑犹豫地讲述了这位被安排进来的旁听生遇到的问题：


    【“是的，我们发现陆川同学和您在某种程度上有些相似，但又……有些不同。”】


    【“他的确有精神力，测出了甲等的好成绩。但是他的精神力和他的年龄相比起来太年轻了……就好像是在成年人的身体里苏醒的婴孩灵魂。陆川先生的精神力活性太高，已经远远高出能够驾驶机甲的极限活性水准。”】


    【“另外，陆川先生的身体素质……很差劲。我一直以为当年您来测试已经是突破下限了，没想到还有更严重的。他的身体，好像从来没有经历过基因进化，保持着近古时代地球人的水准。而且，已经发育的差不多了，也就是说，没有再去改善的资本了。”】


    【“他的精神力驾驭不了机甲，身体本身也没有办法承受近战和高速行进跃迁带来的压迫损耗，却倔强地待在训练场里。再让他尝试下去，只会熬干自己的生机和血肉。也许，他该去真知大学。”】


    近古时代的地球人，本身就不具备漫步群星的资质。他们还待在摇篮，待在祂的怀里，憧憬地望着浩瀚无垠的星星。


    一人一虫硬着头皮邀请陆川出来坐坐。


    菜被布上，克里兹看着对面憔悴了不止一星半点的陆川，犹豫着道：“小陆，你有没有考虑过……换个专业？”


    听得赛提斯险些给他后脑勺一巴掌，还说他没情商，他看克里兹才是真没情商！一上来就直接开口戳人伤疤，不是二次伤害吗？


    陆川头也没抬一下，只是拿筷子戳着面前的米饭，声音平静，“为什么这么说？”


    黑发青年一噎，扭头求助赛提斯。


    克里兹并不是一个理性的人，相反，在熟悉他的人看来他感性的离谱。他会因为那些抱过他的叔叔阿姨选择考军校，他会因为失去心爱的家人毅然决然放弃待遇优厚的安稳工作冲进战场，他会因为自己的错误决策愧疚的寝食难安，他不敢去见在他指挥的战争中丧命的那些士兵的家人，他甚至会为了一个难缠的敌人丧心病狂地闯进对面的大本营去把虫捞出来。他身上挂满了长辈们的赠礼和遗物，期待祝愿和生命的重量压的他直不起身。


    他太懂事，太重感情，也太体贴。


    赛提斯在心底叹了口气，充当起这个恶人，“阁下，因为您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参军。”


    陆川的动作一顿，却仍然没有抬头，“嗯，然后呢？”


    “再坚持下去，会有生命危险。”


    “那我还能去哪里？”黑发青年沙哑着嗓子，“我一直、一直都不明白。”


    “为什么这里明明是你们的时代，却送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来。”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遭遇这一切的是我？


    “妈妈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她的儿子考上了名牌大学，却还没报答她就永远离开了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留下她孤孤单单一个人活在世界上，行尸走肉一样发着毫无用处可言的寻亲小传单。”


    “她的儿子突然出现在亿万光年之外的未来，回头望去发现过去都成了埋在风沙下的遗骸。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试着接受自己的改变，去接纳一群从未见过的人，结果……结果……”


    豆大的泪滴顺着他的脸颊淌下，滴在红木桌上，故事的主人公泣不成声。


    “领着他走进那个世界的人也不在了，什么都不在了，什么都没有留下。莱利明明救了那么多人，他明明那么厉害，为什么……”却连属于自己的死后的安宁也拿不回来。


    虽然和克里兹、赛提斯是邻居，但陆川在虫族主星最熟悉的人，其实是莱利.宾菲姆。


    那个温柔的、善良的，会挡在他身前会鼓励他尝试走出去，会教他知识会照顾他起居的大哥哥。和其他只是来这里找庇护的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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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不同，在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莱利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家人。


    是他来到这里之后的全部。


    起初，他以为这就是一场普通的虫族穿越，就像小说里那么多主人公一样，过上或甜蜜或平淡的生活。可是现实给了他一榔头。


    他太小了，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于是在漩涡里越陷越深，直到被深渊吞没。


    他想学着去接纳这个时代，学习新的知识，重新让自己变得不那么废物，能够在身边在乎的人遭遇危险和不公时不再那么无助。


    可是为什么，上天连这个微不足道的期许也要剥夺。那么要他到这个时代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教你打枪吧。”


    终于，死寂与悲伤被打破。克里兹望着他，轻声道，“军事理论，新思想，战术策略，射击……不是所有的兵都要驾驶机甲，不是所有的赢家都需要将军身披肩执锐。”


    “不会战斗，从来不意味着失败。毕竟世界上通向成功的路一定不会只有一条，那为什么，不换一种更适合自己的方式呢？”


    “如果阿姨和莱利看到你现在这样，一定也很难过。他们抚养你，保护你，绝对不会是为了让你这么糟蹋自己的，对吗？”


    “比起从军，陆川，想要解决你的问题，你应该到更大的舞台上去。比起人命，人心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一把火就能烧干净。”


    赛提斯瞪大了眼。


    虽然事实上是一回事，他们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一个文明高官就这么赤裸裸的说出干涉另一个文明的话，实在是有些不要命了。


    “嘿朋友，别看我。”克里兹向后靠在椅背上，“我只是告诉了他一个道理。”


    “一个，星海人都知道的道理。”


    就像虫族人在星海被人瞧不起、被看做是身份的象征的上等奴隶，就像帝国已经尽力把一切做好却仍然被抨击为妄图文化吞并别国的极端势力，就像祸害遗千年好人不长命……


    世界总是荒唐的有些蛮不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