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微博很快被超话里的其他信息淹没，沉了下去，可它固执地就像河底的石头，一旦信息流变浅变慢，就浮出水面。


    齐悦然凭借多年粉籍感觉到有点不对劲。管理员呢？管理员倒是来管管啊！


    ……哦，找了一圈，她想起来了，管理员是她本人。


    齐悦然二话不说删了那条微博，本以为就此作罢。然而，大概十分钟后，另一个类似的账号又重发了一遍，这次换了一张新的照片，同样的内部人员视角。倒计时依然如故。


    看来还是团体作案！


    点进对方主页，这是一个全新的小号，自我介绍写着：“肃清不正之风，还选秀清风朗月！”


    ……好典。


    这是要爆料？


    不止齐悦然，也有其他人注意到了，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转发，“蹲”，“顶”，“期待”之声不绝，也有骂楼主跑错了地方的，冤有头债有主，这是4D，不是该选秀的超话！


    王子黛洗完澡回到房间，被齐悦然拉住，指着这条微博给她看。


    王子黛侧着头擦着头发，呼吸抚在齐悦然颊侧，还有湿润的香波气息，齐悦然深吸一口气，憋住不愿呼出去。


    王子黛皱了皱眉，不以为意，一手把电脑屏幕扣下：“少看点这些，多半是想博眼球的。”


    齐悦然忙不迭点头，老婆说的对！


    她也觉得是自己杯弓蛇影，类似这样的假消息，要顾起来不知道还有多少，而且多半雷声大雨点小……索性不管了！


    *


    第二天上午。星慈大楼附近。


    一辆黑色面包车缓缓停靠在路边，主驾驶上，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带着墨镜，鬼鬼祟祟，拨通一个电话。


    “报告！犬神已就位！”


    电话那边还没醒，迷迷糊糊：“……啥？”


    “你忘啦，老大！”八字胡煞有介事，“昨晚咱们定好的暗号啊！”


    “哦……”


    电话两头的两位是狗仔号“娱乐追踪”的幕后人员——这一切还要说回昨晚。


    那是夜深人静的凌晨时分，这兄弟二人正在烧烤续摊，感叹着如今生意越来越不好做……还好不久前赚了那一笔，补上了近一年的亏空，不过未来前途未卜，热点不好追，不如就趁机清算走人，好歹手里还能留下几个字儿。


    “临了还能捞一笔，要多亏你啊！”大哥满嘴酒气，拍着八字胡的肩膀，百感交集。


    “哪里，哪里。”八字胡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简诚跳蛋#那条爆料就是出自他之手。


    正是因为如此，八字胡内心不愿散伙，预感未来还有机遇，这时放弃，岂不可惜？


    那条神秘微博就是这时入了他的眼，八字胡觉得，可能是天意……不！是视/奸到对手的转发！


    他们的业内标杆，粉丝上百万的狗仔号亲自转发了那条微博，配文“期待【坏笑】”，更加证实这里面确实有料可挖。


    这背后爆料者只预告，不爆料，明显是在坐地起价，如果他们能赶在那倒计时之前，先找出蛛丝马迹，说不定也有逆风翻盘的机会？而且，他们只想起号，才不想要钱呢！


    八字胡，一腔孤勇两袖清风的八字胡。


    他老大：不啊，我想要钱……


    “大不了最后做这一票，老大，你跟不跟？”


    大哥喝了个烂醉：“嗝。”撑着手在烧烤摊油腻的餐桌上，眼睛半睁半闭，已然快进入梦乡。


    那一声酒嗝听在八字胡耳中：“跟。”


    于是彻底点燃了八字胡豪情壮志！


    “那么我们此次行动的代号，就叫——‘犬神’！”八字胡全自助宣布！仿佛已经看到了狗仔之神的称号正在前方招手。


    只是，突破口在哪里呢……


    星期六的上午，阳光直晃眼睛。电话那头老大拖长了声音，其实对于这次行动全无印象，可又不想显得自己太蠢，只有答应下来。


    八字胡独自热血，看见前方出现的一个人影：“目标已经出现！”


    他忙从副座上拎起相机，身子压低，对着那人狠按了几下快门。


    起风了，乔若凡裹紧身上的外套，头发被吹乱，忙压在耳后。她手里拿着一杯热咖啡，从街心花园穿过，一路小跑钻进大楼里。


    八字胡是摄像师转行，此时不合时宜地欣赏起自己的摄影作品。别说，调个滤镜，可以伪装成电影截图啥的……


    他不由想到了不久前的得意之作，他拍到的乔若凡和简诚的夜间约会照片，那才真是……海报级！氛围感的神！


    可惜，和简诚做交易，他把平生得意之作的底片也卖给了对方……影帝很慷慨，他因此攒了好大一笔私房钱呢——可不能让老大知道……


    对，乔若凡，就是他找到的突破口。


    八字胡有理由相信，既然他能在乔若凡身上捞一笔，说不定还能捞到第二笔！看看，一个女明星在星期六上午来公司办公楼，就很可疑啊！而且他觉得老大一直说乔若凡糊比不值得跟说的不对，乔若凡糊吗？早就不糊了好吧！


    那个什么爱我的敌人那首歌，他现在还会听，有时还跟着唱两句咧！听说马上要发新专辑了？说不定就此咸鱼翻身，而且这不4D也要重组了嘛……


    他正胡思乱想着，车窗被人敲响了。


    八字胡忙放下相机，按下车窗，故作镇定：“什么事？”


    来人是星慈楼里的保安，人高马大，一口北方方言。


    “干嘛的？这儿不让停车！”


    “……不好意思，我在这儿等个人，能通融下吗？”八字胡小声求情，连眉毛都成了八字，偷偷往保安手里塞烟。


    保安不为所动，如果换做平时，或许可以，不过嘛，乔小姐都发话了。


    “等人去地库等去！在这儿蹲着，你狗仔啊？快走，不然我报交警了！”


    “……”


    *


    星慈公司内部。


    乔若凡手里端着咖啡，站在窗边，透过百叶窗，看到楼下奇怪的黑色面包车开走。


    宁晓薇还在一旁嘟嘟囔囔：“下去买咖啡也不叫我……”


    “我是下去兜风，顺便买了一杯，忘了呗，你现在叫人买去？”


    “切！我刚才可是在帮你招待客人！”


    “不是吧，所以一杯咖啡钱也要我报销？好好好……”


    “少废话，现在就给我点！我要自己下去取！”宁晓薇不由分说，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乔若凡低头喝一口醇香的咖啡，把手机扔给宁晓薇，边问：“人还在里面呢？”


    “嗯。”宁晓薇道，“别慌，问清楚了，人家是来面试的。”


    面试？


    宁晓薇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忘了，没好气道：“你最近还有什么面试？”


    无他，她那个买下的《挑战星期六》节目，目前正在招募制作人。


    乔若凡拿回手机，定了定神，走进会议室。有人早在其中等待，门开就站了起来。


    《我造星途》现役制作人，杨成容。


    她有点紧张，扶了扶眼镜。


    “乔总您好，我是来面试的。”


    乔若凡冲她先点点头，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示意杨成容也坐，才道：“杨老师说笑了，您这个级别的制作人，业内都是倒履相迎，没有什么面试的道理。”


    杨成容神色一松，又听乔若凡道：“——只是要看下和节目的适配度决定，我们可以互相了解下，您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提出，毕竟是双向选择嘛。”


    杨成容有几分忐忑：“好的。”


    还没等乔若凡说话，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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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示弱：“现在《我造星途》变成这个情况，很大程度都是我作为总制作人的失职，理应说是没脸再来争取这个岗位——其实我也就是试试。”


    乔若凡没马上回答。杨成容的立场就外界看来，不太光彩是事实。


    宁晓薇的秘书敲了敲门，正好给杨成容送来一杯咖啡。杨成容谢过，两只手拢着杯子，传来的暖意有点让她失神。


    时移势易，杨成容就想到了好像还是不久前——其实已经是去年了——乔若凡来面试《我造星途》说唱导师的场景。那个时候她对节目的愿景……好吧，没有一个实现了的。


    她那时也是刚刚跳到LLTV，壮志未酬，想要做好这档节目。遥想第一季《我造星途》，是多少人梦想的启迪，心头的朱砂痣——其中也包括杨成容。


    可是空有情怀，是做不好节目的。电视台里的关系比想象中复杂许多，制作与管理高度绑定，为了迎合领导陈旧的观念，对热点的追逐，不能从一而终的初心……杨成容带领的制作组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和误判，一步步导致节目走到今天这个局面。


    如今节目播至后半段，已经无力退出新的爆点，情节便如一团死水，谁都知道最后会出道的是那几个，剩下的练习生们做困兽之斗，节目内外的风气都一派戾气，危机四伏。


    杨成容制作组成员接二连三地离职，现在轮到她了，也想弃船逃生。


    “理解。节目组现在这个情况，背后成因很复杂，谁都不想看到。”乔若凡道，杨成容表情一黯。不过乔若凡并没有在那个问题上过多流连，很快转移了话题，“您在过往节目里传达的理念让人印象深刻，未来还会考虑做偶像相关的节目吗？”


    杨成容愣了一下，是惊讶于乔若凡的专业度和严谨——她现在一点也不像公众眼里那个大大咧咧的女明星，杨成容头一次有了实感，眼前这个女人坐拥着庞大的商业帝国。


    沉下心，杨成容道：“当然，这也是我今天来这里的原因。节目试播集我看过了，我理解，您想做一个谈话打歌于一体的节目，是吗？”


    “暂时是这个设想，没错。”


    杨成容道：“我……很感兴趣——不能说完全有信心吧，不过我的想法一直没有变过，我想做一个让观众耳目一新的节目，而大家都知道，国内并没有好的打歌节目，这里面有很多现实的困难，但我觉得……也不是不能做。”


    乔若凡表情波澜不惊，笑道：“是吗。”


    “国外有成功的案例，和偶像行业高度发达的业态相辅相成。坦白来说，国内没有那个现实条件，但是如果我们不做，就更没有人做了。而长远来看，这是值得做的，只要能短暂地放下商业化的功利心，我是这样觉得。”


    杨成容抿了一下嘴唇，道：“其实，我带了一份简化的企划案来给您。”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在桌子上推给乔若凡过目。


    她准备的很充分，不过跟她的设想相比，她交出企划案的时间大大提前了。看着乔若凡平淡的反应，杨成容心里愈发没底，更不知道该如何打动她。


    “这些是我观看试播集之后的一些想法——即使我们没能最终合作，如果现节目组有采纳的需要，我也会觉得很荣幸。”


    乔若凡双手接过不厚不薄的一沓文件，笑道：“您有心了。我会认真看的。”


    杨成容深吸一口气，又开口道：“我还想说——其实也是有感而发，请见谅——您刚刚提到节目理念。”


    “经历了这么多，我现在觉得，有理念是最没用的一件事——假如没有资本的支持的话，”杨成容道，“您是局中人，或许能明白我在讲什么。幸运的是，您正好有资本。您说是双向选择，我不觉得。我仍不知道您最终是否会选择我，但这，是我希望阐述的，我已经义无反顾选择您的原因。”